口述實錄:隱痛—第一次未婚流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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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很多不能說的過去,隱匿在心底像個靠吸食血液生長的寄生蟲,不被提起並不代表著它不曾存在。   如何鏟除它是個問題,而怎樣不讓它產生才是我們真正應該關注的。於是我們不得不用刀子劃開那些已經結了痂的傷口,讓重新流出的鮮血給更多人以警示。   有些東西不可說破,因為每個人心裏都有洞,隻是有些千瘡百孔,有些躲躲閃閃,就像《半生緣》裏的叔惠說的那樣:“我那個時候看見你的毛線衣後麵有一個洞,遇見人的時候隻能靠著牆站著。心裏很難過。”   比如第一次墮胎的經曆。   這是我們遇到過的比較艱難的一次采訪,有過墮胎史的女人,哪怕是有過不止一次墮胎經曆的女人,在回憶她們第一次墮胎的經曆和感受時都采取回避的態度,借用一位被訪者的原話:“我患有選擇性失憶症,可以自主選擇從腦袋裏清除令我不快的東西。”她們小心翼翼地避開自己的傷口,即便肯袒露心事,也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能夠描述清晰。   第一次墮胎給女人帶來痛苦的原因並不難理解。我們可以把不合時宜的懷孕理解為一種欲望的變種——結果可以預料,但這個結果永遠會使你吃驚。在小生命出現之前,你掌控自己,而他的到來把你提交給了別人。   未出世的孩子如何處理,這是場深刻的遊戲,其中包含著最常見的策略:誘導、欺騙、威脅和憧憬未來,它帶給女人各式各樣的體驗:焦急、惱怒、自責,最後等待審判,猶如漫長的黑夜裏看到一絲光線,但不知道是黎明還是末日爆炸的痕跡。   《白象似的群山》裏麵男人在勸女孩墮胎的時候說,墮胎之後世界也會屬於他們,他們的愛情可以延續、升華,她也會看到那永恒的白象似的群山。   會嗎?   手術結束,一個“惱人”的生命被解決掉了,一切看似回到了麻煩發生前的狀態。然而在她們心底深處,有什麽東西已經改變了,有些事情不被提起並不等於忘記,更不等於沒有發生過。   墮胎確實是一個必須麵對的話題,不能因為它殘酷就抹掉不說,它給女性帶來的傷害遠遠大於想像。在我們享受了愛的甜蜜後,請正視愛所帶來的負麵影響吧……   時段1:墮胎前,複雜的心理鬥爭……   痛苦是過去的,其實即使痛了,也未必可以具體清晰地表達那時的感觸。回想自己第一次得知懷孕的情景,當時的心情真是複雜極了,可能因為意外而震驚,可能因為角色的轉變而恥辱,可能因為不知該如何處理而手足無措……選擇生產,還是選擇墮胎,存在即是合理,兩種我們都不去反對,也不去讚同,隻是在做出決定之前,一定要先考慮清楚自己能承受多少。   似乎也隻有當事情來臨,人們才真正知道自己究竟可以承受多少。   第一次墮胎給女孩帶來的傷害,往往是來源於男人的態度   講述人:簡安 27歲 協調人員   第一次墮胎年齡:24歲零3個月   那時候我隱約覺得和他已經快走到了感情的盡頭,同居4年,所有愛過的、恨過的、吵過的、鬧過的都塵埃落定,剩下的隻是疲倦。他在我麵前越來越沉默,偶爾做愛,也隻是例行公事。   就是那樣不合時宜,老天和我惡作劇,看著驗孕紙上的兩道紅線,我欲哭無淚。   當時腦子裏兵荒馬亂的,要不要打掉呢?去哪家醫院好?是普通手術?想起女朋友告誡過的那種非人的痛苦。做藥流?傷害可能小一點,但要是藥效不好,還得繼續動手術。要是做無痛人流呢?起碼要請三五天假。公司事情那麽多,請幾天假說不定就改朝換代了,況且公司八卦係統永遠比中央空調性能強。我上網搜索各方麵的資料,頭腦冷靜,手腳冰涼地分析不同手術的各種利弊,就像平時做市場分析那樣。   然而心裏還是有著一點微妙的喜悅,潛意識裏暗暗希望這個孩子是我倆關係的轉機,甚至想起若幹年前他說過:如果你懷孕了,一定要告訴我,一切都要兩個人分擔……那是天真的年代,以為一枚受精卵可以換來一個男人一輩子的承諾。但我還是要告訴他這件事情,我想我還在愛著他,這個還未成形的孩子用微弱的方式提醒了我,也許我們會一起擁有這個孩子。   然而整個世界都在他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崩塌了。他麵無表情,淡淡地說了很多話,大部分是指責我不懂事,孩子根本就是個Big Trouble,完全不用找他商量,我應該立時決定墮胎,不然肚子大了,會給兩個人帶來無窮的麻煩……最後他說:“你想做個偉大的母親,可是誰來做父親呢?”   我沉默地聽著自己的心嘎嘣嘎嘣碎掉的聲音,所有的猶豫和不舍都在瞬間遁跡潛形,我決定再疼痛,也要去掉腹中的這塊孽肉,再也不要跟這個滔滔不絕的男人有任何的關聯。   MISS態度:在向男人征求意見的時候,女孩其實已經下了決定,或者已經知道了結果。但是她隻能來找他,是他和她一道製造出了這件產品,他們要共同負責。然而一旦進入到商討小生命去留的問題,男女的行為、言語都瞬間開始散發不一樣的味道,女人的測探、發問、煩躁,男人的圓滑、耍花招、無奈——其實就算她早想好了要墮胎,也不希望他替自己說出來。她要的可能隻是他的意見,而並非武斷——但是結果往往讓人心涼,更別說那些一聽到女朋友懷孕就消失的混蛋了。   於是第一次墮胎給女孩帶來的傷害,往往是來源於男人的態度。   講述人:CC 24歲 秘書   第一次墮胎年齡:22歲   一次失誤,我懷孕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孕激素的原因,凡事向來都很灑脫的我,忽然思慮重重,脆弱不堪。   第一次開始考慮嫁人這件事,以前總是他信誓旦旦,立誌離婚來娶我,並不時地勾畫出我們婚後的美好生活——我說了他一定會很高興,平時都是他在那邊一頭熱,現在我懷了他的孩子,這不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嗎?   可是,萬一婚沒離成呢?這個大我13歲的已婚男人,我的老板,靠著老婆的家族勢力發跡,離婚意味著有太多的財產要分割,他老婆一定會動用一切可能來給他施加壓力,天昏地暗的打鬧之後,他們也許仍會沿著既往的道路平淡地前行,而我這個不光彩的角色卻必須浮出水麵,忍受各種唾液的襲擊。或者她幹脆收回所有她給他的財產與光環,一腳踢他出門?不,不,不,我不能給他這樣的壓力,也許我應該無聲地消失,一個人帶大孩子,即使他有一天不在我身邊,我仍擁有一個酷似他的麵孔陪伴到老。   腦子亂得要死,我隻能把包袱甩給他,讓他來決定一切。他的反應完全出乎我意料,第一句話就是:“怎麽搞的,你怎麽那麽不小心?”   委屈來了,孕吐也來了,當下我就翻江倒海地惡心起來,恨不能把心裏那股恨意也一起吐盡。   以前我有點兒頭疼腦熱,他就急得不得了,這次他就眼見著我膽汁都快吐出來了,硬是連個紙巾都沒遞過,隻是不停地歎氣,然後就是滔滔不絕地對我講述離婚障礙一、二、三……最後用異常溫柔的口氣來安慰我:“你還那麽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   原來他也一直在替我“考慮”以後的機會,原來可進可退的人是他。我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傻得可笑,當時腦子裏就浮現出那麽兩句話:江湖險惡,人心叵測。   我骨子裏的倔強統統發作了,心裏暗暗發狠,生下這個孩子,狠狠地敲他一筆!我決定承受一切,反正他就在那邊也無處可逃!   我決定去見他的妻子,鬧個天翻地覆。那是一個大雨天,我坐在出租車裏遠遠地看著他家社區的大門,猶豫了整整40分鍾。然後我看見他打著傘扶著一個女人走了出來,那個女人挺著一個大肚子,那麽大,那麽理所當然,他們說笑著,互相依靠著慢慢走過來……   我最終沒有走上前去,他們的一切都是那麽理所當然,可是誰能給我和我的孩子一個理所當然的幸福未來呢?   第二天我就去做了手術。   MISS態度:很顯然,想奉子成婚或者做未婚媽媽的並不是多數,孩子不該是籌碼,也不該是進入另一種生活的根本理由。生命既然是自己的東西,用它做了自己願意做的事,為什麽要向別人討主意?況且男人能有什麽主意?那主意誰都知道,像冰冷的蛇橫在麵前。   對於男人來說,她必須墮胎是因為他處於這樣一種狀態:他是一個男人,他犯下了某個錯誤,他留下把柄,處理問題的決定權不受他的控製。如果他又把感情當遊戲玩,他能不緊張嗎?能不迫不及待地讓你把孩子解決了嗎?   對一些女孩來說,第一次墮胎改變了她的生理狀況,也改變了她和他的關係,把愛情或者瞬間曾經存在過的衝動用外在的形式固定下來。   花季與墮胎就好比天堂與地獄……   講述人:西西米 28歲 人力資源   第一次墮胎年齡:17歲   11年前,我17歲,事情發生得措手不及。   我是個早熟且敏感的女孩,而且媽媽和姐姐都是醫生,家裏有很多這方麵的書,所以對於那些生理反應非常直觀,早該來的例假沒有來,早晨刷牙時不停地幹嘔……   我暗暗希望這隻是一次不準時的例假,但自從15歲開始第一次來例假,在媽媽的科學管理下,我的生理周期就像日出日落那樣準確。當時,我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下半身,有時走在路上感覺有液體流出來就很欣喜,以為例假來了,趕緊去檢查一下。結果失望,恐懼隨之而來。   我心裏特別清楚應該去醫院確認這件事情,但我怎麽能去醫院呢,我才17歲啊,所有的醫生一看我的長相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而且我們家人都在醫院工作,萬一遇到熟人怎麽辦,我媽媽那樣矜持謹慎的知識分子,她肯定寧願我死掉。11年前,女孩的名譽比生命還重要!   我翻看了家裏所有關於這方麵的書,看到嬰兒出生那一章,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嬰兒被畫得老氣橫秋,大半個身體還在母體裏,紅通通的,醜陋無比。我當時就抱著書大哭,羞恥多於害怕。   那些日子,我精神恍惚,整天待在家裏,不出去、不接電話、不和任何人說話。家人以為是考試太辛苦造成的,媽媽給我開了一些舒緩精神壓力的藥,也並不在意。   然後,我開始特別注意一些人流的廣告,雖然事實上我還沒有真正確定自己是否懷孕了。那時也沒有現在這麽先進的驗孕筆,即使有,我也不會知道。   奇怪的是我雖然想了那麽多,但就沒有想去找那個男孩子商量,仿佛這件事情和他完全沒有關係。他一直不斷地找我,但我不願再見到他,我在心裏厭憎他,把他給我寫的信根本不拆就全部燒掉,仿佛這樣把我和他之間那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毀屍滅跡。   我消瘦,容易受驚,接近崩潰,整整一個多月,直到姐姐發現我躲在被窩裏偷偷地哭。感謝我有一個偉大的姐姐,她救助了我,並且幫我保守了整個秘密,一直到現在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   現在,作為一個成熟的女人,我認為當時那一切隻是一個意外,沒有誰該對此負責,也不必內疚。隻是年少無知!   MISS態度:不是每個女人都在花季時有過墮胎的經曆,花季與墮胎就好比天堂與地獄一樣,可在如今,這種天堂與地獄並存的現象卻在與日俱增。你知道你身邊有多少女孩因為懼怕社會上的流言蜚語,而踏進了地下私人診所;有多少女孩因為缺乏相應的醫學常識反複墮胎,而導致終身不育;有多少女孩因為在醫院遭受不公正的待遇,而性情大變;又有多少女孩因為墮胎,而為今後的婚姻生活埋下了各式各樣的導火索?   在這裏,並不想指責社會,指責男人,而是想輕聲地問問女孩:你了解你身邊的這個男人嗎?你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與知識準備同他發生親密接觸嗎?你有足夠好的心態來應付突發事件嗎?你愛你自己嗎?   時段2:墮胎中,時間那麽短,那麽長……   墮胎的方式有很多種,就算是無痛手術,一樣會給人帶來痛苦的生命體驗。於是幾乎所有人回憶起這段經曆時,都不約而同地感覺到時間被無限期地延長了,也許隻是5分鍾,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痛苦是容易被關注、被誇大的,程度取決於受者的承受能力。   但是,你以為痛苦的經驗隻有你能感受到嗎?曾經看過一個科教片,畫麵上顯示,墮胎時胎兒會有意地躲避器械,器械碰到它時,它會有痛苦的表情。她告訴我們,如果不想要孩子,一定要避孕。   女人,應該學會不把感情與性混為一談   講述人:Maggie 26歲 醫藥代表   第一次墮胎年齡:23歲   我終於獨自踏進了婦產科的大門,原以為一個初來乍到的生命是很容易將他結束的,卻沒想到他是那麽的頑強固執,藥物根本無法令他離去,一定要把我拖到手術台上,一定要用冰冷的器械才能將他消滅。我撫著肚子說:“寶貝,你把媽媽害慘了。”   躺在手術台上,側過頭可以透過窗戶看到天邊的雲,一絲絲,給人很暖的感覺,可為什麽是暖呢?有誰會形容雲是暖的?難道是我太冷了?是啊,我很冷,尤其當那冰冷的器械生硬地打開我的下體時,劇痛讓我險些昏厥,我緊閉著眼,手死死地抓住床邊……如果這個時候我可以抓住他的手,疼痛可能就沒這麽劇烈了吧?啊!我疼得忍不住喊出聲來,可是醫生是不會停的,那異樣的器械在我的體內左衝右撞。“就快好了!別害怕!”   不要害怕!我咬著下嘴唇,對自己說:“Maggie,你是最堅強的!”堅強是為了對自己當初那句“我有能力為自己負責”,而不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然後義無反顧地將他拿掉。   醫生的影子在我麵前突然晃動起來,都變成了他放大到極致的麵孔,清瘦而蒼白。別想他!你們不過是肉體關係,他憑什麽陪你來!第一個夜晚他就對你說了,我們的關係僅此而已,那時候你說什麽來著?“沒錯,你是你自己的,我是我自己的,我們各自對自己負責。”當初那個信誓旦旦的你跑哪兒去了?   “人流”真的很殘忍,當我實在忍不住叫出聲的時候,我就在心裏大聲地罵,“笨蛋,再疼應該喊媽媽,幹嗎喊他的名字?你愛上他了吧?可你們有過約定,遊戲規則不能被破壞!”   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了,可疼痛還在繼續,我想如果我有力氣抬起胳膊,一定會狠狠地抽自己嘴巴。既然你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一切,就應該有勇氣承受。身體的疼痛算什麽,能有不小心把遊戲玩過火了,投入感情卻必須自己收拾爛攤子的時候心疼嗎?   “你可以下來了。”醫生冷冷地下著命令,我挪動著離開了這冰冷的房間,甚至在休息室都沒有停留。走出手術室,長椅上一個等待手術的女孩正依偎在男孩的懷裏嚶嚶低語,一瞬間我忽然覺得眼前有暖的雲飄過,伸出手想去抓住它,卻什麽都沒抓住。   MISS態度:女人重情,男人重性,這是傳統男女角色的定位。但是各位,咱們能不能互相改變一下,男人要更注重和愛人情感上的交流,女人應該學會不把感情與性混為一談——當然,如果你確認自己玩得起的話。   性應該是純個人的行為與需要,你首先應該問問自己,你跟他之間的互動關係是怎樣的?你想從他那裏獲取什麽?搞清楚問題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加入這一遊戲,別到最後搞大了肚子,隻能一個人在產房裏流眼淚,指天咒地的喊那個人的名字。日後想起當初墮胎的場景,總把自己貼上怨婦的標簽。   疼痛,讓5分鍾變得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講述人:溫文 28歲 廣告人   第一次墮胎年齡:17歲零7個月   和他一起等在手術室外的房間裏,這裏有很多人在等著叫到名字去扼殺生命。我聽見護士小姐大聲地叫著下一位,豬發結。我愣愣地聽著,心想這是誰呀,叫這麽難聽的名字?護士小姐不耐煩地叫了三遍,我才緩過神來,哦,原來是叫我,豬發結是我登記時隨便起的假名,因為我實在不敢用真名,萬一,萬一有人認識我呢?萬一有人告訴我父母?萬一有人通知學校……剩下的後果是我不敢想象的。   “把下半身脫光!”我在醫生的命令下,脫下褲子,全身僵硬,不知道這床應該怎樣躺下去。好不容易在醫生嘲笑的目光中躺下,緊閉的雙腿還在顫抖。“分開,哆嗦什麽呀,這會兒害怕,早幹什麽來著。”醫生刺耳的話語就在我耳邊回蕩。我緊閉雙眼,任由淚水流下,巨大的羞恥感像猛蛇一樣咬噬著我,但隨後而來的劇痛讓我從委屈又陷入了更深一層的痛苦中,我感覺自己的那裏被夾開,被拐入,被那些不知名的東西上上下下的刮著,剔著,真像一把茶勺在裏邊橫衝直撞,醫生把我的身體當成半空的果醬瓶子,搜刮個不停。   我忍不住叫出了聲。“疼了吧?疼你才會記一輩子。”醫生不鹹不淡地說。身子漸漸飄起來,我覺得自己的骨頭都掉下了粉末,我知道是那器械在折磨著那個孩子,隻有我才知道他痛,知道他還想活下去。   “分開點,夾那麽緊,怎麽幹活呀。”我又在醫生的斥責聲中回到了現實,我還活著嗎?我麻木地分開雙腿,讓那些金屬在下麵翻飛,又是一陣劇痛過後,我在恍惚中睜開雙眼,眼前晃動著一瓶血水,在瓶底我看到了一扇像梳子似的白色透明的片狀物。“看見了嗎?這是他的肋骨。都這麽大了,下回早點來,多費勁呀!”   5分鍾,卻好像一個世紀那樣長。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穿上褲子的,隻覺得在那些醫生的眼中我的臉和我的陰部一樣,沒有什麽分別。   MISS態度:記得佛經中曾有這樣一段描述女子墮胎後必須遭受的報應:“你所做的惡業,應墮阿鼻地獄,無休止地受大痛苦;在熱地獄中,遇到寒風吹來,罪人驟然受寒;在寒地獄中,遇到熱風吹來,罪人驟然受熱……罪人遍身都有大鐵蛇,使其痛苦甚於大猛火。鐵蛇或從口入,而由眼耳出。或將罪人之身周圍纏繞。罪人之肢節常出猛火,還有鐵鴨啄食其肉;或有銅狗咬齧其身;更有牛頭獄卒,手執兵器,發出如雷轟霹靂的惡聲說:‘你故意殺胎,應當受此大痛苦,從此劫到另一劫,不得休息!’”   經曆過墮胎的人都知道,手術過程中受的罪,並不小於佛經中描繪的一切。   男人的描述……   講述人:唐唐 28歲 網絡工程師   女朋友第一次墮胎年齡:22歲   那時候年輕,不懂得生命的重要,更不懂得那個讓我和她急出滿頭大汗的“麻煩”,其實是有生命的,還沒等我開口,她就自己做主,去醫院。那時候,除了瘋狂的愛,我們不懂得要對誰負責,她對我更是沒有要求,我陪著她,跑到離熟人最遠的地方找醫院。   坐在外麵等手術時,她一直握著我的手,一個個女孩進去,慘白著臉出來,躺倒在走廊的長椅上呻吟,她的手涼涼的,卻有汗不斷出來。我怕得要命,她卻表情鎮定自若,聽到她的名字,她頭都沒回地進去了,大義凜然。出來的時候,她疼得縮成一團,整齊的發辮已經散成一團亂麻,被冷汗粘了一臉。我想伸手抱她,她卻用疼得變調的聲音說:“別碰我,別碰我……”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她聽到剪刀或是金屬刀叉碰撞金屬盤子的聲音,會全身起雞皮疙瘩,麵無人色,讓我覺得這種傷害,背叛她,來得更嚴重。   我永遠欠她,不論她後來如何地傷害我,如何地不把我的尊嚴當回事,我都沒有理由反擊。她疼下來的汗,永遠如小蟲般爬在我的心上。我相信她的切膚之痛,永生難忘,而這切膚之痛,是我的無知造成的……      時段3:墮胎後,延續著的疼痛   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像小說中或者人們口中說的那樣可以輕易地一刀兩斷,事實上,藕斷絲連才是庸常生活的本質。手術做完了,麻煩卻沒解決掉,你可能身子一下子垮掉了,可能不滿男   朋友的漠然態度與他大吵大鬧,可能陷入產後憂鬱症一樣的無邊傷感中,這是你們追求3分鍾快感時根本沒有想到的事情。   痛苦的感受從手術室裏爬出,像個影子一樣粘上你,在後來的日子裏,閃著魔鬼的光芒。   不要等到要犧牲誰的生命時才能醒悟,並自愛   講述人:Daisy 28歲 記者   第一次墮胎年齡: 25歲   其實對於自己親手殺掉的孩子,我並沒有太多的愧疚,他隻是個一夜激情的產物,惡魔似的匍匐在我體內,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曾經的混亂生活,我必須將他打掉。   然而在術後休養的那段時間裏,我開始重新審視我的生活。   在那之前,我就沒有認真地對待過感情。沒有固定男朋友,卻一直在吃長效避孕藥,因為我很了解自己的習性,性不過是調味品或者減壓藥。然而意外還是來了。由於長期以來生活不規律就沒太在意,所以等到去醫院檢查的時候,懷孕已經兩個月了,還有中度的婦科炎症。   我想不起來孩子的父親是誰。別人都是男朋友或者老公陪著去醫院的,隻有我是自己一個人,像赴刑場似的。我沒跟任何人說,怎麽說啊,我懷上了不知道是誰的孩子,你陪我去打掉吧?自己做的事情隻有自己一個人承擔。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多麽不負責任,對死去的孩子,更是對自己。一個人漂泊在這個城市,在朋友的眼裏,我活得瀟灑自在。隻有我心裏明白,其實我是害怕寂寞,所以不停地找尋激情,找尋哪怕片刻的溫暖,隻有這樣,才能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年輕的鮮活的生命。而今,一個本來屬於我的鮮活的生命,卻因為我的自私與放縱,而必須永久消失。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勇敢的,可以對於旁人的非議不理不睬;可事實上,我連做一個單身媽媽的想法都不敢有……   “一個放縱感情和欲望的人,生活總會給你一些懲罰。人性可以自由,但自由不是放縱,放縱的結果隻能是傷害自己。”這是我在一本書上看到的字句,我反反複複地念著。心裏的掙紮和自我救贖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矛盾分裂的感受是沒法用語言表述的,但我最終決定把以前的生活跟那個孩子一起埋葬。   人也許就是非要經曆什麽事情之後才能成長。我現在還是會和朋友們出去唱歌喝酒,但是極少放縱自己的身體。我甚至想過有一天,我會找一個喜歡的男人結婚生子,去認真生活。   MISS態度:靈魂總是饑餓的,它不能靠兒戲和玩笑為生,如果它沒有別的食物,它就會像野獸那樣先把別人撕碎,然後吞下自己。在現今的社會裏,性通貨膨脹得最迅速,也最厲害,一個電話就可以把性伴侶呼到床上,可是愛卻永遠地退出了流通,比錯幣錯票還難得。如果一個孩子的犧牲可以改變一種人的生活狀態與情感認知,我想他在天國裏也會為媽媽微笑了。   可是這樣的女人,是不是一定要犧牲誰的生命才能醒悟,並自愛呢?   墮胎對於女人來說是道永恒的傷,夢魘般一生如影隨形……   講述人:綠瑩 31歲 精算師   第一次墮胎年齡: 22歲   在後來的日子裏,我沒有一天沒想到過他,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他叫做我的孩子,他隻是一個沒成的胚胎,卻一直在後來的日子裏讓我痛苦不堪。   當時我們必須打掉他,剛剛大學畢業,男朋友要到總部在上海的大公司裏實習兩年,我也進入了一間待遇不錯的事務所,盡管以前我們兩個曾信誓旦旦地說過一畢業就馬上結婚,但真到了這一天,卻誰也不想放棄自己好不容易才獲得的機會。況且我們當時身無分文,就算生下他,又怎麽養活呢?   我記得吃藥的那天肚子很疼,蹦了四五個小時才折騰出那個沒有成的小東西。醫生給每人都發了一個一次性杯子,流出來的就放在廁所的台子上排成一排。可當我看到從自己身體裏流出的這個小小的一團時,我的心裏還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這是我們死去的孩子啊!   買房、買車、升職、加薪,一個又一個沒有止境的物質欲望後來都實現了。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都結婚生子,同學聚會的時候,看到他們拿著自己寶貝的照片一臉滿足地宣布,我的寶貝會叫媽媽了!那種從心裏湧出的幸福真讓人羨慕!如果,我把孩子生下來,一定也會這麽聰明漂亮!   我很努力地想要為他再懷一個孩子,不知為什麽,沒了孩子就仿佛失去了結婚的動力。但是這麽久卻再也沒能如願。而且,我清楚地知道,隨著他肚子的隆起和我皺紋的增加,即便再有孩子,也不會有我們失去的那個寶貝好。那時,畢竟是我們最好的青春歲月啊!但是我們,卻那麽自私地殺死了他,為了能保住一份體麵的工作,為了能不讓孩子成為前進的拖累,為了……多麽功利的父母啊!即便現在有了房子金錢,可是生活卻是毫無生趣,這冰冷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   不知道多少個夜晚我都會從夢中驚醒,我總會看到一個穿著唐裝的小男孩,麵無表情地站在床頭,直勾勾地看著我——我親手扼殺的孩子。我知道這個夢魘,終將一生如影隨形。   MISS態度:幾乎所有接受過墮胎手術的女人,都會經曆一段憂傷的時期——內疚、恐懼、羞辱和憤怒,她們不敢再碰任何與墮胎有關的記憶,捂著傷口不讓別人看,自己也不看,因此變得退縮,從人際關係網中抽離。有時甚至會築起一道自閉的圍牆,但是內心沒法得到真正的平靜。   其實隻要踏出第一步,向一些信任的朋友傾訴過去的恐懼、憂傷和痛苦,苦水吐盡了,心境也就平和了。這個過程可能會很漫長很艱難,就好像剝洋蔥一樣,每一層都代表那些因墮胎而帶來的負麵感受,剝去每層時都會流出眼淚。子宮上的傷口會慢慢平複,心理上的傷口也會慢慢愈合。那隻是生活的一個教訓而已,就算是十字架,也不用拿一生來背負。   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別因貪一時之歡不加小心埋下後患…   講述人:雋逸 24歲 教師   第一次墮胎年齡: 21歲   我覺得有什麽東西從我的身體內消失了,不僅僅是孩子,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也一同死去了。那是我有生以來最痛苦、最可怕的一天!   然而他隻是平淡地看著我,說沒有的事,你是做手術被嚇倒了,過些日子就沒事了。男人永遠無法體會自己給女人帶來了多麽大的創痛,無論身體上,還是心靈上。   現在想想,那段日子真是難熬啊!我流了整整20天的血,加上沒怎麽休息就去上班,我的身體變得非常虛弱,臉色又黃又難看。可他還是像往常一樣,看我沒力氣做飯就買些油膩的盒飯回來,衣服也堆成一堆,非要我和他嚷嚷了,才扔到洗衣機裏胡攪一氣。最可恨的是,我剛剛停經他就要和我同房。我要他用避孕套,他卻不願意,說現在最安全不過了,不會出事的……   我真不能理解,如果不是由於他那時候為了自己快活,而疏忽避孕的自私行為,又怎麽會讓我受這麽大的罪,而他竟然還能這麽無動於衷,毫不在意!我為他懷孕,為他變得不完整,為他殺掉自己的孩子,為什麽還是得不到他一點點珍惜?在快樂的時候他享受多一半的快樂,而之後的痛苦,卻與他完全無關。男人太自私了!   我們開始頻繁地爭吵,為做飯、為扔垃圾,甚至為一雙筷子,他指責我變得無理取鬧,但他又怎能理解,我有多少次夢見自己被綁在手術台上,無助地看著醫生拿著尖利的器具向我走過來……當一天清晨我發現自己臉上居然出現黃褐斑一樣的東西時,我幾乎崩潰了,原來我根本就沒有將那孩子完全丟掉,它終將以各種形式出現,“隻發生過一次的事情就等於沒發生過”的德國諺語根本就是胡話,我再也無法恢複原狀了。   最終我們分手了,我到現在也沒有後悔,不懂得珍惜女人的男人是沒有什麽可留戀的。我最遺憾的並不是身體的殘缺——墮過胎的女人是殘缺的,也許別人看不見,但是自己明白。其實,那些手術器械留下的傷痕不是在子宮裏,而是在心裏。   MISS態度:有些男人還好,請了假一直陪在女友身邊,床前床後地照顧,即使被值班的阿姨趕出去也是不離醫院左右,隨傳隨到;而有些男人則極為過分,女朋友都痛成那樣,照樣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地去上班,晚上露一會麵就走,好像墮胎與他無關,無情無義的死樣子讓旁觀者都看不過眼,恨得牙根發癢。   巫山雲雨的快樂男人占了一多半,而流產、墮胎、生孩子的切膚之痛卻與他們無關,全由女人來承受。所以未婚的女孩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別因貪一時之歡,不加小心埋下後患,白遭一次痛苦,白受一回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