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幹卿何事?”
很多人經常拿上麵這話調侃那些喜歡管閑事的。其實這句話的出處源自中國古代兩位優秀詞人的一段故事。
五代十國時期,南唐中主李璟和他的兒子後主李煜都是是非常有才學的文學家和詞人。李璟的代表作中就有這樣一首浣溪沙:
浣溪沙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碧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無限恨,倚欄杆。
其中“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兩句把雨天那種思遠傷舊之情描繪得催人淚下。
當時南唐的朝廷中除他們父子外,還有不少優秀的詞人,宰相馮延巳就有不少佳作。其中有一首《謁金門》就把一位美人思念心上人的心情和自然界的環境聯係得惟妙惟肖:
謁金門
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閑引鴛鴦香徑裏,手挪紅杏蕊。
鬥鴨闌幹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
李璟和馮延巳在詞學上惺惺相惜互相欽佩。雖有君臣關係的限製,但他們在非正式場合也經常開開玩笑。一天,李璟就拿上麵的這首《謁金門》同馮延巳掐上了。
李璟說:“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幹卿何事?”意思是說,突然來了一陣春風,把池塘的水給吹皺了,關你個屁事呀,你還用得著由此聯係到人家美人思漢子的事情來?
馮延巳一聽,靠,這寫詩填詞不就是要從平凡的日常生活小事上升華點不平常的情感嗎? 春風吹池水不幹我事,那李白的“床前明月光”呢?本來那月光是因窗戶的質量不好才出現的,可他不但不去埋怨旅館物業管理不善,還故弄玄虛地搞出了個“低頭思故鄉”的思鄉情調,這不也是沒事找事嗎?大家都這樣,你為啥就跟我過不去?老板,想拍磚,也不能這樣拍吧。
想是這樣想,但畢竟李璟是皇帝,這話不能直接說出來。馮延巳知道,俺這灌水寫貼的不能和你們網管版主對著幹,得想點策略來對付他。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馮延巳這樣回答:“未若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
意思是說,這春風吹湖水是不幹我事,那別人在小樓裏練習吹笙又幹你何事呀?人家的玉笙的溫度和你有啥關係?是寒的是暖的你還能怎麽著?你還不是一樣地摟著美女睡大覺?矯情!
李璟一聽哈哈大笑。 後來這個故事就流轉下來了,並被收錄在史書《南唐書》中。
不過後人引用這句“吹縐一池春水,幹卿何事”就不光限於寫詩作詞上了。 大凡覺得有人無病呻吟,狗拿耗子管閑事,你都可以把這句拿出來說他一頓。
藝術創作和實際生活不同。在藝術上,有時你就得要多管閑事,從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件中找到你抒情的立足點,從而將你的藝術思想表現出去。 比如你是一個有名的畫家,一天到晚老在白紙上描彩塗墨你覺得沒意思,觀眾也可能覺得雖然畫中人物風景栩栩如生,可這個載體老是這樣千篇一律實在讓人有點審美疲勞。
為了突破這點,你苦思冥想很久也沒個主意。一天晚上,你實在沒有作畫的動力了。看見老婆入了夢鄉,你就將前天賣畫時私下貪汙的私房錢揣在懷裏,然後偷偷地溜出門,叫上出租車直奔一家夜總會。胡吃海喝以後,你還叫上幾位小姐在包間裏鬼混起來。
半醉半醒之間,你突然發現某位小姐裸露的玉背宛如一張潔白的宣紙,然後你就突然有了創作的衝動。你趕忙掏錢讓人給你買來筆墨油彩,然後,你就在這位小姐的背上作起畫來。不到一個小時,作品成了,觀者無不說好。 有人把這事告訴了夜總會老板,而這個老板也恰好是個藝術愛好者。 他一看此畫,大呼其妙。立刻在夜總會為你這幅畫搞了一個展覽。觀者一邊欣賞著你優雅的畫境,一邊欣賞著那位小姐性感的身材,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藝術享受。
你大喜過望,從此你就徹底用美女的身體代替宣紙進行創作,由此開創了你藝術生涯的新篇章,並因此名聲雀躍,囊中自然也鼓起來了。 就在你心花怒放的時候,出來幾位名人,聯名對你的行為進行譴責,不僅說你糟蹋藝術,還說你心理變態,摧殘女性身體。他們倡議天下人罷看你的畫作,還建議公安機關以流氓罪把你關起來。
對於這些人的言行,你氣得兩腿發抖,雙手抱頭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你顫抖地擠出一句:“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幹你屁事!”
其實管閑事的不光限於藝術方麵。 生活中也經常有人莫明其妙地給你橫加指責一下。2006年聖誕節前夕,有十位博士聯名寫信,呼籲中國年輕人抵製聖誕節。說過了這種節日會嚴重損害中國傳統文化。 如果說不讓年輕人過聖誕節會增加他們弘揚中華節日文化的機會,從而聽上去好像還有那麽一絲道理的話,下麵這個告誡中國人如何過春節的名人聯名倡議書純粹就是狗拿耗子了。 給大家ZT一下這個報道:
【ZT】
新快報1月17日報道 年關將近,關於年怎麽過的爭論正在網上激烈展開的同時,一股“抵製春晚”的潮流從網下走到了網上,這次還是由五名學者帶頭發起——眾人網執行總編裴鈺在其博客上發表了《新春節文化宣言》,聲稱抵製“春晚”陋習。
由淩滄洲、裴鈺、孔慧、黃梓峰、蒙昧聯手推出的《新春節文化宣言》15日在網上曝光,在宣言中,學者們表示,“春節”作為一種文明的現象,她的本質就是“人的自由”,不受任何政治、經濟和文化的羈絆。但如今“春節”被賦予了太多的教化、勸導和條條框框。當春節聯歡晚會作為電視文明的話語壟斷工具開始“改造”春節之後,過年就變成了看電視,讓億萬年存在的文明現象化作一種單一的視聽感受,這本身就是一種文化的庸俗。當春節晚會承擔了很多教化、吹捧和歌功頌德的五花八門的職能之後,“春節”就在被庸俗化之後,又被工具化、舞台化、政治功能化了。
為此,五位學者反對春節聯歡晚會這種電視偽民俗,他們聲稱,正是春節晚會這種工具化的方式,扭曲了春節這個人類文明節日的純樸和自由,褻瀆了中華民族的傳統文明,提出抵製“春晚”陋習,春節文化應當多元化。
【ZT完】
盡管我同意過年看春晚不一定是個民俗,但是看春晚如何就“扭曲了春節這個人類文明節日的純樸和自由,褻瀆了中華民族的傳統文明”?難道中央電視台在每個華人身上都植入了某種芯片,一到年三十晚上,大家不看春晚就會頭痛腦裂,從而失去了開展別的活動的自由?或者說中華民族的傳統文明和現代主要傳媒工具電視是形同水火不共戴天,傳統文明一見電視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被嚇跑了?
在有春晚之前,中國人過年是大人喝酒聊天打麻將,小孩子打彈子,玩火藥槍和放鞭炮。 不知道這些活動是不是也有違背中華民族傳統文明的地方。 如果這些活動也和看春晚一樣需要抵製的話,那我們過年時幹脆就一個個悶頭吃肉蒙頭睡覺得了。
除了抵製“春晚”以外,這幾位學者並沒有告訴人們應該怎樣過春節,但是我肯定他們腦子裏已經有一套規範的春節過法。這不由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有一年春節,我們那裏不知是那位領導興奮過度,要求人民群眾過一個有意義的革命化春節。他明確規定,大年初一那天大人全部到河堤上去植樹,老師學生一律到學校給麥苗施肥。 結果大家一起牢騷滿腹:“這‘革命化’的春節還不如不過的好。”
當然了,時代不同了。沒有人有權利規定別人如何過春節了。大家愛看春晚的還看春晚,愛喝茅台還喝茅台,愛打麻將還打麻將,愛放爆竹的還放爆竹。對於這些學者對春節的文化焦慮,我們隻能輕聲說一句:
“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幹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