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床單
李公尚
在美國華盛頓讀博士後的王清水三十之後未立,便有了些惶惶然。及至邁向不惑之時,家鄉來的信息愈發刺眼起來:中學時的某某同學在縣裏當上了某某長,家中雞犬升天;大學時的某某好友到省裏主管了某大企業,門前車流馬水;工作時的某某同事在中央機關混上了某某級,回家光宗耀祖……
惶惑之餘,王清水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經融入了“美國主流社會”,這也絕非常人所能及。於是提筆報喜抑憂,署名便把自己的名字寫成“清水王”。然後不厭其煩地一律附加一段注解:我已經有了美國綠卡,並且融入了美國主流社會,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啊!美國人都把姓放在自己的名字後麵。這種做法,有一定的合理性,突出了對個人的尊重……信雖發出,淒涼卻愈發不可收拾,感覺頗似那個道家出身的齊天大聖,變節做了鬥戰勝佛,曆盡劫難得來的清苦,價不等值。
王清水的父母住在中國的西北部地區,不了解地球另一邊的主流社會是什麽東西,好在名字後麵還保留了姓,總算沒有數典忘祖。想來,大概和城裏開店的人把自己的姓放於所經營的生意後麵一樣。縣城裏“肉餅侯”的侯老板就是這樣做響自己的肉餅生意的。
十多年前王清水在國內上大學時,每次離家,父親都不辭辛苦地堅持扛著他的大小包裹,步行十多公裏送他到縣城去坐火車,出村時照例逢人就說:“進城去‘肉餅侯’店裏吃肉餅,然後送孩子上火車出遠門哩!”那時,吃一頓肉餅是想象中的奢侈,如同結了婚的男人幻想著其她女人的美妙之處一樣不可告人。在村裏人看來,王家父子敢肆無忌憚地宣揚進城吃肉餅,無異於那個嚷著要落草去“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銀”的李二牛,沒有兩板斧的底氣,怕是不敢如此張狂。
然而,這王家父子並沒有買過“肉餅侯”店裏的肉餅,每次進到店裏,爺兒倆坐下來買一碗開水,就把自己帶的“饃” 泡在裏麵,然後聞著店裏的香味往下咽。一次聊起來,開店的侯老板聽說王清水是去上大學,就讓在櫃台邊寫作業的小女紅兒,到後麵廚房的案板上,把切肉餅時切下的碎屑裝上大半碗,送與這爺倆吃。紅兒當時十歲,頗已懂事,看到這爺倆各吃了幾口肉餅屑,就悄悄地把剩下的包起來,父親讓兒子帶在火車上吃,說比隻啃幹“饃”有味,兒子卻讓父親帶回去給娘也嚐嚐,於是她又跑進廚房端出來一大碗。後來王清水的娘嚐到了“肉餅侯”的肉餅屑,就在村裏到處說:縣城裏的侯大老板一心要把他的女兒嫁給我們的清水,這不,經常托人送肉餅來。聽的人無不垂涎咂舌。
後來王清水到了中央某部委工作,再後來就去了美國讀碩士博士。此時紅兒情篤初開,聽到同學譏笑她早就名花有主,想必自己已被壞了“清白”,於是便“打上門去”,找王清水的爹娘討說法。國人討說法,如同窮人討工錢,常常依理不依法,把聲勢鬧得越大越理直氣壯。清水的爹娘本就理屈詞窮,料想紅兒來者不善 ,便像那個怕見生人的範進老母,全然忘記兒子已中了舉人,聽說城裏人來便嚇得往床底下躲。倒是清水的姐姐清秀關鍵時刻奮不顧身,為還清父母呈一時之快所欠的口舌債,舍身取義般地嫁給了中年喪偶的侯老板,做了紅兒的繼母。於是王清水的家人終於經常吃上了“肉餅侯”的肉餅。
以後清水的父親每次進城來店裏吃肉餅,大快朵頤到快活之時,總是把來不及塞進嘴裏的肉餅送到鼻子下麵反反複複地聞,於是歎口氣提起異國他鄉的兒子:“清水這孩子沒口福,到底也沒嚐上一口這麽好吃的肉餅。”一次侯老板打趣說:“清水現在天天吃洋飯,怕是早就記不的我這肉餅囉。”清水的父親聽了談興突至:“自從清水考取了美國的綠卡,縣幹部就經常讓我幫縣裏招商引資,並說將來清水從美國引來資,就讓我當縣政協委員哩——清水他娘,上次縣裏管招商的劉縣長,也就是清水上中學經常幫他寫作業的那個,叫劉什麽來著?不是還專門請過我吃飯麽?”
正全神貫注往嘴裏塞肉餅的清水娘,聽到問話,忙一伸脖子,吞下一口未嚼爛的肉餅,義不容辭的說:“是,是,就是城關家具店的劉老板,三天兩頭來巴結著為她女兒提親,清水來信說和他不相配哩。”說完得意地瞟了紅兒一眼。清水爹剛把鼻子下的肉餅塞進嘴裏,趕緊鼓著嘴說:“你這是說的哪檔子事!老娘們家盡是些雞毛蒜皮。——我對劉縣長說,這不難辦,我們清水現在當了美國華人,還按照美國的主要河流把名字改成了清水王哩。縣裏的幹部們聽了都笑,那意思是說這名字洋氣哩!”
侯老板聽了,不無酸意地說:“算這小子有出息,其實都是跟我學的。可惜他不賣水,糟踏了這店號——清水這小子那麽能,現在也該娶媳婦成家了吧?
這話噎得清水的爹娘啞口無言。這幾年,清水娘三天兩頭在縣城一帶轉來轉去為清水張羅媳婦。有人不知好歹,兀突問起清水的婚事,清水爹就到處圓場:孩子在國外忙於招商引資,公而忘私,無法顧及兒女情長。不過,有能之人不必愁,天自見諒!此話足顯王家父子平日謀道不謀食的君子之風。
果然,天人感應,在地球另一邊的王清水,那天按照導師的安排去他輔導一組學生,走進教學樓,和抱著一堆書正從樓梯上跑下來的一位女士撞了個滿懷,書撒了一地。王清水窘得手足無措,麵紅耳赤地一邊低頭幫忙撿書,一邊不停地道歉。那位女士抬起頭,羞澀地用中文說:“對不起……王老師,我正要去聽您的課,找不到教室,急得到處……”王清水不記得曾見過這位女生,令他感動的是,他竟然能被這位女生敬重。
袁慧是那天王清水輔導的那班十幾個學生中唯一的一名中國人。她雖靜靜地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但是她那深幽黑亮的眼睛,清秀白嫩的臉龐和未語先笑的甜蜜,令人怦然心跳且過目不忘。王清水看到她整堂課都專注地盯著自己,便心潮澎湃得有些飄飄然,仿佛跳傘運動員張傘下降時想擁抱眼前一切的感覺。當時也不知哪來的幽默和詼諧,讓他把渾身的解術發揮得淋漓盡致,如同雜技演員臨場時達到了高難的頂點。
事後王清水打聽出有好幾個老外正在追求她,就有股慍怒的酸澀湧上心頭,如同出家人看到善男信女間的眉來眼去就怨恨紅塵萬惡一樣。袁慧悠長輕盈的體形,總是悄無聲息得讓人聯想到她像一個身影,但是一經接觸,便覺豁然開朗,心情舒暢。王清水不敢承認自己迷戀上了她,如同和尚不敢承認自己有生殖衝動。他用父親常說的紅顏禍水來提醒自己遠離誘惑,但還是忍不住悄悄地跟蹤了袁慧幾次。
一天晚上,王清水在校園裏遠遠看到袁慧和一位叫史密斯男老師一同行走,就又忍不住跟在她的身後。一直前行的袁慧突然站住,笑著對史密斯說了幾句話,然後轉身走向王清水。驚慌失措中王清水不記得自己胡編了些什麽理由,隻見袁慧在史密斯驚愕的目光中,微笑著挽住自己的胳膊,輕聲說:“王老師,我們一起去表演係觀摩演出吧!”
袁慧告訴王清水:學校裏有幾位男士提出和她交朋友,她無法答應,因為心理上還不習慣。王清水在美國曾經交過兩個異性朋友。他知道,同意交朋友就是答應上床的意思。於是王清水咬牙切齒地罵道:“老外就是壞,和異性交往隻是為了上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王清水和袁慧的交往越來越密切,於是便開始大著膽試探著實踐起“唯小人與女子非以禮論”的古訓。一次,袁慧又瞪著恐怖的眼睛斷然阻止他,他則巧言令色:“反正將來我們結婚也要在一起,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麽關係?你不是說現在我們處於相互了解階段嗎?我現在了解你的身體,就是要了解你的靈魂。要知道,性表達是性吸引的結果,性行為是對性吸引的肯定,生理的結合,是感情升華的途徑。因此,外國人先同居再結婚的做法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看到袁慧似有所動,王清水便沾沾自喜於自己的急智在關鍵時刻總能發揮關鍵作用。
大凡男人占有女人時,並不為女人著想。如同食肉動物捕食時,從不為被捕食動物著想一樣。不幸的是世間的弱者全懂強者的習性,唯獨女人不懂男人的心理,一味感情用事地容忍著男人的厚顏無恥。袁慧和王清水以盡快結婚的方式來結束這種兩難的尷尬。新婚之夜,王清水激動地忘乎所以。第二天一早幸福地醒來,看到袁慧正在準備早飯,突然想起要察看昨夜臨睡前鋪在床上的新床單。這是前幾天母親特地讓父親給他寄來淺色床單。
床單上幹幹淨淨,王清水沒有找到想像中的絲毫血跡,心裏便莫名其妙地湧上一陣恐懼。在家鄉,新郎婚後第二天把沾有血跡的床單掛在大門上,是門楣的榮耀。現在這情況,將來母親要是問起來……王清水開始全身發抖。袁慧端著早餐愉快地走過來,突然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樣子,忙問怎麽回事,溫柔地坐在他身旁伸手摸他的前額。王清水猛然打開她的手,大口喘著氣問:“袁慧,你說,你的第一次究竟給了誰?”
袁慧驚恐地站在那裏一個勁地搖頭,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王清水見狀怒從心中起,狠狠打了她幾個耳光,衝著她怒吼:“姓袁的,你婚前裝的清純可人,還他媽的守身如玉,原來你早就是一個爛貨、賤人、妓女!你一切都是為了騙我和你結婚!”
王清水一遍又一遍追問袁慧,袁慧隻是流淚,默不作聲。王清水如同被困的野獸,上躥下跳,張牙舞爪地開始拚命砸東西。不知什麽時候鄰居報了警,直到警察推門進屋時,王清水才如同被嚇醒了酒一樣氣餒地癱軟下來。
警察要送袁慧去醫院驗傷,王清水已嚇得麵色如土。袁慧不顧一切地拚命解釋:她們剛結婚,她喜歡丈夫這樣對待她,她從小就喜歡強壯有力的男人,是她讓自己的丈夫這樣做的。警察聽了迷惑不解地搖搖頭,但這確實符合由約翰·洛克和雅各·盧梭們啟蒙、被開國先賢們搬進了獨立宣言中“統治者的權力源自於被統治者的同意”的那段哲理,於是在筆記本上記錄上一段案情,便要求袁慧去看心理醫生。等袁慧按照警察提供的電話號碼和心理醫生約好了時間,警察才將信將疑地離去。
從此王清水上癮般地想像著袁慧曾有的放蕩,如同吸了毒的弗洛伊德能把女性的美想象成野獸的凶殘一樣。每當憶起初夜床第之間她激動呻吟的細節,王清水就痛不欲生地憎恨袁慧曾在許多男人身下形骸放浪,於是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強烈的怨憤,如同被索羅門王封在瓶子裏的那個惡魔,一旦啟口,便竄出傷人。那天兩人誰也不說話,最終袁慧把沒吃的午飯重新加工成晚飯後端上桌時,才輕輕說了一句:“今後你要再發火,聲音小一點,不要砸東西行嗎?讓別人聽到了不好……”
於是王清水開始發泄怨憤,每天隻要他願意,就不顧袁慧的感受,一把扯開她的衣服,如同日耳曼族的汪達爾人進入高盧時任意強奸婦女一樣,看到身下被征服的女性表情痛苦,便有一種報複的快感。女人的呻吟和眼淚混雜在一起,能使男人感到自己偉大,如同男人乖臥在女人的懷裏,能讓女人體會到母性一樣。等王清水連咬帶掐地發泄完畢,心情會有暫時獲得少許補償的平靜,於是,每天他都在袁慧的抽泣中睡去。
大約兩年以後,袁慧懷了孕。王清水婚後第一次有了一種莫名的喜悅,如同窮途潦倒的人突然發了一個意外之財。他抱起袁慧,發誓從今以後好好對待她。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當他撫摸著溫柔的妻子時,突然恐懼地想起妻子肚子裏孩子會不會是別人的?因為她對自己溫柔,也能對別人溫柔,有一次他從教室的窗子裏望出去,曾看到史密斯老師在幫袁慧換車胎。於是他突然生硬地問袁慧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袁慧驚恐的看著他,全身瑟瑟發抖,如同一隻受傷的小鹿充滿了絕望。
幾天之後,王清水越想越不對,回家就逼著袁慧說出孩子的出處。他逼著袁慧發了誓,仍然狐疑重重。半夜裏他突然醒來,騎到袁慧身上,撕她的頭發,打她的耳光,掐她的大腿,咬她的乳房,讓袁慧交待孩子的真正父親。被驚醒的袁慧流著淚表白說,自從結婚後,她幾乎沒和任何男人說過話。王清水認為這是在騙他,於是冷笑了幾聲,二話不說就撕開她的睡衣。袁慧第一次奮力抵當王清水,雙手極力護住肚子。王清水擰住她的雙手,她雙腳亂蹬,王清水又按住她的腳,她的上身扭曲躲閃。王清水狠狠打了她兩個耳光,袁慧忍不住號啕大哭,王清水用枕頭捂住他的頭,粗暴地把她壓在身下,袁慧力漸不支,哭聲慢慢小了下來。王清水精神亢奮,隨著袁慧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叫,他狂暴地發泄起來。當王清水疲軟地從他身上爬下來時,袁慧的哭聲又大起來,她極力壓低聲音的發出的嗚咽撕心裂肺。王清水再次抓起枕頭捂住她的嘴威脅她不許哭。她瞪著惶恐的眼睛,順從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醫院打電話通知王清水,袁慧流了產。王清水趕到醫院時,警察已經在醫院裏等候。送袁慧到醫院的同學和救治她的醫生發現袁慧遍布全身的新舊傷痕,便報了警。後來同學把袁慧送回家休息,袁慧則拖著病體到警察局去保釋王清水。警察不解地問袁慧:“他是用暴力侵犯人權,為什麽你不讓他受到懲罰呢?你們中國的女人都是這樣包容男人嗎?”袁慧默不作聲,警察無奈地搖搖頭,隻好讓王清水回家等待開庭審理此案。
袁慧流產之後,從此幾乎不再說一句話。王清水開始自暴自棄,晚上到酒吧去喝酒,找女人,半夜回來,便把他在外麵用過的避孕套向袁慧展示,說讓袁慧也體會一下愛一個人時受到傷害的滋味。
案件開庭的前一天,王清水對袁慧說:法庭可能會判決我們離婚,我們互相這麽得太久了,也許分手對我們都好。良久,袁慧慢慢地點了點頭,王清水卻突然咆哮起來:“你真想和我離婚啊!這說明你心裏一定有別人。你知道我愛你愛得多苦嗎?是你毀了我!”
根據法院的判決,王清水從國內的姐姐清秀那裏借來了一筆錢支付袁慧的離婚補償費,卻無力支付罰款,因此被判入獄三個月。兩天後袁慧把獲得的補償費為王清水交了罰款,準備回國。王清水前來送行,問袁慧:你過去不是說,一輩子也不想回家嗎?為什麽現在還沒畢業就要離去?袁慧沉默很久才說:我恨我的家庭。因為我十四歲那年,繼父強奸了我,母親卻無所作為。我後來發奮考外地的大學,又考外國的研究生,就是想離家越遠越好。可是,想不到……
半年以後,王清水的父母來信催他回國結婚,女方是父母為他精心挑選的紅兒。父親說:女人還是本鄉的可靠,知根知底。更主要的是人家紅兒是黃花姑娘,從沒聽說她和男人談過戀愛。姐姐清秀來信說:和紅兒結婚是親上加親,更重要的是一旦成了親,前麵借的那筆錢也就不用還了。王清水看著信中附寄的紅兒的照片:透著鄉下女人的窘迫和城裏女人的傲慢,反倒懷念起她少女時的靈秀可人。
王清水回家和紅兒結婚的那天晚上,帶著幾分醉意,於觥光交錯之中,隱約看到姐姐清秀和紅兒神神秘秘地走進洞房,仿佛親生母女一般地竊竊私語,心裏突然有了些倫理上的愧疚,頗似“子見南子”後的不安。
上床時王清水看到姐姐為他和紅兒鋪上的嶄新的淺色床單,心裏猛然有種異樣的感覺。第二天早晨洗漱時,一抬頭,看到母親從他和紅兒住的房間裏,抖落著染有血跡的床單,笑吟吟地走出來,直奔大門口,如同節慶時高掛紅燈一樣,大張旗鼓地把那團猩紅色掛在大門上,供人憑吊。
父母強留著清水在家裏住了半年,直到紅兒似乎有了身孕。這天紅兒的父親帶人提著一整籠的肉餅來走親家,進門笑哈哈地說:紅兒有了喜,我們做父母的就沒有理由強留他們了。讓他們趕緊一起走,把孩子生在美國,就是美國公民哩,到時咱們都能沾上這孩子的光,也到美國去吃幾天洋飯哩!
清水爹說,過兩天讓清水進城找同學批條,先上醫院檢查B 超,如果是男孩才好。侯老板說:不用檢查,我就是B超,他身上的那點事我全清楚,一看她走路的樣子就錯不了,保準是個男孩!紅兒聽了,曖昧地推了爹一把,少女般地捂了臉,嬌嗔地說:爹,你說什麽呀,多難為情!說著轉身往屋裏跑,卻和賴洋洋地從屋裏走出來迎接嶽父的王清水撞了個滿懷,一下坐到在地上。
晚上,紅兒要流產,急忙送進醫院搶救。父母的埋怨,嶽父的發火,讓王清水悔之不及。等救治的醫生走出手術室,王清水便急切地上前詢問情況。醫生告訴王清水:紅兒是習慣性流產,由於過去流產次數過多,子宮已受到了嚴重損害,今後很難再懷孕……
王清水一陣天昏地暗,便不省人事。當他醒來時,陪伴在他床前的紅兒早已淚流滿麵,難以啟齒地告訴清水,她爹和繼母結婚以前,經常強奸她。甚至和繼母結婚後,有時還……
王清水黯然神傷地獨自返回美國,在首都機場,恍若隔世般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緊走兩步一看,正是他原來所在學校的那位史密斯老師。他鄉遇故知般的驚訝之餘,王清水問史密斯是不是來中國講學。史密斯驚喜地告訴王清水,他是專門來中國向袁慧來求婚的,現在要和袁慧一起回美國:“在那邊,你看!我的袁慧正在那裏和她的好友依依惜別呢——天啊!她是那樣的美,天使一般。感謝上帝……”
2007年1月17日
於美國佛基尼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