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尚文集
李公尚，定居美國。打工養家糊口之餘，喜愛搬弄幾千中英文字，聊解歲月之歎。
前夫後夫
李公尚
趙麗欣和丈夫彼德離婚後，她女兒曼娜就不把她當成一回事兒了。曼娜是趙麗欣在中國時和前夫譚大能生的孩子，她五歲時，趙麗欣和前夫離婚，不讓她再姓她爸爸譚大能的姓，從此她對姓氏就沒了歸屬感。她七歲那年，趙麗欣從國際婚姻網上認識了遠在美國的彼德，兩人網戀了一陣，彼德就去中國，把趙麗欣和她像從超市提回兩箱啤酒一樣輕鬆地帶來了美國。
風韻不減的趙麗欣來美國再婚後，從骨子裏要和彼德認真過日子。她索性讓曼娜跟彼德姓海默，以彰顯她嫁狗隨狗的理念。但是彼德不讓她這樣認真，因為他已經有了兩個姓海默的兒子和一個女兒，而且他的大兒子又有了小海默。這個姓氏裏不缺人丁。於是趙麗欣隻好有所為有所不為地由著曼娜，節省著自己的姓。
趙麗欣沒想過還會離婚。這個姓海默的老家夥除了一天到晚愛喝點兒啤酒，其它都還說得過去。彼德老當益壯，她風韻正盛，雖然有時彼此交流不暢，但幾年下來也算相得益彰。可近兩年情況確實不順了，彼德經常失業，趙麗欣不得不外出工作補貼家用。為此彼德的脾氣變壞了，有時喝了酒會打她，這是始料未及的。更糟糕的是，彼德喝酒時總希望有人陪，自從趙麗欣每天早出晚歸，陪他喝酒的次數大不如前，他就開始引誘曼娜陪他一起喝。曼娜隻有十四五歲，引誘未成年人喝酒是犯罪。這事兒終於被曼娜學校的老師知道了，於是彼德·海默被捕入獄，趙麗欣作為監護人對未成年的女兒監護不當，要被剝奪監護權。出於下策，趙麗欣以自己也是受害者為由，和彼德離婚，保住了對女兒曼娜的監護權。
那天趙麗欣下班回家，開門進入門廳，一雙男式運動讓她鞋觸目驚心。離婚兩年來，家裏從沒有來過男人。雖說女兒已經十七歲，可能會交男朋友，但她還不至於帶男友回家。這雙鞋讓趙麗欣由此及彼地緊張和恐懼
女兒曼娜的房門虛掩著，房間裏傳出電視音響的喧囂，還伴隨著陣陣嬉笑。趙麗欣小心翼翼地走近女兒的房門，輕輕呼喚著曼娜的名字，房間裏的嬉笑嘎然而止，唯電視機仍不知好歹地大呼小叫。趙麗欣推開女兒的房門，見一個禿頭肉頂的男人坐在背對著房門的沙發上，把曼娜摟在他的腿上，和曼娜一人抓著一隻啤酒瓶，邊喝邊看電視。趙麗欣有些生氣地又叫了一聲女兒的名字，女兒的頭依偎著男人的脖子並不挪開，隻甩出一句 ：“我餓了！”
自從第一次離婚後，趙麗欣就視女兒為自己的全部希望。她對女兒厚愛富養，希望女兒接受好的教育，將來能為她爭口氣。為了讓女兒高興，她一切都由著女兒。可是此時…… 此時坐在沙發裏背對趙麗欣的男人把頭笨重轉了一下，像對著身體側麵的牆壁說：“你怎麽才回來，我都等不及你了……”這是彼德，彼德·海默。過去那幾年，趙麗欣就是這樣常被彼德摟著，陪他喝酒看電視，任他發泄情欲的。
趙麗欣像偷窺了別人的隱私深感不道德一樣，不由自主地急忙退出女兒的房間，逃也似地進了廚房。她一邊機械地做飯，一邊考慮如何處理目前的窘境。彼德一手摟著曼娜，一手提著酒瓶走進廚房，醉眼惺忪地對著趙麗欣的後背說：“我回來了，自由了，你這個樣子可不是歡迎我的姿態……”說著，他推開曼娜，張開雙臂上前從後麵抱住趙麗欣，說：“薑，對，就是你說的，那個薑，還是老的辣……我們都喜歡，老的……薑…….”
被推到一邊的曼娜，賭氣地把步履蹣跚地彼德從媽媽的身上撕扯開，嘴裏抗議道：“你，你是愛我的，剛才還說老牛喜歡吃嫩草……”“對，對，都對。都是欣，我的那個女人，你那個媽媽說過的。這兩個……在監獄裏，我幾乎天天都在想。中國……文化，太偉大了……”彼德說著，把趙麗欣和曼娜一起摟進懷裏。趙麗欣努力掙脫開彼德的摟抱，說：“別鬧，我得趕快做飯。”女兒曼娜獲勝般地示威說：“我不想吃飯，我想和彼德繼續看電視。”說著，拉彼德朝外走。
趙麗欣不想失去對女兒的監護權，報了警，警察把彼德帶走了。看著彼德被帶上警車，曼娜衝著媽媽大聲吵鬧：“你不找男人，還不許我找啊！”趙麗欣忍著淚水，說：“你，你這麽小……他，他是……你怎麽能……”曼娜咆哮起來：“你和你的第一個男人睡覺生我時，不也比他小很多嗎？我就和他睡了，沒覺得自己小……”趙麗欣一巴掌甩在曼娜臉上：“你，你怎麽能……我，我怎麽有你這樣一個……”趙麗欣已經氣得語無倫次。近兩年，她經常深深地自責，後悔自己年輕時太任性，大學畢業迷上了有婦之夫譚大能，不惜和父母絕交。
女兒捂著紅腫的臉，怒視著趙麗欣，然後冷笑了兩聲，走出家門。趙麗欣頓時有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不由用兩隻手抽打自己的嘴巴。女兒當天夜裏沒有回來，第二和第三天也都沒有回家，平時隨身的手機也沒有帶。趙麗欣不敢去女兒的學校打聽，警察也沒有找上門來，她慶幸女兒還是講親情的。
第四天趙麗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下班回家，路上不斷希望女兒已經回到了家，嚷著“我餓了”，等她做飯。她打開家門，眼睛慌忙搜索門廳的地板，一雙男人的皮鞋豁然在目。
女兒的房間門沒有關，裏麵傳來陣陣狂呼亂叫。抬眼望去，女兒的床上，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和正赤身裸體的女兒廝纏在一起。男人聽到動靜，驚慌停下，悄聲說：“有人來了。”急忙拉過掉在床下的被子蓋在身上，頭縮在被子裏一動也不敢動。曼娜不以為然地搖晃著他休眠假死的身軀說：“別怕，沒事兒，繼續玩兒你的。”男人大氣不敢出地抱怨：“你不是說這裏是你的家，很安全嗎？”曼娜說：“當然安全！這裏是我和別人共用的房子，我幹什麽別人誰也管不著，沒人敢怎麽樣你。”男人掀開被角，偷偷往外看，驚魂未定地問：“你是說，住在這裏的人，都是幹這個的同行，對嗎？”
趙麗欣氣得渾身發抖。女兒斜著眼不斷瞟向她，她知道女兒是在故意氣她，就像當年她故意氣自己的父母一樣。她見蒙在被子下麵的男人，又驚蟄般地開始蠕動，忍不住衝到女兒的床前，用力去掀掉女兒床上的被子。被子下麵的男人驚恐地坐起來畏縮在曼娜身後，外強中幹地嚷著：“你，你想幹什麽？我是和她談好價，付了她六百美元，在這裏包夜的……”
曼娜絲毫不遮掩自己的赤身裸體，雙手把畏縮在她身後的男人拉到身前，不慌不忙地對趙麗欣說：“聽到了嗎？六百美元，頂你幹一個星期的。還有，這個房間是我的私人空間。你給我立即出去，別影響我的生活。再不出去，我就報警。”
趙麗欣怔怔地看著女兒身邊的男人，那男人也驚恐地看著她。半天，男人釋然一笑，輕鬆地說：“你現在也幹上這個了？其實我早就想到了！我來美國談生意好多次了，總希望能有個落腳點，聽說你在這個城市，我每次來美國，都特意來這裏轉機玩兒兩天，還奇怪怎麽一次都沒碰上你。這不，今天真巧……”
趙麗欣氣得手足無措，順手抓起身邊桌上的電腦扔過去，嘴裏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譚大能，你這個狗改不了吃屎的王八蛋。當年害了我，現在又來害……”
曼娜躲過扔過去的電腦，騰地跳到地上，雙手叉腰站在媽媽麵前，怒不可遏地罵道：“趙麗欣！你才是狗改不了吃屎，這個男人是我自己找來的，你又要搶，有本事你自己去大街上找……”
這時，手裏提著一箱啤酒的彼德，不知什麽時候進了房子，站在門廳裏，扯著嘶啞的嗓子高喊：“欣，讓我進來吧，我想和你們在一起。我今天在街上站了一下午，一直等你下班回來，我想和你談談。我剛才看到你進家門了，知道你在家，我不能失去你和曼娜……”
2016年10月16日
於美國弗吉尼亞
後記：本文根據真實案例采寫，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