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彬彬看著校長跪倒在地,心中湧起一種奇異的滿足感。這種感覺她很熟悉——當她完美地執行孫行的意圖時,當她成為孫行意誌的延伸時,她總會感到這樣的滿足。
她想起昨晚在宿舍鏡子前的練習。她對著鏡子厲聲喝道:"你是人民的敵人!"然後觀察自己的表情,調整語調,直到找到最完美的憤怒。
這些練習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大概是從她六歲那年,父親第一次帶她參加高幹子弟聚會。那些比她大的孩子圍成一圈,討論誰的父親職位最高。她怯生生地站在外圍,不敢說話,直到一個男孩注意到她。
"你是誰家的?"
"我爸爸是..."她剛開口,男孩就擺手打斷。
"算了,肯定不重要,不然我們早就認識你了。"
孩子們的笑聲如刀子般刺痛她。從那天起,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裏,你要麽是中心,要麽是邊緣。而邊緣的人,隻能尋找一個中心來依附。
孫行就是她找到的中心。
初入女四中時,文彬彬注意到孫行走路的方式——昂首挺胸,像她父親在新聞裏的模樣。其他女孩見到孫行都會自然地讓開道路,就像海水為船隻讓路。那一刻,文彬彬知道,她要成為孫行最忠實的追隨者。
不是朋友——朋友意味著平等,而文彬彬從不奢望平等。她要成為孫行的影子,孫行的延伸,孫行意誌的執行者。
她開始觀察孫行的一切。孫行喜歡什麽顏色的筆,她就買同樣的。孫行說某個老師討厭,她立刻表示讚同。孫行皺眉時,她就準備好了拳頭。
最重要的是,她學會了讀懂孫行的眼神。
一個眼神,她知道該上前威脅誰。一個手勢,她明白該動手了。一聲輕歎,她立刻準備好為孫行排憂解難。
就像現在,孫行的一個眼神,她立刻明白該如何讓校長更加痛苦。她不需要思考對錯,不需要承擔道德的重量。她隻需要忠誠地執行,完美地服從。
這是她存在的意義,也是她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東西——不再需要做選擇的自由。
昨晚,當孫行表達對自己行為的一絲懷疑時,文彬彬立刻跪在她麵前,握住她的手:"孫行,你忘了毛主席說的話嗎?'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革命是暴動!'我們在為人民除害,在為毛主席掃清道路!"
看到孫行恢複鬥誌的那一刻,文彬彬感到深深的滿足。這就是她的價值——當孫行懷疑時,她提供確定性;當孫行猶豫時,她給予推動力。
現在,站在烈日下的操場上,文彬彬感到前所未有的完整。作為孫行意誌的延伸,作為革命機器的一個零件,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不會感到內疚,因為內疚是獨立思考的結果,而她已經放棄了獨立思考的權利。她也不會感到快樂,因為快樂需要個人的情感,而她已經將個人的情感交給了孫行。
她隻會感到服從的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