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和“無用”

說起文革，小時候老飄的大批判文章寫（抄）的不錯， 作品經常能在學校的黑板報上露露麵。最輝煌的一次，老飄曾有兩篇文章同時出現在黑板報上。這兩篇都與讀書有關，一篇是《批讀書無用論》，另一篇是《批讀書做官論》。記得當時老飄東拉西扯胡攪蠻纏地把這兩論批的是體無完膚，徹底地為我們紅小兵小將們出了一口氣。 

不過同時要批這兩論還真是不那麽容易。我有個文革前高中畢業的堂兄，當時有一次他路過學校，看見我在黑板報上赫赫有名，自然也感到自豪。不過等他看了我的高談闊論後，卻又搖搖頭。後來，他還和我談過這事。 記得他說：“你同時批這兩論，就象你同時賣矛和盾一樣，很難顧其兩頭。”看我不解，他接著說：“讀書做官說明讀書有用，所以它是反讀書無用的。你批讀書做官，實際上就是變相宣傳讀書無用。 反之，你批讀書無用，那讀書做官又是頂好的範例。你現在兩邊堵，怎麽能批得通？”當時老飄雖然似懂非懂，但覺得堂兄的見解還是相當有道理的。 

後來，老飄老是琢磨這“無用”和“做官”對讀書人的影響。要是把“做官”廣義地說開去，作為升官發財當大款的代表，那這讀書做官論就是鼓勵讀書人的一杯興奮劑。想象一下，每當你在書房裏略有倦意之時，突然有人個給你讀一句：“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保證你又信心百倍地一頭撲入到書海之中了。 

要是倒退幾百年，這讀書做官論倒是很有土壤。隻要你努力學習，中了舉人，國家就會讓你過過官癮。可是現在不同， 一方麵讀書人太多，另一方麵這官位也不是按考試成績分配了。因而這讀書做官是大大的折扣了。可是你要是要出人頭地，混個好職位，不讀書還是不行的。故而現在不論在地球的各個角落，咱中國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用“讀書做官論”來教育和影響著我們的下一代。 

辛辛苦苦讀了書，過了該考的考試，按道理就要去享受這“做官”的樂趣了。雖然真正做官的很少，發財的也不多，但是大多數的讀書人還是能找到用腦力來掙錢的差事。盡管心裏有很多不如意，臉上還是能裝出一點優越感來的。 

當然也有混得差的，讀了十幾年書，無官可做，無錢可賺，最後不小心混成一賣肉的，這優越感是怎麽也裝不出來了。這個時候，“讀書做官論”就該退場了。你要是不屈不撓，繼續抱著讀書做官的信念發奮圖強，那你這一輩子就相當難受了。所以以後大家要是不小心自己先陷進了這種境地，或者是看見別人這樣，千萬別提這“讀書做官”幾個字。 就象北大才子陸步軒先生，你要是在他楊起殺豬刀狂剁豬骨頭的時候高喊一聲“讀書做官”，沒準兒氣得他就會把這刀改變方向朝你砍來。 

對於這種情形，我們還有另一句話來安慰這些讀書人，那就是“讀書無用論”。意思是這書雖然讀了，可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滿腹經綸沒有發揮的場所。不是爺們不會讀書，也不是爺們沒本事，而是世界上沒有咱玩的地方，爺們隻好拿著殺豬刀當寶劍練武藝了。有了“讀書做官”和“讀書無用”兩大理論，我們讀書人無論什麽時候都有精神安慰了。 

你別怪老飄又拿這個成王敗寇的東西來亂忽悠。其實大多數人在不同的時期，都是從“做官”和“無用”二選其一來激勵或是安慰自己的心情。你成攻地“做官”也好，失敗的“無用”也好，都是正常的。而且你要是能靈活運用這兩個理論來指導你的人生，那你還會有意想不到的人生境遇和收獲。但是怎樣選擇，如何運用都是極有學問的事情。不然，該 “做官”的時候你“無用”，該“無用”的時候你“做官”，就會給你的事業帶來損害。 

按老飄的研究，真正的成功人士都是選擇和運用“做官”和“無用”二論的高手，能隨各種時代的天下大勢來決定采用不同的論點。該“做官”時毫不猶豫地“做官”，該“無用”時就義無反顧地“無用”。 事實勝於雄辯，為了讓大家更好地理解，下麵我給大家列出兩個範例來供大家參考。 

第一個例子就是由白手起家幹到現在的全球首富的比爾蓋茨先生。三十多年前，比爾老兄懷著“讀書做官”的美好願望考進了哈佛大學。按道理，他就應該延著這條“做官”的康莊大道繼續前進。最後以優異成績畢業，再讀上個碩士博士，然後在一所一流大學當個教授，或者在政府部門當個高官，或者到一個大企業（肯定比微軟小）當上個部門經理。 

可是人家不這樣，急流勇退，在“做官”的豔陽天裏突然飄起了“讀書無用”的毛毛細雨。棄大把的美好前程而不顧，毅然決然地退了學，幹起了個體戶。別說我們中國人了，就是老美可能也沒幾個理解他這種行為的。當時老飄要是認識他，可能就會勸他。 不管怎樣，你也等到畢業以後再幹這個體戶呀，上個哈佛容易嗎，你一退學，不就前功盡棄了嗎，你就在乎這兩年時間？ 

可是現在回過頭想想，當時那兩年對他多重要，他要是聽了老飄的勸，可能他現在連胡主席的手都沒機會握了，還能有機會在家裏耀武揚威地用三菜一飲料招待胡主席。這樣說吧，正是他這“讀書無用論”的靈活運用，決定了今天全世界電腦的操作係統類別和全球富豪排名的順次。所以，老飄在這裏告誡大家一句，萬一哪天你的公子或千金要是從哈佛退學，千萬不要用“讀書做官”來扯其後腿喲。可是你也別腦熱，你要是現在從哈佛退學了，然後又沒有賺到錢，也別賴老飄騙你。 

第二個例子是靈活運用“讀書做官”的。記得老飄當初在學校裏埋頭讀書的時候，社會上正流行“男不攻博，女不攻碩”。當時老飄被這句話搞得灰頭灰臉很不痛快。後來老飄畢業了，社會上又突然對文憑感興趣來了，而且感興趣的還是財大氣粗的官員們。 

那時老飄在廣州某大學教書，一天同教研室的一個老師告訴我中午有飯局。老飄當時食欲酒欲特別好，凡是與吃喝有關的事情從來都是不問緣由，來者不拒。當時老飄時常給廣東鄉下的暴發戶們設計別墅，這請客吃飯的事情常有。而我這位同事就象我們教研室的外交部長一樣，經常給我們攬這些賺外快的活，因此老飄估計，又是哪位土財主找我們幹活了。 

中午時分，我和這位老師在我們係教學樓前等著，不一會兒，一輛黑色奔馳 320 來到我們係的教學樓前。車門開處，走出來一位矮胖敦實的中年男子。西服革履，很是氣派。同事給我介紹，這位是某市交通局趙副局長。寒暄過後，趙局長邀我們一同上車。 

車子開到番禺市的香江大酒樓（在廣州呆過的都應該知道這地方）。入座後，趙局長客氣地請 我點菜，我說我不會點菜，但什麽菜都吃。趙局長笑了，然後他就開始點菜。記得當時點了一種毒蛇，好像是 888 元一盤。趙局長介紹說這種蛇隻有這裏的師傅懂得怎麽做，如果這毒液弄不幹淨，會出人命。然後趙局長還讓開了一瓶人頭馬。老飄當時認為自己是跟著這位同事來陪吃陪喝的，所以也不客氣，甩開腮幫子胡吃海喝起來。 

吃喝了一陣，趙局長開始說他的經曆。他當過兵，後來推薦上了大學，當了工農兵學員。 畢業後從助工幹起，慢慢當上了副局長。可是現在要是再往上升，在技術含量較大的交通部門，他這工農兵學員的學曆就不太夠了。現在他們局的正局長明年就退休了，現任的 5 個副局長中，那 4 個都是正規的本科學曆。所以為了彌補他的這一劣勢，他正在攻讀 xx 大學的碩士。所有的課程包括考試都是函授的。今天請老飄來，主要是請教一些專業知識方麵的問題。 

這時老飄才明白自己原來是主角，不免腰板挺得更直了些。而且對趙局長這種堅忍不拔的精神很佩服。看著桌上的美味佳肴，我半感謝半客氣地說：“趙局長別客氣，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見我如此痛快，趙局長很高興。他從公文包裏拿出幾疊信給我，我一看都是 xx 大學的碩士研究生期末考試試卷。包括自然辯證法，英語，線性代數和塑性力學。 

我對趙局長說：“別的不敢說，這學習上的事情我一貫是輕車熟路。這些課程對我來說都是小菜，你哪點不明白，我可以現在就給你說說。” 趙局長一聽這話，滿臉笑容地說：“不急不急，一會兒我們再說,現在我們喝酒。”

我們又喝了一會兒，最後趙局長還請來幾個小姐陪我們唱了一會兒卡拉 OK 。左摟右抱地唱了一陣，到了半下午，我們才離開那裏。趙局長用他的奔馳車把我們送到學校，才和我們握手告別。 

我正要回家，我的那位同事拿出一包東西來，我一看是兩條萬寶路香煙，一個文件夾裝的是我看到的那幾分考卷，還有個信封，裏麵又一疊百元的現鈔，後來才知道是 3000 元錢。看著我詫異的眼神，同事說：“你就幫個忙，給他把試卷給答了吧。就他那點底子讀這玩意兒，夠他受的。”

老飄當時的第一反映就是想拒絕，老飄啥時候幹過考試作弊的勾當呀。可是一看同事那詭秘的笑容，知道已經是不可能了。那時我才體會到啥叫“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了。沒辦法，隻好回去給他當了一次替考。 

幾個星期後，同事帶來了局長的消息，說我答的答卷讓他拿了高分，局長說要好好謝謝我。這反而讓我不好意思起來，急忙對同事說：“以後我可不幹這事了。”同事哈哈大笑，說：“人家現在也不用你了，他剛召了個ｘｘ大學才畢業的碩士，專門為他考試和寫論文。”

又過了一年，同事偶爾提到趙局長。說他已經拿了碩士學位，並已經順利提拔成了正局長，現在正在攻讀ｘｘ大學的博士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