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情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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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道,感無言

(2014-04-26 05:16:14) 下一個

花間道,感無言

花開的時候,她喜歡把房間的窗子都通通打開,扭著身,披著頭,坐在窄窄的窗台上,噹啷著兩條瘦雞一樣的腿,探出頭,頂著銀色的貝殼般閃亮的陽光,眼前是一片粉紅色花海,身後是一片的黯然,那灰色的影子拖著沉重步子,在冰涼的地上象一張網斑斑駁駁的撒開...

女孩兒終日的坐在臨街的窗台上,脖子上掛著一串鑰匙,門是從外麵反鎖上的。春天來了,草兒綠了,粉嫩的花瓣兒象女孩微微張開的嘴唇、鋪天蓋地,攔也攔不住地綻放著,春的氣息,就這樣,翻天覆地地席卷了沿途的一切。街對麵曾是一片的空地,荒著,被鐵柵欄攔住,後來蘇聯專家來,幫建體育館,建了一半兒,據說吵翻了臉,撤了,於是又荒了,人們看不過眼,在日曬雨淋的體育館的基地周鋪散地種了一大片桃花,一春一季寂寞地開著。

終於有一年女孩兒出生了,當她能記得清事兒的時候,她愛上了這片亂糟糟,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桃花地兒,在眩暈地粉紅裏出神地發愣。 樓下的那家,有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不上班,終日蠟黃著浮腫的臉,據說得了治不好的肝病,很少出門,她偶爾也會站在窗前發一會兒呆,輕輕地歎口氣,那聲音帶著一種無奈,絕望地讓人窒息。有一天,她家突然聚了很多人,人頭騷動裏,男人從裏間走出來,他們9歲的兒子怯怯地問:我媽,死了?,男人憋了一腔子的淚,牢牢地把男孩兒摟在懷裏,女人就這樣在無望地判決裏,用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那一夜、風雨交加,落花滿地。 二樓小舟的哥哥那年開春兒不知咋地就進了局子,碰上嚴打,脖子上掛著大牌子,上麵紅紅地醒目地三個大字:強奸犯,沿街示眾,大喇叭一路廣播。後來聽說是小舟哥哥沒考上大學,和人在桃花地裏談上了戀愛,女的叫他拿家裏錢給她,他沒聽,糊裏糊塗裏就被告了,成了強奸犯。總之,最後判了刑送去深山溝兒裏勞教。聽大人們說:這孩子的前途就這樣毀了。

什麽叫前途,什麽叫毀了,女孩兒在那個年紀很朦朧,她隻知道,一年一春,家對麵那片桃花地,花開花落,出不去的時候,她可以坐在窄窄的窗台上,遠遠地凝望。 看累了,她就拿出一張紙,一隻鉛筆,那片片桃花便躍入紙上,又化成文字,在故事裏活生生地綻放:那誰誰的父母離婚了。那誰誰抱養的孩子夭折了。那誰誰的媽搞了破鞋,被扇了大耳光。誰誰搬家了,貓不要了,丟在過道裏撿垃圾吃。對麵的殘缺的體育館基地要被炸掉,蓋新的,每次街道中午戒嚴,那一聲聲火藥爆炸的巨響就會引發誰誰媽的抽羊角瘋兒,閉著眼,倒在眾人懷裏,咿呀呀地哭個不停,最後可以撈個半天病假。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下雨的時候,女孩將手伸出窗外,任意地揮舞著,高聲地唱:”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叫我去參軍,我還沒長大”...,北京那年沒去成,卻等來了北京的舅舅,女孩住的那棟樓麵對桃花地兒的正門封了,他在樓下已經冒著雨走了幾個來回找不到門,揚起頭,看到”發瘋”的女孩兒說:”參什麽軍,長大了你要上大學!”女孩愣了一下,望著對麵的紛紛飄落的桃花,自言自語地說:”長大了,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 Chinesebuns, 412/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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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chinesebuns 回複 悄悄話 不是,我性格開朗,言談幽默,我比較善於寫此類作品。
tonycalgary 回複 悄悄話 讀了一些你的大作,感覺有些沉重和憂傷,你的性格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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