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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水千山邊走邊愛(三)

(2006-02-11 12:48:51) 下一個
但是晚上同學的小聚會許多人哪壺不開提哪壺。然後歐洲美國意見都出來,連帶扯到台灣亞洲巴基斯坦。我哈欠連天。天下往往悉悉,皆為利也。 永野座位離我不遠。兩人目光交錯,我知他也百無聊奈。一臉苦相,索然。我撲嗤一聲笑出來。 “蘇,你為什麽會笑?聽說你對西藏和中國的問題比較有意見?”德國同學相當認真。態度誠懇的讓我難受。 天知道他剛才在說什麽。出來之前我根本不覺得我們還有西藏問題。我一直親切認為他們是我們的民族兄弟。現在這裏每個人都說西藏和中國問題。“我沒有對西藏和中國問題有意見,我隻對中國的西藏問題有點意見。” 眾人大笑起來,我亦笑。就算天生不是政治料,學法律挑刺還是會的。 連德國同學都笑起來,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我乘機跑出去。 北方空氣夜裏更寒,連呼進去的氣都有些刺喉。聚餐花掉了6塊,我的口袋越來越消瘦了。葉容的錢已經到帳,算成美元大概夠2個月。。。 “蘇。” 永野也跑出來,連包都帶好了。深色,斜斜掛在肩上。他身材架子倒不錯,之前跳過20多年的舞,算是科班。就算是破爛掛在肩上也成藝術。我不以為然:“你女朋友幫你買的包嗎?”他帶女朋友來逛過學校,相當驚豔的一個可人兒。看到他們我就感歎,到底是資本主義國家,想來美國看看就看看,天知道我們就算拿到名校錄取也都提心吊膽簽證下不來,一腔努力付東流的例子太多太多。 “這東西當然自己買!我是負責給她買東西的。我給她買包買衣服。”他說的理直氣壯。 “她總有東西給你買的吧?” 他認真想想“沒有。我買。” 哦,對,日本嘛,男子主義,女孩子隻要相夫教子模樣周正就可存活,不像中國女孩子,樣樣都要爭氣,買花亦要靠自己,連偶爾做夢嫁個有錢人,立刻就有人夾槍帶棒劈過來,各種大帽子一頂一頂扣下。 我也沒有人給我買包。出去吃飯是掏錢掏得比誰都快,窮人氣大。越是沒有,越是怕人看不起。越怕別人說你占了便宜。寧可吃些虧,話柄是不肯落下的。 “現在回去好早啊,明天周末,去喝一杯吧。”永野一本正經建議。 “剛才還沒喝夠嗎?酒吧太吵了。”我身上隻餘十塊錢,怕是一杯馬提尼都不夠。“何況我並不喜酒,我愛喝排骨湯,這裏晚上有賣的嗎?”我挑釁。 “排骨湯?”他愕然,驚訝得表情相當幼稚。“骨頭?” 你看,文化差異一大,吃都吃不到一塊去。我撇撇嘴。 他愣了半天回過神來“我知道了。這東西恐怕不易得,你得自己做。” “無鍋無灶,巧婦難為。”我搖搖頭“如果夏天就簡單,綠豆湯清涼易得。有陽台最好,趴在台子上吃西瓜,喝蜜水,聊天一晚上就過去。或者冬天圍在暖爐前,喝酒聊天,比這裏酒吧又不知道強多少。唉呀…這裏真冷清無聊。” “你要真想吃的話,”他局促半天,勉為其難的說:“我家裏有。” 輪到我愕然。 “我小時在香港長大,足有4年有餘。”他欠一欠身。 “那你聽得懂中文?”我大出意外。 “那倒不。我上的是專門的學校。”他遺憾的搖搖頭。“不過我好懷念炒飯。” 那天晚上我們沒有做成排骨湯,但我心滿意足的做了一次炒飯。學校宿舍裏沒有廚房,我想中國飯想得要命。法學院裏中國人少,即使有,大多也是ABC,講起話來總覺得生分。我卯足了勁把這段炒飯做的極盡心思,雞蛋,蝦仁,香菇片,豆仁,火腿丁,油鹽醬醋恰到好處。略加些料酒。小胡椒提味。小時候父親有本事在隻有油鹽的情況下把炒飯做的唇齒留香,我吃永遠不夠。一粒一粒都筋道夠味,偶爾加了雞蛋簡直驚為天人。這本事我學到沒有不知道,隻是後來再多美味亦無印象,一碗炒飯,足夠讓我一瞬回到中國。 永野吃得讚不絕口。“比中國餐館裏的好吃多了。”我知他向來挑剔,即使對日本的餐館也是挑剔異常。私家廚子亦是有的。肯跟他多說話,大概看他少爺氣息倒不重。 我突然冒出個念頭“如果出來找不到工作,或許餐館會要我。” 他笑“肯做廚子,味覺得異常。你來試試這瓶酒”。 我素不飲酒,今天有些破例,總歸不過是紅酒。就我的炒飯,雖是傻帽到家,倒不糟踏他這心意。何況暫且忘記這異國他鄉,管他兜裏還剩幾分錢,背上重負閉一閉眼也能忘記吧。 我不記得我喝了多少,總之我想我是沒有醉的。要不我也不會打著拍子唱《三岔口》,或者《北京一夜》了。他坐地毯上,略帶著笑。像看小孩子一樣看我。我模模糊糊覺得他像許生,那麽溫和遙遠的臉,但我又知道那絕不是許生,因為我並沒有醉。至於他是誰,隻覺得又陌生又熟悉,卻也並無關係,這地方總不是過陌生的,好像什麽也記不起,或者沒有什麽需要記起。我穿過了真實世界,浮生若夢,又溫和又沉靜,叫人覺得美好,又並無淚可以落。 “第一次喝酒不要喝太多,不過你舉止倒挺好”,永野送我回家的時候,笑著做了唯一的評論。 這夜睡得似乎特別好。無論明天怎麽樣,心裏做好準備,並無過不去的坎。 我仍然不喜歡被認作是日本人,但日後和永野不再冷臉冷麵。 他有時出門買東西便叫我搭便車,MSN上麵也極有耐心聽我發牢騷。我想他大概年紀比我大,看我小孩子般耍賴也不生氣。或者又直接告訴我如果不戴眼鏡會更好,女孩子就應該時時漂亮。他通常睡得很晚,下線也不言語。“你聊天還聊得挺勤啊。每天比我還晚。” “我並不曾與別人聊天。”他回道“我隻用它跟你說些話而已。” 我看他一眼,他麵色平靜,專心走路,仿佛沒有風的湖塘。 這段日子過得比較舒心,生活暫時有了著落,考試還遠,心煩的時候我還就畫素描,其中有他一張在海邊的側影,隨手給了他。當然都是極便宜的材料,幾支鉛筆一張紙,多的我哪裏供得起。 “你喜歡畫畫?“ “比讀書好。讀書讀得脖子疼。“ “我下周回家,要不要幫你帶點特產?吃的?喝的?“ “嘿嘿,多謝,“我眯起眼睛,歎口氣:”我就一副中國胃,那邊現在暖和麽?“ “也好似冬天。” 我笑笑。 耽誤了一周的課程後,再碰到他是下課後,“下星期討論你準備好了沒?” “沒有。”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東西“這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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