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街頭頻發槍擊案 警方挖出西部3大地下兵工廠

在成都鬧市區，兩名男子竟然各拿著一把槍對著6名巡警大喊:“不要靠近！靠近我們就要開槍” 　　與我們想像的不一樣，造槍者並不是罪大惡極的人，都是普通農 　　《瞭望東方周刊》特約記者孫春龍/成都報道 　　2004年8月22日，就在《瞭望東方周刊》記者為調查8月發生的兩起槍擊案件而抵達成都的當天，成都街頭再次發生一起涉槍案件。 　　一位目睹此事的市民說，當天下午3時30分許，在紅牌樓川藏立交橋靠市區方向橋下，3名男子在前狂奔，後麵數十人緊追不舍。眼看被後麵的人追上時，前麵一男子忽然摸出一把黑乎乎的手槍對準後麵的人……緊急關頭，緊追其後的男子一個箭步衝上前將持槍男子扭翻在地，隨即另兩名男子也被眾人按翻在地，另一把手槍又被甩到地上…… 　　後據警方透露，持槍者曾兩次扣動扳機，但均因子彈卡殼未能擊發。 　　這已是8月一個月裏，在成都街頭發生的經媒體公開報道的第三起涉槍案件。 　　茶樓裏的槍聲 　　紫荊南路位於成都市高新區，是成都的富人聚集地。 　　8月17日下午，該路16號的雲景茶樓忽然發出一聲槍響。 　　“當時我正在店外和人聊天，忽然聽到街上傳來淒厲的警報聲，一輛警車呼嘯著衝過來，速度快得嚇人。”茶樓對麵賣服裝的張先生說，“警車一聲尖叫停在茶樓外，兩名警察跳下車，拔出手槍就往2樓衝，但歹徒已經逃離現場。” 　　樓上隨即傳來令人震驚的消息，一名男子剛才被人用槍打死。 　　據知情者介紹，死者當時正和幾個朋友在茶樓大廳喝茶，這時從門口忽然走進兩名男子，兩支手槍直指該男子左右太陽穴。槍響時，服務員還以為是打火機爆了，但隨即發現一人倒在血泊中，頭上正冒著血。 　　兩星期前，8月3日晚9時左右，位於成都鬧市的建設路銀頂會所發生一起涉槍案，一名男子被槍擊傷。6名巡警聞訊趕到，兩名男子竟然各拿著一把槍對著巡警大喊：“不要靠近！靠近我們就要開槍！” 　　6名巡警呈扇形將兩個持槍男子圍在中間，並掏槍示警。雙方對峙了5分鍾左右。巡警找了個機會，將一個較瘦的男子撲倒在地，並繳獲其所持手槍。另一個逃跑的男子最終也被警方抓獲。 　　據《瞭望東方周刊》了解，8月22日發生在紅牌樓川藏立交橋下的涉槍案，緣起於一起打架事件，被打的龔某找人複仇，不料被路邊的群眾發現，大家群起將其製服。 　　7月份的兩起槍擊案也讓成都警方心有餘悸。 　　據當地媒體報道，7月29日，在金牛區長慶路，3名戴金項鏈的男子圍著一矮個男子拳打腳踢，忽然，一名男子從挎包中掏出一把手槍，“喀嚓”拉了下槍栓，“砰”，子彈射出，“矮個”左腿立即彎了下去…… 　　7月17日，成都簇橋龍井橫街也發生一起槍擊事件。一名男子身中4槍被送進醫院進行搶救。目擊者稱，追殺這名男子的10多人均為青年男子，而且全部都戴著白色手套，提著砍刀。 　　成都警方證實，槍擊事件隻是案件的一部分，而第一現場發生在簇橋豐澤苑茶樓，有3人遭到綁架，一名被綁架者欲逃跑時遭到了槍擊。 　　對於這些涉槍案的具體情況，成都警方以案件在偵為由拒絕了采訪。 　　“我們每次組織的全市統一檢查，幾乎都能發現槍支。”成都市公安局刑偵局一位民警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最近幾年涉槍案急驟上升，讓警方很是頭疼。” 　　“對方竟然敢持槍和我們對峙，可見他們囂張到了什麽程度。”成都市公安局刑偵局一位人士說，“而他們之所以敢如此囂張，就是因為手裏有槍。” 誰是非法持槍者　　 　　“從今年發生的幾十起涉槍案來看，相當一部分是搶劫。”成都市公安局新聞發言人王渝民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四川興華中律師事務所雷丹玫律師稱，她在2003年曾做過一起特大搶劫案主犯的辯護律師，該案主犯梁某、袁某等人在一年多時間裏，持槍搶劫茶樓、網吧近20次，搶得財物價值近30萬元，“因為他們手裏有槍，被搶的人一點都不敢反抗”。 　　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一庭審判長劉函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她在8月初剛剛判了一起特大持槍搶劫案，被告和朝雷等5人在2000年9月至2002年1月間，持槍搶劫9次，搶得人民幣、手機、電腦主機、銀行卡等價值近30萬元。主犯和朝雷被判無期徒刑。 　　“除搶劫者之外，另一個主要的非法持槍者就是一些涉黑團夥的成員。”四川興華中律師事務所周建中律師說，“我們所代理的涉黑案件基本都涉槍。” 　　周建中曾為成都著名的付先良涉黑犯罪集團案主犯作過辯護律師。在該案中，簡陽人付先良以四川鵬遠實業公司等為載體，進行購買槍支、開設賭場、強迫交易等違法犯罪活動。 　　據成都警方透露，該犯罪團夥在成都市武侯大道成立了“鵬遠公司航空貨運部”，高於正常運價壟斷空運生意，如有不從就會遭到他們的威脅、扣押貨物等。 　　據了解，付先良還在一家娛樂城開起了地下賭場，指使手下以每天2%的利息放“高利貸”，並讓“護場”打手持槍負責“催賬追款”。僅開設地下賭場一項，付先良最多時一天可牟利30多萬元。 　　“此案中我們共查獲手槍近10支，衝鋒槍1支及軍用子彈上百發。”成都市公安局刑偵局一位民警說。 　　周稱，涉黑團夥成員使用槍支除了“護場”以及毒品交易外，還有替人“複仇”或者討債的，近日成都發生的係列涉槍案均不排除這些可能。 　　“現在讓人憂慮的是，一些地痞流氓也持有槍支。”王渝民說，“涉槍案不僅在數量上較前增加，而且持槍者的範圍也在擴大，這給社會公共安全造成了很大的威脅。” 　　地下兵工廠 　　《瞭望東方周刊》在成都采訪時獲悉，成都市公安部門剛剛破獲了一起公安部督辦的特大走私販賣槍支案，抓獲12名犯罪嫌疑人，收繳仿“六四”式手槍20餘支、子彈83發。 　　“這起案件目前正在通過國際刑警進行深挖。”一位知情人士稱。 　　王渝民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根據近年來破獲的涉槍案，槍支一般來自西部貧困地區，槍型主要是仿“六四”、仿“五四”式。 　　有分析報告說，非法自製、仿製製式武器已成為“黑槍”的重要來源，在西部一些邊遠地區，已形成了區域性“黑槍”製造基地。其中青海省化隆縣、廣西壯族自治區合浦縣、貴州省鬆桃縣等，已經成為中國西部三大“地下兵工廠”。 　　廣西北海警方向《瞭望東方周刊》提供的幾組數據讓人觸目驚心。合浦縣為北海市下轄縣。 　　2004年2月13日，北海警方對1026支槍進行了銷毀，這些黑槍是2003年10月到2004年2月期間所收繳的。 　　第一批黑槍的銷毀並不意味著天下太平。在隨後4個月裏，北海警方繳獲的槍支達到了1075支，比第一次多出了49支。 　　黑槍的泛濫給社會治安造成了嚴重的威脅，2003年，廣西全境的涉槍案件首次突破了500起。而這其中，近400起就發生在北海市。 　　北海警方承認，雖然北海的緝槍治暴行動已經持續了半年多，然而真正收繳上來的槍支不足10%,大部分流向外地。 　　青海省公安廳一位人士在接受《瞭望東方周刊》電話采訪時說，近年來，在全國警方破獲的多起涉槍案件中，繳獲的各類非法槍支槍身上幾乎都打有“化隆製造”4個字。 　　該人士稱，2003年在青海警方抓獲被稱為“槍王”的馬沙海時，當場從其住所搜出組裝好的仿“五四”、仿“六四”式手槍7支。 　　另外，通過金屬探測器，在其家的廁所旁發現一個暗道，暗道盡頭的情景讓人驚愕不已:一塊20餘平方米的平整地上，車床、打磨機等設備一應俱全。一張巨大的木桌上，擺放著仿“五四”、仿“六四”式、仿“微衝”等整槍87支，待組裝的造槍零部件340餘件，各種子彈4500餘發。 　　“幾乎和國家正規的武器生產廠一樣。”該公安人士驚訝地說。 　　與人們想像的不一樣，造槍者並不是罪大惡極的人，都是普通農民。“如果那裏的貧困狀況能得到改善，農民有正常的收入來源，製造黑槍及黑槍泛濫的情況肯定會得到有效的遏製。”公安人士說。 　　據《瞭望東方周刊》搜集到的材料，被稱為“中國地下兵工廠”的青海省化隆縣，是國家級貧困縣，人均隻有半畝水澆地，每畝地的年利潤不到300多元，和造一把槍的利潤基本相當。 　　據貴州警方提供的材料稱，在鬆桃縣，家裏沒人打工，為了讓小孩上學而造槍、賣槍掙錢的情況非常普遍。這些人農忙時種田，農閑時造槍。 　　72歲的楊永權是廣西合浦縣公館鎮楊屋屯村的村民，在北海市的收槍治暴行動中，他惟一的兒子由於非法製造槍支被合浦警方刑事拘留，當記者問起他的兒子為什麽要鋌而走險製造黑槍時，楊永權說，“做點槍賣了之後送幾個小孩子讀書。” 　　青海警方提供的材料稱，因為暴利的誘惑以及貧困的驅使，許多人鋌而走險，致使“地下兵工廠”越來越多，由最初的化隆縣德恒隆鄉的一兩個村子發展到了群科、甘都等鄉鎮的十多個村莊。 　　在槍支的販賣環節，存在著更大的暴利。廣西合浦縣公安局蘇力輝局長告訴記者，販賣槍支者往往成批從製槍者手中以每支300-500元不等的價格購買槍支，而賣出的價格在每支800-1500元。 　　成都市公安局新聞發言人王渝民稱，目前一些涉槍案中還發現了部分製式槍支，“都是一些有錢的不法分子持有，大部分通過邊境走私，也有極少量為戰爭遺留。” 　　“與中國接壤的緬甸、越南等地，軍用槍的管理十分鬆散，這給走私者提供了很好的條件。”雲南公安邊防總隊楊佳富中校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在我們繳獲的軍用槍支中，先進的折疊式微型衝鋒槍不在少數。” 　　楊佳富稱，除過中國南部邊境外，北部的中俄邊境也是走私槍支的猖獗之地。 　　走私槍支因為風險大，利潤更是可觀。據雲南公安邊防總隊的中校楊佳富稱，在中越邊境購一支軍用手槍約800元左右，轉賣到內地可成幾倍增加，有的高達5000多元，而軍用步槍和衝鋒槍利潤上萬元。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教授何家宏說，緝槍主要有三個環節:堵源頭、查流通、查持有。三方麵應並重，但要減少黑槍的泛濫，最關鍵還是在堵源頭上下功夫。 　　何家宏教授建議，在加大集中打擊力度的同時是不是可以製定一些政策，對這些貧困而又有造槍傳統的地方使用一些專款，進行財政補貼，幫助他們在經濟上另謀生路。 黑槍威脅國家暴力壟斷 　　據公安部新聞發言人孫永波介紹，2003年全國共有31名民警犧牲在打擊犯罪、擒凶追逃的第一線，有1078名民警負傷。 　　“近年來，成都市有6名民警倒在了罪犯的槍口下。”王渝民則提出了一個現實存在的問題，“在槍支管理上，對我們民警要求太嚴，而且法律方麵存在漏洞，使許多民警不敢拿槍，讓非法持槍者更加有恃無恐。” 　　王渝民稱，目前中國的槍支管理隻有實體法，而沒有程序法，即在什麽情況下怎樣使用槍支這樣具體的規定很模糊，造成民警心理壓力很大，生怕打錯了挨處分。 　　“在美國，遇到一件很小的事，警察可能都會做出拔槍的動作。我們認為這是如臨大敵，沒必要，但他們認為這是以防萬一。”王渝民說。 　　王渝民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暴力本來應該由國家壟斷，但由於越來越多的暴力武器流入民間，助長了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的囂張氣焰，不僅使國家公權力的權威性降低，而且對社會公共秩序帶來了很大的威脅，更重要的是，因為國家暴力壟斷地位的動搖，國家暴力所維護的政權也受到威脅。” 　　成都近年發生的部分槍案 　　2004年7月30日，成都市青羊區分局民警在貝雙路發現三菱越野車和一長安麵包車上的9男1女形跡可疑，上前盤查時當場收繳仿“五四”式手槍3支、子彈7發。 　　2004年7月10日，成都高新區紫荊花園李某被4名持槍男子綁架，警方解救人質後，從嫌犯藏身地繳獲仿製式手槍2支、子彈7發。 　　2004年4月7日上午，崇州區元通鎮派出所所長餘強帶領民警在對一可疑男子盤查時，該男子忽然掏出一支手槍，並趁勢逃脫。在圍捕中該男子多次開槍向民警射擊，被民警擊斃。 　　2004年3月9日淩晨，3名男子持槍衝進五津鎮一茶館，搶走現金3萬元、手機6部、鉑金鑽戒1枚。 　　2004年1月17日晚23時，新繁鎮繁清路一茶樓遭3名持槍蒙麵男子搶劫。10餘人被搶走手機8部及現金2萬餘元。 　　2004年1月4日中午，成都市公安局接到線索，在成都都江堰市城區查獲一支製式“五六”式衝鋒槍、兩個彈夾和74發各類子彈。 　　2003年12月19日下午4時，位於成都南郊的家樂福大賣場發生一起歹徒持槍搶劫案。 　　2003年12月3日淩晨5時許，幾名彪形大漢頭戴黑麵罩，提槍闖入華陽鎮一茶坊，劫走財物價值30餘萬元。破案後繳獲仿美式卡賓槍1支、仿“六四”式手槍3支。 　　2003年11月9日晚9時，一開夏利車的男子在一環路菊樂路口下車時，遭槍擊當場身亡。 　　2003年11月5日淩晨，周永剛等人在雙流區黃甲鎮一茶莊打牌時，被4名蒙麵男子持槍、持刀搶走現金1000餘元。 　　2003年9月30日淩晨3時許，成都郊區某別墅的黃某一家被4名歹徒持槍搶劫，洗劫財物價值10萬餘元，黃某被殺傷。 　　2003年8月27日下午5時，一夥提著砍刀、手槍和微型衝鋒槍的神秘人物衝進中和鎮一間茶房，砍傷七八人。一名過路的七旬老婦被流彈擊中左胸。 　　2003年3月29日淩晨，成都市凍青樹市場發生槍擊案，兩夥身份不明的人以街邊菜棚為掩護展開對射，2人中彈。 　　2002年6月21日晚10時許，在成都市人民南路一茶樓內發生槍案，2死2傷。 　　2002年5月27日，成都巡警堵截公安部督捕在逃人員時，歹徒開槍頑抗，巡警何曉雨中彈犧牲，圍捕巡警果斷還擊，當場擊斃一人，生擒一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