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麵——

你對他一見鍾情，他待人接物的翩翩風度，炯炯有神的眼睛，令你春心蕩漾。他在你麵前侃侃而談。你被他的才思所折服，他的深邃凸顯出你的浮淺。他帶你穿過人生的表層，進入色彩繽紛的迷宮，讓你看到世界的外麵還有一個世界。他是你心目中的男子漢，該節製時節製，該粗豪時粗豪，做到隨心所欲，能發能收。一個男人要是駕馭不了自己，又怎能駕馭世界？你覺得找到了真正的男人，疲憊時可以靠上他的肩膀。你也迷上了他略帶神秘的氣質，有時顯得憂鬱的眼睛。

那天，你們喝了不少酒，他談了很多，都是平時不談的話題。你靜靜地聽著。他第一次在你麵前展露了內心的另一麵，那鮮為人知的一麵。他是不是酒後吐真言？你不知道，你自己也有些醉意。你記不清那晚的細節，但它在你心裏投下了一道陰影。

你們在一個舞池漫步，和以往一樣，你是如此地陶醉，沉浸在舞步和旋律之中。一次猛然回首，發現他的眼睛一片迷朦，他絲毫沒有你的興致。他對你笑笑，但裏麵包含著多少的無奈和漠然，仿佛他已經曆了世間無數的坎坷和磨難，身心俱憊。不到三十歲的年齡，正直青春年華，為何背負生活的重負，變得如此冷漠麻木，看不見熱血在體內流淌，難道他對你的愛也是這樣？你突然感到茫然，心裏空空蕩蕩。

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你想起來了，當你們談興正濃，他會突然眼光走神，心不在焉，他的靈魂象遠離了肉體，你還以為這是男子漢的瀟灑風度。當時除了從他身上發現美之外，看不見其它東西，因為愛使你成了一個盲人，一個傻瓜。你忽略了在夜深人靜時分，他獨坐在陽台上閉目養神，你的悄然而至，令他不悅，象是攪亂了他的清靜。但你沒往心裏去，往心裏去，隻是一個個錯覺。

你一直在他生活的外層兜圈子，隻有這一次，你對他有了新的感知，但已為時太晚了。

他走了，隻留下短短幾行字，說很感激她，但他不屬於這個世俗的世界，他要出門遠行，不知該到哪裏去，但會努力一直往前走。

你不知道他會去哪裏，去深山隱居，去四處流浪漂泊，還是去南澳挖寶石？他曾這麽講過，但你以為那隻是調侃。或許他隻是厭倦了你，去另尋新歡？會不會去自殺？到另外一個世界，是的，那裏很清靜，她打了個寒戰。但他從未流露出這一情緒，他甚至不願提及自殺這一話題。他曾經常提到《西西弗斯神話》，還說人應在荒誕無意義的生活中找尋意義。但口頭上越是回避或反對自殺的人，在潛意識裏難道不是往往越有自殺傾向？

他到底去了哪裏？這時你才發覺對他所知甚少。他走了，可能永遠走出你的世界，獨自留下你，身不由己地，作長久苦澀的思索。

 

(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