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一個漫長的,實如浮雲般變幻的夢:
路邊的一條長木椅上坐著一個瘦瘦的上了年紀的婦女. 她的頭發已經發白甚至有些脫落的跡象. 她那鬆鬆挽起的發髻在秋風中不時飄動起幾綹發絲.她在美國北部這個小鎮已經住了許多年,最近這些日子, 每天半晚她都獨自一人來到在個路邊長椅上小坐. 在她逐漸衰老的記憶中許多事都如青年時代初來美國的歸鄉夢一樣在歲月中流逝了.在她的身後是一棵碩大的楓樹, 她不清楚自己是偏愛獨處還是喜愛置身於楓葉片片飛落的秋色中. 夕陽西下, 晚霞映在她的臉上, 身上與楓樹交錯使她包圍在一種神秘,誘人的火紅裏, 產生一種暖烘烘的感覺, 她的雙眼神漸漸的沉起來..."醒 來, 快醒醒."有人在使勁的推她. "是誰呀" 婦人爭開雙眼, 原來是在飛機上, 身邊的女友伊正在叫醒自己. 她倆都是油黑的長發, 肌膚如凝脂般潔白光潤. 那時我才二十歲啊. 婦人歎道. "瞧你的口水把衣襟都弄濕了, 還是老樣子. " 伊輕聲責備著"是啊,我喜愛總是老樣子" 婦人想著--- 那晚他摟著我, 在我的耳邊輕輕的低喃著"我在晚霞的火紅裏看見你, 一個長發飄飄的你, 款 款迎著我走來..." 年輕的婦人聽著, 心裏湧起了一腔的悲傷, 淚水便一滴滴落下來. "細細, 你這是又做什麽在啊?"伊趕快掏出紙巾替她試去淚痕. 我那時的名字叫"細細嗎?" 對了那是他和伊給
自己的呢稱. 大學一年級末, 細細便和他終日斯守了. 那是一個悶熱的夏夜. "我什麽都看不清啊"細細跟他身後, 穿過叢叢的樹林, 樹枝在身後發地出嘩嘩的聲響.月亮躲了起來. "有霧哪"他拉著她的手小聲說. 果然, 在樹蔭深處, 團團的白影在一條亮亮的小溪麵上飄飄渺渺的遊動著. "來!" 他的聲音有些抖, 他脫下外衣鋪在潮濕的草地上. 讓細細躺下, 他緩緩的向她伏下身, 除去她的長裙...他的寬闊的胸膛緊緊貼著她...."你真象一條白色的美人魚"...他喘息著, 帶著熱氣的低語又在她的耳邊劃過."是的, 可憐美人魚" 伊躺在病床上, 咽咽一息的望著她. "伊, 別走, 別離開我."她緊緊的抓住伊漸漸使去體溫的手. 伊果然又恢複到從前的生機, 隻是身體輕輕的一下就浮了起來."看, 我不是又跟你一起了嗎 你說要去找他, 我不是來了嗎?" 伊在大學三年時走的, 醫生說是白血病. "好了, 我們到了"伊牽著細細走到一扇門前, 透過玻璃細細果然看見那棟房子, 就是他初到A國是住的. "一點沒變哪!"她驚呼了起來. 她終於看到他了. 那是多年夢想中的他嗎? 他正從院子裏走出來, 走向他那輛淺綠色的汽車.那也是她在相片中所熟悉的."他是沒看見我哪"細細心喜, 手已扳動門鎖."還是別去吧" 伊上前欲遮住她的視線.可 細細的目光已死死的盯在他身後的女人和她那朝前挺起的腹部. 她猛的用手將門拉開. 一股急風卷起塵煙,
她的眼前出現一片汪洋.當年他就是穿過這無際的海水啊. 細細的心動了一下,她試著想前踏了一步,殷紅的海水霎時染紅了她的腳背. 她吃了一驚, 隻聽見一個聲音在說"那是你的心"伊,伊 "細細頂著門驚叫. 伊果然來了. 沒有風啊, 可是伊的長裙和長發都在空氣中飄一飄的. "來, 讓我送你上路"伊輕輕將她一擲.她便倒在一片無邊的黑暗裏. 伊隱去了形跡"你怕嗎?"細細隻聽她問"不, 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黑暗和孤獨","還要走多遠啊", "就到了, 看那發亮的" 伊指給她不遠處一束耀眼的光. "這是陰陽鏡, 一個靈魂經過一千年的轉世才有一次機會去達成一個心 願. " 她感到被無形的力量推向那強光處. "是你嗎?"細細向那逐漸清晰的頭影問道"是的" 他的聲音空空的. "我在外麵獨自漂泊了這些年, 很久了,我們都不同了, 對嗎" 細細問道. "沒有, 你依舊如當年...", " 象條白色的 美人魚, 飄逸, 瀟灑" 她打斷他. "你還記得". "我一切都記的, 想忘也忘不 了"她一臉的淒然. "細細,還不快走"伊在催促. "又是分別的時候了, 我隻想知道, 你真心愛過我的, 對嗎? " 未待他回答, 一股奪目的光流已旋轉著將他的凡身碾的粉碎. "不, 我等了一千年" 她呼喚著欲撲過去抓住他的靈魂. "走
, 快走" 眾多的聲音在驅趕著她,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推著她急急地將向黑暗的最外層拖去. "我愛你, 可我沒能跟你在一起, 這就是命運" 忽然他的聲音從無底的黑暗深處努力著, 飄了好一直傳到細細的耳中...
這是一個深秋的寒夜, 一覺醒來, 望見窗外幽遠的夜空中劃過一束流星, 翻出多年未動的日記寫下一行字: 昨夜有所夢, 夢見許多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