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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尚,定居美國。打工養家糊口之餘,喜愛搬弄幾千中英文字,聊解歲月之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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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男女 (原創小說)

(2007-05-18 17:45:59) 下一個
舞會男女

李公尚

大華盛頓地區的洛克維爾,是個華人相對集中的地方。一向具備從眾心理的同胞們,在此依然如故。開餐館、辦雜貨,有利可圖無不一擁而上。及至溫飽生淫逸,便又爭先恐後地開辦了好幾家華人周末舞會,以健姿美體、交朋會友相號召,於是一些姿不健體不美,交無朋會無友的男女們,便物以類聚到了一起。

中醫出身的陳鶴仙,據說曾在台北市華西街的一家國藥堂開館授徒,聲貫中西。來到美國後,切聞望問之時,佐以神道方術,倡行氣吐納,習符籙祁禳,開診所如同辦道場,頗有講避穀而收五鬥米的張道淩之風,因而被一班來自台灣的病號們奉為“陳天師”。

這道風仙骨的陳天師,是這幾個舞會上的常客。每臨舞會,必是笑容滿麵。遇有熟人打招呼,便細眯了雙目,一番審視,然後突然驚叫:撞喜撞喜!

一次,一個被“撞了喜”的人莫名其妙,忙問喜從何來?於是陳鶴仙泛著白眼指點迷津:你前額明亮,麵頰紅潤,定是陽氣聚升,喜由內來。最近可是發了什麽財?
那人迷惑地搖了搖頭說:“好象,沒有啊……”

“不!再想想,瞞不過我的,喜由心生。剛才和你一起來跳舞的是什麽人?”天師慧眼不凡地一語中的。

此時,先前得過陳鶴仙點化的舞客們,無不聞風而動,爭先恐後地被吸引而至,哄笑著為天師助勢。那人怕是不說不行了,便嚅喏著嘴唇訕笑地說:“是剛認識的一個……朋友,感覺挺不錯的。”

於是陳鶴仙得勝般地爽朗大笑:“哈哈,是了,是了,這喜便是財,財便是喜。看你倆人配合默契,頗有情投意合之氣,這便是大吉大利。”

旁邊有好事之人多嘴:“人家可都是有配偶家眷之人。”

陳鶴仙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這世間的事,莫不是起因於一個“緣”字,無緣便無果,緣盡便果終。正所謂平淡夫妻多,紅顏知己少!哈哈哈!要知道,這情緣二字,可不是誰人都能有的,有人用盡錢財,到頭來人財兩空。有人追求了一世,結果苦惱了一生呢。”

周圍的人聽了,有的點頭稱善,有的不知所雲,紛紛讓他解惑釋疑。陳鶴仙此時早已嘎然而止,望之儼然,斷不肯再吐半個字,如同評書人說到動人之處,便要下回分解一樣,讓人們於不情願中產生一些可恨的期盼。於是他便帶著一絲天機不可泄漏的微笑,順手拉過其中一位尚可養眼的女士,隨著樂曲起舞。

那位被天師撞破了心中秘密的男人,此時如同中了頭獎又被曝了光的幸運者,索性大鳴大放,一個晚上都纏著那個舞伴兒不舍得離開,一遍遍把陳天師剛才的話,像牛反芻一般地咀嚼著。

獲取無知的人的信任,常常如同竊取一件無人管理的財物一樣容易。來舞會尋歡作樂的人,大多是精神慵懶得無以作為,而精力過剩得又無以消耗。陳鶴仙的陰陽八卦,如同水中的月亮,雖然虛無,但仍然使人動心,讓他們有了精神藉慰。因此每逢舞會,他身邊總是圍著幾位半老徐娘,請他相麵測字,指運講緣。於是他便一番概論,接著舉例為證,和這位說,你肯定很久沒過性生活了。對那位說,你和你老公行房一定沒有性高潮。再看著下一位說,你老公很難滿足你的欲望——不要難為情,你們不承認也沒用,因為這些都反映在你們的氣脈血色上。我是以專家的態度和你們交談。隻有麵對現實,才好對症下藥。那些被引以為例的女人,似是而非地笑而不語。於是接下來她們分別和陳天師跳舞時,便悄悄約好第二天到他的診所去詳細診治。

男人大都喜好把自己從女人身上非法竊取的幸福,拿來向人們炫耀,以此釋放自己的失落感,並且從不悔改這種敲榨別人感情的劣根性。陳鶴仙參加舞會,喜愛和同是從台灣來的男人們湊在一起,對舞會上的女人們評頭論足。聽到別的男人說賺了某個女人的便宜,他就有些按耐不住,趕緊不甘人後地說,看到了嗎?就是你說的那個女人,腎虧陰缺,過去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性高潮,現在吃了我的幾付藥,一晚上要和男人做三次才能滿足。唯此不能盡興,他又旁征博引:看到那邊那個女人了嗎?比你說的那個女人有品位,可是她子宮發育不全,男人和她行房就好比在沙漠上打井,苦累幹澀。現在用了我的一個方子,漿如泉湧,兩口子快活得夜夜不停。

周圍那些伸長了脖子的男人們聽了,吞咽著口水,眼睛緊盯著那個女人,求證般地要從她身上看出些跡象來。他們希望眼見為實。

舞會上總有一兩個亮點人物,以舞場當舞台,在自我展現中享受自以為是。肖妤是這幾家華人舞會上受人矚目的人物,她把和別人跳舞,當成是對別人的感情賞賜,可是敢上前領賞的人並不多,於是她那要施舍的感情配額便就常常閑置。因而她有時便邀一兩位外國男人出入舞會,似有挾洋人以自重之嫌。陳鶴仙早已對她垂青,隻是畏於洋人之勢,不便在她麵前“撞喜”,於是便私下了解她的身世。

這天陳鶴仙一曲舞罷,見肖妤正獨自一人閑坐,身邊並無洋人相伴,便覺有機可乘。肖妤一向瞧不起陳鶴仙裝神弄鬼,見他時時把目光斜著飄過來,便已洞察其意。陳鶴仙怕別人搶先把她邀走,於是緊走幾步,跨到她麵前說:“肖女士近來睡眠不足,有損美容。”

陳鶴仙見肖妤麵帶不屑,便不容她稍有遲疑,一氣嗬成地說:氣脈不調,血素不正,最易讓人致老。這裏人人都知肖女士長得漂亮,但願你美貌長久,切防未老先衰。

美貌和體麵,怕是任何女人都無法忽視的需求。肖妤本最不相信陰陽八卦,但是求美心切,聽了陳鶴仙的話,便問當作何解。陳鶴仙則適可而止,不緊不慢地說:我知道你們從國內大陸來的人,都受過高深的教育,不信這些雕蟲小技,所以一些話不是三句兩句可以解釋清楚的。既然大家都來跳舞,還是以跳舞為主,有些事以後有時間可以慢慢談。不過——陳鶴仙怕肖妤就此拂袖而去,趕緊補充了一句——你的感情煩惱,致使血氣不調,脈絡阻隔。正所謂愁一愁,白了頭。

肖妤幾年前和一位美國人結婚,生了一個孩子後,丈夫和她離婚。近來她雖在努力交朋友,但仍是單身。陳鶴仙這幾句話似乎讓她有了些期待,便趕緊不恥下問。

陳鶴仙和肖妤一支舞曲跳完,一位半老徐娘搖頭擺尾地走來,揚起右手親昵地拂了一下陳鶴仙的肩膀,似嬌似嗔地說:你怎麽在這裏啊?讓我好找,人家正等著你解緣呢,走吧,到那邊去坐,指指我的緣份。

陳鶴仙邀肖妤一同前往,那個女人把嘴一撇,如同熟透了的西紅柿被撕裂開的長口,橫著白多青少的眼睛大聲對陳鶴仙說:陳天師是我們台灣的至寶,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接近的,就是花錢也不一定能請的到呢。什麽雜七雜八的人都想讓天師解緣,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那個情分。

陳鶴仙笑容可掬地對那女人和肖妤說:大家都有緣,大家都有緣,相聚就是緣。好,大家一起去那邊坐坐。說著就伸出一隻手做出專請肖妤同行的姿勢,但是又怕得罪那個女人,同時就對那個女人說:上個周末你讓我給你解的那段姻緣,其中大有玄機。今晚臨來之前,我又沐浴焚香,為你掣簽問卦,結果是大吉大利。你命中有幫夫大運,若能早定姻緣,必定夫達妻貴。他是不是對你有了些意思?

那女人猶豫了一下說:他說好今晚要來的,可是到現在……她警惕地看了看肖妤,忿忿地問:你是幹什麽的?

肖妤以攻為守,反問道:我幹什麽,和你有什麽關係?
那女人說:陳天師是我的私人醫生,我的大小病痛都由陳天師診治,我們做生意的人談業務很注重商業機密。

陳鶴仙趕緊似糾正似調和地說:大家都是我的客戶,客戶至上。

肖妤說我可不是你的客戶,說完轉身離開。陳鶴仙緊趕兩步說:肖女士是美國大醫院裏的住院醫生,非常有名,這個我早有耳聞,請留個電話號碼,我們作為同行,今後應該多多切磋。然後低聲說,你可千萬別介意,那個女人很討厭,離婚多年,一直找不上男人,總暗示我做她的情人,我根本就看不上她。她口口聲聲說自己做生意,其實是靠出租自家的房屋過日子。我願意和你這種高素質的人多談談。

那女人追上來拉回陳鶴仙,衝著陳鶴仙卻是說給肖妤聽:他們從大陸來的人最傲慢,覺得自己讀書多就瞧不起人。哼!讀書再多,也還是給別人打工!

那邊幾個台灣男人正湊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衝著陳鶴仙擠眉弄眼,其中一個說:天師功力不淺,我們請那個大陸女人跳舞都請不動,還是你有本事!陳鶴仙揚揚手說:是她一心想巴結我,這不,主動給我留了電話號碼,意思是……想讓我調教調教啦。

人這一生,大概隻做三類事:自欺,欺人,或者被欺,而且無論做那一類事,似乎都不遺餘力。這天,陳鶴仙來到舞會,見肖妤正和一群國內大陸來的男女談笑甚歡,就湊了過去。隻聽一個高個男人說:我大學時的一個同學,現在當上了中國證監會的監事,幾次邀請我回國發展,友情難卻,我正在考慮回去搞個投資銀行。說罷,做出即刻就要起程的樣子,躍躍欲試。

一個留小平頭的男人說:我大學時的同學,現在都當了中央各部的司局長。一個最好的同學在商務部,準備以部裏的名義聘請我回國,讓我搞一個亞洲最大的出口公司,把全國的出口業務統歸由中央管理。這是中央體製改革的一大新的步驟……那表情的莊重,仿佛他剛參與了中央的重大部署回來。

一個既沒有收到同學邀請,又沒有參與中央重大部署而悶悶不樂的男人聽了,心有不甘,就以美國發言人的角色說:我不認為你們說得具有合理性,由國家壟斷出口,這不符合世貿組織協議,更不符合美國的利益和國際貿易規則,美國決不會同意這一做法。

正待啟程回國搞投資銀行的高個男人聽了,立即中斷了回國行程,登上聯合國講壇一樣地說:美國算老幾?中國政府要幹什麽事,它能阻擋得了嗎?接著壓低聲音說:我這是從中央來的內部消息,這一屆政府為了防止各地諸侯擁兵自重,已經開始收權。現在中央從北京到上海,整肅各地的貪官,就是意在削番,這次讓我回去搞投資銀行,也是其中一個步驟……

他壓低了的聲音,並沒有阻擋住“內部消息”的外傳。旁邊一位女人聽了,擔心地說:回國後大人好說,可是孩子教育怎麽辦?另一位女人高瞻遠矚地說:如果一個回去,一個留在這邊,長期分居,家庭肯定會出問題。又一位憂心忡忡地說:是啊!你們男人也不能隻要事業就不顧家啊,來了這麽多年,建立起一個家多不容易。

肖妤說:回國肯定比這裏機會大,特別是那些沒有拿到綠卡的,為了一個身份,耽誤一生,不值得。她身旁一個男人,帶有明顯的報複意味,反唇相譏:就是拿到了綠卡,耽誤了婚姻也不值!

陳鶴仙聽了一會兒,覺得該出手了,於是突然插進來說:各位一定都聽說過中國大陸買了一艘瓦良格號航空母艦吧?“各位”看了陳鶴仙一眼,麵帶鄙視,不與他接茬。

陳鶴仙並不在意,笑眯眯地繼續說:為什麽要買?知道嗎?中央已經決定建造航母,以美國為代表的國際輿論開始施加壓力。怎樣減少這種壓力呢,就是先買一艘舊船回來,對它進行改造,形成一定的戰鬥力,給老美一個假象,讓它認為中國的航母是瓦良格改造的,不會形成很大的威脅。省得老美鼓吹中國威脅輪。也可以為我們真正的航母艦隊作為訓練使用。

剛才那位從中央得到過內部消息的高個男人說:這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參加過中央重大部署的小平頭說:在我們麵前說這個,你還太嫩。

陳鶴仙嘻嘻一笑,將嫩就嫩地說:知道中國最近用25億美元購買五十架蘇-33艦載機的事嗎?你們看看老毛子積極報道的態度,聲稱全力支持北京製造航空母艦。知道這裏麵的道理嗎?

其他人不作聲了,陳鶴仙就把上次他在舞會上聽其他幾個大陸來的人聊天時說的話,錄音機般又放了一遍:你們想一想,美日反對中國建造航空母艦,四處叫囂,老毛子怎麽辦?買艦載機的合同已經簽訂,毛子為這個訂單作了大量的準備工作,並開始生產。如果美日對中國施加壓力,都不用我們多說,老毛子就把茅頭指向美日了。反過來,如果我們不選擇毛子的武器,或者說不給毛子送點錢,我們建造航母,老毛子會是什麽反應?他的態度一定會有所保留,我們麵對的國際壓力會大的多,困難也會增加不少。

這番見識讓陳鶴仙初戰告捷,他於是用手捂了嘴說:各位再想想,五十架這個數字有什麽意義,知道嗎?據我的可靠消息證實,中國正在建造四艘航空母艦,出於保密,我現在還不能具體告訴你們每艘艦上裝備多少架艦載飛機,但是這五十架,無論是作為訓練還是裝備航母,肯定是不夠的。實際上,我們正在暗中設計製造更多更先進的各類飛機。這就是中央所用的政治計謀。你們知道這個偉大的國際政治謀略是誰給中央建言建議的嗎?

陳鶴仙看到周圍各位被唬住了,便決心“宜將剩勇追窮寇”:我父親曾是國民黨高級起義將領,後來被中央派到台灣搞統戰,去世後就被中央安葬在北京王府井邊上的八寶山。現在中央統戰部、國家安全部我都有直接聯係,我說的話,中央領導都很重視……

陳鶴仙說到此處,想必是“全無敵”了。不想站在他身旁的一位女士打斷他的話說:你也就隻聽說過北京有王府井和八寶山,其實兩個地方根本就不挨著。

這位女士和陳鶴仙同行是冤家。她開中醫診所,不像陳鶴仙那樣能吸引一幫台灣客戶,便另出奇招,在不斷揭批陳天師的同時,向國內大陸來的人推銷各種保險。她出生在台灣,可是在舞會上她專門主動找大陸來的男士跳舞,問起她的家鄉,她說自己是安徽人,盡管她從未去過安徽老家,卻給大陸來的人留下可親可近的印象。於是一來二往,她便不斷在新來舞會的大陸人士中,推銷出不少保險。

陳鶴仙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說:這裏麵的秘密多了去了。我下個月又要到北京去,國家領導人想和我談談。說著,轉身對肖妤說:怎麽?康絞痹哿┮黃鶉ツ怵霞易???儀肽愀?業鋇加臥趺囪??br>
肖妤有些不屑一顧。他就對周圍各位說:你們知道嗎?這肖女士長得和我前妻非常相像。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一位戴眼鏡的男人故意壓低嗓音提醒說:陳先生,你這一招太拙劣,也太陳舊,追小姑娘都顯得有些過時。肖小姐早就不吃這一套了。再想一想,還有沒有新的路數。

肖妤笑著問陳鶴仙:你的前妻現在是成仙升天了呢,還是出神入化了呢?

陳鶴仙望著肖妤訕笑。冷不防斜刺裏殺出了一個女人,身手如同那個“好生了得,隻過數招就把王矮虎拎下馬來”的一丈青,上前揪住陳鶴仙,嘴裏大叫著:都是你做得好事,自從上次我那個不知好歹的男人被你撞了喜,回家就鐵了心要和我離婚,你說這讓我今後怎麽活啊?說著就號啕大哭起來。

陳鶴仙吃了一驚,忙疏散了笑容,躬身向後,掙著衣領,青著臉問是怎麽回事。那“扈三娘”剛剛衝進舞會時沒有買票,賣票的人跟進來讓她補票,她一把甩開買票的人,抓扯著陳鶴仙哭訴說:你說我那個男人和那個小妖精情投意合有了緣,蠱惑得他走火入魔,一天到晚鬧著和我離婚。我們結婚二十多年,從台灣到美國,辛辛苦苦地一路走來,好不容易把兩個孩子都熬得有了工作,剛輕鬆下來,這緣分哪能說盡就盡,說有就有?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

舞會停了下來,跳舞的人站在邊上讓出場子。幾個急公好義的男女,正有了一顯公德的機會,趕緊上前連勸帶哄地抱住那女人,幫助陳鶴仙掙脫拉扯。陳鶴仙脫口而說:這緣即是情,情即是緣,你們自己有情無情,緣生緣滅,哪裏是我能說的?再說這緣分,是信則靈,不信則不靈。我並沒有讓他相信啊!

有幾位半老徐娘也不甘寂寞,規勸“一丈青”說:“你老公對你無情無義,和陳天師有什麽關係?天師慧眼獨具撞喜,是洞觀天機。”“是啊,這就像看病一樣,病是你自己得的,醫生隻是為你診斷而已。”“要鬧應該回家找你老公去鬧,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陳鶴仙一看形勢大好,而且越來越好,斜眼看了肖妤一眼,趕緊開始轉敗為勝。他收拾起被衝散了的笑容殘部,集聚在嘴角,登高一呼般地說:這人世間,情執是一切苦惱的根源,緣分是一切情誼的基礎。人們隻有放棄情執,善意隨緣,才可以自由自在。人空身來到世上,必然空身離開,所以一切得來的,都是偶然的。所有喪失的,都是必然的。隻有隨緣,才可看開人生大道。

“扈三娘”終於敗下陣去。陳鶴仙得勝還朝般地被幾個半老徐娘簇擁到一邊,虛與她們周旋了一番,就去向那幫平時和他沆瀣一氣的男人們解釋:沒關係,沒關係,小事一樁。就是她說的那個小妖精,你們知道嗎?前兩天剛被我梳理過,伺候得很不錯,對我很是殷勤,說什麽也輪不到那老娘們的男人啦!

“小妖精”是前些年從哈爾濱隨劇團來美國演出時,認識了從台灣移民來美國的現任丈夫,為了能留下來取的合法身份,便和他結了婚。過去每逢周末,她經常和丈夫一起前來參加舞會,可惜她丈夫年老氣衰,不敵青春,跳兩曲就不願動了。看到眾多男士紛紛邀請他年輕漂亮的妻子跳舞,圍著她大獻殷勤,反倒讓他有了一種無上榮光的成就感。前段時間,她丈夫突然中風,癱瘓在床,從此“小妖精”就如同放學後的小學生一般,無拘無束地快活起來。

陳鶴仙說,“小妖精”的丈夫中風,全是“小妖精”夜夜騎在他身上,把他的陽氣全部抽幹,然後用陰氣侵蝕爛了他的脾腎而致。那幫陰陽怪氣的男人們聽了,貪婪地擦著流出的口水,瞪著賊亮的眼睛,嘿嘿直笑。

男人似乎大都具備一種趨淫的本能,專愛從風騷浪漫的女人身上尋找情趣。陳鶴仙正和那幫狐朋狗友們談笑風生,那“小妖精”花枝招展地來到舞會,於是那幾個男人便如同具有趨腐性的多食亞目昆蟲(Polyphagia),受到了腐質物的刺激一樣,紛紛伸出觸覺趨前探試。

一個男人抱緊 “小妖精”一邊跳舞,一邊低三下四地挑逗著。突然,“小妖精”用力掙脫那個男人的擁抱,快步走到正在跳舞的陳鶴仙身邊,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

陳鶴仙被打了個激靈,樂曲在人們的驚愕中再次停了下來。“小妖精”一手用力揪著陳鶴仙的耳朵,一手掐著腰大聲說:姓陳的,今天你當著參加舞會的所有人的麵說清楚,我和你有過什麽關係?

陳鶴仙疼得彎著腰,歪著嘴極力掙脫開,捂著被擰紅的耳朵說:我隻是開個玩笑,大家在一起,就是為了輕鬆快活一下啦……

“小妖精”怒目而視說:你算是什麽東西,想在老娘身上找快活,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麽德性,就賺老娘的便宜!老娘我從來都沒有用眼睛夾過你……

那天晚上,“小妖精”被帶到警察局去住了一夜。幾個一向無風三尺浪的台灣同鄉,大呼小叫地跑到“小妖精”家裏,通知她丈夫去警察局保人,她丈夫歪嘴斜眼地聽了,一口氣沒上來,便一命嗚呼。

後來陳天師一個多月沒在各舞會上露麵,有人說他回了台灣,有人說他去了大陸。於是,各舞會的老板們,就不約而同地對平日熱愛陳天師的病號們說:等天師回來見了他,給他捎個話,他欠了一年多的舞會門票錢,應該結一下了。


2007年5月6日
於美國馬裏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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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格利 回複 悄悄話 陳天師撩妹的手段好拙劣,行為更卑下。
風中秋葉 回複 悄悄話 good writt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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