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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幻深淵 《第三章:恒河邊》

(2025-11-21 20:53:36) 下一個

孟非魚坐在去瓦拉納西的長途車上,車窗破了個洞,風吹進來,像刀刮臉。他靠著座椅,硬得像石頭,顛得他骨頭疼。車裏擠滿了人,汗臭、香料味、尿騷味混在一起,像個爛泥坑。他點了根煙,抽了一口,煙霧嗆得他咳嗽,可他不在乎,他需要點東西讓自己清醒。
窗外是印度的夜,田野黑得像深淵,偶爾閃過幾盞燈,像鬼火。車裏的人低聲說話,有人唱歌,有人哭,聲音混成一團,像一群鬼在嚎。孟非魚盯著窗外,腦子裏全是老僧的話——“你是執行者,也是獵物。”他不信,可他怕。他怕那影子,那怨魂,真的是他自己。他忽然像覺得有把刀在一刀一刀地割著自己的心。
車忽然在個破舊的路邊攤旁。司機喊:“休息十分鍾!”孟非魚夢遊般下了車,腿酸得像灌了鉛。他走到攤邊,點了個茶,茶水燙得像火,苦得像藥。他端著杯子,站在路邊,盯著夜色,風吹過,帶著土腥味,像地窖的臭。
攤邊有個男人,瘦得像竹竿,裹著破布,蹲在地上抽煙。他抬頭看孟非魚,眼裏閃過一絲怪光,說:“你去哪?”孟非魚低聲說:“瓦拉納西。”男人笑了,牙黃得像玉米,說:“那兒邪得很。你找什麽?”孟非魚沒說話,盯著他,男人哼了聲,說:“看你這臉,像被鬼盯上了。”
孟非魚心一沉,問:“你知道什麽?”男人眯著眼,說:“我見過你這樣的人。眼神空,身上臭,像死人。他們都死了,睡一覺就沒了。”孟非魚愣住,腦子裏閃過林芳的眼,小傑的血,老李的笑。他咬牙問:“怎麽死的?”男人低聲說:“夢裏。瞪著眼,嘴角掛笑,像被掐死的魂。”
孟非魚腿一軟,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衝過去,抓著男人衣領,喊:“你怎麽知道?”男人沒掙紮,笑了,笑得像鬼,說:“我也見過那影子。黑乎乎的,沒臉,沒眼,跟你走,跟你睡。”孟非魚鬆手,癱在地上,喘著氣。男人站起來,說:“別睡,睡了就沒了。”說完,他走了,消失在夜色裏,像被風吹散的煙。
車開了,孟非魚爬回去,坐在位子上,手抖得像篩子。他沒睡,可眼皮沉得像鉛。他知道,那男人說的沒錯,那影子跟著他,等著他。他點了根煙,抽了一口,煙霧嗆得他眼花。他告訴自己,不能睡,可他撐不住。
他閉眼,夢又來了。
他站在恒河邊,水黑得像墨,風吹過,帶著死魚味。他低頭,手裏握著把刀,刀刃上滴著血,紅得刺眼。他抬頭,河對岸站著那男人,瞪著眼,嘴角掛笑,胸口插著把刀。他想喊,可嗓子啞了。男人動了,朝他走來,水麵蕩開漣漪,像無數隻手在抓他。他揮刀砍過去,刀刃劃過男人,像砍進霧裏,男人散了,可那笑還在,繞著他,像在嘲他。
他猛地睜眼,車裏黑得像深淵,汗水浸濕了衣服,像血。他喘著氣,心跳像擂鼓。他猛地抬頭,旁邊的座位空了,那個男人沒了。他問司機:“那人呢?”司機回頭,眯著眼說:“什麽人?沒人下車。”孟非魚愣住,腦子裏一片空白。他知道,那男人死了,被他夢裏殺了。
天亮時,車到瓦拉納西。孟非魚下了車,站在恒河邊,水黑得像墨,風吹過,帶著死魚味,跟夢裏一模一樣。他點了根煙,抽了一口,煙霧嗆得他咳嗽。他知道,他得找拉姆,不然下一個是他。
他走進城,街頭擠滿了人,乞丐、僧侶、朝聖者,喊聲像潮水淹沒他。他攔了個男孩,問:“拉姆在哪?”男孩抬頭,眼裏全是白,像瞎了,說:“河邊,燒屍的地方,他在等你。”孟非魚心跳停了一拍,他知道,他離答案近了。

瓦拉納西的恒河邊那濕軟的泥土,黑得像腐肉,散發著死魚和燒焦屍體的腥臭。河水緩緩流淌,黑得像潑了墨,表麵漂著灰白的骨灰和破布,像無數死魂在掙紮。他手裏攥著一根煙,煙頭火星跳動,像隻垂死的眼。他抽了一口,煙霧嗆進肺裏,像刀刮,他咳得撕心裂肺,可他不在乎,他需要這痛楚讓自己清醒。
他沒找到拉姆。那男孩說的“燒屍的地方”是個露天火葬場,木柴堆得像山,火光衝天,燒得劈啪作響,空氣裏全是焦肉味和哭嚎聲。他問遍了那兒的人——僧侶、乞丐、抬屍的工人,沒人知道拉姆是誰。有人笑他,有人罵他,有人盯著他,像看個死人。他站在火堆旁,盯著跳動的火焰,腦子裏全是那影子,那聲“還我”,還有車上消失的男人。他知道,拉姆不在這兒,可那影子跟著他,像甩不掉的鬼。
夜裏,他回到旅館,房間小的像棺材,牆上黴斑像地圖,床板硬得像石頭。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塊水漬,像張臉,瞪著眼,嘴角掛笑,跟林芳死時的臉一模一樣。他猛地坐起來,心跳像擂鼓。他沒睡,可眼皮沉得像鉛。他點了根煙,抽了一口,煙霧在屋子裏飄,像鬼魂。他告訴自己,不能睡,可他撐不住。
夢又來了。
他站在河邊,水黑得像墨,風吹過,帶著血腥味。他低頭,手裏握著把刀,刀刃上滴著血,紅得刺眼。他抬頭,河對岸站著個僧侶,裹著橙袍,瞪著眼,嘴角掛笑,胸口插著把刀。他想喊,可嗓子啞了。僧侶動了,朝他走來,水麵蕩開漣漪,像無數隻手在抓他。他揮刀砍過去,刀刃劃過僧侶,像砍進霧裏,僧侶散了,可那笑還在,繞著他,像在嘲他。
他猛地睜眼,房間裏黑得像深淵,汗水浸濕了床單,像血。他喘著氣,心跳像擂鼓。他猛地抬頭,窗外有東西,蹲在那兒,低著頭,像在看他。他大喊,扔了枕頭,玻璃碎了,影子沒了,可那聲音還在,繞著他,像在笑。他衝到窗邊,探頭看出去,巷子裏空蕩蕩的,隻有垃圾被風吹得亂滾。
天亮時,他收拾行李,訂了飛泰國的票。他不知道為什麽去泰國,可他覺得,那影子,那怨魂,不會讓他停。他得跑,得找答案。他在機場候機時,點了杯咖啡,黑得像墨,苦得像藥。他喝了一口,燙得舌頭疼,可他不在乎,他需要這熱量讓自己清醒。
飛機降落在曼穀時,熱浪撲麵而來,像蒸籠裏的火,夾著汽油味和椰子香,嗆得他咳嗽。他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街頭的喧囂像潮水淹沒他——摩托車擠成一團,喇叭聲刺耳得像刀,路邊攤販喊得像在嚎,空氣裏全是汗臭和辣椒味。他攔了輛出租車,司機是個矮胖子,咧嘴一笑,牙白得像瓷,說:“去哪,老板?”孟非魚低聲說:“找個廟,大的那種。”他不知道為什麽去廟,可他覺得,那影子,那怨魂,也許跟神有關係。
出租車停在一座廟前,廟門高得像城牆,金漆閃閃,上麵雕著怪獸,張著嘴,像要吞人。孟非魚下了車,扔了張鈔票給司機,司機笑說:“小心點,這廟邪得很。”孟非魚沒說話,推開廟門,走進去。
廟裏陰涼得像墳,空氣裏飄著檀香味,甜得膩人,混著一絲腥臭,像血。他踩著石板路,腳步聲在地磚上撞來撞去,像有人跟著他。他抬頭,廟堂中央是個佛像,金光閃閃,閉著眼,嘴角掛笑,跟林芳死時的臉一模一樣。他心跳停了一拍,猛地低頭,手裏的煙掉在地上,燒焦了石板,留下一塊黑疤。
廟裏有個僧侶,裹著紅袍,蹲在角落,嘴裏念念有詞,像在唱什麽古怪的調子。孟非魚走過去,低聲問:“你知道夢裏殺人嗎?”僧侶猛地打了個噴嚏但沒抬頭,手裏的念珠抖了抖,說:“你被盯上了。”孟非魚心一沉,問:“你知道什麽?”僧侶站起來,拄著根木杖,說:“跟我來。”
他們穿過廟堂,走進後院,後院有個小屋,牆皮剝落得像爛肉,門上掛著串鈴鐺,風吹過,叮當作響,像在叫魂。僧侶推門進去,屋裏黑得像深淵,地上鋪著草席,牆角堆著破書,空氣裏全是黴味。孟非魚跟進去,門關上,鈴鐺響了一聲,像在哭。
僧侶點燃根蠟燭,火光跳動,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一群鬼魅在牆上爬。他蹲下,從書堆裏翻出本破書,封皮爛得像皮肉,上麵寫著怪字,像蛇爬過的痕跡。他翻開書,指著頁說:“你找的是這個。”
孟非魚湊過去,書上畫著個影子,沒臉,沒眼,黑乎乎的,旁邊寫著泰文,他看不懂,可僧侶念了出來:“夢魘之主,掌怨魂,控殺令。”孟非魚心跳加速,問:“什麽意思?”僧侶眯著眼,說:“意思是,你被它選上了。它不是人,是魂,是怨,幾百年的怨,殺不死,封不住,隻能跑。”
孟非魚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錘子砸了。他想起地窖的洞,那黑玉,那聲歎息。他咬牙問:“怎麽跑?”僧侶搖頭,說:“跑不了。它找上你,你就死定了。你家人,是它殺的。你不跑,下一個是你。”
孟非魚愣住,腦子裏閃過林芳的眼,小傑的血,老李的笑。他低吼:“我不信。我要殺它。”僧侶笑了,笑得像鬼,指著書說:“殺它?你連它是什麽都不知道。它不是魂,是令,是追殺令。你是它的手,它的刀。”
“什麽手?”孟非魚追問,嗓子幹得像砂紙。
僧侶盯著他,眼裏像點了火:“你夢裏殺過人嗎?”孟非魚一愣,腦子裏閃過那河邊的夢,那把刀,那滴血。他沒說話,可僧侶看透了他,說:“那是它在用你。你睡著,它就醒。你不睡,它就等。你是它的執行者。”
孟非魚腿一軟,癱在地上。他想起那影子,那聲“還我”,想起林芳死時的臉。他低聲說:“我不信。”僧侶哼了聲,說:“信不信,隨你。它在等你,在夢裏等你。你要去美國,找個叫約翰的人,他知道怎麽封它。”
孟非魚抬頭,問:“為什麽美國?”僧侶眯著眼,說:“因為它不隻在亞洲,它到處跑。你身上有它的味,血腥味,怨氣味。”說完,他站起來,吹滅蠟燭,屋子黑了。他說:“走吧,別在這兒睡,睡了就醒不了。”
孟非魚爬起來,腿抖得像篩子。他走出小屋,回頭看,僧侶蹲在角落,嘴裏又念起來,像在送魂。他推開廟門,熱浪撲回來,燒得他滿頭汗。他攔了輛車,說:“去機場。”他不知道約翰是誰,可他知道,他得找。
夜裏,他躺在機場候機室,盯著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塊水漬,像張臉,瞪著眼,嘴角掛笑。他沒睡,可眼皮沉得像鉛。他知道,那影子在等,等他閉眼。
就在這時,廟裏的鈴鐺聲響了,像從遠處傳來,像在叫魂。孟非魚猛地抬頭,窗外湧起一片血霧,紅得刺眼,像活的。他愣住,腦子裏一片空白。他知道,那影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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