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

分別進了那個陌生的城市，七拐八拐的她就迷了路，“眼開就快到了”她有些不耐煩，見路傍有個加油站，索性想都不想就把車橫在門口、熄了火，開了門拖著有些發麻的兩條腿就要往裏衝，“如菲”，猛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她停住腳，回過頭，摘下墨鏡，她竟然沒有注意，他那輛熟悉黑色奔馳就停在一旁，他靠在那，顯然是在等她，“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如菲習慣性地歪著頭，笑著照著他的胳膊捶了一下。“就你開車那兩下子，不在這兒迷路會在哪兒？”，方政以他特有的漫不經心回了她一句。

他的“新家”，是個簡陋的一居室，一棟獨立屋裏的出租。零星的幾樣必須品，一張床，找不到過往一起生活的痕跡。“怎麽不租好一點的？”，如菲心裏有些澀，“暫時的， 這裏上班近，你等一下”，他坦然地笑了下，然後轉身出去，回來時手裏拿了兩個鴨梨“你愛吃的，整個的、我洗好了”，如菲拿過一個咬了口說“甜！”，做了這些年的夫妻，他知道她不喜歡把梨切開了吃，“分離（梨）”，無論怎樣都是傷感的”。如菲想起自己一位剛離婚的女友在一個周末的大清早電話裏的哭訴：雖然婚是我要離的，可是走在街上經過熟悉的餐館就想起那年和他慶祝結婚紀念，一轉身看到超市裏的某樣東西是他愛吃的就忍不住伸手去拿，放到籃子裏，才想起，我們已經分開了…原來離婚是這麽揪心揪肺的痛，盡管已經沒有愛了”此刻如菲咀嚼著最後一句，翻來覆去，離婚其實揪心的不是那個人，到了這個地步，即便是曾經一段好的感情，也已經千瘡百孔，不堪回首。更何況如菲和方政，“你從來沒愛過我嗎？”，在離開他們曾經共同生活過的家那一瞬，方政回過頭問道，“沒有”， 如菲的回答如此殘忍，但卻是事實，好感不是喜歡，喜歡不等於愛，愛也不一定會過一輩子，有些東西隻能也許可以糊塗一時，卻無法混沌一輩子。至少在如菲這。離婚其實難的是跟自己過去習慣了的，兩個人的點點滴滴的生活告別，跟曾經的自己說再見。

“我辦完事就走”如菲把吃剩的梨核兒朝門邊的垃圾桶一拋，正中。“當天往返？，太累了吧？”方政問， “沒事”，“那吃了午飯再走”， 他提議。吃飯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多說自己的近況。都是在問如菲過得如何。他不愛吃海鮮的，可卻堅持去了一間如菲喜歡的海鮮餐館、“大概是最後一頓咱倆一起吃飯了”他把這樣沉重的一句話用一種故做輕鬆的調子說出來，讓人聽著更有些酸楚。那天，兩個人吃的都不多。
下午的陽光好毒，晃得人睜不眼，方政送她去那個加油站，給她的車加足了油，“過了這個紅綠燈一直下去，向右就是高速的入口，我送不了你了”他說，“嗯”，她答道，見他還站在那兒，她又問：”東西哪？”，他猶豫了一下，回去自己車裏取來了一個棕色的文件夾，她從包裏拿出筆，飛快地把該簽名的地方簽了自己的名字。“不看一看？”，方政問道，“有什麽好看的，不是都商量過了嗎？”如菲把文件遞回給他。那一刻兩個人眼睛裏、都閃著亮晶晶的東西。“一路小心，到了給我電話”，他最後說。車子慢慢啟動，走出一段，如菲忍不住從車後鏡裏看去，他站在那輛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黑色奔馳傍，一動不動，注視著自己的車走遠，臉上的表情看不清，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嗓子堵住了一塊，在車轉彎兒的一刹那，她又看了一眼後鏡，他還在那兒，模糊的影子，直到兩個人都消失在彼此的視線裏，淚水滑下如菲的臉頰，開始是熱的，到後來就冷了，幹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一身許久未有的輕鬆，踩足油門，車子在腳下發出一聲巨響，飛也似得在高速公裏上奔跑起來…Vivien Huang 寫於6/25/2014，文學作品，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