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侃水滸】九紋龍打黑

咱們常用“逼上梁山”來形容一個人在被動情況下的某種抉擇。回頭想一下咱們的生活曆程，估計大家不難發現環境的某種壓力的確會能讓你偏離正常的生活軌道。這種偏離有的是成功，有的則是失敗。成功的時候，你可以謙虛：“其實我並沒有多大本事，都是生活逼的。”不過失敗的時候，你如果還說這是逼的，別人卻不會相信。他們的理由很簡單，經曆你這樣處境的人比比皆是，人家都沒給逼成那樣，你如何就走入歧途？

小時候大人常教育我們，在萬惡的舊社會，好人常會被逼成壞人。比如，當描述那時候的娼妓現象，常用的詞語就是“逼良為娼”，似乎妓女的產生都是被動的結果。但是，這種邏輯不能用在新社會，目前的“三陪小姐”，“性工作者”都是自願加入的，社會不可能給她們施壓。就像重慶的文強在辯解強奸女學生時說的：我可沒有逼她們，強奸她們，而是她們主動的。具體情況到底是怎樣，估計誰也說不清。不過有個證據倒是可以提一下，文強在這件事情上花費不少，官方報道說，文強在強奸女學生這檔子事情上花費了12萬。既然有了錢，這逼著強奸的情景就有點另類了。想象一下，凶神惡煞的強奸犯對被受害者數著錢，而被受害人居然接受了這錢財。

十幾年前，文強還是公安戰線上一為優秀的警察，為掃除當時重慶的黑勢力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有不少人對文強的蛻變表示了同情。的確如此，要是將對他後來的惡行之憤怒暫時擱起來，我們還是可以思考一下社會在這方麵的某些責任的。雖然不能用“逼上梁山”和“逼良為娼”這個邏輯來思考，也不能用“萬惡的舊社會”這個邏輯來徹底排除文強自己的責任，但如果我們的社會在製度上杜絕了某些東西，文強和以後還有不少的貪官們則不至於走的那麽遠。

其實“逼上梁山”是人們對水滸英雄們的一種美化。除了個別人是沒有辦法才走上那條路，如老實巴交的豹子頭林衝，如果沒有環境所逼，他一定是和漂亮妻子一起在宋徽宗領導下過著和諧美滿的日子。還有那個大財主玉麒麟盧俊義，如果沒有吳用他們設套引誘，也絕不會拋下自己富饒美麗的莊園到梁山去坐那個比黑胖子宋江還矮一點的椅子。 總體上看，梁山上絕大多數人之所以上山造反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原因。

不說那個為了10斤脆骨剁不剁成肉末這點小事就把人家靠勤勞致富的賣肉漢三拳頭打死的魯達，也不說那個每天都要欺負個人才痛快的李逵。單拿那個說話做事還算斯文的九紋龍史進走上黑社會的過程，就會看出這種“逼男為盜”的說法有些模糊。

九紋龍史進是個富二代，老爸史太公為人謙和，且極富同情心。不然的話，當從東京逃難出來的80萬禁軍教頭王進帶著老母深夜敲門要住宿的時候，他不會不但不收房錢，還又是肉又是酒地招待他們。可是，這樣的父親往往會對孩子溺愛。在優越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史進既不愛讀書也不愛勞動，一天到晚琢磨著找老師教他武術。

史進學武術的目的絕對不是弘揚中華武術文化，而是純碎為了以後在江湖上欺負人時多一些本錢。這也罷了，武術畢竟也是一種才能，以後史進長大懂事了沒準還能用它報效國家。可是，史進年紀輕輕就有黑社會的思維傾向，一個十七八歲的小毛孩子就花大價錢讓人在自己身上紋上九條龍的紋身，並到處炫耀，最後博得一個“九紋龍”的江湖稱號。你說說，這不是黑社會思想在作怪又是什麽？

老爸史太公在世時，史進估計還有一點顧忌，雖有不安分思想，但沒有付諸行動。史太公一入土，這家夥就徹底解放了。

和眾多梁山好漢一樣，九紋龍史進也是對女人不感興趣。雖然達到了當時晚婚的年齡，可不但沒娶老婆，連個訂婚的對象都沒有。按照水滸傳中介紹，史進“每日隻是打熬氣力，亦且壯年，又沒老小，半夜三更起來演習武藝，白日裏隻在莊後射弓走馬。”

練武之人如果不注意自己的修養，控製自己的操守。一般都會有欺負人的傾向。史進也不例外，常常晃著兩條粗壯的胳膊到處耀武揚威，當地人見了九紋龍史進都會嚇得遠遠地躲一邊去。這天天熱，史進練功完後弄個涼床到場邊柳陰樹下乘涼，忽然發現對麵鬆林裏有人探頭探腦。一般人見此情形，也隻是好奇地看看到底是誰也就算了。可史進不一樣呀，心想，老子在此乘涼，百步之內連蟲子都得小聲說話，你小子居然還敢窺視？

史進大叫：“奶奶的，誰敢到這裏偷看老子的莊園？”

偷看的人被這一聲喊叫嚇壞了，連跑都忘了，呆在那裏動彈不得。史進走近一看，原來這人就是常來賣給他野味的獵戶李吉。

“奶奶的，你小子來這裏幹啥？是不是來勾引俺莊子裏媳婦搞婚外情？”

“不是不是，我是來找莊上矮丘乙郎吃碗酒，看見你在這裏納涼，不敢過來打擾。” 李吉這話不管真假，的確講得通。你想，平時誰不是見到史進就離他八長遠呀。

看見李吉，史進忽然想起最近很長時間沒有吃野味燒烤了，嘴裏還真有點饞。就把聲量降下來：“誒，最近你好像很長時間躲著俺，沒給俺送野味了，是不是怕老子不給你錢呀？”

“哪裏哪裏，誰不知道九紋龍史大爺仗義疏財。每次有野味，我基本都先送這裏來，因為您從不還價，也不打白條，給的都是現鈔。你說這樣的客戶我打廣告都找不到，怎麽會躲著你呢。大爺不知，最近呀，我們這地界出了黑社會了。三個黑社會大佬，招了好幾百社會閑雜人員聚在一起，專門幹殺人搶劫的勾當。這幫人發展得很快，據說連戰馬現在都有一百多匹了。”

史進一聽這消息，立馬陷入沉思了。靠，這還了得，黑社會就在老子身邊，老子哪裏還有心思乘涼？他向李吉打聽了黑社會的詳情。知道他們的總部辦公室就設在幾十裏路外的少華山，為首的有三人：神機軍師”朱武，“跳澗虎”陳達，和“白花蛇”楊春。

史進想，老子雖然武藝高強，單打獨鬥誰都可以不放在眼裏，但如果這幾個家夥帶著好幾百流氓，騎著一百匹戰馬到老子莊子裏來搗亂，光靠自己一人是不行了。

報告官府倒是一個選擇。可他娘的官府有誰出麵管黑社會的事情？你別看那幫政府裏的人，平時在街上給人家罰款的時候很橫，可真要見了黑社會的大佬，估計都得像孫子一樣點頭哈腰的。

這還罷了，華陰縣政府還貼出個告示，說誰要是把少華山黑社會給滅了，政府獎勵三千貫銅錢。這不是笑話嗎？三千貫銅錢管個屁事呀，江湖上那個青麵獸楊誌在東京一口刀叫價就是三千貫。拿一口刀的價錢來換幾百個黑社會人頭，想什麽呢你？！

算了，老子還是自救吧。九紋龍史大爺立刻在自己莊園附近建立了一個紅社會。先讓人把自家的兩頭大肥牛宰了，再讓人把周圍村子裏三四百鄰居都請過來喝酒。酒過三巡，史進出來說：“估計大家也有耳聞，少華山上有人成立黑社會組織了，這幫家夥到處殺人搶錢，政府方麵無人敢管。俺估計呀，遲早有一天，這幫家夥也會到俺這地界來騷擾我們的和諧生活。

為了防止這個，我有意建立一個居民安全聯防體製。他們能拉起隊伍，我們也能拉。大家也拿起槍棒來，跟這幫家夥幹一場！怎麽樣？”

大家一聽這主意不錯，說“史大爺你的名聲在這裏，他們一來，你上馬報個名字估計他們就該從馬上嚇掉下來。我們聽你的。”

“那好，大家回去多練習槍棒。一旦他們來了，俺這裏會讓人敲梆子，然後你們過來就是了。”

就這樣，九紋龍史進的紅社會真就建立起來了。史進在村口設立了幾個崗樓，讓放哨的人一有異常情況就敲梆子報警。

史家莊的紅社會的事情自然傳到黑社會的少華山上。黑社會老大朱武，老三楊春覺得九紋龍史進武藝高強，家底也非常雄厚。雖然說他目前紅社會這個隊伍人數不多，但這年頭哪裏有錢買不到玩命的漢子。他們覺得，對付史進還是要依照韜光養晦的策略。要是冒然行動，萬一兵敗史家莊，這幾年的經營都他媽的泡湯了。而且，就是沒有失敗，萬一和史進鬥成兩敗俱傷也是個災難。一旦出現那種情況，華陰縣那幫公務員一定會像螳螂捕蟬一樣將我們一網打盡了。

老二跳澗虎陳達覺得這個策略有點窩囊。他說：“我們居然連這個小小的史家莊都怕，以後怎麽在江湖上混嗎。你們倆怎麽一點進取精神都沒有呢？這樣吧，你倆在山上帶著，老子去會會這小子！”

朱武、楊春想勸，哪裏能勸得住。隻好由著陳達的性子，讓他點了一百四五十人，往史家莊那裏去了。

史家莊崗樓即時發現了敵情，放哨的立刻敲起梆子來。史進的紅社會真不含糊，半小時後立刻聚集三四百人的隊伍。史進自己更不含糊，頂盔貫甲，跨上赤兔馬。肩背一張弓，一壺箭，手裏拿一把三尖兩刃四竅八環刀。

史進把隊伍帶到莊子北邊大路上等著陳達。你別看陳達剛才跟朱武楊春那裏慷慨激昂地吹牛，當他看見威風凜凜的史進和他後麵那三四百號人，心裏就有點虛了。估計他當時都想退回去了，可是自己手下那幫人居然還呐喊起來了。沒辦法，隻好拿著丈八點鋼矛出陣迎戰。

心虛的黑社會頭子陳達有點慫，居然還欠身給史進施禮。這有個屁用呀，史進說：“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吧，居然還想到老子的地界上打拚來了。沒聽說俺九紋龍的大名？”

陳達都不知說啥好了，隻好編個瞎話：“哪裏敢招惹你呀，我們隻想借條路，到華陰縣城裏借點糧食。大爺您這裏我們一根草都不會損害。”

“哈哈，你還跟老子玩這個。告訴你，老子成立紅社會的目的就是剿滅你們黑社會的。老子本來就想找你們的，沒想到你倒自己來了。讓老子放你，怎麽可能，老子一放你，不就成黑社會幫凶了？”

陳達還不死心：“就借條路，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史進笑了：“原來黑社會大佬這麽窩囊？”

陳達一聽，今天這坎估計是過不去了。沒辦法，看來隻能硬拚了。雖然取勝不大可能，但萬一史進這小子失手了呢，萬一他武藝沒有傳說的那麽強呢，老子還有取勝的希望。

不管怎樣，最後畢竟還是靠實力說話。兩人沒過幾招，史進居然一隻手把陳達從馬鞍上輕輕提起來扔到了地下，活捉了。

陳達身後的小嘍羅一看，立馬就跑了。史進和莊客們也沒追，綁上陳達為紅社會第一次勝利慶賀去了。

朱武和楊春在少華山也是坐立不安。不停派人出去探聽消息。等陳達帶去的那些小嘍羅跑回來給他倆一匯報，朱武感歎：“我的話他不聽，果有此禍！”
楊春有點衝動，說：“現在隻好出去和他死拚了，大哥你說如何？”

黑社會不可怕，就怕黑社會有文化。神機軍事朱武關鍵時候還是有謀略的。死拚是絕對沒用的，史進能將陳達活捉，也能活捉我們。另外，史進不是一個人，他也有組織。而且人數還不少。我們去那裏拚命，天時地利人和哪樣都沾不上，純粹就是送死。

但是不去為陳達報仇也不行。黑社會上混，講究的就是這個義氣。你沒有義氣，這七八百人誰能聽你的調遣，替你賣命，過不了幾天就散了。手下人一散，他們倒沒事，官府抓到了最多判幾個月勞動教養，可老子就不同了，所有的罪狀都會放在我們這些黑社會領導人頭上。

朱武想了一會，對楊春說：“咱們隻有一計可走。但也是冒險，成功了，不光陳達能救，史進對我們的威脅也不存在了。但要是失敗了，咱倆和咱們少華山的家當都得搭進去。”

楊春說：“反正也沒別的活路了，你就趕快實行吧，我聽大哥的。”

先不說他們。史進拿到陳達後，回到莊子裏喝慶功酒。九紋龍心裏那個美呀，別提了。老子初次出手，就拿了黑社會的老二。等俺再進取一下，把老大和老三都拿下，江湖上還不把老子名聲捧到天上了。就是這官府也得宣傳俺，至少搞個“打黑英雄”的稱號。

正在這美呢，忽然有聽到梆子響，有哨兵報告：“少華山朱武，楊春來了！”

史進一笑：“這真是想啥來啥，運氣到了，門板都擋不住。好了，大家也吃飽了，拿上家夥跟我把那倆小子也抓來！”

史進帶著大家到了莊園門口，見對麵幾百人耷拉著腦袋，手裏也見不到兵器。更奇怪的，前麵還綁著兩個大漢。

史進正納悶，那兩個被綁的大漢一通跪倒在史進的馬前，說：“我們就是朱武和楊春，聽說史大俠要抓我們，我們自己來了。”

史進說：“自己來了？你們這是演那出呀？還他媽黑社會呢，怎麽這麽慫呢，快起來，拿家夥跟俺比試！”

朱武說話了：“小人等三個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當初發願道：‘不求同日生，隻願同日死。’ 雖不及關，張，劉備的義氣，其心則同。今日小弟陳達不聽好言，誤犯虎威，已被英雄擒捉在貴莊，無計懇求，今來逕就死。 望英雄將我三人一發解官請賞，誓不皺眉。我等就英雄手內請死，並無怨心！”

就這一番話，頓時讓初出江湖的九紋龍史進立馬崩潰了。為啥，如果史進真的把朱武他們一起殺了或綁了交給官府，江湖上立刻就會誕生朱武他們三大義士。而同時，九紋龍史進就被釘上江湖恥辱柱，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說不定，如果此事傳到脾氣不好的江湖大俠如魯達，武鬆，李逵等人耳裏，他們極有可能跑到史家莊找史進拚命。

此時史進真想不理他們，他想直接回莊子裏麵去，但又沒有合適的理由。總不能說剛才吃多了想拉肚子吧。史進這時候感受到了江湖險惡，身不由己的無奈。他隻好對朱武陪個笑臉，說俺被你們的義氣給感動了，這樣吧，到咱莊子裏喝點酒，把你們那老二領回去吧。

朱武他們當然高興，著實把史進吹了一番。史進心裏雖然對這幾個黑社會大佬很厭惡，但麵上還得客客氣氣的。好不容易才把他們打發走。從此，史進在打黑這件事情上就幹淨不了了，實際上，此時的史進的一條腿已經被拉進了黑社會。

你想，隻要莊客裏麵有人將此事透露給政府，政府一定會將史進當成黑社會的臥底給抓起來。所以，此事完後，史進很低調，再也不把敲梆子等紅社會活動當回事了。他隻能等大家記憶模糊了，再考慮別的吧。

可朱武他們不會就這樣放過史進的。他們借著感謝的名義常常派人到史家莊送點東西。送東西倒也罷了，還在裏麵夾點書信。按道理，黑道上傳遞消息應該用暗語，可他們不同，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名字寫在信上，生怕別人不知道。

就這樣，終有一天，史進徹底地被他們拖下了水。當官府截獲了朱武和史進中間的來信，掌握了史進和黑社會互相勾結的確鑿證據，並派兵來緝拿史進時，史進隻能走“逼上梁山”這一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