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頓是個金融家

不經意間，黃金價格又要去衝擊新高了。

黃金保值升值的很多原因，我們現在都已經耳熟能詳。黃金是資產配置中獨特的壓艙石，不確定性和危機中的壓艙石資產；長期看是對抗通脹與貨幣貶值的有效工具；產量有限；不腐蝕，不變質.....

尤其是，各國央行也在這幾年不斷增加黃金儲備。2024年，全球央行淨買入黃金約1,045噸（年淨增）。這是全球央行連續第3年淨買入超過1,000噸。截至2024年，全球央行黃金儲備總量達到36,000噸以上。2025年，截止3季度末，全球央行購買黃金約634噸，略低於過往三年，但依然高於長期平均水平。

盡管黃金在央行儲備與貨幣政策組合中的戰略角色在增強，但是，這個時候的黃金更多時候是外匯儲備的多元配置與風險對衝工具，或者是減少對美元單一儲備貨幣的依賴。離曾經的金本位還差的遠。

曆史上，在黃金鼎盛的金本位時期，黃金占全球央行儲備的比例曾超過90%。而如今，黃金僅僅占總儲備的15%20%左右。

這就來到我們討論的話題，金本位是這麽來的？

它多虧了一位曆史的偉人，偉大的金融家

科學家轉行金融家的牛頓

我們都知道，牛頓是曆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家之一，但是對於金融行業的影響卻少有人知。

他是個大器晚成的人。早年牛頓的生活並不順利。1643年，他的父親在他出生前三個月去世，他的母親在他三歲時再婚，留下了小牛頓和祖母在一起生活。後來，牛頓16歲的時候，他的母親再次喪偶，她讓牛頓退學，在家裏的農場工作。

直到一位有同情心的校長發現了牛頓的才能，說服牛頓的母親把他送回去。這樣，牛頓在學術上才漸漸進入正軌。在叔叔的幫助下，牛頓進入了劍橋大學三一學院。他的天才也才慢慢展現。

1665年，英國爆發了嚴重的鼠疫。僅倫敦地區就有八萬人死亡。英國也不得不展開了的疫情封鎖。當時的劍橋大學關閉了近一年時間。也正是在這個時間，封鎖在伍爾索普家中的牛頓，通過觀察蘋果的掉落，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同樣也是在這個時期，牛頓發展了微積分，以及光學理論。他證明了白光是由一係列不同顏色的光譜組成，並促使他發明了反射望遠鏡。

當然，天才也有自己的煩惱，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牛頓全身心投入到各個領域，從煉金術到神學的各個學科。而且，他對批評者敏感且報複心強，這種心理讓他隱瞞了許多發現。他的許多偉大作品直到去世後才為人所知，這其中包括他關於微積分的巨著《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

這種高傲的性格和孤獨的生活，也導致牛頓在劍橋越來越被孤立。到了1690年代，他對大學生活感到失望，開始在倫敦尋找新的方向。

這個時候，牛頓以前的一個學生伸出了援手。查爾斯蒙塔古（Charles Montagu）出身於諾曼征服時期的一個古老貴族家庭，1679年進入三一學院，師從牛頓。離開劍橋後，蒙塔古迅速崛起：1694年，年僅33歲的他就被任命為財政大臣。他創建英國央行，英格蘭銀行的時候也發揮了關鍵作用。1665年，蒙塔古當選為英國國家科學院皇家學會主席，而那個時候的牛頓已經是該學會最傑出的院士之一。他們通過協會重新建立的聯係，並為以後的合作鋪平了道路。

1696年3月19日，英國財政大臣查爾斯蒙塔古爵士通知他，威廉三世國王承諾任命這位博學家為皇家鑄幣局的督辦。在劍橋大學度過了35年時光的牛頓已經為倫敦的新篇章做好了準備。此舉也正式開啟牛頓的職業生涯第二春：進軍金融領域。

實話講，牛頓完全可以在督辦的職位上躺平。這個職位身居要職，薪水豐厚，而且幾乎不需要出勤。但牛頓的性格顯然不是這樣的。牛頓渴望在這個職位上發揮更大的作用。

機會總是會在合適的時機出現。牛頓剛剛上任，就遇到了一件大事。英國當時的通用貨幣是銀幣，由於製造門檻較低，假幣泛濫。市麵上充斥著殘缺和貶值的銀幣，很多人從硬幣邊緣刮下銀子，熔化牟利。導致英國銀幣在國際金融市場上口碑暴跌，許多國家拒絕接受。

於是，英國決定重新鑄幣。但是當時英國鑄幣的效率極低，每星期的產量是1.5萬英鎊。按照這種速度，完成工作目標需要將近9年的時間。

牛頓認為鑄幣效率有非常大的提升空間，完全可以通過合理規劃完成。理科生的脾氣上來後，說幹就幹。牛頓每天淩晨4點到辦公室，翻閱了200多年來的鑄幣廠的所有曆史記錄和工人工作的情況，了解造幣的流程和規定，詳細記錄機器的運轉情況。獲得了這些基本信息後，牛頓經過測算，新購置了熔爐、壓平機和衝床。他還計算出效率最高的人員配比，把工人、馬匹、馬夫數量重新做了規劃。例如，他計算出，讓機器保持每分鍾50到55下的運轉頻率，工人就能夠連續工作幾個小時不需要休息，同時還能保證生產質量和安全。

改革效果很快得到了體現：造幣廠的造幣效率從每周1.5萬英鎊提高到每周5萬英鎊。而且，即使工人們一天工作10小時，工作強度大大增加，但是工廠的傷亡人數反而大減。隻用了兩年多時間，牛頓就完成了全國銀幣的重鑄工作，共計重鑄680多萬英鎊。

同時，他也著手打擊造假活動。牛頓加強了對新磨邊銀幣的化驗、蓋章和分發的控製。與此同時，他積極打擊造假者，親自調查了上百起案件，並成為一名業餘偵探。盡管牛頓性格孤僻，身處高位，但他竟然能黑白通吃。牛頓在倫敦的酒館和咖啡館，與臥底，與線人、金融家和罪犯都混在一起，達成自己的目的。例如，他最著名的目標是威廉查洛納，一個膽大包天的隱蔽造假者，還曾公開嘲笑鑄幣廠。牛頓利用證人證詞和偽造的硬幣樣本，精心策劃了一個案件，導致查洛納於1699年被定罪，並最終處決。

通過這些努力，牛頓管理的鑄幣廠成為了當時的模範企業，也穩定了英格蘭的貨幣。由於這些功勳，1699年，他被晉升為皇家造幣廠廠長，1703年當選為皇家學會會長，並一直任職到1727年去世。

銀本位與金本位

這個問題解決後，牛頓還麵臨另外一個問題。前文提到，英國之所以要重鑄銀幣，一大原因是假幣泛濫。銀幣本身的固有屬性也是貶值的重要原因：銀幣非常容易磨損。一枚銀幣經過多年的手手相傳，花樣和麵值變得模糊不清，銀幣的重量也日益減少，舊銀幣遠不如新銀幣值錢。可是，新銀幣剛剛重鑄，人們對其接受度和信任度都還沒有建立起來。因此，白銀兌換成黃金的比率不斷下降，人們更加依賴黃金。

另外，英國長期以來一直實行金銀雙金屬硬幣製度。1663年，它開始發行一種金幣（幾內亞），價值1磅或20先令貨幣，含7.688克金幣，每先令含5.57克銀。這意味著隱含的金銀價格比為14.5:1。隨著兩種貴金屬之間的相對價值波動，幾內亞的價值也在波動。於是，財政部要求牛頓穩定幾內亞的官方價值。

雪上加霜的是，海外白銀價格要遠高於英國，把白銀販賣到海外可以實現套利。這導致英國國內的銀幣急劇流失。

牛頓需要解決這個棘手的難題。聰明的牛頓很快想到了辦法：既然黃金不斷流入、白銀不斷流失，為何不改鑄金幣，推廣他？

於是在牛頓的主導下，英國皇家造幣廠向議會提交了一份貨幣報告，詳細論證了白銀大勢已去，黃金會普遍流行。牛頓建議，不再用白銀進行鑄幣，而是改用黃金鑄金幣。英國議會接受了牛頓的建議：大量鑄造金幣。1700～1717年間，英國皇家造幣廠鑄造了814萬英鎊的金幣，卻僅僅鑄造了22萬英鎊的銀幣。

同時，牛頓建議將幾內亞設定為21先令。這個數值似乎與開始的價值相比不符，犯了一個錯誤。但是，它意味著黃金與白銀比率上升到15.2:1，略高於歐洲大陸的14.5。這給人們創造了一個套利機會：在英國被低估的銀幣被熔化並走私到歐洲大陸，同時運回更值錢的黃金。隨著時間的推移，英國的銀幣減少，黃金增加。

雙管齊下的做法，帶來了巨大的影響，讓大英帝國轉向了事實上的金本位。牛頓的決定，無論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後來被稱為幸運的錯誤。這意味著，英鎊將盯住黃金，使英鎊完全可兌換為固定重量的黃金，也讓英鎊也成為了全球最主要的結算工具。

這個過程中，牛頓的理智，解決問題的智慧得到了充分發揮。他能夠從複雜的環境中找到問題的關鍵，並且永和市的方法解決它。牛頓為英國在1821年正式采用金本位製鋪平了道路，不斷流入英國的黃金形成了巨額的黃金儲備。這不僅為匯率和價格帶來了穩定，加強了倫敦作為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

當然，牛頓的閑不住也有不理智的時候。1720年，南海公司陷入投機狂熱。南海公司是一家擁有南美獨家貿易權的公司。牛頓很早就進行了投資，並獲得了可觀的收益，但隨著股價的持續飆升，這位77歲的學者無法抗拒它的誘惑，買入了更多股份。最終，跟所有的泡沫破滅一樣，他失去了大部分畢生積蓄。牛頓財富的幻滅，讓他說出了那句名言

我能計算天體的運動，但不能計算人類的瘋狂

插一個小故事

這個故事中，有個有趣的問題。金融體係中，你可以隨處可見銀：銀行，投資銀行，銀票，銀根你想過沒有，為什麽不叫金行，金票。

公認的西方最早銀行誕生於文藝複興時期的意大利。銀行一詞的起源最早形態也是意大利語的Banco。其本意為長凳。在那時經濟發達的意大利威尼斯和熱那亞，曾扮演著歐亞貿易的重要樞紐角色。威尼斯商人的商業努力，產生了巨大的貨幣兌換與鑒別需求。當時，專門處理貨幣的辦事處就是以一條長凳為工作台。因此，商人們戲稱這些辦事處為Banco（長凳）。

英語中的Bank一詞，就源於banco。但本質上，那時的Bank不是銀行，而是金行。在17世紀的英國，紙幣尚未出現，當時已經開始富裕的人們想儲存財富，就會選擇將金塊送至鑄幣廠，鑄成便於攜帶的金幣。但鑄幣廠屬於英國國王。當1638年英國國王查理一世與勇敢的心發生戰爭時，他用了鑄幣廠中平民的黃金儲備。這一行為激起了民眾憤怒，最終導致了1649年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爆發，國王查理一世被斬首。

擁有更重要地位的商人們也汲取了之前的教訓，不再選擇將金子存入國王的鑄幣廠，而是紛紛轉向私營的金匠。金匠們會為商人開具憑證，作為日後取金的依據。後來，商人們在交易時發現，其實並不需要直接使用黃金，隻需出示這些黃金憑證即可。這種交易方式，不僅為後來的英國銀行券的誕生奠定了基礎，更是英鎊貨幣體係的起源。

銀行在中國，可能更早出現，甚至可追溯至南唐時期。但那時的銀行有點像上麵說的金匠，做熔鑄銀錠、打造器皿飾物的金銀鋪。到了近代，國家貿易的增加，讓銀行被賦予了新的含義。廣東人鄺其照將Bank翻譯為銀行，與占據老百信心智，最傳統的貨幣銀緊密相連。銀行這個詞也逐漸深入人心，沒有人再想創造一個金行了。

這個詞翻譯的太好，導致日本也把之前自己翻譯的金館改了過來。1870年，日本財相伊藤博文在籌劃設立新金融機構時，偶然看到鄺其照所著的《華英字典》中將BANK譯為銀行。於是明治政府頒布的法條，就改為《國立銀行條例》。於是銀行這個詞普及開來。

寫在最後

之後的曆史，我們都已經了解。先是英國成為世界金融霸主，之後是美國。他們都曾經依靠巨大的黃金儲備，讓本國貨幣與黃金兌換掛鉤。這都承襲了牛頓設計的兌換機製。但是，布雷頓森林體係總結後，美國終止美元與黃金兌換，金本位也已經是過眼雲煙。

雖然現代央行又開始大舉買入黃金資產，但是沒有哪個國家再嚐試金本位製度（神奇的津巴布韋做過嚐試）。而且，普遍認為，金本位也不適合複雜現代經濟。它不利於貨幣政策應對經濟波動，還可能限製央行的靈活調控能力。

這也不是我們討論的目的。與很多成功的故事一樣，當時的金本位，是在當時的條件下，出現了嚴重的問題，並最終由一個偉大的人，經過不懈的努力，尋找到合適的方法解決它，並借機將其影響力傳播到全世界。

這就是艾薩克牛頓的思考和解決問題的方法。這也與馬斯克，貝索斯，喬布斯，阿裏巴巴，騰訊的產品擴張如出一轍。這種模式的共性，是值得我們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