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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尚,定居美國。打工養家糊口之餘,喜愛搬弄幾千中英文字,聊解歲月之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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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燈區情人(二)

(2019-01-01 18:28:05) 下一個
紅燈區情人

 

 

 

 

 

 

    李公尚

 

 

    二.

 

 

    美國各州的法律不同,在美國不同的州當律師,必須首先要考取不同州的執業資格。在華盛頓DC做律師,和其他州不同的是,除了獲得華盛頓特區的執業資格,還需要分別考取佛吉尼亞和馬裏蘭這兩個州的執業資格,才能在這一地區充分開業。我法學院畢業後,已經分別獲得了佛吉尼亞州和華盛頓特區的執業資格,正在準備考取馬裏蘭州的執業資格。

 

 

    關於江霞這個案子,馬裏蘭州的辦案警察路易斯說“有點大麻煩”,是因為該案涉及到了紐約的一個大型中國人犯罪集團,跨越了縣和州,出了他那個縣警察局管轄的範圍。作為政府律師,我們事務所的律師都沒有紐約州的執業資格,無法完整地辦結此案。該案中除了大華府地區的罪犯和嫌疑人,我們對紐約的部分基本無能為力,隻能把我們掌握的有關線索交給紐約的警方。而紐約的警方對這個案子怎樣處理,什麽時候處理,處理到什麽程度,我們都無從過問。這就是為什麽辦案警察不把江霞移送法庭,而直接交到我們手上的原因。證人不上庭,警察局就可以在我們辦的這部分案件銷案一百八十天之後,把證人的記錄消除。這樣,既不影響我們從證人那裏獲得證據和線索,又不會給證人留下案底。這通常是警察和證人之間最好的一種交換方式,也是汙點證人最希望獲得的理想結果。

 

 

    我帶著江霞從側門走出警察局,仍被幾個伺機而動的記者看到了,舉著相機朝我們聚來。江霞抬起無袖的雙臂遮住自己的麵部,不讓記者為她拍照。刺眼的太陽把她裸露的腋下一覽無餘地聚焦在光天化日之下,細膩白嫩的腋窩讓我怦然心動,我突然意識到她其實還很單純。我為她打開車門,讓她盡快坐在我身邊的位置上,表示我對她信任。

 

 

    早晨的上班高峰還沒有過,車流走得較慢。一位記者開著車,跟在我的車後麵,很快插到我右側那條行車線上,和我並行,搖下玻璃,對著我旁邊的江霞拍照。我十分反感,過一個紅綠燈路口時,我看到綠燈變成黃燈,便加速行駛,想甩掉他。他見我想衝過黃燈,於是加速搶先衝過黃燈過了路口,我卻在紅燈亮起的瞬間,停在了停車線內,沒過路口。他發現時,已經無法調頭。我等綠燈時,把那個裝有我替江霞領取的她被扣押物品的紙袋交給她,裏麵有她的手機、錢包和化妝品等。她接過紙袋,低下頭看了看,把頭轉向車窗外。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語。我想她可能羞於和我說話。

 

 

    綠燈亮了,我左轉朝著另外的方向駛去,被甩掉的記者在路口的另一側停下看著我,無可奈何地向我擺手。路上,我找了一家快餐店,把車停下,帶江霞去吃早餐,江霞像一隻溫順的小綿羊跟在我身後。我為她買了一份大眾式早餐:香腸華夫蛋卷和一杯咖啡,給我自己也點了一杯咖啡。她坐下後一直低垂著頭,長發遮住了她的大半個臉。我把早餐端到她麵前,她看著麵前的早餐抽噎不止。我告訴她我去車裏拿點東西,其實我是為了避免她尷尬,借故離開一會兒。我在窗外隔著玻璃,看到她漸漸停止了哭泣,卻對著早餐發愣。我回到她麵前,對她說:“吃飯吧,一定餓了。吃完我送你回你的住處。”

 

 

     她理了一下被淚水糊在眼部的長發,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臉上泛起紅暈,欲言又止。我端起我的咖啡,對她說:“你慢慢吃,吃好再走,我在車裏等你。”她聽了,又看了看我,低頭從我給他的紙袋裏,拿出她的手機,站起身,對我說:“我要去下洗手間。”

 

 

    她從洗手間裏出來時,已經把昨天晚上留在臉上的殘妝清洗幹淨,長發高高地綰在腦後。素容白淨的麵龐,凸顯她的天生麗質。我走到門外查看手機上的信息,等著她吃完早餐。事務所的科爾頓給我發來信息:不要把證人送回她的住處,給她在市內的什麽地方臨時安排一個棲身之處。

 

 

    我走到車上,打開筆記本電腦,從科爾頓剛給我發來的郵件中,大概知道了這個案情的全貌:

 

 

    江霞四年前被父母送到美國來讀高中。一年前,她父親因在中國犯有貪汙受賄罪,被中國政府逮捕入獄,她在美國的生活變得拮據起來。不久,她媽媽也因窩藏轉移不法財產被捕,從此她不敢再回中國。前年她高中畢業後進了華盛頓的一所大學,從去年夏天開始,她每個星期五的下午,從華盛DC的唐人街乘坐當地華人經營的廉價巴士前往紐約,到中國人聚居的法拉盛唐人街去做暗娼,星期天晚上再返回學校。

 

 

    後來,一位名叫“老栓”專門為她拉皮條的中國人,交給她一個購物袋,讓她回華盛頓時在星期二之前,捎交給一個名叫迪奧姆的黑人。老栓給了她兩百美元的“操心費”,讓她坐出租車去找迪奧姆,告訴她要在迪奧姆住的兩個街區外下車,然後步行去找他,避免讓出租車知道她要去的地址。

 

 

    華盛頓東部和馬裏蘭交界的地方聚居著大量的非洲裔黑人,中國人幾乎從來不到那些地方去。江霞按照老栓的交待去找迪奧姆,下了出租車,看到三五成群的黑人,無所事事地聚集在街道各處,麵無表情地盯著她和她手中的購物袋,嚇得心慌意亂。擔心他們中間突然竄出一個來,搶她東西。當她停下來對著地址查看門牌時,一下圍過來五六個男人,七嘴八舌爭著問她找誰,她精神慌張得不知所措,一個男人從她手裏拿去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條,看了看,熱心地指著前麵:“就是那幢建築,上三樓。他住那裏。”其他伸著脖子,看那張紙條的人爭先恐後地說:“來找找迪奧姆的,這小子一定又弄到錢了!”“那家夥上次欠我十美元,到現在還沒給!”

 

 

    江霞嚇得腿軟得走不動路,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打給老栓,說地址找到了,但這裏有很多人,不知該交給誰。過了一會兒,一位中年黑人拿著手機,一邊和人通電話,一邊走過來。圍著江霞的人群見了,給他讓開路。那位中年黑人把手機遞給江霞,裏麵是老栓的聲音,讓她把東西交給這個中年黑人,他就是迪奧姆。迪奧姆接過購物袋,毫無表情地看了江霞一眼,冷漠地說了聲謝謝,轉身走了。

 

 

    事後老栓告訴她,下次去找迪奧姆,要到他家裏親手把東西交給他,一定不能引起周圍鄰居的注意。此後,江霞經常幫老栓往華盛頓捎物品,每捎帶一次,老栓給她兩百美元。迪奧姆隻是老栓讓她捎送物品的其中一個。江霞每次把東西交給他,他都麵無表情地讓江霞立即離開。

 

 

    大約一個月前,老栓突然問江霞:“上次讓你捎給迪奧姆的東西捎到了嗎?”“捎到了。”江霞有些困惑地答:“每次你讓我捎的東西,我都捎到了呀!”“是交給迪奧姆本人嗎”老栓嚴厲地盯著江霞的眼睛,問:“不會交錯了人吧?”老栓冷酷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江霞搖搖頭:“絕不可能交錯人!”老栓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把另外一個購物袋交給她,讓她捎回華盛頓交給迪奧姆。

 

 

    這次江霞是按照老栓安排的時間去找迪奧姆,坐上出租車後, 老栓打電話告知她迪奧姆的電話號碼,讓她下車前十分鍾通知迪奧姆。江霞給迪奧姆打過電話後,按照以往的做法,在離迪奧姆住處的兩個街區外下了出租車。她沿著熟悉的街道往前走,剛走了不到一個街區,她身後突然竄出一個非洲裔黑人,把她推倒在地,搶過她手中提的袋子,轉身就跑。江霞摔倒在地,手掌和膝蓋摔破了皮,還沒反應過來,那個人已經跑得無影無蹤,江霞嚇得癱在地上不知所措。附近很多黑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江霞緩過神來,爬起身哭著給老栓打電話告知情況。老栓在那頭聽了,半天,冷冷地說了一句:“知道了,不用去找他了!”

 

 

    這事發生後,江霞有幾個星期不敢去紐約。上個周末,老栓給江霞打電話,和藹地說:“一切都搞清楚了,不用再擔心了,不怪你。紐約這邊你那些老朋友,都在等著你呢,你早點過來啊。”

 

 

    江霞再次去紐約,老栓對她依然十分關照。臨離開時,老栓又交給她一個購物袋說:“這次還是去找迪奧姆——”老栓見江霞瞪大了驚恐的眼睛,笑著說:“別怕!這次保證不會出事,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把裝著五百美元的信封交給江霞:“這裏麵包括上一次你受驚嚇的補償費。這次你天黑以後去,坐出租車直接到他樓下,不會有人看到。上樓敲門等他出來後,你要把東西直接交到他本人手上——有什麽辦法?答應好的給人家送貨,兩次都沒有送到,總不能賴賬吧。咱做生意講的就是個誠信。不過這次你放心,絕對不會出任何事。”

 

 

    昨天晚上十點多,江霞按照老栓的布置到了迪奧姆家,上樓敲門。迪奧姆出來,見了江霞有些吃驚,江霞說是老栓讓她來送東西,迪奧姆聽了,接過手提袋打開查看,突然從樓梯後麵衝出幾個戴著頭套的蒙麵人,其中一個朝著他的腹部猛捅數刀,其他人踢開他身後的門,一擁而上衝進室內。

 

 

    根據當時在室內的四名受害人回憶:當時剛吸完毒,精神有些恍惚,衝進室內的可能有四五個人,有的手裏晃著槍。他們見人就砍,用刀砍傷了室內的所有人,然後在室內到處翻找,最後撬開一處地板,找到了很多現金和一些毒品,塞進一個背囊就迅速離開了,這前後大約十多分鍾。當時室內的電視音響很大,周圍鄰居對迪奧姆家發生的混亂和喊叫沒太在意。

 

 

    江霞當時被嚇昏了,等她蘇醒過來時,周圍已經站滿了警察。

 

 

    (未完,待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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