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魚站在廟門口,血霧撲麵而來,紅得像潑了血,像無數死魂在嚎。他眯著眼,霧氣鑽進鼻子裏,腥臭得像腐屍,嗆得他咳嗽。他猛地回頭,廟裏的僧侶沒了,小屋的門半開著,鈴鐺晃動,叮當作響,像在哭。他衝回去,推開門,屋裏黑得像深淵,蠟燭滅了,草席上空蕩蕩的,隻有那本破書攤在地上,封皮爛得像皮肉。
他撿起書,手抖得像篩子。書頁翻開,畫著那影子,沒臉,沒眼,黑乎乎的,旁邊寫著泰文,他看不懂,可他覺得,那字在動,像蛇爬過紙麵。他扔了書,書砸在地上,發出悶響,像有人歎氣。他猛地抬頭,牆角有東西,蹲在那兒,低著頭,像在看他。他大喊,揮拳砸過去,拳頭撞在牆上,疼得像斷了骨,可那影子沒了。
他癱坐在地上,喘著氣,手裏全是汗。他知道,那影子在玩他,像貓玩老鼠。他想起僧侶的話——“你是它的執行者。”他不信,可他怕。他怕那影子,那怨魂,真的是他自己。
他爬起來,走出廟,血霧散了,夜色黑得像墨,風吹過,帶著檀香味和腥臭,像死人的呼吸。他攔了輛摩托車,司機是個瘦小子,咧嘴一笑,牙白得像瓷,說:“去哪,老板?”孟非魚低聲說:“機場。”他得去美國,找約翰,他不知道約翰是誰,可他知道,那是唯一的路。
摩托車在曼穀的街頭飛馳,風吹得像刀,割得他臉疼。街頭的燈火閃爍,像無數隻眼睛盯著他,路邊攤販喊得像在嚎,空氣裏全是汗臭和辣椒味。他點了根煙,抽了一口,煙霧嗆得他咳嗽,可他不在乎,他需要這熱量讓自己清醒。
機場候機室裏,他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盯著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塊水漬,像張臉,瞪著眼,嘴角掛笑。他沒睡,可眼皮沉得像鉛。他點了杯咖啡,黑得像墨,苦得像藥。他喝了一口,燙得舌頭疼,可他不在乎,他需要這痛楚讓自己清醒。
飛機起飛時,他靠著窗,窗外是泰國的夜,黑得像深淵,偶爾閃過幾盞燈,像鬼火。他腦子裏全是僧侶的話——“它在用你。”他想起地窖的洞,那黑玉,那聲歎息。他想起林芳的眼,小傑的血,老李的笑。他低聲說:“我不信。”可他知道,他信了。
飛機降落在洛杉磯時,天剛亮,陽光刺眼得像刀,燒得他滿頭汗。他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街頭的喧囂像潮水淹沒他——車流擠成一團,喇叭聲刺耳得像刀,路邊乞丐喊得像在嚎,空氣裏全是汽油味和熱狗香。他攔了輛出租車,司機是個黑胖子,咧嘴一笑,牙白得像瓷,說:“去哪,兄弟?”孟非魚低聲說:“找個教堂,大的那種。”他不知道為什麽去教堂,可他覺得,那影子,那怨魂,也許跟神有關係。
出租車停在一座教堂前,教堂高得像城堡,白石牆閃著光,上麵雕著天使,張著翅,像要飛。孟非魚下了車,扔了張鈔票給司機,司機笑說:“小心點,這地方邪得很。”孟非魚沒說話,推開教堂門,走進去。
教堂裏陰涼得像墳,空氣裏飄著蠟燭味,甜得膩人,混著一絲腥臭,像血。他踩著木地板,腳步聲在穹頂上撞來撞去,像有人跟著他。他抬頭,教堂中央是個十字架,金光閃閃,耶穌閉著眼,嘴角掛笑,跟林芳死時的臉一模一樣。他心跳停了一拍,猛地低頭,手裏的煙掉在地上,燒焦了木板,留下一塊黑疤。
教堂裏有個牧師,穿黑袍,蹲在角落,嘴裏念念有詞,像在唱什麽古怪的調子。孟非魚走過去,低聲問:“你知道約翰嗎?”牧師沒抬頭,手裏的聖經抖了抖,說:“約翰多了,你找哪個?”孟非魚咬牙,說:“一個知道夢裏殺人的東西的人。”
牧師猛地抬頭,眼裏全是白,像瞎了。他盯著孟非魚,嘴角抖了抖,說:“你被盯上了。”孟非魚心一沉,問:“你都知道什麽?”牧師站起來,拄著根木杖,說:“跟我來。”
他們穿過教堂,走進後院,後院有個小屋,牆皮剝落得像爛棉絮,門上掛著串鈴鐺,風吹過,叮當作響,像在叫魂。牧師推門進去,屋裏黑得像深淵,地上鋪著草席,牆角堆著破書,空氣裏全是黴味。孟非魚跟進去,門關上,鈴鐺響了一聲,像在哭。
牧師點燃根蠟燭,火光跳動,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一群鬼魅在牆上爬。他蹲下,從書堆裏翻出本破書,封皮爛得像皮肉,上麵寫著怪字,像蛇爬過的痕跡。他翻開書,指著頁說:“你找的是這個。”
孟非魚湊過去,書上畫著個影子,沒臉,沒眼,黑乎乎的,旁邊寫著英文,他看不懂,可牧師念了出來:“夢魘之主,掌怨魂,控殺令。”孟非魚心跳加速,問:“什麽意思?”牧師眯著眼,說:“意思是,你被它選上了。它不是人,是魂,是怨,幾百年的怨,殺不死,封不住,隻能跑。”
孟非魚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錘子砸了。他想起地窖的洞,那黑玉,那聲歎息。他咬牙問:“怎麽跑?”牧師搖頭,說:“跑不了。它找上你,你就死定了。你家人,是它殺的。你不跑,下一個是你。”
孟非魚愣住,腦子裏閃過林芳的眼,小傑的血,老李的笑。他低吼:“我不信。我要殺了它。”牧師笑了,笑得像鬼,指著書說:“殺它?你連它是什麽都不知道。它不是魂,是令,是追殺令。你是它的手,它的刀。”
“什麽手?”孟非魚追問,嗓子幹得像砂紙。
牧師盯著他,眼裏像點了火:“你夢裏殺過人嗎?”孟非魚一愣,腦子裏閃過那河邊的夢,那把刀,那滴血。他沒說話,可牧師看透了他,說:“那是它在用你。你睡著,它就醒。你不睡,它就等。你體內有它的魂,古老的魂。”
“什麽魂?”孟非魚低吼,聲音抖得像風裏的葉子。
牧師眯著眼,說:“一個君王的魂,貪婪,驕奢,背叛了所有人,被怨氣纏身,千年不散。它在你體內,等著複活。”孟非魚腿一軟,癱在地上。他想起那影子,那聲“還我”,想起林芳死時的臉。他低聲說:“我不信。”牧師哼了聲,說:“信不信,隨你。約翰在這兒,可他不救人,他隻看戲。你要找他,去紐約,時代廣場,他在等你。”
孟非魚抬頭,問:“為什麽紐約?”牧師眯著眼,說:“因為它在那兒等著你。你身上有它的味,血腥味,怨氣味。”說完,他站起來,吹滅蠟燭,屋子黑了。他說:“走吧,別在這兒睡,睡了就醒不了。”
孟非魚爬起來,腿抖得像篩子。他走出小屋,回頭看,牧師蹲在角落,嘴裏又念起來,像在送魂。他推開教堂門,陽光刺回來,燒得他滿頭汗。他攔了輛車,說:“去機場。”他不知道約翰是誰,可他知道,他得找。
夜裏,他躺在機場候機室,盯著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塊水漬,像張臉,瞪著眼,嘴角掛笑。他沒睡,可眼皮沉得像鉛。他知道,那影子在等,等他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