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大轉折,大事聯串
一、天下情人誰更癡?
酈靜月向東方泥說:“蒯醫生的老公是個科學家,一生都迷在他的科研項目中。他經過七八年的苦苦鑽研,終於有了重大突破,成果在望,高興得哈哈一陣大喜,突然的興奮與激動,暴發腦溢血,倒在實驗室的椅子上,經搶救無效,走了……
“後來我曾勸她,你現在自由了,可以和逯笛結合了,蒯醫生說,唉!他還年輕,我不能再害他了,讓他去找一個更合適的吧!我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年齡大了,不合適?年齡算得了什麽啊!他明知道你的年齡,但他願意用生命為代價讓他在你身上試一試。他試過了,美不可言傳,他才那麽死心踏地用生命死守著你的幻影,矢誌不渝。你們還有後半生嘛!這種結合有什麽不好?”
東方泥說:“自從逯笛被貶到窮鄉僻壤,一去就杳如黃鶴,難道你要蒯醫生千裏尋(?),去找他。”
酈靜月說:“去年他來過了。”
東方泥驚異地啊了一聲。
下麵就是蒯曉情和逯笛演示的一段故事:
每當蒯醫生看門診時,來就診的病人就特多。後來就限號,號拿完了就停止,病人隻好等到下一次蒯醫生值班時再早點來排隊掛號。但是有些病人是等不得的,有的病人來得很遠,等了半天看不上病,這都叫蒯醫生於心不忍,於是就臨時加號。這樣一來,有時要到中午一點多鍾,蒯醫生才能下班,她不僅不煩,反而覺得很欣慰。得到患者的認可和讚許,是醫生的最大榮譽。贈給她的錦旗掛滿一麵牆。越是這樣,她的病人越多,病人越多,她碰到的疑難問題也越多,這樣就逼得她不斷地學習、不斷地吸收國內外新的知識,不斷地總結經驗。實踐出真知,醫術也就越來越精湛,形成良性循環。各行各業的家專、能工巧匠就如此這般地不斷湧現出來。
待最後一個病人看完了,蒯醫生將白大褂往衣架上一掛,弓身換鞋子……。
(一)帥小夥子突然造訪
“曉情!”有點膽怯而小聲、動情的呼喚。
心裏想是誰呀?往門口一看,愣了一下,才認出。“啊!是你呀!什麽時候來昆明的?快進來!”聲音也不大,有點激動。待他進到屋裏,曉情隨手把門虛掩著。
“我是來昆明為衛生所買幾件醫療器械,事情辦完了。我明天就要走了,特來看看你。其實……我來過一次,看你門診的病人太多,我無法單獨接近你,就走了。今天我來得比較早,一直等到現在。我帶來兩包東西送給你,一包是天麻,一包是蟲草,都是我在野外自己挖的野生的。到目前為止蟲草還無法工人繁殖,野生的質量都比較好。”他的話說得急切,極力想表明他來看望她的動機,遂從背包裏拿出兩大包。
“唉呀!你送我這麽多幹什麽?”
“你留著吧!有用的。我來一趟不容易,也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好送。”
“最好的不一定最貴重,但一定讓人刻骨銘心。這是你用血汗換來的,這就很珍貴了。況且這兩樣藥也是有特效的稀缺藥。謝謝你還惦記著我。”
這幾句話是他未曾料到的,一下子就啟開了他的心扉。
“曉情!說真話,我天天都在想念你!”這才是千金難買的一句話。這句話在他心裏埋藏了九年,這是被時間證明了的,今天終於當著她的麵一吐為快了。
“你在基層生活得還好嗎?”曉情深情地問。
“還好,領導、群眾對我都很好。農村,特別是山區,缺醫少藥,農、牧民又沒有公費醫療。在農村或山區,能少花錢和不花錢就能醫病的方法,有兩個:一個是針灸、一個是草藥。一個方便、一個就地取材。我就鑽研中草藥和針灸。用針灸和中草藥醫好了不少患者的病。我認識一個和尚,善於推拿。農村的患者多為體力勞動者,骨傷比較多,骨骼錯位或脫臼。患者彎著腰哼哼嘰嘰進屋來,經他一推一按一揉,直著腰笑咪樂嗬地出去。頭疼、腰疼、腿疼的患者經他七揑八揑,好了,高高興興地走了。農村就最需要這樣的醫生,真所謂手到病除,妙手回春。開始我要向他學習,他不太願意教我。後來我得到領導的同意和支持,就搬進破廟裏和他住在一起,在生活上、醫療上誠心誠意地照顧他,協助他,他終於同意教我了。現在,我已經可以用針灸和推拿獨立處理患者有關病症了。關鍵在於要多實踐,在實踐中總結經驗教訓……。”他有好多話想向她說啊!
“這一點很重要,你要把你行醫過程中的經驗教訓很好地總結出來形成文字,以便很好地傳承下去。”
“我現在正在幹這個事。”
曉情拉開抽屜拿出一本書來遞給逯笛,說道:“這本書送給你,會有用的。”她用這種方式來支持他、鼓勵他。逯笛接過來一看,是本《針灸治療手冊》,頓時眼睛一亮,隨手一翻:上篇有各種針灸法知識,如針刺法、電針法、穴位注射法、皮膚針法、拔罐法、刺絡拔罐法、灸法、耳針法;中篇寫的是穴位,共計穴位150餘種,並附有詳解圖;下篇是治療,有常見病症的治療57種,等等。翻翻看看,簡直不忍釋手。
連聲道:“太好了,太好了,這真是雪中送炭啦!曉情!我太感謝你了。我一定好好地幹,我的醫術一定會大大提高一步…,不是一步,是大大提高十步…,不,是一百步!”
曉情說:“你慢慢看吧!接合自己的經驗,還可以進一步總結和豐富祖國的醫學寶庫。你一定會成為一位專家。”
逯笛說:“是的,我還想過,我搞好本職工作,就是對你的最好回報。”
曉情說:“你在基層工作,生活還是艱苦的,工資夠用嗎?”
逯笛說:“還不是那38.5元,大家的工資都沒有動,我的工資也夠用了。在農村醫生是最受歡迎的。都要拉你去吃飯。當然也不是吃什麽好的,無非吃點燒洋玉呀!酸菜湯呀!藏族就請你吃糌粑。用青稞麥炒熟後磨成麵,吃時用酥油拌和,在碗裏揑成小團吃。過年過節我都不敢到農村去,彝族過年殺豬,要吃大塊肥肉,否則不過癮。肥肉的膘有手掌那麽厚那麽一大塊。”說著就伸出他的大巴掌。“蓋在你碗裏非吃下去不可,不吃是看不起他。一口咬下去,那油會從嘴的兩個角淌下來。”倆人都笑了起來。“用大竹筒裝滿米酒,大家傳遞著順著喝,一人一口。你隨便抿一口都不行,你要喝一大口吞下去,要大家能聽見咕咚一聲才行。轉了一圈又一圈,幾圈下來就把人撂倒了……那些彝族婦女都能喝酒,笑我不行,白長這麽大的個子……”倆人又笑了。他有很多話想向她說啊!
“這些少數民族都好得很,對人熱情、忠誠、舍己為人。”曉情說著露出溫柔的笑臉。他非常喜歡她這張笑臉,特別使人感到親切,具有磁石般的吸引人。
“是的,你若到彝族家裏去,不管他們有多困難,都傾其所有來款待你。所以我一般都不到彝族家吃飯。我一個人好辦,多半是到馬店裏跟趕馬幫的人一起吃住,隻要不餓著就行。”
(二)他守著她的照片孤身不娶
“你……怎麽還是一個人啊!你在事業上做出了成績,這當然很好。但是也應該有個家,應該有一個與你相親相愛、與你同甘共苦、與你互敬互助的好姑娘;你們相依為命,共度人生。”說話時眼神裏流露出深切的關懷,無比的同情,關不住的疼愛。他非常喜歡她這樣的眼神,能暖人心,能融化心靈裏一切苦楚。
“我把你送給我的那張披著紗巾的照片放大了,掛在我的床頭。有你天天和我作伴,我感到十分欣慰。”
“你還年輕啊!難道一輩子就這麽幹熬著嗎?”
“我望著你的照片,想著我們在一起所發生的那些生活細節,那種美感一直蕩漾在我心頭,這就足夠了……”說著眼白就紅了。他被她對自己的理解和同情而感動。
“唉!你也可憐!”曉情疼愛地說。
兩個人都沉默了。
逯笛怕難為她,忙解釋說:“我隻想來看看你。我見你一麵就滿足了。”
隔了一會兒,曉情含情默默地說:“難道我本人還不如那張照片嗎?”
逯笛這才把曉情摟在懷裏匆匆接了一個吻,因為辦公室的門是虛掩著的。
曉情笑著說:“你餓了吧?我們都忘了吃飯。”
逯笛笑答:“三千日時得一吻,飄然不知肚腸饑。”
曉情說:“走吧!現在去吃飯吧!”立即戴上茶色眼鏡出了門。
在《望江樓飯店》二樓一個角落裏坐下,蒯醫生點了幾個議價菜,貴一點,但質量好些。
“你當醫生為什麽不戴手表,有些需要計算時間的診斷,你怎麽辦?”
逯笛答道:“我有一個小鬧鍾,可以計時嘛!”
曉情笑道:“難道天天背著鬧鍾跑。”
逯笛說:“嗯,是的。”遂從背包裏掏出鬧鍾給曉情看。
曉情忙把自己手腕上的表取下來說:“來,你戴上,用手表比較方便。”逯笛一個勁推辭。
曉情說:“這隻英拉格表是男式的,適合你戴,我家裏還有一隻女式的羅馬表,我戴那隻比較合適。”說罷硬給他帶上了。
在望江樓飯店吃完了飯,曉情意味深長地說:“簞食瓢飲三千日,一吻難填九年饑。你跟我走。”
他們離開飯店,回到醫院門診部,已經兩點多鍾。
“你在門診部掛號處靠牆的那排椅子上坐一會兒,我到樓上去一下就來。你等我。”曉情說。
上到三樓醫管處敲敲門,酈靜月打開門,隻見門前站著一位身穿套頭淺藍色薄毛線上衣,白色西服裙,戴茶色眼鏡的女士。
“你……”酈靜月正疑惑著。
蒯醫生摘下眼鏡,酈靜月這才認出來,打趣道:“是你呀!我還以為是哪位老外哩!好洋氣啊!”
“現在哪有老外到你這裏來。”蒯曉情說。
“你這一身打扮,不怕別人給你貼大字報,說你是資產階級的臭小姐。”
“貼過了,批我穿西服、穿連衣裙等等,孫二娘寫的,充滿詬誶謠諑之詞。我在他的大字報上批注道,馬克思、恩格斯也穿西裝,馬克思夫人也穿連衣裙。江青為出國人員親自設計的‘江青服’就是連衣裙,這怎麽說?請回答。她不敢回答。”兩個人都得意地笑了起來。
“你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何貴幹?”
“他來了!”
“哪個‘他’啊?”酈靜月二丈金剛剛摸不著頭腦。“啊,”一拍腦袋,“是不是那個‘小死鬼’?”酈靜月睜大眼睛驚奇地問。
“現在不小了,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了。”
“他來了找我幹什麽?”
“把你的辦公室晚上借我用一用。”
“你是要……”
曉情坦率地說道:“他仍然是個單身,一直守著我送給他的那張照片幹熬著。他來一趟不容易,明天就要回鄉裏去了,我要回報他。”一副慷慨就義的神情。
“我看你是情令智昏啊!我辦公室對麵就是院領導值班室,24小時都有領導人值班,接電話,出出進進處理一些急事。當然有時也安排我值班,但今晚不是我。你這不是自投落網嗎?”
“怎麽辦?我們的辦公室都是共用的,而且二樓值夜班的人更多,更容易被人發現。又不能去旅館開房間,那是要證明的。”
酈靜月考慮了一下,看了看手表說:“現在才兩點多鍾,離下班還有三個多鍾頭,我們宿舍樓道裏不會有什麽人。你們到我家去吧!我老公出國了,到阿爾巴尼亞去了,大女兒下午放學較早,我都是讓她在我辦公室做完當天的功課,與我一道回家。現在去我家沒得事,既安靜,又安全。”遂把一串鑰匙交到蒯曉情手裏。她佩服曉情這樣一個溫柔的弱女子,還有一副俠義心腸。
蒯曉情橐橐橐地下樓了。酈靜月跟了下去,想看看這個“小死鬼”現在怎樣了。
蒯曉情走到一樓掛號處的一排椅子旁,輕輕一揮手,逯笛就起身跟著出了大門。
這小子的確變了,變得更帥了,更有氣質了。
(三)她舍命陪君子予以回報
進到酈靜月的家,逯笛小心翼翼地問:“這是你的家嗎?”
“這怎麽能是我的家,是酈靜月的家,是她安排我們在這裏幽會的。隻有三個小時了,在這三個小時內,我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完完全全都屬於你了。”她那雙眼皮的媚眼,她那欲擒故縱的微笑,她那柔情蜜意的聲調,充滿了性感的誘惑。這種安排是逯笛萬萬沒有估計到的,情緒都來不及轉彎。逯笛伸手過去摟著曉情的柔軟的腰,嘴啄起正要貼上去,曉情仰起頭迅即把她那豐滿的嘴唇迎了上去。兩個人緊緊地摟著,嘴唇緊緊地粘著,雙方由於激動而噴出的氣息,溫熱地拂著麵頰。這種氛圍使他們像是喝了一杯醇香的濃酒,微醉微醉的。站在那裏相吻了五分鍾、十分鍾、十五分鍾……問君一吻有多長?恰似餘音繞棟梁。不!久已夢想的,在特殊情況下才能得到的這神聖的一吻,將永恒地留在記憶裏,是曆史的豐碑,“恰似始皇建城牆”。慢慢地他們才從幽深如穀的思緒中走了出來。曉情吱的一聲挪開嘴唇悄聲地說:“你沒有刮胡子吧?”逯笛說:“嗯,是的,在農村也不講究這些,紮著你的臉了吧?”曉情動情地說:“不是,我覺得這樣反而好,你是個男子漢了。”逯笛顧不得地摟著她吻啊!一隻手扶著她的腰肢,一隻手握著她那明顯地凸出於細毛線衣表麵的乳荷苞,輕輕地揑、輕輕地揉。嘴裏喃喃地說:“我一接近你、摟著你,我的一切煩愁就都煙消雲散了。你的肌膚有一種化解我靈魂的神奇力量。”
曉情時現時隱的酒窩一閃,露齒一笑說:“等一等,還有更好的東西獻給你。”於是脫去了細羊毛衫和西服裙。逯笛“啊”的一聲驚叫起來,在他眼前是一尊象牙色的、光豔照人的玉雕女神。迫不及待地上前將曉情摟在懷裏細細地撫摸著,驚奇地說道:“你今天的肌膚有點兒微微發光,皮膚好像繃得有點兒緊……”曉情笑道:“我今天穿了一身飛薄的真絲內衣。下身是褲襪,內褲和長筒襪子是連在一起的;上衣是緊身胸衣。難道你沒有看出來我是穿著內衣的嗎?逯笛仔細一看說:“真沒有發現,我是個土包子。”倆人都笑了。“不過,這樣也很好。緊身內衣收緊了你的腰,托起了你的乳峰,繃緊了你的臀部和大腿。唉!……”曉情有點不解地問:“你歎什麽氣?”逯笛說:“我是歎為觀止啊!你今天展示的不是裸體,勝似裸體,這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形象,這種美是短暫停留的,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這才動情地欣賞她,撫摸她。曉情笑笑說:“終歸隔著一層,中看不中用。莫慌,還有更好的東西獻給你。這樣站著多不方便,你坐到床上去。”逯笛坐到床邊,曉情退去了緊身內衣說:“你現在成熟了。”站在床前讓他欣賞了幾分鍾之後,摟著他的脖子,半臥著躺在他的懷裏,把雙腿搭在床邊。光豔、豐滿、柔潤、彈動、滑溜的冰肌玉體任他擺弄。逯笛一隻胳膊摟著她的背,嘴吻著她的嘴,一隻手緊緊捂著她那又白又嫩又柔軟又堅挺又豐滿的乳荷苞。一隻手都捂不住,捂住上麵露出下麵,捂住右邊露出左邊。曉情被他揉得渾身鼓脹而成熟起來,像秋天的果實享受金色的陽陰光。當她深深吸氣的時候,她的乳荷苞堅挺地膨脹起來,會把逯笛捂住的手撐開;當她深深呼氣的時候,膨脹的乳荷苞會軟下來讓他捂住。就這樣,乳荷苞在她一呼一吸中一鬆一脹,一脹一鬆,生動活潑,一種有生命力的牽引,使他的性興奮一浪高過一浪。曉情是心內科醫生,她靠近逯笛胸脯的耳朵也分明感到他心跳的急切。從這種速度和力度裏,她可以探知他的需求,理解他的渴望和激情。逯笛的手指在她圓滾而富有彈性的大腿上輕奏著一首“幻想曲”,嘴裏低呤著,真是太美了,我怎樣才能回報你呢?曉情嗔怪地說:“你也該把衣服全脫了嘛!”逯笛這才脫了衣服,不好意思地說:“我太衝動了。”曉情說:“這是好事啊!自然的生理上的衝動,才能享受性的美。在這樣的接觸之下還不衝動,那就可悲了。”逯笛想把曉情抱上床享受性的完美膠合。曉情輕顯一絲笑意說:“莫急,我還有更美的東西獻給你。”她讓逯笛仍坐在床沿,就麵對麵地張開雙腿騎在他的身上,她的一對乳荷苞正好貼在他的臉上,他順勢親吻著,並張開嘴含著乳頭吮吸著,引起曉情全身一連串的顫栗,她就不斷地嗯…嗯…地深深呻吟著,來化解難忍難舍的美的結晶。這種前奏讓人一陣陣響往…響往…響往…,一步步追求…追求…追求更高層次的美。
曉情側著身子倒在床上,然後放平身子,輕聲地說:“逯笛,可以進入遊樂園了。”
逯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解了一下心的急跳才說道:“是魔窟啊!俗話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終於得到久已響往的體驗之際,略有醒悟地說:“這種魔窟給人生理上和精神上所提供的感受、滋味是極度罕見的,不可言傳的,即使是道仙也心悅誠服了。”
“比看著我的照片,回憶我們曾有過的那些接觸細節更美吧!”
“那當然要美得多,回憶是虛幻的,眼前是實感。肉體與靈魂的膠合是深入的、全麵的、立體的,不可比喻。是視覺、聽覺、觸覺、味覺嗅覺難以探知的境地。唉呀!曉情!我怕是要‘走火’了……”
“慢點、慢點,要穩住,暫時莫動一下,我還有更美的東西獻給你。”曉情細聲地嚶吟地說。
逯笛沒有動,翻滾著的細胞像是緩和下來一點,但是撲在她柔軟的身上,特別是那個興奮點使快感的波浪仍在湧動著。這時曉情突然把舌尖伸進逯笛的嘴裏,他們上下一通電,串連起來,全身的細胞狂奔著,逯笛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急切起來。
曉情半閉著眼慢聲細氣地叮囑道:“現在是我最舒服的時候,你不要性急。”
可是逯笛像是被魔鬼推出了陡峭的冰滑道的口,直向前猛衝。
一種神奇的飄飄欲仙的忘我的感覺,變成了一團烈火在全身燃燒。一番雲奔雨驟,曉情感到一股熱能衝進體內……。
“你現在就‘走火’了?”曉情嬌嗔地問道。
“嗯!”逯笛不好意思地說道:“都怪你。”
“怪我!?”曉情睜大眼睛,顯得莫明其妙。
“你給我的美的牽引是無法抗拒的,即使是狂風驟雨、即使是曇花一現、即使是魂不附體,也是生命中的一次難得的體驗。啊!一切都在所不惜了!”
“是,是,不能怪你。唉!你孤苦伶仃的,好不容易才打一次牙祭……”說著嘴角顯出笑意,眼角含著淚珠,他那種由於極端饑渴而引起的盲動令人同情。
“你的臉色白裏透著淡淡的粉紅,非常美,是天然的不施粉黛的美。”逯笛做著細小的撫愛她的動作,找個話題安慰她。他知道,曉情原想說句逗笑的話來減輕他孤家寡人的苦楚,卻情不自禁流露出自己的心酸。
“性的巧妙融合是能增加人的美色。”曉情緊緊摟著他說,這是在讚賞他。
“你的雙腿皮膚細膩,腿形美極了,大腿豐滿,小腿圓潤,不粗不細,十分誘人。”逯笛說。
“你說對了,女人的雙腿是人體美的重要部位。國外選美,女人是要穿泳裝的,主要是看腿。太粗像雙節藕,太細像兩根香棍,有什麽美感。”曉情自信地說。
“你的眼神和微笑,表情極為豐富。當你看普通人的時候,你的眼神和微笑是大氣、大度、文明、禮貌;當你看病人的時候,你的眼神和微笑是溫和、關懷、熱情、耐心;當我擁抱你、親吻你的時候,你的眼神和微笑是嫵媚、溫柔、多情、體貼。這種眼神和微笑是在特定環境下才產生的,是獨特的,是讓我獨享的。我現在才發現你的眉毛一根一根的那麽整齊、那麽服貼地襯托著你的眼睛,比畫的還美。逯笛好像現在才清醒了,才有功夫細細地欣賞她,品評她了。
“還有很重要的一條你沒有提到。”曉情從眼神裏表現出她內心不露聲色的深沉。
“哪一條?……”逯笛想進一步探索她的心靈。
“性!…感!…”曉情兩頰閃現出淺淺的笑靨。
“啊!是,是,”這是自己埋在心裏,在大眾口裏不便說的兩個字,想不到會從曉情嘴裏說出來。於是說道:“容貌、身材、體態、健康等是硬件;性格、人品、文化、氣質等是軟件。兩項一結合就是性感,性感是自然美的流露。兩性相愛是性感的吸引,性感難道能離開這些硬軟件嗎?幾年來,你的性感融入了我的意識裏,我的細胞裏,我的靈魂裏。這一次又注入了一些新的元素,給我的生命增添了新的活力。”
曉情說:“我同意你的分析,但我沒有你說的那麽好。”
曉情想到衛生間去看看,能否洗一下,起身進了衛生間。逯笛像是在夢遊裏也跟了進去。衛生間很小,兩個人在裏麵打不了轉身,就光著身子緊緊貼在一起。衛生間雖小但可以衝澡。中國人都有窮辦法,在蹲坑上加一塊能漏水的塑料板,頭頂上安裝一個水箱和噴水頭,通上電,就可以燒熱水洗淋浴了。水箱沒接自來水管,水要現加進去。曉情用臉盆端著水,逯笛抱著她的豐滿柔潤的雙腿舉起來,把水倒進水箱,一共倒了三盆,夠了。倒水的時候,冷水灑了一身,有點冷,逯笛就緊緊地抱住她。因為有水做潤滑劑,兩個人都顯得更潤滑了。曉情得意地說:“比剛才還要愜意些。”逯笛就摟著她,親吻她,撫摸她。一隻腿跪下來,抱住她的雙腿,吻她的臀部,用嘴唇摩挲她白皙的肌膚;用牙齒輕輕地咬她肉感極強的大腿。弄得她癢咪兮兮的,癢得她嘶嘶地倒吸氣,又無處躲避,難忍得特美。管他的,她欣賞他這種愛到極至的舉動,動情地說:“任你吻吧!任你摩挲吧!任你咬吧!”。逯笛緊緊地摟著她,用自己的體溫為她防寒,這就一舉三得了。
逯笛問:“你是怎樣感受的?”
曉情坦然地說:“當然也感到很美,肌膚與靈魂的膠合是互動的,是相互牽引和奉獻的,美感是雙方的,否則不會有美感。我們前前後後一共有九次肌膚與靈魂的膠合,激情奮進、和風細雨都經曆了。”曉情沉思一陣說道:“中國人認為‘九’是最高境界,天有九重,那最高的第九層是神仙住的地方,即所謂天堂。因為九次膠合的方式不同,妙處各異,美得我有如‘柔順幽香春風輕洗麵’。九個字,每個字都是九劃。人生足矣!不過風字要用繁體字。”
逯笛尋思了一會兒,摟著她,讚歎地說:“我在你唇際、舌尖、臉頰、手臂、乳荷苞、小腹、臀部、大腿、神妙腹內九處,體驗到柔、軟、滑、香、麻、酥、顫、迷、癱九種感受,構成一個字——羊大,古人認為羊長得肥大就是‘美’,也是九劃。美得我全身九竅生津。不枉此生矣!”
倆人都笑了,在逯笛渾厚的笑聲中,浮蕩著曉情戛玉的笑吟,然而眼神裏分明現著苦澀。直到水燒熱了,他倆衝衝洗冼,揉揉摸摸,擁擁抱抱,含含吮吮,親親咬咬,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痛痛快快,衝了個潔潔淨淨。
正是:九年相思釀一夢,天下情人誰更癡?
回到臥室,急忙穿上衣服,一看表,五點半,隻剩下半個小時的時限了。時間是把利刀,不留情。
(四)別時容易見時難
“逯笛,你先走吧!”聲音說得很小,牙縫裏仍鎖不住不舍之情。
逯笛不願鬆手地摟著她,“唉!是的,我該走了`……”一種茫然自失襲上心頭。日日魂牽盼相逢,一度相逢幾多愁啊!
“逯笛,你走吧!不能再耽誤了!”眼神難舍,語調又不得不舍。
“曉情,過幾年你要允許我再來看你。我是個孤兒,你是我在世間找到的唯一親人。”
“好!我等你……”淚光閃閃,聲音哽咽了,忍住,不能再說什麽了。
逯笛急匆匆地走了。五分鍾以後曉情出來,已經找不到他的蹤影。
別時容易見時難,愁隨人去難報還。
蒯曉情回到酈靜月的辦公室,交還她的鑰匙。
“臉紅噴噴的,精神煥發哩!怎麽樣?很纏綿,很動情吧!”酈靜月問。
曉情伸出中指和食指,做成個V字形。
“耶!又不是打仗。”酈靜月笑道。
“比打仗還劇烈。”
“啊喲!”倒抽了一口冷氣。酈靜月朝向寒梅:“你的功課做完了沒有?”寒梅說:“做完了。”酈靜月說:“你先回去,不要跑遠了,媽媽一小會就回來,在食堂打飯吃。”
關上門,曉情就把今天下午的事詳細地向酈靜月說了。
“曉情,你這樣藕斷絲連怎麽得了啊!”酈靜月擔心地說。
“唉!靜月呀!我是有口難辯啊!我的老公是個好人,為人正直,善解人意,他是個勤於用功、勇於探索的好知識分子,我作為一個受過教育的人,很欣賞他這一點,也有共同語言,我嫁給了他。他是個科研迷,全心身地投入他的研究,這沒有錯,一個人沒有這點精神怎麽能成為科學家呢?我非常理解和支持他。但夫妻生活還應該有更豐富、更多樣的內容,生理上還有更美的追求。新婚之初,性生活過得也還可以,後來我發現在這方麵他比較淡漠,加上他又得了胃潰瘍,經常出血,造成貧血,貧血對性欲也是有影響的。他為了照顧我的情緒,偶而來一兩次,也是草草了事,不能盡興,他覺得很對不起我。對這一點我婚前並不了解,我們沒有西方認可的那種‘試婚’階段。結婚嘛,就是在一起普普通通地過日子,也未嚐不可。結婚是走路,戀愛是跳舞,所謂吃飯不如吃菜,結婚不如戀愛。菜比飯有滋味,跳舞比走路美,但你總不能光吃菜、跳舞,不吃飯、不走路嘛!這樣,我就成為一塊未能很好開墾的處女地,不防礙過日子,小事一樁,不足掛齒。
“我在一個特殊的環境裏與逯笛相遇、相處。他是個很單純、對人誠懇、熱心助人、虛心好學、追求進步的青年。我們很談得來,彼此產生了好感。他正在性欲的發展期,對性愛充滿了好奇和幻想。他第一次和我這樣的女性有了非常近距離的接觸︰有時候他牽牽我的手跳過小窪地,有時候他摟著我過溪,有時候他抱我下坎。這種突然降臨的異性的肌膚相吸,對他的誘惑太強,他竟深深地愛上了我,別無旁顧。這種童身之戀,不參任何雜質,是值得尊重,不能傷害的。這種年齡的人,其愛十分真誠,凡是真誠的愛都大膽、毫無顧忌。性的衝動是追求性交合美的前奏,他大膽地……,當然他是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而作出的決定。他鑽進我的被窩,說他願意用生命的代價讓他在我身上試一試,那怕試一次,這個大男孩隻是想嚐嚐性交合是什麽滋味。
“我思想毫無準備,但是這種以生命為代價的要求是感人的,他的衝動也撩開了我的防護意識。就像是抓癢一樣,一啟動了,越抓越舒服,就很難停止,我讓他試了。他嚐到了美,我被開墾了,在他奮不顧身地開墾過程中,我也得到未曾感受過的滿足。他發現我、研究我、欣賞我、品嚐我,雖然沒有付出生命,但卻跌入扼運的深淵,一生都空守著對我的愛,經受著感情和生命的淩遲……,是淩遲啊!這比付出生命更艱難了。這次他好不容易來了,我應該好好回報他……,我也樂意舍命陪君子。我是幹柴他是烈火,這種結合令人震撼。我們盡力了,盡心了,盡興了,盡獻了。”
酈靜月感慨地說:“性愛的結合不像算術那樣簡單,隻有一個答案 ,1+1=2。兩性相加,可能要生出很多負數。”
蒯曉情說:“是的,被開墾的田野也會變得美麗,也會開花結果。嗯……有些情況待以後再告訴你吧!”隔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說:“我真羨慕你們倆口子,凡是認識你們的人,都說你們在容貌、年齡、文化程度、性格、人品、素養等方麵都很般配。我相信你們的性生話也一定非常美滿,這對夫妻和家庭來講,太重要了。”
酈靜月報以微笑。
有一天談起蒯醫生的事。
東方泥疑惑地說:“是不是他們之間有了孩子?”
酈靜月說:“蒯醫生從農村回來之後是生了一個女兒。大家曾猜測這個女兒不是他老公的。但是根據不足,因為蒯醫生也是會算的,不至於挺著大肚子回來。再說,她女兒處處都像蒯醫生,簡直是一個模子裏磕出來的,就沒有什麽可議論的了。她女兒叫辛玉屏……”
“啊!”東方泥翻然醒悟,那……這個女兒肯定是逯笛的了。“
“你有什麽根據?”酈靜月問道。
“貴州玉屏縣出產一種竹子,用來做笛子音色最好,全國聞名。這就是蒯醫生深沉的用意。”
“嗯,你說得有道理,但是算了,這個分析我們不要說出去。”酈靜月囑咐道。
“他不會再來了。”東方泥說。
“他不是要求曉情過幾年允許他再來看她嗎?”酈靜月提出他還要來的根據。
“逯笛的確真心實意地愛曉情,這是用九年的時間證明了的。”東方泥分析說,“他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是想得到曉情的承諾,給他一線希望作為今後生活的精神支柱,是一種精神安慰。他不能再來了,又得到曉情的一個承諾,他就可以在這種精神安慰中,在懷念中,在響往中、在與她的照片的親近中度日。相聚不如思念,這種感情是真愛、深愛才能支持的。他這樣做是唯一的選擇。你想想,他這次來,正如他自己所說,隻是來看她一眼,為什麽千裏迢迢隻為看他一眼?我分析,他已經感到自己對她的記憶逐漸被歲月洗刷得模糊,他要再看她一眼,注以新的印象,以保持視覺殘留,讓她永遠活在自己的靈魂裏,說明他愛曉情之深。可是來了以後,曉情得知他犧牲自己的青春來堅守對她的愛而十分感動,定要回報他,三個小時把自己‘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完完全全’都交給他。她做得盡善盡美。他得到的不僅僅是視覺殘留,而是各種滋味的通感殘留,全心身激動魂魄的新鮮記憶,讓他永生不忘的記憶。但是,這樣做,給曉情造成極大的風險,她不得不借—個地方幽會,以便滿足他,所以他決定不能再來了,這才是真愛。
“他為什麽對曉情愛得這麽深,因為她是‘性感’的硬件和軟件比較完美的女性,她是把他領進性愛天堂的唯一女性;她為什麽要以犧牲自己的節操來回報他,因為他是她親遇的第一個對愛情如此忠貞的男性,他是開拓她性感,讓她享受性愛極至的唯一男性。”
酈靜月說:“性愛的極至不是每對夫妻或男女都能享受到的。能享受到百分之七十的樂趣就不錯了。性的衝動和快感是有,一次原始的、自然的性交就過了。沒有經過醞釀、發酵、提煉;沒有經過巧妙的方式充分挖掘‘性趣’;沒有把性高潮保持在一定高度的精神準備;缺乏從肉體的初級美升華到精神的高級美的素養。”
東方泥說:“是,是,有一年我出差到一個礦區,中午吃飯以後,一幫青年男女在樹陰下吹牛,說些家長裏短的事。有人說某某男人如何如何好,這個男人的媳婦就在那裏織毛衣,是個有四個男孩的媽媽,一聽到這話,就粗聲大氣地嚷道:‘他好個屁!白天叫他做點事,他無精打采,死眉怏眼的;到了晚上他的勁頭來了……像挖祖墳!’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特別是那些小媳婦簡直笑得前傾後仰,笑這位大嫂說話毫無隱私。這些工人說話直白得很,絕無顧忌。你說這是‘做愛’還是‘做恨’?”
把酈靜月也逗笑了,說:“即使是挖祖墳,也不是說沒有一點愛和樂趣。她不是也被挖出了四個孩子嗎?挖祖墳也有做得很細的,那些埋在祖先墳墓的文物,不是一點點細細地刨出來的嗎?隻要不是用挖土機瞎挖一氣就行。這位大嫂是說的氣話,她的丈夫的動作可能粗糙一點,不夠細膩。隻顧自己不顧女人,不了解女人的情緒和需求,這恐怕是中國家庭常發生的問題。其實深入、細致、高質量地做好肉體與靈魂的膠合是最美的事。是夫妻之間感情的紐帶,是夫妻互相忠誠的保證,是解決夫妻之間一切矛盾的良方,是夫妻間終生幸福的支柱。我們每個人都有做好這種美事的天然稟賦,為什麽有的人沒有做好呢?中國的‘性學’不夠開放,談性色變,大逆不道,其結果是性關係在暗地裏亂象叢生。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是愛是恨,是對是錯,是美是醜,是善是惡,是良是窳,這就取決於各人的認識、覺悟、素養、動機、行為、結果了,缺乏理論的指導和政策的製約。性學是需要很好地學習和研究的。”
“對於蒯醫生的事,從道德層麵上講,你似乎在提醒她,‘這樣藕斷絲連怎麽得了’;從感情層麵上你又同情她、支持她,把鑰匙交給她,讓他們到我們家去幽會。怎樣理解?”東方泥提出這個問題。
“我規勸她正是同情她、支持她。性愛是個人的,道德規範是集體的,個人的最佳選擇,不一定是集體認可的最佳行為,這就是矛盾。”酈靜月解釋說,“目前,我們的道德修養、社會的行為準則和規範,還不完善。”
東方泥說∶“是的,性學是需要好好研究的,性知識不僅是關於自己的知識,同時也是關於人類的知織。我國的性學專家鳳毛麟角。昆明市曾經舉辦過一次“性知識的展覽”,這是有史以來破天荒的一次。在社會上大家‘談性色變’噤若寒蟬。性愛的根本基礎在於身體的相關性,那是說不得的。然而中國的性事的大逆不道卻世人皆知。皇宮裏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宮女、美女如雲,隻為皇帝一個人服務。這些民間的美女應召到皇宮裏來,原以為十分榮耀,殊不知在皇宮這狹小的天地裏,她們不僅僅失去了自由,相當一部分妃嬪連皇帝的麵都見不著,因為能安排與皇帝同房的僅是少數得寵的。被冷落的這一部分中,出色的妃嬪還大有人在,然而她們的青春被埋葬了,她們的性欲被窒息了;為皇帝服務的男士們,因怕他們與妃嬪們發生性關係,象對待牲畜一樣,殘酷地將他們的睾丸騸割掉。對性事采取最摧殘手段的行為在中國,並有數千年的曆史。性事是最高端的、最廣泛的、最具綜合性的、最有吸引力的美,需要維護、引導、指導。性事畢竟是屬於青年人、成年人的事,分一下年齡段處理是必要的。而非禁忌、壓製和摧殘。”
酈靜月插話說:“我在《京華時報》上看到一則短文。正文報道:近日,教育部發布了普通高校學生心理健康課程的基本要求,包括性心理和戀愛心理等心理健康課成為大學生的必修內容。”
東方泥急切地說:“這是英明之舉。我們的上幾代人對性知識抱殘守缺,連《紅樓夢》都不讓讀(少不讀紅樓),認為這是部淫書;我們這一代人對“性”無知,對這方麵的指導性文章和書籍少得可憐;我們的下一代人會好些。男女、公母、雌雄,都是對立的統一,在統一的結合中創造了美,從而孕育了新的生命,所有動植物都概莫能外。對立統一的規律是自然的辯證法則。性無處不在,是回避不了的。”
二、血淚換來知識青年大返城。
1976年東方泥的大女兒東方寒梅高中畢業了,當時學校執行的是十年製,小學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二年。究竟學了多少東西,誰也說不清。“文革”期間,學校是重點清查的單位,校領導、教師都自顧不暇,教學質量普遍下降是明擺著的。作為家長也大多數處在挨整和反抗的激烈鬥爭中,哪有時間和心思對子女進行輔導,什麽都是受大環境左右的,要想扭轉這種局麵,難。
這一年高中畢業的學生也麵臨下鄉。鑒於前幾年安排知青上山下鄉的教訓,218號信箱這次將本單位職工的子女統一組織到昆明市官渡區農村插隊。單位出錢蓋了一棟宿舍,解決了住的問題,並派了一位幹部當知青的指導員,加強知青的組織管理與隊領導的勾通。隊領導撥了一份土地給知青種菜,自己還可以搞點副業,這就比分配到邊疆地區插隊要強多了。過集體生活,菜一下子長不出來,也不會養豬、喂雞,吃的當然不如在家裏,靠家長給點錢到集市上去買。另外,勞動強度大,這是肯定的,接受再教育嘛,否則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怎麽行。
到目前為止,前前後後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大約有3000萬,一部分是到農村插隊落戶,一部分到生產建設兵團。1976年10月6日逮捕“四人幫”,全國的政治形勢出現重大轉折,對“文革”中取消和破壞了的許多政策、製度,開始進行全麵的整頓、撥亂反正。
(一)一石激起千層浪
1977年秋季,中斷了11年的高考將再度恢複,這真是關乎個人命運、關乎一代青年人前途的天大喜事,廣大青年及其家長無不歡欣鼓舞,拍手稱快,就差下跪磕頭喊萬歲了!東方泥決定立即行動,把寒梅接回到昆明,準備高考。說實話,生產隊的領導及農民們也歡迎,省得這些知青來搶工分以及其他一些麻煩事。218號信箱派下去的指導員也巴不得大家都走,走一個立即轉一個人的戶口,知青走完,他的任務也完成,就可以回單位了。
寒梅回到昆明以後,東方泥就把他當年沒有上交的數、理、化的輔導材料翻了出來,並把同事家一間單獨堆放雜物的小房子借來,讓寒梅閉門靜心苦讀。爹媽就像當年蒙自縣送過橋米線的故事一樣,給她送熱飯菜去。功夫不負有心人,數、理、化經東方泥測試,效果良好,但語文不行,特別是作文,沒得普氣(方:心中無數),不知怎麽下筆。數、理、化有公式,答案隻有一個。公式記住了,演算的方法會了,可以得出正確的答案。而作文沒有公式可套,盡管東方泥也講了如何破題,破題要巧,突如其來,出乎意外;如何承上啟下,這部分是作文的主體,多采用抒情散文的形式,夾敘夾議,摻雜一點人物、小故事,易於抒發感情,不至於空泛,文字要簡明生動;結尾要畫龍點睛,帶有啟發性。找了幾篇好的散文給寒梅作範本。道理寒梅倒是懂了,但作文還是做不出來。平常書讀得太少,思路貧乏,詞匯也不豐富。在學校的時候,一到做作文就束手無策。等到東方泥下班,一進門,酈靜月就叫道:“快點!快點!姑娘正等你回來,作文做不出來,快幫忙!”這一次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了。寒梅說:“我的一些同學都是爹媽幫他們寫了幾篇,讓他們背熟,到時候過碰。”嗯,這也是個辦法。到了考場現寫作文,構思、打草稿再謄清,來不及。臨時構思,不打草稿,一揮而就,除非是“讀書破萬卷,下筆若有神”的人,他們達不到這個水平,弄不好就是“雙手抱白紙,兩眼望青天,爹媽喊不應,窮思急死人!”。東方泥給寒梅也寫了一篇,這就要抓題目,就寫歌頌粉碎“四人幫”以後,形勢大好,群眾幹勁倍增,建設社會主義,前景無限美好。並告訴寒梅,不管出什麽題目,你就寫上這些內容,這是大方向,不會錯。開頭、結尾的文字不多,要記牢,中間的部分有好幾段,時間夠,你就全寫上,時間不夠,你少寫一、兩段也可以。語文試卷拿到以後,你先做作文,再做小題目。小題目來不及做不要緊,丟分少。作文不要怕,既得不到一百分,隻要你寫了也不會得零分。作文沒有標準答案,要看評卷子老師的喜愛。數、理、化試卷拿到手以後,大致看一遍題目,先做容易的,後做難的,不要卡在一道難題上,把時間耽誤了。知道多少盡量做,把你知道的知識全擠出來,爭一分算一分,說不定上分數線就在這一兩分上。
這次是“文革”結束以後的第一次高考,東方寒梅考取了醫學院,作文的題目抓對了,語文共得了78分,馬馬虎虎。雙喜臨門,全家都非常高興。次女東方清菊也進了初中,現在中學也開始重視教學質量了。學生有了奮鬥的目標,有個奔頭,姐姐就是個樣板。學生嘛,就是進學校以學習知識為主。機會均等,要靠自己努力了。
這次家長們議論道考試,不僅僅是考學生、考家長,更重要是考了我國的相關政策。
據1977年12月11日教育部的《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簡報》,桐鄉縣考生四門科目總平均分數60分以上的,隻占考生總數的9%。百色縣的語文試卷,錯別字多到驚人的地步,比如把“繁榮富強”寫成“凡容負強”,把“核武器”寫成“黑武器”。
有的考生,在政治考卷上把“形而上學”解釋成“不論文化高低,照樣上學”(妙,雖然解釋錯了,卻是對現實的一個總結——筆者注)把“剩餘價值”解釋成“東西賣不出”,把我國民主革命時期的三大法寶答成“海、陸、空”。
史地試卷裏,有的考生把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答成“黃河、長江、珠江、淮河”。把我國四個領海的名稱答成“上海、青海、北海、中南海”。
看到這份材料的人不免有些議論:這種答案不能引為笑話,不可笑,而是可歎、可惜、可悲、可怕。
這能怪學生嗎?
這次恢複高考,真是一石擊起萬層浪,很多知識青年看到了出路、看到了希望。像東方寒梅這樣的境遇算是最幸運的,下鄉一年多就喜逢高考,考試題目並不算難,考取了。
這就引起更多在鄉青年的躁動不安。東方泥的表弟從上海來到雲南西雙版納景洪農場的一個分場當知識青年,屬於生產建設兵團。過著準軍事化的集體生活,有最低限度的工資。他利用春節的假期回上海時,路過昆明,都到東方泥家裏來,打尖、歇腳、轉車,談到一些麵上的知青情況。在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時候,有的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當了領導的人,利用原來在部隊的關係,將子女安插到部隊,也叫插隊,插部隊。已下鄉的知識青年,在招工、招幹方麵也有地方優勢,好找關係,近水樓台先得月。而多數一般職工的子女,特別是京津滬以及一部分省城的職工子女來到邊疆地區,安置在建設兵團,不能被招工、不能被召幹,回不了城。這就在心理上引起極大的不平衡。
(二)知青怎麽辦?
省級機關下“五·七”幹校的職工,一年半以後,幹校撤銷,一部分幹部回城分配了工作,一部分下鄉插隊的幹部經過兩年也回城分配了工作;走“六·二六”道路下鄉的醫務工作者,因工作效果並不好,雖沒有經組織決定成批地回城,但各人自奔前程,陸陸續絕大部分都回城了。知青呢?怎麽辦?這一部分人尚有上千萬在邊疆、在農村。粉碎“四人幫”已經兩年了,國家的整體形勢好轉,高考也恢複兩年,然而相當一部分知青卻被釘死在原地,對一些機會可望而不可及,看不到前途,要改變自己命運的激情,對政策不公的激憤,像火藥桶一樣,膨脹起來,一觸即發。
不出所料,1978年底,雲南知青的反抗行動暴發了。
東方泥的表弟是這次運動的積極參與者,根據他陸陸續續講的情況和看到的有關資料,情況大體如下:
(三)不合理的政策引起知青不滿
1978年秋天,全國上山下鄉會議在北京召開了40多天,經過多次的討論甚至激烈的爭論,最後形成了一個決議,即《知青工作四十條》(簡稱《四十條》),這個決議不僅肯定“文革”以來上山下鄉工作取得了“偉大成就”,而且強調指出今後仍然要“有計劃地動員城鎮知識青年上山下鄉,與工農相結合。知青對這條不滿意的是,還要動員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別指望回城了;既然動員知青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為什麽又要恢複高考呢?招考的對象是誰?招考我爸媽嗎?隻有他們回城了。家長不滿意的是,我們已經有子女上山下鄉了,成為被耽誤的一代,還要繼續耽誤下去嗎?什麽是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是否應該總結一下?
在《四十條》裏還明確規定,,今後農場(建設兵團)知青一律按照國營企業職工對待,不再列入國家知青政策的照顧範圍。正是這一條徹底砸碎了仍留在邊疆的200餘萬建設兵團知青的期望,知青們無法容忍了。
(四)徐玲先之死引爆知靑反抗
徐玲先是西雙版納橄欖壩農場七分場上海女知青,這時她分娩麵臨難產,如果處理及時,送到縣或州醫院,是可以保全母子性命的,恰巧農場赤腳醫生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耽誤了救治的時間,母子不幸雙亡。噩耗立即傳遍農場,知青們急匆匆趕到現場,把停屍房團團圍住,個個戴上黑紗和小白花表示哀悼。大家議論紛紛,認為這一現象深刻暴露了知青的處境,必須以此事件引以為訓。要求場領導同誌同意舉行追悼會,要求對造成徐玲先母子死亡的人員進行嚴懲,後來又提出一些改善知青待遇和醫療衛生條件的要求。於是,這一由女知青之死而引發的不滿情緒,最後導致為針對知青普遍命運的反抗行動。
(五)抬屍大遊行
與農場堅持了兩天未果之後,知青們不得不采取另一種更為激烈的做法,以便引起各級領導的充分重視,不要把兩條人命當作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們抬著徐玲先的屍體直奔西雙版納州府而去。
不出所料,雲南省委緊急指示:要多做思想工作,不要激化矛盾。一位中央領導也為此事講了話。全國各建設兵團、邊疆農場都接到上級有關部門的通知,加強了知青動態的密切注視,以防出現連鎖反應。
知青向西雙版納州提出以下三點要求:
第一、懲辦肇事醫生,追究其法律責任;
第二、改善農場的醫療衛生條件,保證今後不再發生類似事件;
第三、給死者開追悼會,追認烈士,優撫死者家屬。
然而,這種並不過分的要求,卻沒有得到州領導的認可。於是,知青們在景洪抬屍遊行。高唱著毛主席的語錄歌:“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各級領導同誌務必充分注意,萬萬不可粗心大意”、“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歌聲、口號聲此起彼伏,這種事情景洪從來還未曾有過,引起無數的市民圍觀和同情。
第四天,領導終於出現了,他們帶來了上級的有關答複:第一、對肇事醫生嚴肅處理,追究責任;第二、徐玲先享受因公死亡待遇,同意開追悼會;第三、進一步落實知青政策,責成農場盡快改善醫療衛生條件,並統籌解決知青生活中存在的多方麵的問題,等等。知青的要求基本上得到了滿足。
當這支請願隊伍離開景洪打道回鄉時,他們卻在路上遇到另一支知青隊伍。這是一支罷工的大軍,他們的兩塊橫標上寫著兩行震撼知青人心聲的大字,“知青要做人!”“知青要回城!”
領導這次大罷工的知青叫丁惠民,上海人,知識分子家庭出身。
丁惠民對一些猶豫不決的知青們說:“你們情願當一輩子知青嗎?現在命運就握在我們自己的手裏,你們要麽一輩子當知青,要麽橫下一條心,除了回城,別無選擇!《國際歌》唱得好,不靠神仙和皇帝,全靠我們自己救自己。想一想十年青春付之東流,你們還等什麽?”幾天以後,景洪農場12個分場的知青都被串連起來,成立了“聲援橄欖壩知青領導小組”,通過宣言,丁惠民被推選為總指揮。這一事件令雲南省委十分頭疼,立即派出省、州聯合工作組,與罷工的知青進行了一次正麵接觸。
省、州工作組的領導們擺出一副嚴肅的麵孔與知青代表見麵,頤指氣使地講了一番大道理。丁惠民看出這些領導人並沒有解決問題的誠意,便突然提出一個讓領導們不好回答的問題:“各位領導,我有一個小小的問題需要你們回答,你們是不是可以向我們交交底,你們的家裏都有幾個子女在鄉下當知青?”這個問題的確讓領導們不知所措,支吾其詞也難以搪塞。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有子女此時還在鄉下當知青。領導們惱羞成怒,對著丁惠民和知青談判代表拍桌子,怒斥他們胡鬧。
知青罷工代表立即全體退場,表示抗議。
也就是在這罷工的關鍵時刻,中央知青工作會議在北京閉幕了,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把會議決議播發後,猶如在火堆上又撥了一瓢油,知青們的憤怒更加強烈了,要求回城的信念更加堅定了。
1978年12月14日,罷工知青向州委正式提出北上請願,並在未獲得同意的情況下,依然決然組織隊伍北上。
正在此時丁惠民收到一封寄自北京的匿名信。寫信人顯然熟知基層發生的一切,他向罷工決策者提供了一個重要信息:北京最高層對上山下鄉運動存在著不同看法,分岐很大。《四十》條並不代表許多老同誌的意見,據說鄧副主席對知青問題已另有指示,雲雲。幾乎與此同時,另一位上海知青收到朋友的來信,朋友的父親剛剛參加了北京全國知青工作會議,他將這次會議中的種種內幕和細節透露給了遠方的這位知青朋友。信中說:“我父親說,知青問題遲早是有希望解決的,但是切忌操之過急。”
這兩封信給了罷工的組織者極大的鼓舞,更加堅定了他們的信心,他們決心繼續北上,並寫了《北上請願並致黨中央、華主席、鄧副主席一封公開信》。在北上請願團成立大會上,丁惠民講了話:我們的目的是代表雲南農墾十萬知識青年向黨中央、國務院負責同誌當麵呈交請願書,並作口頭匯報,反映十年上山下鄉道路存在的錯誤和問題。我們唯一的宗旨和使命,是將全體農墾知青的最高心願——大返城的要求轉達給敬愛的華主席、鄧副主席。我們的要求是合理的,是順應黨心民心和曆史潮流的。我們堅信黨中央在了解農墾知青真實情況後,是會同情和理解我們這一正當要求的。
經過一番較量,知青請願團戰勝省、州工作組,順利到達昆明,正式進駐雲南農墾總局招待所。
雲南省委派人會見了知青代表。省委某領導並沒有好好看《請願書》,瞄了一眼便交給了秘書。然後他就鄭重其事地指出,知青們赴北京請願的做法是錯誤的,並向他們傳達了中共中央辦公廳的一個電話指示:“雲南省委辦公廳並轉知青代表請願團,中央原則上不同意你們來北京。希望你們立即返回農場抓革命促生產。並配合當地黨委做好落實知青政策的工作。”
省委這位領導的臉上出現嚴肅的表情,口氣嚴厲地接著說:“同誌們,你們必須立即停止業一切不利於安定團結的錯誤行動,無條件回農場去,抓革命促生產,否則你們就要犯更大的錯誤。”
(六)臥軌示威
幾個知青代表小聲地耳語了幾句話,丁惠民站起來宣布道:“請領導同誌轉告中央,我們肩負雲南邊疆十萬農場知青的重任赴京請願。我們的決心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12月28日下午,知青北上請願團近百名代表,打著旗幟,義無反顧地踏上鐵路路軌,在昆明火車站以東兩公裏處一個叫做羊方凹的地方臥軌示威。羊方凹是昆明貨運的樞紐,許多單位的大型倉庫就設在那裏,每天數十趟貨運列車受阻,極大地影響昆明市的生產、生活,甚至影響到幾條幹線的鐵路運輸。
消息傳出,全國為之震動,數以千計的昆明市民和學生冒著嚴寒,紛紛趕到羊方凹,有的是家長、親朋好友,表示支持、慰問,有的圍觀,顯示了聲勢的浩大。東方泥也去了,找到了他的表弟,送了食品給他們。當天晚上,省、市委組成工作組趕赴現場,進行說服勸阻工作。大批軍警也奉命開進羊方凹,待命行動。
60個小時過去了,鐵路依然中斷,連秘密開往中越邊境的軍用列車也不得不停在那兒。3天3夜後,雲南知青大臥軌的嚴重事態,終於驚動了中央領導。12月31日淩晨,北京方麵電告雲南,同意知青請願團赴京反應情況,但人數須限定在30人以內。
喜訊傳到羊方凹,響起了一陣歡呼聲。歡呼後,他們又抱頭痛哭。他們終於用自己的行動震動了北京,換得了一份應有的權利。1979年1月2日剛下過一場大雪的北京火車站迎來了這批衣衫單薄的雲南知青。丁惠民在月台上四處張望了一番,沒有任何人前來同他們接洽與中央首長見麵的事宜。他心裏被這種怠慢與冷遇暗暗地激起了一團怒火,於是下了命令:“全體集合,打出我們的旗幟,列隊前進。目標,人民英雄紀念碑,出發!”
30位皮膚黝黑、衣著不整的男女知青,風塵仆仆、表情肅穆地列成兩隊,踏著吱吱作響的積雪,朝著天安門廣場走去。一麵皺巴巴的大旗在刺骨的寒風中獵獵作響,上麵醒目地寫著“雲南農墾知青首批赴
京請願團。”
一連兩天,越來越多的北京市民、知青家長和從各地回家過節的知青,紛紛趕到廣場來聲援雲南知青請願團,食品、飲科和禦寒衣物援援送來。許多外國記者忙不迭地按動快門,把罕見的中國知青在天安門遊行的新聞發往世界各地。
1月3日下午,兩個穿中山裝的中年人分開人群,走到知青跟前。他們掏出工作證自我介紹說:“對不起,哪位是丁惠民同誌?請你們先到招待所住下,中央首長明天接見你們。”
雲南知青赴京請願團代表終於等來了中央首長。國務院副總理王震和民政部部長程子華聽取了知青代表關於邊疆農場存在的嚴重問題的匯報後,說了許多感慨之言。首長講話說得很誠懇,很感人,也有鼓勵與小小的指責。
對於上山下鄉的道路正確與否,首長們沒有評說。他們隻是讓知青回去後,“把生產搞好,把公共食堂辦起來,把豬養起來,還可以養雞,把菜也種好……你們要在那裏安家立業,以那裏為家,創造新樂園……”首長最後語重心長地說:“你們是新時代的人,眼光要放大一些,遠一些,我們把希望寄托於你們。你們的意見,我們負責轉達給黨中央。中央已經派農林部副部長、國家農墾總局局長到你們那裏去。你們回去以後要幫助農場某些幹部轉變作風……”
會見後,首長與知青代表一一握手,最後,還直呼其名地把丁惠民留下來,噓寒問暖。1月4日,丁惠民等3名知青代表以個人名義致電王震,以檢討的口吻說了一些話。
沒過幾天,中央首長接見雲南知青代表的談話,以及知青的檢討的電報同時刊登在全國各家大小報紙的頭版頭條。
元旦過後不久,雲南省的一個工作組來到猛崗農場,要在場部召開知青代表大會。工作組組長是省知青辦的副主任,一位兩鬢斑白的老幹部。他走上台後,看了下麵一眼,然後念起了講稿:“國營農場廣大青年職工同誌們,戰鬥在農場生產第一線的廣大青年工人、幹部、黨團員同誌們……
下麵的知青一下子愣住了:“你再念一遍,開頭那幾句話是什麽?”
副主任沒有聽出台下的話中之意,把開頭那幾句話又念了一遍。台下頓時嘩然,會場一下子大亂起來,有人吼叫道:“知青就是知青,你們搞什麽鬼?怎麽幹了十年,連知青也不是了嗎?”
知青們情緒激憤,有人當場痛哭起來,更多的人則衝上台去質問,副主任這才知道自己頭一句話便出了問題。可是,麵對質問他仍強辯說,這是中央最新的《四十條》裏規定的,自己沒有錯……
頗有見識的知青指導員尤勝雲胸有成竹地站了出來,慎重地說:“知識青年同誌們,戰友們,我們的真實身份是兵團知青,我們是響應黨和毛主席的號召,到邊疆來上山下鄉插隊落戶,而不是來找工作的。這是問題的關鍵所在……現在兵團撤銷,‘文革’也結束了,為什麽還有人任意篡改我們的知青身份,剝奪我們落實知青政策和回城的權利?《四十條》是不能接受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不管什麽人講話,哪一級領導的指示,如果不尊重事實,不遵循馬克思主義實事求是的原則,我們都不能接受!”
“對!”知青們大聲吼叫道,“不接受《四十條》!”“我們要回城!”
新一輪的知青罷工高潮又掀起了。
此時,有一行自稱中央調查組的六人小組來到猛崗。
猛崗農場的知青對中央調查組給予了最高規格的歡迎:成千上萬的知青走出農場幾公裏,在公路上夾道歡迎。農場大門口搭起了鮮花
牌坊,插起彩旗,掛上“歡迎你,北京來的親人”大橫幅標語。
每一個知青都很激動,他們相信,當中央調查組了解到農場知青的實際情況後,《四十條》裏不公正的條款一定可以改變。
這種場麵倒使調查組成員心虛起來。他們的使命不是來解決問題的,而是來宣傳《四十條》,解釋有關文件的,隻是借調查走走過場。更加麻煩的是,他們並非真是從北京來的。
發覺受騙的知青們怒不可遏,有許多知青甚至要衝上台揍這些冒牌的中央調查員。好在罷工指揮部緊急決定,將冒牌調查組的人護送出會場後,便將他們驅逐出境,才沒有造成更大的混亂。
(七)絕食抗爭
罷工指揮部決定即日起罷工升級,並通電中央和省委,如果真正的中央調查組3日內不到猛崗農場答複知青的要求,猛崗農場知青將進行共和國曆史上規模空前的千人大絕食運動。
3天很快就過去。1月23日晚上7點鍾,通電的最後時限已到,中央調查組依然杳無蹤影。
當晚9時,首批絕食的男女知青,共計331人,在場部露天會場集合,采用中國古老的方式莊嚴宣誓:每人一碗酒,歃血為盟,然後齊刷刷地跪下,麵向家鄉,右手舉拳,誓言鏗鏘。他們提出了一個口號,“不回城,毋寧死”。讓當事者與送行者都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壯烈之情,萬餘名知青向絕食現場一路走去,大有“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之慨,頓時淚如驟雨,哭聲慟地。
幾分鍾之後,一份事先擬就的電報稿通過電話傳到縣城郵局值班室。以後,每隔兩小時,猛崗農場知青以罷工指揮部名義向當地縣、州、省委以及北京通報一次絕食現場的情況。
就在知青開始絕食時,中央派來的調查組一行數人向猛崗急速趕來,組長是魯田,農林部副部長兼國家農墾總局局長,還兼任著國務院知青領導小組副組長,是在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中浴血奮戰過的老幹部。
他在年初便接到中央領導同誌的指示,到雲南調查並妥善處理農場知青大罷工的非常事件。他先去了西雙版納,在那裏親眼目睹邊疆農場的落後與混亂狀態,感慨不已。
在橄欖壩農場,知青們給魯田做了一鍋“鮮魚湯”,鍋裏隻有湯沒有魚,味苦澀,腥臭撲鼻。原來這是知青將河裏長滿綠苔的鵝卵石撈起來下鍋熬的湯,還給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鮮魚湯”。那裏的知青就常吃這種“鮮魚湯”。
魯田看到那些低矮潮濕的草房,屋頂發黑,漏了許多窟窿,屋裏的牆角和床底下竟長著一簇簇的野蘑菇。就在這樣簡陋不堪的屋裏,每間同時住著兩對甚至更多的男女知青,他們大多屬於未婚同居,有的孩子都有兩三歲了……
在猛臘農場,魯田得知一個統計數據,知青中傷病率高得驚人,貧血接近百分之百,營養不良達百分之百,患胃病、腸炎、風濕性關節炎等急慢性疾病的達百分之百,另外女知青患痛經與月經不調等婦科疾病者近百分之百。更可悲的事,知青中非正常死亡率逐年上升,自殺率高居各項死亡率之首……
這就是全國知青生存環境的一個縮影。知青上山下鄉到底有多少價值,是否成功,今後還要再堅持下去嗎?魯田想起,全國知青工作會議上,產生了巨大的矛盾,最後才勉強通過了那個決議。魯田也聽說了,最近北京流傳著鄧小平的一句話:“我們花了300億,買了三個不滿意:知青不滿意,家長不滿意,農民也不滿意。”也許這就是一個信號。
應全體知青的強烈要求,中央調查組與知青見麵的大會立即在山坡的露天會場舉行。調查組的首長被請上主席台就座,罷工指揮部成員坐在台下知青隊伍的最前排。
放眼望去,會場與山坡上黑壓壓的知青,少說也有四五萬人,主席台就像一座孤零零的小島,被知青的汪洋大海包圍著。
當他走上台,說出第一句話,也就是按規定把知青稱為“青年職工”時,台下更咆哮起來:“我們不是青年職工,還我知青!”
魯田有點發急,但他必須按照中央指示,“妥善解決”此事,便對著話筒苦心婆心地勸慰起來,從罷工的危害講到中央的決定,試圖喚起人們的理智,讓他們耐心等待將來的好前景。
(八)割腕抗議
台下的知青不想聽下去了。知青罷工副總指揮、北京知青吳向東走上台,拿起話筒,才說了首句:“北京來的首長同誌們,我親愛的知青戰友們,兄弟們,姐妹們……”喉嚨便顫抖了,話不得不停頓下來了。
台下一片寂靜,魯田站在旁邊,有點不知所措,一種不祥之兆籠罩著山野會場。
吳向東終於又開口道:“我,吳向東,1969年下鄉的北京知青,今天站在這個講台上,當著我的故鄉北京來的首長和親人的麵,當著我患難十年的知青朋友的麵,說幾句公道話。請你們記住,這是一個30歲男知青留給這個世界的肺腑之言。說完這些話,我想我從此問心無愧,因為我已經盡了我的最大努力來報答大家的信任。”他盡情訴說了知青的種種苦難與不幸,講出了一代知青的心裏話,說出了大家要求返城的迫切願望,最後,說:“在我的發言即將結束時,為了捍衛一個真正的知識青年,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的尊言,也為了拒絕剛才強加給我們的‘農場青年職工’的不真實身份,我決心以最後的方式來表達我的抗議!”說完,他轉過身,麵對全體調查組成員,從褲袋裏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一下子就切開了手腕,刹那間一股血柱噴湧飆出,不等人們清醒過來,這位勇敢的知青便暈倒在地上。
響著淒厲警笛的救護車將傷員載走了,全場已無法平靜。魯田早已老淚縱橫,他絕沒有想到,現行的知青政策對知青傷害那麽深那麽致命。他幾乎有了一種身為劊子手的負罪感。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話筒說:“我要鄭重地、負責地和全心全意地為了剛才的話,也為了那個不公平的稱呼向你們道歉。我這裏正式向你們說一聲:“你們,知識青年同誌們,你們辛苦了?”
台下的知青猛然爆發出了長達十幾分鍾的掌聲。
接著,魯田告訴台下的知青們,他也有兩個在農村插過隊的孩子,他被打倒多年,去年才重新出來工作。他了解也能理解知青的苦難與迫切心情,但還是要請大家耐心等待一陣,讓中央有個全盤考慮,分批解決的過程……
(九)數萬名知青下跪哭喊求救
然而,知青們不想再一天天一年年地等待下去了,一個身患嚴重心髒病的四川女知青,慢慢走上台,突然撲通一下跪到魯田麵前,大哭起來:“伯伯,救救我們吧!救救我們這些可憐的人吧!……”
女知青的哭聲和乞求聲,喚起了在場的知青們的同感,他們不約而同地都朝著台上的中央首長跪下,四周滿山遍野都跪著黑壓壓的知青,嗚嗚地哭得驚天動地。這種令人撕心扯肺的場麵誰能無動於衷?
魯田的靈魂深深被觸動了,也淚流滿麵,泣不成聲。麵對眼前這個女知青和台下數萬名長跪不起的知青們,他感到自己心上如同壓著一座聳入雲天的大雪山,難以承受之重。
他慢慢扶起女知青,麵向話筒說道:“知識青年同誌們,孩子們,你們都起來吧!我決定,現在就通過電話向黨中央請示,反映你們的回城願望與要求。”這位老人決心冒著政治生涯中最大的風險,挺身而出,為苦難深重的知青們請命了。
淩晨5時許,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通話,滿臉倦容的魯田重新走進了會場,登上主席台。他對著話筒,用略帶嘶啞的嗓音對著下麵靜寂中的知青們說:“知識青年的同誌們,現在讓我負責地回答你們的問題,首先,我希望所有絕食的同誌立即恢複進水進食,全體知青停止罷工,返回原單位抓革命促生產。因為中央領導同誌已經明確表態……”他提高了嗓門說道:“知青同誌們,你們的合理要求是應該得到滿足的!”話聲剛落,一陣窒息般可怕的靜寂後,全場爆發出驚雷、巨雷、劈雷、轟雷、炸雷般的繞天遏雲的次呼聲,瘋狂的蹦跳聲、鼓掌聲、號啕大哭聲、狂歡聲匯成一片,真是悲喜交加啊!
許多知青衝進絕食現場,把他們的英雄高高地抬起,拋向空中。
(十)知青返城勢如潮湧
返城的大門打開了。國務院批準了知青辦的一個包括“六條”辦法的請示報告,於1月下旬下達各省市自治區。“六條”大致內容如下:
其一、積極辦好農場,盡可能把知青穩定在農場中;
其二、需要商調回城的,可以參照以往辦理病退、困退的規定;
其三、城鎮職工退休後,可以招收其在農場的子女;
其四、從國營農場參軍的知識青年,從1979年起,退伍複員後可以回父母所在地分配工作;
其五、城市招工時,允許到農場商調本市下鄉知青;
其六、上海郊區去雲南農場的青年,本人願意回原籍社隊,可以允許。
1979年2月上旬,雲南召集北京、上海、成都、重慶、昆明等市有關領導商討如何落實國務院“六條”的精神。此消息很快在雲南墾區各農場傳播開了,知青們聞風而動。很快,知青返城大風暴就從雲南刮到了全國。
社會需要知識開發,國家需要青年傳承,曆史的潮流不可阻擋。
“文革”期間涉及幾千萬人的三大群眾運動: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機關幹部下五·七幹校、插隊;醫務工作者走六·二六道路下農村,通通都結束了。在這場運動的大動蕩、大遷徙、大變動、大換班之中,各人的背景、能耐、機遇、命運、前途各不相同,人的位置、職務、環境、人際關係等還不了原了。機關幹部、醫護人員不管怎麽動蕩,尚在體製之內,知青呢?
一部分知青知走上了“知識改變命運的道路”。
東方泥的表弟考取了武漢水利電力學院。十多年以後,雲南要建水電站,他作為有資質的高級工程師被請到雲南來“選線”。他回到曾經苦幹過八年的故土,感慨萬千。有的從政、有的從商,當年在農村被推薦上大學的工農兵學員,政府又保送他們再返回大學去“回爐”。這當然是好的,成功的,成為“青春無悔”的一代。
(十一)中央候補委員、知青典型朱克家的境遇
1966年4月,朱克家來到雲南西雙版納猛倉公社猛掌生產隊插隊落戶。當朱登上去雲南的火車時,看到母親在月台上哭得當場昏倒。
朱克家放棄推薦上大學的機會,獨自在偏遠的愛伲族山寨教書,為鄉親當裁縫和木匠。
朱克家放棄上大學的事跡被上海市革命委員會雲南慰問團相中。朱克家進入了姚文元的視野。姚馬上派出專門的寫作班子,到雲南采訪報道,不久後,署名朱克家的《我深深愛上了邊疆的一草一木》、《農村也是大學》等通訊大量見諸報刊。一夜之間,典型就這樣煉成了。朱克家感到騎虎難下,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要一輩子呆在農村,現在都被拔得這麽高,“愛上邊疆的一草一木”,就隻能接著幹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1972年,姚文元在布置采訪時得知,朱克家不是黨員。姚當即表示,這樣的人不入黨,什麽樣的人才能入黨。1972年4月27日,上海上麵火速打電話給雲南有關部門,要求突擊解決朱克家的問題。電話傳到山寨,當晚,朱克家被突擊入黨。從打電話到入黨,期間共11個電話,曆時9個小時。
1972年6月,“四人幫”在加緊物色中共十大人選,張春橋以“支持新生力量”為借口,要求雲南省委讓朱克家作為知青代表參加十大。8月下旬,朱克家在十大期間,當選中央候補委員。朱克家心裏很虛。
身為中央候補委員的朱克家參加了北京第二次“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打招呼會”。會議期間,王洪文到了雲南會議組。王洪文當場訓斥了雲南省委第一書記,並鼓勵朱克家回到雲南仍然要堅持鬥爭,幫助省委轉彎子。王洪文的嚴厲令朱克家又驚又怕。回到雲南後,朱克家迅速成為雲南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領軍人物。
1976年10月“四人幫”倒台,知青典型紛紛倒掉。他們幾乎都被認為是“四人幫”的人,受到審查甚至判刑。曾經的政治地位瞬間土崩瓦解。
1976年11月,朱克家在昆明被隔離審查。朱曾經與專案組激烈對抗,他拒絕承認自己有政治野心。他堅稱自己僅僅是被上麵推到高位,然後按照上麵的意圖做事而已。
(摘自《鳳凰周刊》2008年第24期)
後來就沒有聽說關於朱克家的事了,群眾中隻是有些猜測。
偶然發現龐守義在山東畫報出版社2012年8月《老照片》第84輯發表的照片及一篇文章——我和朱克家的一段交往(《文摘周報》轉載)。其中談到朱克家的近況。現摘要如下:
“粉碎‘四人幫’後,朱克家成為雲南省批判的主要對象,被隔離審查。但最後處理時,考慮他犯錯誤的曆史背景,給予了寬大處理,開除黨籍,下放到恩洪煤礦當了一名掘進工,後來又到洗煤廠當工人。1987年調該礦電視轉播台做電工。1994年又調到該礦在曲靖的一家綜合性商廈任經理,2004年退休。他一直回避媒體采訪,從不參加知青們的活動,絕口不談當年的那些事情。”
朱克家真正實踐了“愛上邊疆的一草一木”,紮根雲南邊疆。
他仍然是一個典型。
有少數知青在邊疆農場走了真正“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成了家,有了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也是一種歸宿,合乎情理。平平靜靜,安安心心地過著小日子。但是當知青經過艱苦的抗爭,中央同意知青返城,上山下鄉運動從此告終以後,幾百萬知青返城勢如破竹,一下子身邊的知青都走空了,這引起已紮根邊疆的少數知青思想上極大的波動。空虛、彷徨、無望、悔限……終於忍耐不住,有的離了婚走了;有的不辭而別,造成了家庭的破裂。孩子長大了,又到城裏去尋親,成了這種家庭悲劇的“孽債”。
一部分回城的知青,由於學業荒廢,年紀偏大,未能走上“知識改變命運”的道路,有的就業困難,或下崗待業;有的工作不穩定,經常手頭拮據,需要父母接濟,成為“啃老族”;有的從事小買賣、在醫院裏當護工、為老人作鍾點工等等,成為“被耽誤的一代”。
知青的生活是農村廣大農民、農場工人生活的一個縮影。不要忘了,中國的改革是從農村開始的。
社會的進步是以一部分人的犧牲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