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9）

（黑雲壓城）

呂文煥扶著斑駁的城牆，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眯起眼睛，望向西邊那片逐漸逼近的煙塵。那煙塵如同一條黑龍，正張牙舞爪地向襄陽撲來。城下的護城河泛著暗紅色的波光，仿佛已經預見了即將到來的血腥。

“報——！”
一聲淒厲的喊叫打破了城頭的寂靜。呂文煥轉頭，看見一個滿臉血汙的斥候跌跌撞撞地衝上城樓，跪倒在地。
“蒙古大軍距城已不足十裏！前鋒正是阿術親率的鐵騎！”
呂文煥的瞳孔驟然收縮。阿術——這個名字像一把尖刀，刺進每個宋軍將士的心髒。五年前，正是這個蒙古悍將在樊城外築起長圍，活活困死了守將牛富。如今，他帶著更凶猛的鐵騎卷土重來。
傳令下去，收起吊橋，全軍戒備！呂文煥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城頭頓時亂作一團。戰鼓聲、號角聲、士兵的奔跑聲混雜在一起。呂文煥看見幾個年輕的士兵手忙腳亂地裝填弩箭，箭矢掉了一地。他心中暗歎，這些新兵蛋子，怕是連血都沒見過。

大人，要不要先放城外營壘的弟兄們進來？副將範天順小聲問道。
呂文煥猶豫了。城外營壘有三百精銳，是他精心訓練的死士。但若此時放下吊橋…
來不及了！城樓上一聲驚呼。
呂文煥猛地轉頭，隻見西邊的地平線上，蒙古騎兵已經如潮水般湧來。那些騎兵穿著輕便的皮甲，馬刀在夕陽下閃著寒光。最可怕的是他們的速度——轉眼間，前鋒已經衝到了護城河邊。
收橋！快收橋！呂文煥厲聲喝道。
絞盤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吊橋緩緩升起。城外的宋軍見狀，紛紛丟下武器，哭喊著向城門奔來。
“讓我們進去！”
“大人開恩啊！”
呂文煥閉上眼睛。軍令如山，他不能冒險。當他再次睜眼時，蒙古騎兵已經殺到了護城河邊。箭矢如雨點般落下，城外那些來不及進城的宋軍士兵，像割麥子一樣倒下。

此時，肖二貨蹲在營壘的箭垛後麵，雙腿抖得像篩糠。他本是襄陽城一個賣豬肉的，因為欠了賭債，被債主逼著頂替別人從軍。誰能想到，剛入伍三個月，就碰上了蒙古大軍壓境。
肖都頭，咱們怎麽辦？身邊的小卒帶著哭腔問道。
肖二貨咽了口唾沫，感覺褲襠裏一陣濕熱。他偷偷往下瞄了一眼——果然尿了。蒙古騎兵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他甚至能看清那些猙獰的麵孔。
撤……撤退！肖二貨尖叫道。
他轉身就要跑，卻被一個魁梧的身影攔住。那是鄭林，營壘的副指揮使，一個真正的老兵。
肖都頭，此時撤退就是送死！鄭林一把揪住肖二貨的衣領，“富貴險中求，跟老子殺出去！”
肖二貨拚命搖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鄭林厭惡地鬆開手，轉身對剩下的士兵吼道：“弟兄們！橫豎都是死，不如拚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殘餘的宋軍士兵被激起了血性，紛紛舉起武器：“殺！殺！殺！”

但見肖二貨趁亂溜到了瞭望台上。從這裏，他能清楚地看到戰場全景。蒙古騎兵已經突破了第一道防線，正朝城門衝來。為首的將領身材魁梧，頭戴鐵盔，正是傳說中的阿術。
弓手！弓手呢？肖二貨尖聲叫道，“射那個禿驢！射死他！”
幾個弓箭手手忙腳亂地拉弓，但箭矢要麽射偏，要麽力道不足。肖二貨急得直跳腳，一把奪過身邊士兵的角弓。
“廢物！看老子的！”
他哆哆嗦嗦地搭箭上弦，眼睛死死盯著城下那個耀武揚威的蒙古將領。說來也怪，平日裏連靶子都射不中的肖二貨，此刻卻如有神助。他屏住呼吸，手指一鬆——
“嗖！”
箭矢劃破長空，直奔阿術而去。
第三章 生死一線

阿術正揮舞著彎刀，指揮騎兵衝鋒。突然，他感到一陣勁風襲來。多年沙場經驗讓他本能地側身一閃，但那箭來得太快，還是擦過了他的坐騎。
“噅——！”
黑駿馬吃痛，前蹄高高揚起。阿術猝不及防，被甩進了護城河。冰冷的河水瞬間灌入他的口鼻，沉重的鎧甲拖著他往下沉。

將軍！岸上的親兵驚呼。
阿術在水中掙紮，眼前一片模糊。他拚命蹬腿，但鎧甲像鉛塊一樣拖著他下沉。肺裏的空氣越來越少，耳邊隻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難道要死在這裏？一個念頭閃過阿術的腦海。不！他還有宏圖未展，還有大汗交代的任務沒有完成！

就在這時，一根繩索破水而入。阿術用盡最後的力氣抓住它，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拉出水麵。他大口喘息，吐出幾口河水，發現自己被拉上了一匹紅鬃馬。
將軍沒事吧？救他的是親信木花裏。
阿術抹了把臉，突然咧嘴笑了：“呸！這漢江水倒比馬奶酒還甜三分！”

這句話像有魔力一般，讓原本慌亂的蒙古騎兵重新鎮定下來。阿術環顧四周，發現宋軍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仿佛見了鬼。
他故意大聲喊道：兀那撮鳥！前日有個瞎眼相士給老子摸骨，道是’將軍乃天狼星下凡，合該有九條性命’。說著拍了拍甲胄上的箭痕，“今日折了一條，還剩八條。待俺破了這鳥城——”
他突然暴喝一聲：“定把你那醃臢腦袋剁下來，裹上熟牛皮，教兒郎們當鞠球踢！”

話音未落，又一支冷箭射來。阿術反手一刀，將箭劈成兩段。他大笑一聲，策馬衝向城牆，身後的蒙古騎兵發出震天動地的吼聲。

瞭望台上，肖二貨癱坐在地，褲襠濕了一大片。
肖官軍，您這褲襠怎的濕了？一個士兵捏著鼻子問道。
肖二貨沒有回答。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城下那個死而複生的魔鬼，耳邊回響著阿術的威脅。突然，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的首級不保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