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妓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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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酒杯剛送到嘴邊又停下來瞄瞄我,然後右手抽過來啪給了我一個耳光。我腮幫子努了下又放鬆下去。“加100塊。”“同意。”她嗬嗬笑笑,接著喝酒。

  客廳裏空空蕩蕩,落地窗外夕照如煙。

  沉默了一會,她歎氣說:“你看我現在成什麽樣兒了,居然墮落到要找你們這些男妓尋求安慰的地步,想當年上山下鄉那時,蹉跎歲月呀,我在公社做廣播員…”

  我把煙頭往煙灰缸一撳說:“別他媽提什麽上山下鄉了,王小波說了,那不過是做了回傻逼,懂了吧?什麽蹉跎歲月,一群傻逼而已!老子做男妓也是傻逼,不過老子做傻逼是為了?錢,切!”

  她看看我,啪的甩了我一個耳光,“100塊。我說你行啊,牛郎還知道王小波,你還知道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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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搭理,她轉頭過去,緩緩看客廳裏的東西,有點沮喪,”這屋裏該有的也都有了,車子房子,彩電冰箱冼衣機,當年36條腿能娶個大美女,我這身價這檔次比那高多了,性要求也滿足了,你這體格兒我想比高倉健也差不到哪兒去,當年我睡床上老想跟高倉健做愛。我不差什麽了吧,可為什麽這麽沒有勁呢,真他媽沒勁,過得”

  我冷冷的瞧著她說,“愛情。尊貴的夫人,您需要愛情的滋潤。”

  她揚揚眉,“愛情?我靠你媽,你個賣吊的還有資格跟我談愛情。那破爛玩意兒我已經不需要了。我老公跟我奮鬥二十年混上來,當年那不是愛情是啥,現在我也不想綁著他了,累,隨他去吧,大家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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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啪點著一隻煙說:“尊貴的夫人,其實做你這生意我覺得很累,聽你們抒情比做體力活累多了,下次我想得加錢。今天還有沒有上床的活兒了,沒有的話你該埋單了,現在兩小時差五分”

  她也點了一隻煙說,“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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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0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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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端起酒杯,仔細打量一下我,手一揮把酒倒我臉上,“湊成600吧,我喜歡6,自己去抽屜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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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錢,轉身出門,下電梯,打的到樂華酒店,上1259房間。一男一女坐在窗前聊天喝酒,酒是一樣牌子的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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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問:“她給你多少?”“400。”

  他抽出錢包,數了四張鈔票扔在桌上,“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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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收好錢,轉身出門,扭著門把,我淡淡的問了句“你們這是何必呢,離了算,各自再配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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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點詫異的看我,停一下說,“好好做生意,不要多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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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窗前的女孩吃吃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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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轉身下樓,坐上出租車,掏出本子看了看,對司機說,去月牙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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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車裏放著鄭智化的那首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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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張略帶著一點點頹廢的臉孔,輕薄的嘴唇含著一千個謊言,風一吹看見你瘦啊瘦長的腳啊卡,高高的高跟鞋踩著顛簸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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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都是這個的姐來接我,所以她知道我喜歡聽什麽歌。

我叫她俞姐。我們合作有兩年了吧。

  兩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坐她的車,心情很差。遇上路邊的乞丐我便叫她停車,然後下去給10塊錢。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我,就這樣我們認識了。現在她基本上知道我所有的固定客戶的住址和我的活動規律。如果她將我賣了,我肯定得花上大把的錢,如果那時剛好沒有足夠的錢,就蹲上很長時間的號子。不過我絕對相信她,因為她也是我身體的顧客之一。很簡單,她負責接送我在客戶間往來,並為我保密。作為報酬,我為她提供性服務。

  雖然從我的價格來說我吃虧了點,但是其一是保密性對我的生意太重要了,其二是和俞姐做愛並不是件難應付的事。事實上我還有點喜歡和她做愛,但出於職業習慣,我從來沒有向她坦白這一點,否則可能打破交易的平衡感。

  她總會事先征詢我有沒有空閑的時間,然後找個天氣睛朗的下午,開車帶我到南京郊外的一個果園深處。

  果樹深處有一個看守老頭的小棚屋,我們到那時後,那老頭就知趣到果園邊上幫忙看著外人。我們就在那小棚屋性交。有的時候是月朗星繁的夜晚。我們幹脆將小棚屋的屋頂掀了,在月光下性交。俞姐的身材實際上很好,皮膚白皙,乳房,小腹,還有大腿,都很有彈性,而且勻稱。不過從和俞姐性交時我能感覺到她的性饑渴。這讓我對她的家庭感到有點好奇和疑惑。有一次我開玩笑說,幹脆你也幹這行算了,我們一起幹,絕對賺錢。俞姐懶洋洋的梳著頭發說,你犯規了啊。我立馬道歉說再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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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妝豔抹要去哪裏你那蒼白的眼眸,不經意回頭卻茫然的竟是熟悉的霓虹燈,在無言的巷道尋也尋不回你初次的淚水,就吧靈魂裝入空虛的口袋迎接寂寞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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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歌裏唱的一樣,車子在一片燈的光怪陸離裏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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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俞姐合作的兩年,我基本上沒有遭到什麽大的掃蕩。不過我並不恨那些掃黃打非活動。掃黃打非實際上是整頓了性交易市場。把那些層次不夠,檔次不高的從業人員清理出去。每次掃黃打非活動以後,性交易市場的價格都會上漲。所以從內心來講,我歡迎掃黃打非。如果我沒能躲得過去,隻能說明我是這個生存競爭的被淘汰者而已。就象非洲大草原上跑得最慢被豹子抓住的那隻羚羊。羚羊的命運是被吃掉,再沒有翻本的機會,而我還可以再出來重操舊業,所以說我的命運比羚羊要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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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中的每件事情都會給你驚奇,區別隻在早晚而已,這是我的經曆的總結,不知道是不是適合別人。俞姐後來的事情又一次應驗了這個奇怪的定律,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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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寓言:一個男妓的幸福生活3回憶我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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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說我記憶中的那些事情吧。也許看過以後,你會理解我怎麽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那些鄙視的眼光或許會減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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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要以為我是自卑,我也並不想說我是自得。我的心態隻是平靜。

  記得紅與黑最後那段嗎?一個獵人在草叢中穿行,皮靴踩翻了一隻蟻巢。獵人渾然不覺繼續遠行,而蟻群四散逃開,最後隻剩下那些剛孵化的幼蟻,天然的本能支配它們紛紛努力向最近的高出爬去。那麽哪一些螞蟻會爬到最高點?

  不說那些選擇了草從的幼蟻,就說那些碰巧被命運安排在一棵大樹腳下的一些幼蟻吧。它們在往上爬的過程中不斷的遇到分枝,隻有那些一直選擇了主幹的幼蟻最終能爬到人生的最高點,而那些選擇了側枝的幼蟻則在選擇的開始就決定了它隻能達到一個人生的低點。無論它怎樣的努力。實際上,在起初的選擇以後,努力與否已經無關緊要了。即使它開始進行了個正確的選擇,在它向上爬的過程中還會遇到新的選擇,隻有它始終選擇正確,才可能爬到樹頂。在越靠近樹根的地方做的選擇越重要,如果它在第一個分支就選擇錯誤,那以後的命運可想而知。

  關鍵的問題在於,對它最重要的選擇,是在它最年幼無知,最沒有選擇能力的時候做出的。當它在向上爬行的過程中成熟起來並回頭張望的時候,也許會明白許多,但是已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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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已理解開了這點,所以對過去的事情我從不覺得什麽命運待我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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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許會疑惑,我這個俗話說賣吊的男人怎麽會講得出來這些話。實際上任何事物都可以進行組合,我處的是一個奇異的社會角落,當然會有一些奇異的因素組合。比如我還可以告訴你我有張CET6,那也沒什麽,有時會接到西爾頓或者金陵的活兒,職業需要而已。我可以對那些肥胖的洋妞說些半通不通的洋文,比如,me,good taste,come on fuck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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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說我的戀愛吧。我知道也許有人會覺得聽我這種人談什麽愛情覺得惡心,如果你是,我並不想要說服你看下去,實際上我也就是想寫寫而已,沒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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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輩子隻戀愛過一次,也隻有一個戀人,她叫張曉紅,我叫她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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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名字很土,但沒辦法,她那鄉下老爹隻有這水平,聽說還是擺了桌酒席請村長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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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小紅,算是緣份吧。如果不用緣份這個比較濫的詞語,那還可以用另一個詞: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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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黃石職業技術學院我們那個班,我和小紅算是最窮的,不但來自偏遠農村,而且吃飯穿衣都是最寒酸的。我一般早飯買八九個饅頭,中午和晚上另買個兩角錢的小菜就饅頭。小紅家可能比我家更窮些,她拿罐頭瓶裝鹹菜,吃飯也就是買二兩稀飯就鹹菜吃,一瓶鹹菜可以吃個把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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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也是班上唯獨衣服上還有補丁的兩個人,不隻在班上,在整個學院好象也隻有我倆有這個鮮明的特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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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窮,所以人的自尊心分外強烈吧。我和她的衣服雖然有補丁,但都洗得幹淨。吃飯時我基本不用坐下來。從課桌拿出饅頭,去食堂窗口買了小菜,端著小菜連吃帶喝,還沒有走出食堂門口飯菜都已經下肚了,現在我時常會想起那時的好胃口。我和小紅那時還沒走到一起,好象她總是買了稀飯就直接回教室,從課桌裏拿出罐頭瓶,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教室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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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紅長得很瘦弱,豆芽菜似的身材,皮膚有點蒼白,臉上幾粒淡淡的雀斑,馬尾巴頭發用幾根橡皮筋紮著。加上渾身透出的那種寒酸,難免遭到同學嘲笑。從來沒見她此有什麽反應,總是麵無表情的做她的作業,頭也不抬一下。時間長了,那些人也膩了,當她和空氣一樣若有若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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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對於我就不一樣了,畢竟是男的吧。開始我和我小紅采取的是一樣的沉默政策,不過那些富有優越感的同學並不象放過小紅一樣放過我,總是不時撩撥我幾句。直到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狠狠揍了一個在我麵前炫耀他的新夾克衫的同學,那些勢利同學才算慢慢放過我。貧困潦倒的老爹老媽勒緊褲帶供我上學,還給了我一個好身板兒,這是他們給予我唯一的兩件財富,我終身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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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我和小紅一樣變得更加沉默了。我想那時她的想法可能和我也是一樣的,就是熬。熬到畢業工作,能掙錢了就會好起來,同時也遠離這些勢利的同學。對於我們農村人來說。工作的意義重大,不隻意味著自己吃飽穿暖,更重要的是農村老家還有眼巴巴盼著拿錢回去的爹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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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這樣過著,也許這樣繼續下去,我這輩子便可以象條一眼可以望到盡頭的馬路了。畢業,工作,救濟爹媽,結婚生子---當然並不是和小紅,我和她的故事直到三年級才開始。就象上麵說的那個螞蟻爬樹的故事,這條路才是我該爬上去的樹幹。我後來一再回憶起大學(實際是大專)三年級的那些事,哀歎命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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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源頭在我們班上那個叫米娜的女生。她爸好象是黃石康賽集團的老總吧,她爸後來好象被逮進去了,那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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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算是我們學院的大姐大了,也許現在該稱呼校花吧。每到周六有些青年開小車來接她出去,在92年的湖北校園裏也算是件很有派頭的事了。黑色轎車開到宿舍樓下時,宿舍窗口常常擠滿了腦袋,這給我們班帶來了很大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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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娜有如此知名度的原因還有些其他的原因。比如學校裏大概隻有她敢跟校長叫板,從來不上體育課,每次上體育課都說肚子痛。還比如她的新潮的穿著打扮,露肩露臍的。當然最讓她和學校其他女生區別開來的是地下流傳的關於她的流言誹語,用刀砍過人,流過產什麽的,一些男生說起來臉上是又向往又鄙夷的複雜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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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看來,這其實沒什麽大不了,一切隻源於她攤上個有錢有勢的老爸而已。我從不參與其中,也許這也隻是因為對比強烈而產生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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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看法是人在大學這個年齡階段是發育變化最快的。我最開始是從張曉紅那裏發現這點的。到大三時候,大家也快畢業了,功課少了,學校管得鬆,談戀愛慢慢盛行起來。一個平時和我還不錯的男同學悄悄拿了封信給我看,寫給張曉紅的。我對信裏的肉麻言詞隻皺眉頭,不僅轉頭仔細看了看坐在教室後排的張曉紅。這是我第一次認真打量她。才發現她和兩年前我印象中的那個人很不一樣了。豆芽菜似的身材已變得飽滿多了,胸脯也有曲線了,臉色白裏帶點紅潤,那幾顆雀斑更淡些,倒添了許多清秀。我詫異地呆了一下,那男同學嘿嘿笑了笑,附我耳邊說,怎麽樣,女大十八變,還不錯吧?我得快下手,不然別人發現了就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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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己身體的變化是米娜提醒我的。好象從上大三開始,她常有意無意和我打聲招呼,我把她那種關心看做是一種嘲諷,在跟同學們打過幾次架以後,現在隻有她敢這樣嘲諷我。但是我不太敢翻臉的還真隻有她了,不隻是因為她家庭的勢力,還因為她跟學校領導關係不同一般,我不想和她翻臉畢不了業,再說她認識的那幫社會青年也不是好惹的,那都是些敢殺人的主,帶點黑社會性質的,所以對她的澮我隻能裝低頭沒聽見,實在躲不過去了敷衍兩句,看得出來,她對我的態度不滿,可是卻一直很耐心,也是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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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爆發了。那天她進教室就一屁股坐到我桌上說,哎,我哥買了件衣服,他不喜歡。我看也沒人穿,拿來送給你,你看看大小吧。說著她從袋裏掏出件襯衣扔到我桌上。我手一推說,謝謝你,不要。

  她拿著襯衣往我身上比試說,我覺得這顏色你穿合適,你這件衣服我看你穿三年了也該換了,我爸公司就是做衣服的,哪天我帶你去換一套吧,咱們也算同學三年,不容易。你馬上要工作了,我代你包裝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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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教室裏的同學都把目光轉到這邊來了,幾個男同學開始起哄了,對!米娜,給他包裝包裝!更有人怪聲怪氣的說,米娜,包他吧! 包他! 我臉漲得通紅,對著她喊,別他媽仗著你老爸有錢有勢就在這兒寒磣人!你有多少錢你包我!說完我猛的站起來準備掀桌子,隻聽撕啦一聲,我那件又舊又薄的上衣領口掛在課桌鎖扣上,從領口一直撕到褲帶,整個上身都露出來了。教室裏忽然安靜下來了,幾個和米娜要好的男生圍上來,準備幫她打架。米娜把手一攔,咬著嘴唇對我說,你打吧。看到她裏隱約的淚花,我的拳頭揮到她鼻子上麵卻沒有擂下去,男人打女人在我們老家是件很丟醜的事,我又把憤怒的眼光轉向了那幾個準備幫她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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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我準備開打的時候,溫翠萍老師進來了。她的目光盯著我撕脫了衣服的上身看了會兒,又看了看米娜,說大家回座位,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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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那樣裸著上身上了一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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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想,如果非要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找一個代表轉折點的標誌物的話,也許溫翠萍老師看我裸露上身的那眼應該算吧。我不想努力去埋伏什麽情節,就在這裏說了吧,就是這個老師在我大學的最後一年,結束了我的童貞,教給我一些特殊的課程,也就是性愛的基本技術,並在臨畢業前,一步步把我領到了導致我目前這種狀態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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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節課下了以後的第三天,我路過一家理發店門口,門口立了一麵髒兮兮的鏡子,我停下來,看鏡子裏的自己,不禁驚訝的想,這是我嗎。鏡子裏的男人身材碩健,眼神明亮,嘴唇上有淡淡的黑色絨毛,肌肉從衣服下麵一塊塊鼓起來。鏡子裏的人已經不再是個少年,而是個強壯的青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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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原諒我並不想借這個機會吹噓自己。後來在我從事性服務的過程中不斷聽到女人說我長得象高倉健。你相不相信這一點其實不重要,我如果有吹捧自己的企圖,那並不會得到我所服務的那些女人的認可從而獲得收入。我隻是從我的職業競爭的這個角度請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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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以後的幾天,我人生的第一場戀愛,也是唯一的一場戀愛來到了。非常抱歉在浪費了這麽多字以後我才寫到它。其實這戀愛很短,很容易說完它。我始終感激這場戀愛,因為它填補了我人生的空白。在我死的時候,我想起做為男妓的這一輩子,或許有許多悲哀和遺憾,但我還可以對自己說:我戀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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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那個追求小紅的男生在遭到拒絕後,把他的發現公之於眾了吧。班上有些男生逐漸重新發現了躲在角落裏的小紅。我相信女人是因可愛而美麗,小紅雖然從來都是默默無語,但是性格柔弱裏帶有堅強,難得是三年來一直這樣不卑不亢,讓人不得不從她的柔弱裏看出尊重來。人格的堅韌加上淡如菊的麵容,可能是那些男生開始喜歡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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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小紅是從談戀愛才開始接觸的。一天晚上,我下晚自習後從校外散步,回來走過學校操場旁的一條綴滿長青藤的長廊,聽到低低的啜泣聲,聽到有人來,那人起身要走,我一看,我好象從沒有看她哭過,就說,有什麽傷心事呢?宿舍要關燈了。她聽見是我的聲音,站住身,半響說,你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李剛找了我半個月了,非要我做他女朋友,要我去他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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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剛和米娜一樣屬於班上有點後台的紈絝子弟,和社會上也有些來往,如果是別的,我真不想攬這事。想到小紅和我都是窮人出身,如果我不幫她,可能就沒人敢幫她了。我站著想了想說,下次再找你,你就說是我女朋友吧。說完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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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想了好久,最後決定主動站出來保護她,浮現在我腦海裏她那件褐色上衣肩膀上的補丁讓我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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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護她的意思是我又必需打架和被打。可以說從那時候起,打架或者被打幾乎成為了我生活中不可少的插曲。最近這幾年我越來越少打架,隻是被打:那些空虛而有虐待狂傾向的女人出合適的價錢,我讓她們打,或者蹲在號子裏的時候被條子們往死裏打。好在我有個健壯的身體,非常抗打。這真得感謝我的老爹老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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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第一節課下我往李剛課桌前一站說,以後別再找張曉紅,我和她談上了。李剛坐那兒盯我看我半天,又回過頭看看坐最後排的小紅,冷笑著站起來,抵著我的鼻子說:喲嗬喲嗬,老子沒惹你你倒惹起老子來了,你他媽去照照你那窮酸樣兒,你養得起嘛你!他順手抽起他桌子上的不鏽鋼杯子,嗡一聲砸我耳門上。我眼前黑了一下,身子搖搖站穩了,還是看著他。鼻子裏似乎有血淌出來。李剛預備著我動手,往後退了一步。看我沒動,又獰笑說,受用吧你個農民,身體結實,沒事的,再來一下吧。他掄起杯子正要再來,我手裏攥著支圓規,尋思著該戳到他臉上還是身上哪兒,這時坐在最前排的米娜站起來喊了句,別打了李剛,要打外麵找個地方打。李剛仔細看我,可能我鼻子淌下的血讓他覺得也夠麵子了,他放下杯子,拍拍我肩膀說,哥們兒,晚上九點,操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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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在昏暗的操場角落當然又是一場惡鬥。李剛帶了五個人一起打我,三個是他社會上的哥們兒。我不想連累別人,所以就我一個人。最後我終於被打趴下了,爬了幾次沒爬起來。米娜在一旁冷眼看著,最後說,夠了,走吧。我在操場上躺了好久,睡過去一樣,醒來時聽到身旁有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是小紅。她搬不動我,隻能守著我躺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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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我強撐著照常來上課。也許我慘白的臉色把李剛嚇壞了,他不再招惹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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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課桌,一張紙條卡在裏麵,寫著:不要你保護我,除非你跟我好。轉過頭去瞄了一眼小紅,她對著牆看書,臉上泛著潮紅,還帶著隻有我才能發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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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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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愛的過程我想不必多說吧,現在年青人了解得很多了,我們那時隻有更傳統。對我來說,那是我今生最美好的回憶,當我在南京靠在一張張床上討生活的時候,在把身旁那些付錢給我的女人服侍得滿意睡去以後,常常在黑夜裏睜大眼睛細細回想我和小紅在一起的那幾個月的每點細節,或者一個人站在窗前抽煙,看著南京城的午夜燈火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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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說一點吧,說說我的初吻,第一次吻她。那是我在回憶裏一再想起的情節,今生今世不會忘記,對小紅來說肯定也如此吧。在我當男妓的生涯裏,我很多次用嘴為那些女主顧服務下體,但很少讓她們吻我,除非出很高的價錢。這習慣很多次讓那些心靈空虛的女人勃然大怒抽我耳光,認為我侮辱了她們,但在我,總想在嘴唇上多保留一點當初和小紅接吻的餘溫,而每次那些饑渴的女人們碰我的嘴唇都讓我對小紅嘴唇的記憶又離開一點,雖然歲月已經讓那感覺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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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吻她是在臨近畢業時,考完了英語結業考試,我和小紅跑到學校醫院B樓的四樓樓頂。那棟樓二樓據說做過停屍房,所以很少人上那兒去。我和小紅常去那兒樓頂約會。我跳上樓頂的水泥圍欄,扯開衣服,張開雙臂,又蹦又跳地對著快要落山夕陽大聲喊道: I have a dream! we``ll be together forever!we``ll have much money!much much money!....

  ---英語結業考試的作文是那篇馬丁路德演講的讀後感。

  小紅在後麵拚命扯著我的褲腿,等我發泄完了跳下圍欄,才發現小紅低頭在哭。我扶著她肩膀說,哭什麽啊,真是。她猛一下抱著我,在我耳邊嗚咽著說,你不知道,我剛才好怕你掉下去,拚命拉你,好怕。

  我扳過她臉笑著說,怎麽會呢。忽然間我說不出話來了。她的臉龐比夕陽還要紅潤,鼻翼微微翕動著,緊閉的眼睛眼睫毛抖得好快,我能感覺到她貼著我的身子的每一處起伏,還有她耳際奶香氣息。世界那時消失了,我眼裏隻剩下她,我看了她一會兒,低頭吻她,過了一會,她緊閉的嘴唇遲疑的鬆開了。當我碰到她的舌頭時,她渾身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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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原諒我不想把這情節寫得更具體些,一來這對大家並不是什麽秘密,二來我害怕對小紅是一種褻瀆,特別是當我以一個男妓的身份來寫這些字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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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大學二年級起,上課我常感覺到溫翠萍老師觀察我的目光,不過那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那目光裏的意思。在我要畢業時,她終於走進了我的生活。這是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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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們全部課程考試完了以後,一天晚上,溫翠萍老師把我叫到她教務處辦公室,她是教務處副處長。辦公室就她一個人。她桌上是全部課程考試的試卷。我和張曉紅的試卷攤開在桌上。她拿我的一份試卷給我看,說,你平時成績還不錯,畢業考試怎麽倒糊塗了,準備補考吧。我拿著試卷,吃驚的發現幾乎所有的試題答案都被同色的墨水改過了,在答案前麵加個數安或者塗掉個數字。在我使勁的回想自己考試時算題過程的時候,她又丟過來我其他考試幾份試卷,別想了,你幾乎所有的考試都沒有過,還有張曉紅的也危險。我還不敢在老師麵前放肆,隻是氣憤得臉紅脖子粗的說,怎麽可能,肯定是有人整我們!

  ---補考費是每門課二十元,我和小紅都付不起這個錢,這表示我們將無法畢業,無法畢業的後果是無法工作,我被嚇蒙了,站在那裏發楞。

  溫翠萍老師靠在椅背上看了我一會兒說,就是這樣,我也知道你們家裏困難,所以才私下告訴你。

  她停了下,又慢慢的說,也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我一聽到還有辦法,就象抓住了救命稻草的落水狗,乞求的望著她說,還有辦法?!她微微一笑,說,我幫你想想辦法,這樣吧,這個星期六你到我家來找我。她把她家的地址寫在紙條上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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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在她家的事情我不想多講,那不過是孤獨的單身女人勾引一個懵懂無知青年的老套故事而已,在我現在的專業眼光看來,她勾引我的技術拙劣得可笑,隻能說我那時太單純無知沒見過什麽世麵,無法畢業的恐怖預期已經打垮了我,就算她叫我去殺人也幹。

  在她家裏她和我達成交易:她保證我和小紅順利畢業,我則隨時聽從她需要上她家去,在畢業時她還負責給我找個工作。她在床上的功夫倒是很好,隻到現在我是個專業的妓男了,我還是這樣說,這是個奇怪的事情,她和她丈夫都離異十年了。隻能把這歸功於她對性愛技術從未中斷的研究愛好吧。她有大堆的關於性愛的書和錄像帶。在勾引上我以後,她有了一個可以共同欣賞她的藏品的觀眾,並隨時進行實戰研討。當時我肯定不知道那些性愛技巧的研討為我現在從事妓男的職業打下了潛在基礎,讓我在一無所有中還能找出一條生路並且過得還不錯。現在我不得不承認,溫翠萍老師是我人生中最有價值的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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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開始我肯定是恨她的,她騙取了我的童貞,讓我在小紅麵前不再是一個幹淨的人。但是在一個月以後,我吃驚的發現我身體的變化,我開始有點喜歡和她做愛了。每個星期六我不再是不情願的到她家去,倒是有點迫不及待了。在她的啟發和引導下,我慢慢享受到了做愛的樂趣。這種樂趣甚至超過了我對小紅的內疚。和我的身體一樣,我內心肯定是有什麽地方也變了,肯定是變得更加無恥和下賤了。我不斷的想要重新變會原來的那個自己,而一到星期六,我拔腿就往老師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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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我害怕和小紅見麵了,我怕她看我的眼光,那麽單純。更害怕她對我說那些畢業後的憧憬和打算。我開始躲著她。下午下課後我越來越少去醫院的四樓等她,很多時候,我隻是站在樓下對麵樹林的陰影裏,看小紅一個人跑上樓去,好長時間後又悵然若失的慢慢離開。我不知道她是怎麽經過那個傳說做過停屍房的三樓的。但是隻能這樣,看著她孤單離開的背影我一遍遍的說著抱歉。我仿佛聞到自己滿身散發的肮髒汙臭,我已經配不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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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後來逐漸看不到小紅上醫院四樓去了。學校沒有課了,她也沒有找過我。以現在城市女孩的行事方式可能會打上門來說個清楚,但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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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畢業前兩星期,開過了畢業大會,我在校門口等米娜。她一般星期六回家。我和李剛打架後還沒有和她說過話。天很暗了她才從校門口出來,我截住她說,請你幫個忙。米娜用嘲笑的眼光掃掃我說,你也有求我的一天,你以為我會幫你嗎?我又誠懇地說了一遍,請你幫個忙。米娜仰仰下頜說,說吧,什麽忙?我說,幫我給你爸說說,給張曉紅安排個工作。米娜笑起來,說,你還蠻有情義啊你,給她安排個工作小事一樁,你拿什麽謝我呢,你有什麽?我咬咬牙說,我沒什麽謝你,我隻有我這個人。米娜哈哈哈笑了起來,笑了半天,她退到校門旁邊的樹陰裏說,你過來。

  我站過去,米娜收起笑聲,盯著我說,我告訴你兩件事,第一,和溫老師有關的事我都知道;第二,張曉紅的工作有李剛給她安排,不用你操心。還有,她停了一下又說,真的,我很同情你。說完她扭頭走了。我的身體象棉花一樣的軟下去,心裏好象被掏空了,醉酒一樣走在校園路上。過去的是夢吧,現在夢結束了,隻剩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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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翠萍老師更頻繁的叫我上她家去。我們整夜象兩條發情期的狗一樣瘋狂性交。她開始熬壯陽藥給我喝,但我的體力還是急劇下降。有一次我從她身上下來直接栽倒在床下,她才放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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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我知道她這樣消耗我的原因。畢業分配下來了。我和小紅都順利畢業。小紅不可思議的分到的黃石市計生委。我的派遣證上是南京的一家紡織公司,我們班就我分到了外省。我知道這是溫翠萍老師的意思,她利用完了我,要我走得遠遠的。不過這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沒有了和小紅的那些約定,上哪裏都可以,我也想離開這個留下我愛與恨的學校,象離開一個夢厴一樣,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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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孤單地拎著鋪蓋卷擠坐在火車上一群民工裏麵來到了南京。

  從此我再沒見過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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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我來到南京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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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麵該繼續我在南京的故事了,我不知道能否把它說得有趣些,雖然在工作中我比較沉默,但是在這些字裏我感覺到自己有點羅嗦。)

  我前麵說的那個公開身份是私營小公司老板的男妓朋友有時到我住的屋裏喝酒,我叫他查理,這隻是個綽號,這一行裏沒有姓名。他左手拿著個大信封進門來,右手拎著一瓶酒。他站在門口,把酒瓶往櫃子上一豎,把信封倒過來一提,一堆信件掉在地上。他低頭用腳把那堆信件掃來掃去。嘴裏嘟嘟噥噥的罵著,媽的,老子這公司本來就是個婊子的牌坊,還要老子交稅。馬克(我的綽號)你他媽倒好,隻管賣逼從不納稅,老子要去告發你。他彎腰撿起一個信封撕開來,抽出一張粉紅色的紙片看看,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馬克你看,老子現在是人大代表選舉人了,你呢,你他媽是個吊。他站來把那紙片往桌子上一拍說,我幹他娘,老子們出來賣的還講究個明碼標價,看吊給錢,這一幫死逼候選人看都不讓老子看一眼就要老子選他作人大代表,真他媽比馬克你還呆逼。我坐在床邊表情漠然。他瞅瞅我說,這樣吧,幹脆老子選你作人大代表,為我國賣逼業說幾句公道話。他操起筆來在選票上刷刷寫字,寫完了隨手往牆上鏡子背後一插。

  現在這紙片還插在那兒,上麵龍飛鳳舞兩行大字,??年??區人大呆逼候選人: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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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婊子無情。真理從來就是赤??的,不存在一級片二級片的真理,隻有三級片真理。當曆史無恥地將千萬人的生命強奸至死而無動於衷時,婊子們的肮髒在曆史的對照下也顯得微不足道並被原諒了。曆史不過是個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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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92年來到南京花雨紡織品公司報到的。公司是從事紡織品出口業務的。我的崗位是公司棉紗倉庫保管員,幹了一個月以後升為保管員兼統計員,同時負責安排四五個工人搬運棉紗進庫或者出庫。工人忙不過來時,我也和他們一起幹。雖然這和我學校時的專業完全不搭邊,不過我還是幹得很高興。畢竟是開始工作了,拿工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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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第一個月的工資是500塊。拿到工資我就買了一大箱方便麵扛回往處,想想應該犒勞自己一下,又出去買了瓶牛肉醬和十幾袋榨菜,夠吃一個月的了。再留下二十塊錢,剩下的全部寄回家去。晚上睡床上,想象老爹老媽收到錢的高興樣子,心裏特別滿足。終於可以報答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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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活開始了。我甚至會高興得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鏡子裏麵的自己微笑說:嗨,美好生活開始了,高興嗎?然後回答自己:高興。又買了個黑塑料封皮的日記本寫日記。每篇日記的開頭總是:小紅,你知道嗎?

  我想有一天我會回去,告訴小紅我在學校的事情,告訴她當她上醫院四樓的時候我就在對麵樹陰裏看著她。並把這日記給她看,請她原諒我。我相信她一定會原諒我的。那時過去的都過去了,我還是原來的我,她也還是原來的她,和我戀愛時的她。就算等我回去時,她那裏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那麽告訴過她以後,我的心裏也幹淨了。我會衷心的祝福她並獨自離去。我相信她一定會原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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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運似乎才剛開始。在棉紗倉庫幹了三個月,公司王副總找我到他辦公室去,安排我去學開車,拿到駕照後給另一位叫李成霞的副總開小車。

  我離開王副總辦公室時,他衝我睞睞眼睛說,好好幹,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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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到駕照後,我成了李成霞的專門司機。她丈夫是軍隊的,有一個女兒。

  李成霞對我很好,小車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時,她讓我叫她姐。幾個月下去,拿的錢多了,加上經常接送李總和客戶來往,我穿著打扮都變整齊了。背後有些議論我也知道,但那沒有什麽。幸福生活得來如此之快,我忘記了問一聲為什麽是我。在公司裏那些對我驟然熱情至有些巴結的麵孔前,我抬頭挺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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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班後很晚了,我走過棉紗倉庫,看到幾個工人圍著個小桌子在那兒喝酒,就走過去想打個招呼。他們在樂不可支的說著什麽。我走過去,一個工人看到我,笑得更厲害了。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手伸過來想要拍我的肩膀,我聞到他嘴裏的酒氣。他猥瑣地笑著對我說,小白臉,李成霞那地方還夠緊吧,不夠緊的話,先拍拍就好了。我腦袋一陣眩暈,悲哀的望著這個我本來想和他像兄弟一樣坐下來的工人。我默默轉身,走了兩步,一轉身飛起一腳把他揣過桌子倒在地上。我看著他們,預備著他們會猛撲過來,但是沒有,他們隻是帶著驚駭而又膽怯的神情看著我離開,包括那個倒在地上的工人,好象我打的並不是他。馬上我知道了,他說的不是沒有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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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過了一個月,李成霞陪一些客人吃過飯,讓我送她去公司長期包租的一個賓館房間。看起來她喝過酒了,躺在床上,一會兒說,幫我倒杯水,一會兒說,幫我拿個毛巾。她要我幫她把發簪取下來,我伏身下去時,她抓住了我的手,按到她乳房上。我把手往回拉,說,對不起李總,我還沒有結婚呢。李成霞眯著眼睛看我說,你可能還不知道怎麽來到南京的吧,你的老師,溫翠萍,是我高中同學。她都告訴我了。我的臉刷一下紅了,象觸電一樣的站起來望著她,半晌我說,她沒告訴過你那是為什麽吧?李成霞靜靜地看著我一會兒說,都一樣,你要不要過來?我說,請你原諒我,我真的不能那樣了。李成霞說,那你走吧。我痛苦的看著她,淚水象要漫出眼眶。她還是靜靜的看著我。我轉身走了。第二天一上班王副總叫我,我到他辦公室後,他頭也沒抬,寫了張紙條扔在桌前地上。我仍舊回棉紗倉庫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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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棉紗倉庫的第二天,離下班還有半小時,工人們好象有默契似的都走了。我一個人在倉庫裏幹著。要下班時,倉庫的鐵門哐鐺一聲打開了,進來一個人。我認得,就是那個我踢過的工人。我想向他真誠的說聲對不起,說我並不是小白臉。看著他在燈光下腦袋上的一縷白發,我知道他和我一樣也過得很辛苦。但我什麽都來不及說,他右手從背後伸出來,手裏拿著一根帶彎頭的鋼筋水管,往我肩膀上嗚地一聲斜劈下來。我倒在棉紗堆裏,他伸過腳踩著我的頭,冷冷的看著我,我聞到他鞋底上廁所的氣味。他用鞋底在我臉上使勁的撚了幾下,罵了一聲,媽的,然後轉身離去。我躺在棉紗堆裏直到深夜,就算使勁閉上眼睛也有淚流出來。淩晨的時候我慢慢來到了長江大橋。風很大。如果從大橋中間跳下去,也許人還沒有浮上來已經斷氣了,如果從引橋上跳下去,會不會嵌進水泥地麵去。

  ---小紅說,窮沒有什麽,你一定要做一個有理想的人。

  ---小紅說,等我拿了工資了,就買兩頭豬崽送回去讓我媽養著,你到我家去殺一頭,等我到你家去再殺一頭帶過去。

  ---小紅說,現在遇上你,以前吃的那些苦都不值啥,我隻要跟你好好過日子就行了。天亮時,我沒有跳,還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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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幸福象是一顆帶有花紋的小石子。

  

  開始它不過是地心深處岩漿的一小團。熾熱,憤怒,左奔右突,但並不知道自己。要等很久,才有火山爆發的機會讓它冷卻成形並滑入幽深黑暗的海底。在那裏它不知道什麽是光明。

  又要等很長很長的時間,它躺著的地方變成一條小河。水流動起來,開始打磨它。陽光透過水麵照下來。這時它知道了什麽是光明,但不知道什麽是溫暖。又過了若幹年,小河變得狹窄起來,它和許多石子被留在河岸邊。陽光照著它,這時它知道了什麽是溫暖,但不知道什麽是快樂。一天,有幾個小姑娘在河邊漫步。其中的一個看中了它,把它拾起來。在她的眼中和笑聲裏,它看到了什麽是快樂。隨後它跟隨了那個小姑娘許多年。開始在她口袋裏,然後被忘記在窗台上,在抽屜裏,在衣櫃後的地板上。直到有一天它被掃出來和一堆肮髒的垃圾混在一起,它離開了她。

  經過許多悲哀的旅途,它又被一隻手撿起來洗洗幹淨裝到兜裏,在它來不及欣喜的時候,卻不小心掉進了大江裏。

  江水日夜衝刷,它又回到了暗無天日的海裏。

  時間重新開始以萬年計算。它有足夠的時間在無邊的漆黑裏回憶以前。

  在千萬次的回想之後,它知道了,那就幸福,於是它在漆黑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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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撤銷。

  不可撤銷。因為時間破壞了一切。因為某些行為無法挽回。因為人也是一種動物。因為複仇的意願是最自然的衝動。因為大部分罪惡都不曾受到懲罰。因為失去所愛的人就如遭受閃電的打擊。因為愛是生命的源泉。因為即使閃現了預兆也不可能改變事件的最終進程。因為時間將揭開一切。最懷的與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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