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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這是為什麽?》第十章 奔赴“五·七”幹校 (五)解放幹部 (六)探親

(2025-12-17 06:51:46) 下一個

五、解放幹部

(一)幫助郗老當過關

黨內的領導幹中陸續已有人恢複了組織生活,有的人立馬抽調到昆明或參加整黨工作隊,或安排了新的工作。郗維潤有些急了。

“老東啊!”有一天郗老當找東方泥說道:“你能不能幫幫我的忙?”

“什麽事?”東方泥問。

郗老當說:“現在黨員要經過評議,合格了才能恢複組織生活。我在“文革”中犯有錯誤,我得有一個像樣的檢查和認識才行。我作過幾次檢查,還不能令群眾滿意。我有很多想法,我願意檢查我的錯誤,也不怕上綱上線,但講得比較零亂,不係統,就事論事,群眾認為太敷淺。我們這些人長期不動筆,一到寫起文章來,事實、思想、認識、批判、理論上的分析、毛主席的教導,文章的結構、邏輯等一大堆,真是剪不斷,理還亂。我想。我來說,你幫我整理一下,在批判和認識上下點功夫。你看如何?”

東方泥考慮了一下說道:“可以。不過你最好向領導提出這個要求,作為一個任務交給我。否則,群眾會說,這個檢查是我私下代你寫的,不是你的檢查。而且在時間安排上也有保證。”

郗老當說:“那當然。我要先征得你的同意,我才好找領導去說。”

東方泥說:“可以,可以,沒有問題,我將盡力而為。”

郗老當即刻就跑到幹校本部找了晁達,晁達中午休息時間就到連隊向連領導通報了情況,作出了同意的決定,時間上予以保證。這段時間可以不參加勞動。

晁達找到東方泥說:“郗老當主動要求你幫他整理一下檢查是件好事,說明他是真心實意想把檢查作得好些。現在中央也有這個精神,盡快解放一批幹部出來工作。我們需要一個好的典型來帶動全校領導幹部的解放工作,你下點功夫幫幫他。”

白天郗老當講,邊講邊議,實際上是在談心,暢所欲言。晚上東方泥開始整理。

郗:我長期任職地委書記,地區與機關、部隊不一樣,機關、部隊是國有製,不可能走私有化道路,不存在所有製的問題。而地區就不同了,管的事可多了,工農商學兵政黨七個方麵的工作都涉及,大量的人口在地縣,大量的土地在地縣,因此在地區主要解決的還是農村的問題,土地的問題,所有製的問題。土地從地主富農手裏分到貧下中農手裏,雖然還是私有製,但消滅了剝削製度,貧下中農擁有了自己的土地,極大地激發了他們的勞動熱情,生產效率大大提高,人民群眾的生活得到顯著改善,農村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人民群眾由衷地感恩共產黨、感恩毛主席。

東:是的,一九五一年我還是大學的學生,全校師生都下鄉參加了土地改革的工作。貧下中農在黨的領導下,打碎數千年的枷鎖,得到了土地。土改結束,進行了民主建政,農協會成立以後,我們離開農村時,農民們,特別是在“紮根串連”中我們紮的根子,幾裏相送啊!那情景至今仍記憶猶新

。這是解放以後,共產黨做的最得人心的一件偉大事業。連蔣介石也不得不承認。後悔沒有貫徹孫中山的“耕者有其田”。

郗:正因為如此,我們黨的根基在農村,在土地,在所有製,在走什麽道路的問題。而恰恰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執行政策的人容易犯錯誤。我國是個農業大國,農民在全國人口中占大多數,農村問題解決得好,我們就有吃有穿,農村問題解決得不好,就不穩定,國民經濟發展就受到影響。

東:這個問題的確很重要。關於農業問題,毛主席說:“我注意較多的是製度方麵的問題,生產關係方麵的問題。”“社會主義建設,從我們黨來說,知識都非常不夠。我們應當在今後一段時間內,積累經驗,努力學習,在實踐中逐步地加深對它的認識,弄清它的規律,一定要下一番苦功,要切切實實地去調查它,研究它。”

郗:這好像是毛主席在“七千人大會”上講的。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份?

東:是一九六二年一月三十日《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就是俗稱的“七千人大會”,是八派選編的一本《毛主席講話專輯》,都是近幾年及“文革”時期的重要講話。我可以幫你找一份。

郗:雲南解放得晚一點,所以土地改革也晚一點,一九五一年完成土改,雖然消滅了剝削製度,但還是私有製,我們完成的是新民主主義革命。一九五三年、一九五四年開始建立互助組、搞合作化、初級社、高級社,這才開始了真正的社會主義革命。土改完成了農民的數千年的夢想,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農民才拿到土地兩年,這兩年生產飛速發展,農民的生活顯著改善,現在你讓他拿出已分得的土地參加合作社,他不放心,他怕別人搞糟了影響自己的生活。他把自己精心耕作的高產土地拿出來,把自己愛護的飼養得很好的牛拿出來,與別人差的並在一起覺得劃不來,等等。所以建立合作社之初是有阻力的。在理論上我擁護搞合作化,這是集體所有製,是大農業、大生產、農業現代的前提,也是防止兩極分化的根本保證。但是從感情上我同情有顧慮的農民。合作化我沒有搞過,搞得不好挫傷了農民的積極性。中國革命是走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我們的革命是靠農民不斷補充的大軍,作出了重大犧牲才取得的偉大勝利。革命勝利以後,是否讓農民休養生息一段時間,恢複一下元氣,打好物質基詘,讓先進的地區和單位摸索出一套經驗再推廣是否更穩妥一些。例如土改,南方的土改比北方的土改搞得細些,政策性強些。因為已取得了經驗教訓,有了土改法。而且從理論上講,一定的生產關係是在一定的生產力的基上產生的。在不變革生產關係生產力就不能發展的情況下,生產關係的變革對社會的發展就起決定作用。從南方的情況來看,土改以後,農村的個體經濟正在上升的發展階段,不必操之過急。但是我的看法錯了。全國的形勢發展迅速多變,解決所有製問題已刻不容緩。

毛主席批評合作社的發展太慢了,如“小腳女人走路”。作家李準寫了一篇小說稱“不能走那條路”,就是反映農村兩極分化的問題,所謂不能走那條路就是不能在私有製的道路上再走下去,要走合作化、集體的道路,才能保證沒有剝削,才能保證共同富裕。我在《農村社會主義高潮》一書的學習中,對形勢才有了一個正確的認識,一些右傾思想得到了批判。

東:毛主席說:“單幹必引起兩極分化,兩年也不要,一年就要分化。”還說:“有些同誌一有風吹草動,就發生動搖。那是對社會主義革命沒

有精神準備,或沒有馬克思主義。”“對這些人應該讓他們講話,讓他們講出來,講比不講好,言者無罪,但我們要心中有數,行動要少數服從多數,要有領導。”

郗:啊!這幾句話簡直就是針對我講的。我認為奪取了政權,就萬事大吉了,可以歇歇氣、享享福了。看電影都不想看戰爭片,看戰爭片會頭疼,而是要看輕鬆一點的藝術片,看喜劇片。解放初期不是有這種說法嗎?兩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有些革命軍人就想解甲歸田了。我因為當了地廳級幹部,不可能歸田,也不想歸田,但對社會主義革命的確沒有思想準備,沒有馬克思主義。馬克思主義就是要搞社會主義改造,就是搞公私合營,逐步消滅剝削製度。土改,使農民得到了土地,隻是為社會主義革命作準備。以生產資料的個體所有製和個體勞動為基礎的生產,是種小生產,小農經濟是一種自給自足的經濟,在生產資料私有製占統治地位的社會中,個體經濟不斷地向兩極分化,並在一定的條件下產生資本主義。這種社會主義的改造任務還是十分艱巨的。小生產者,既是勞動者,又是小私有者,有勤勞的一麵,也有保守、自私的一麵。小生產者既可以在無產階級領導下走社會主義道路,又有某些自發的資本主義傾向。我之所以思想右傾,也和我是農民家庭出身有關。

東:毛主席教導我們說:“社會主義改造消滅了剝削階級的所有製,不等於政治上、思想上的鬥爭沒有了。思想意識方麵的影響是長期的。高級合作化,一九五六年社會主義改造,完成了消滅資產階級所有製,一九五七年提出思想政治革命,補充了不足。資產階級是可以新生的。”

郗:是的,是要不斷地學習,不斷地自我改造思想。大躍進時期,我和群眾一樣地大幹、硬幹、苦幹、拚命幹,大戰鋼鐵,支小高爐煉鋼,我和大家幾天幾夜在工地上不睡覺;大戰水利,我和大家一樣,幾天幾夜在工地上不睡覺。別人在農田裏放高產衛星,我也放高產衛星,產量比你還要高。你放畝產五萬斤的水稻衛星,我放畝產六萬斤的水稻衛星。一畝長不出那麽多,怎麽辦?想辦法將水稻田改成波浪式的,這樣,一畝的實際麵積就超過法定麵積;在一畝地裏盡量密植,光線不夠,牽上電燈,日夜加強光照;如果還不夠密,將幾畝田的水稻並攏來,放在一畝地裏。為了證明糧食的畝產高產衛星,我們用一塊墊子墊在稻穀上,上麵坐一個小孩照相。這張照片登在《雲南日報》上,大家都看見過的,表示過驚奇。誰也不會來把這畝田裏的稻穀割下來過秤。我為什麽要這樣做?我怕再犯右傾錯誤。這回我算是大躍進的左派了。

哦嗬!這回左犯的錯誤比右更大。大戰鋼鐵,勞民傷財;大戰水利,破壞了森林,造成水土流失;糧食放衛星,弄虛作假,糟蹋了糧食。由於放了糧食的高產衛星,省裏就高征購,再加上那兩年的自然災害,倉庫的儲備糧被拿空了,種糧食的農民反倒沒有飯吃了,怎麽辦?公社食堂自動解散了,各顯神通上山下地去找吃的……

東:吃西瓜皮嗎?

郗:哪有西瓜皮吃啊!吃槐樹葉,把樹皮磨成粉,做成粑粑吃,吃了拉不出來啊!我們的農民聽話啊,忍著啊,隻是怨天氣不好啊!為了救命,隻好把田地分給農民單幹了。發揮主觀能動性,自奔前程吧!當時,不管是什麽主意,讓大家有吃的就是好主意。我作為地委書記沒有堅守集體所有製,責任重大,非正常死亡人數在增加,我不敢認真統計誰是餓死的。

東:毛主席在“七千人大會”上說:“我們這幾年工作中的缺點、錯誤,第一筆賬,首先是中央負責,中央首先是我負責;第二筆賬,是省委、市委,自治區黨委的;第三筆賬是地委一級的;第四筆賬是縣委一級的;第五筆賬,就算到企業黨委、公社黨委了。總之,各有各的賬。”

郗:是的,各有各的賬。七千人大會以後,流傳著劉少奇的一句話,這是被大家認可的,即:那幾年的困難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造成的。’我就是這人禍的罪魁之一。我的形左掩蓋了我的實右,我們地區的情況比彭德懷萬言書中例舉的還要嚴重,由於彭德懷在萬言書中使用了過激的語言,被認為是否定‘三麵紅旗’,成為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全國的主要精力是批判右傾機會主義,我的形左所造成的損失,並未受到清算,但我深知,我欠下了人民的一筆賬。

再檢查我在“文革”中的錯誤。一九六六年初,我從ⅩⅩ地委調到218號信箱。正趕上全國開展文化大革命,我帶領工作隊負責218號信箱滇西片的運動。從一九五七年反右派以來,機關裏抓了不少右派、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地廳一級的領導都是帶領工作隊抓運動的人,抓的絕大部分都是知識分子,他們或是寫文章,或是發言,或是提意見而成為反黨反社會主義右派分子的。到了六十年代,說老實話,誰還這麽無知、愚蠢地向領導、向工作組提意見,連向中共黨員提了意見的都是反黨分子。這個時候黨員領導幹部、一般黨員的威望空前高漲。到了一九六三年全國開展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又稱“四清”(清政治、清思想、清組織、清經濟)運動,形勢起了變化,在中共中央製定的二十三條中,第一次提出“這次運動的重點,是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那個時候也隻是在公社一級的領導中,抓少數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其錯誤主要是表現在所有製問題上,分了地,搞單幹,多分自留地,搞了自由市場,搞投機倒把,瓦解集體經濟,等等。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六日中共中央發出通知指出“我國正麵臨著一個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革命的高潮”“這場大鬥爭的目的是對吳晗及其他一大批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中央和中央各機關,各省、市、自治區都有這樣一批資產階級代表人物)的批判。而且還提出“混進黨裏、政府裏、軍隊裏和各種文化界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義分子,一旦時機成熟,他們就會要奪取政權,由無產階級專政變為資產階級專政。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們識破了,有些還沒有被識破,有些正在受到我們信用,被培養成我們的接班人,例如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他們現正睡在我們的身旁,各級黨委必須充分注意這一點。”緊接著,一九六六年八月八日,中共中央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指出,“在當前,我們的目的是鬥垮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批判資產階級的反動學術‘權威’”又提出“這次運動的重點,是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這就不是一般的問題了。什麽是走資派?走資派的標準是什麽?誰是走資派?而且是一大批哩!可以說,從中央到地方的一些領導人,個個人心惶惶,不摸底,弄不好,曆次運動整群眾的人,這回要被整了,而且是重點哩!

雲南省的第一把手——閻政委發話了,他在地委書記會上作總結時說:“文化大革命的方針是集中力量打擊牛鬼蛇神,打擊反革命,打擊資產階級右派,打擊資產階級代表人物。具體說,就是打擊資產階級權威專家,老古董,因為他們天天罵我們。”還說:“雲南這麽大個省,不抓他萬把反革命還行!這次恐怕不止此數,搞的麵會大大超過。”中央提的是鬥垮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閻紅彥隻字未提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這絕不是一時的疏忽;中央提的是批判資產階級的反動學術“威權”,閻紅彥提的是打擊資產階級權威專家。大家心領神會,同病相憐,惺惺相惜嘛,從閻紅彥的講話中找了保護傘。此外,《人民日報》發表了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社論說:“在短短的幾個月內”“把所謂資產階級的‘專家’、‘學者’、‘權威’、‘祖師爺’打得落花流水”,這明確是指知識分子;社論說:“剝削階級的槍杆子被繳械了,印把子被人民奪邊來了”,“我們推翻了他們的統治,沒收了他們的財產,並不等於沒收了他們腦袋裏的反動思想”,“他們是不死心的”這明確地是指地主富農分子及其子女;社論說:“這次大大小小‘三家村’反黨反社會主義黑線的被揭露,就是一場複辟和反複辟的鬥爭。”這明確地是指基層;社論說:“要徹底破除幾千年來一切剝削階級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誰敢說自己是“四新”之人。這明確表明,基層群眾人人有份。我找到了理論根據,我找到了要打擊慣的方向。就按閻紅彥說的,“集中力量打擊牛鬼蛇神”。而這種人的尺度是掌握在領導運動人的手裏,說你是,你就是。從全省的情況來看,打擊的麵的確大大超過了閻紅彥的預測。還逼死了人,逼瘋了人,打傷、打殘的人就更多了。被整的這些人哪裏敢天天罵我們,即使有人罵了,早就被打成反革命了,何必還要等到今天。“文革”一開始,就憑那幾個積極分子捕風捉影地揭發你,無限上綱地批判你,無中生有地誣陷你,你就是反革命。具體的事件、細節基層群眾比我了解的多,不細說了。我是工作隊的隊長,我就是這麽幹的。但是,這次運動不一樣了。毛主席親自寫了一張大字報《炮打司令部》,嚴厲批評了從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領導同誌執行資產階級專政,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圍攻革命派、壓製革命派、實行白色恐怖,長資產階級威風,滅無產階級誌氣,又何其毒也!這個錯誤就非常嚴重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是犯走資本主義道路和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雙重禍首。舊賬未還,又添新賬。

東:你到218號信箱任黨組書記的時間不長,犯走資派錯誤是在地區。執行資反路線,把無辜群眾打成反革命,傷害群眾的錯誤是在218號信箱滇西片的直屬基層單位,廳機關的幹部與你沒有什麽對立情緒。你若按毛主席教導的,挺身而出,接受群眾的批評,進行自我批評,引火燒身,問題可能早解決了。

郗:是的,我是怕字當頭。我之所以不是“敢”字當頭,是我的政治素質、覺悟水平、認識水平不高。我把個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怕丟官,既然中央也號召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我就可以在這個合法的外衣下,轉移鬥爭的大方向,自己就可以滑過去,結果犯了新的錯誤,也沒有逃過毛主席的洞察,還引起群眾的更多憤恨。這時候再來檢查,就是毛主席說的“價錢越來越高”。

雖然我沒有在廳機關推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甚至廳機關的造反派為我說了話,沒有讓我去滇西直屬單位去接受批判,是讓基層派代表來昆明,開了一次批判會就過了關。但我對廳機關的造反派仍有看法,我不能接受廳機關的奪權。既然你們認為我在機關沒有推行資反路線,與機關幹部沒有對立情緒,你奪權時為什麽不結合我?我是廳黨組書記、廳長,是黨政一把手,你們收走的財務處的圖章實際是我的圖章,奪了我的權。廳機關被喊打倒的隻有兩個人,杲建義和我,各有各的賬,這一點大家都清楚,不必細說。你們連一次批判我的會都沒有開,就把我打倒了,當時我認為這樣不公平。

東:毛主席在軍委擴大會議上有一個講話,一共講了四條。第三條說,“關於奪權,報紙上說:‘奪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和堅持資產階級反動立場頑固分子的權’。不是這樣的能不能奪,現在看來不能細分,應該奪來再說,不能形而上學,否則受限製。奪來後是什麽性質的當權派,在運動後期再判斷,奪權後報國務院同意。”據我所知,廳造反派指揮部研究過,你的問題主要是在任職地委書記的事,要看你對過去的這些事的認識;而杲建義是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問題,他不僅拒絕認錯,不為打成反革命的革命群眾平反,還交流他向群眾發脾氣的經驗,挑動群眾鬥群眾,繼續把群眾打成反革命,大搞反革命的經濟主義,甚至質問毛主席,向毛主席示威,要上山打遊擊,等等。正如你所說,各有各的賬。他為什麽如此囂張?就是手中有權。在這種情況下,不奪權不行了,於是就按毛主席說的“應該奪來再說”。其實對你問題,指揮部認為不必等到運動後期再判斷……

郗:是我自己背離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線,特別是到了翠湖賓館的所謂“學習班”,俗話說,進朱者赤,進墨者黑。那裏沒有一般的職工群眾,特別是沒有本單位的群眾,絕大部分都是中上層領導幹部,所以還成立了一個“中上層幹部聯絡站”,據說有三千餘人,當然是全省性的,因為是聯絡站,省、地、縣都在聯絡之列嘛!這一部分人的心態和我差不多——怕丟官。閻紅彥(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三日向一部分大、中學校革命師生的講話時就說過:“省委是不是黑幫?你們可以揭,你們可以積極地揭,你怕什麽?你又無官可丟,我們還怕丟官,你們怕什麽?你說對了,就對了,說錯了就算了。”說明閻紅彥也是怕丟官的。因為有一個前提,從中央到各省、市、自治區都有一大批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誰不怕?這不是一般的丟官,這是敵我性質的問題。全國大概隻有陳毅不怕,他敢說話,說錯了,作了自我批評,毛主席說“陳毅是個好同誌”。有幾個人有他那樣的資格,有他那樣的革命征程中的功勞。況且林彪在八廟十一中全會上的講話中也提出“這次要罷一批人的官,升一批人的官,保一批人的官,組織上要全麵整頓。據悉,中上層幹部聯絡站在核心常委ⅩⅩ、ⅩⅩⅩ、ⅩⅩⅩ、ⅩⅩ等的領導下,已經作手省領導班子的安排問題。砲派是由造反派大聯合指揮部分裂出來的,是中央支持的造反組織;但是,原來省委官辦的三個保守組織瓦解以後,大部分都參加了砲派,他們原來的觀點立場並沒有變。這一部分人,是我們執行資反路線時期的積極分子,很對味口。這樣就在一起結成生死與共的死黨,都需要砲派這件合法的外衣。這個時候已經不是革與保問題,正如周總理分析的,原“捍總”的人表現得很左,抓領導去鬥,胡鬥了,使省委癱瘓了。軍管以後,部隊上又出現分岐,又分成兩派,地方和部隊上的兩派互相影響、互相利用,使鬥爭更加複雜。陷於派性的鬥爭,陷入山頭的鬥爭,我支持的你打倒,你支持的我打倒,發展成血腥的大規模武鬥。(郗談到一些具體的人出謀劃策搞武鬥的活動)我從怕丟官到保官到陷入派性和山頭的鬥爭,從犯走資派錯誤到執行資反路線直至站錯隊,在一係列的問題上背離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線。歸根結底是自己的個人主義、小團體主義作怪,沒有從“我”字中解放出來。解放以後的曆次政治運動中,我都是革別人的命,沒有革過自己的命。這次文化大革命,群眾在批走資派,批資反路線的過程中,革命革到我頭上,我就過不了關。毛主席提出要保持無產階級革命的晚節,林彪在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談到保持晚節的問題,他說保持晚節沒有別的辦法,就是要按毛主席說的按接班人的五個條件。第一條相信馬克思列寧主義。這就是相信毛主席,相信毛澤東思想。過去我的工作多半是憑經驗主義,或者上麵有個什麽政策下來,照杠杠往下貫徹,對一些政策在理論上並沒有弄通,容易左右搖擺,自己犯了錯誤還不知道錯在哪裏,為什麽會犯這種錯誤。今後要下功夫把馬列主義的基本原理,毛主席的矛盾論、實踐論、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裏來的、論十大關係等等深入地學好。這都是搞社會主義建設必不少的知識,不是寫文章喊口號,而是要通過實踐來加深理解,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第二條是為人民服務;第三條是團結大多數;第四條是民主集中製;第五條是正確對待自己。

郗維潤講了兩天,東方泥用了三個晚上進行了整理。

東方泥把整理好的材料交給郗維潤時說:你講得還是比較有條理,我隻不過把內容作了劃分,幾個大問題之中又分幾個小問題,使涉及到的事件、思想、認識更清晰一點,使聽的群眾有點眉目。根據當前中央發出的通知、決定、中央首長的講話、社論的精神,在認識上寫得細一點,對一些具體事件我隻寫了一個提要,因為每一個事情的細節都寫出來,篇幅太長,你照著稿子念也不好。這些事件都是你經曆過的,你可以根據這個提要臨場發揮。另外,有幾個地方你具體地點到一些人的名字,我覺得你在作檢查時,最好隻說自己的事,對有些事隻對事不提別人的名比較好。(郗老當忙說,對的,對的,我向你說時之所以提名,是想說這些不是我虛構的,是有名有姓的。我作檢查時當然不提別人的名字)。你看看,這樣整理行不行?有什麽意見可提出來我再改一改或補充。有些提法你若覺得不合適或者不能準確地表達你的思想,你可以改。

郗老當花了一個晚上詳細地看了這份材料,第二天對東方泥說,很好,很好,就是你說的,眉目很清楚。這樣我說起來心中就有數了,不至於亂。其實我需要的就是一個把我的思想理順了的提綱。有了這個框架,有些細節、想法我可以加進去。

這一天,天氣晴朗,上午八時,全連召開大會,會場設在主席台上,這是唯一的一塊較大的能遮陽避雨的地方,大家拿著小板凳把主席台圍坐得水泄不通。幹校本部的軍代表及居文田、晁達等同誌也來了。主持人勞紹平說:“在評議黨員的過程中,郗維潤同誌主動要求向全連同誌作一次對自己所犯錯誤的檢查,現在就開始。”

大家都靜靜地聽,不像以往曾經有過的批判會,質問、吼叫、打態度這樣的情況。郗老當講得有條理、清晰,從五十年代初的農業合作化直到文化大革命,大問題裏套著小問題,犯了什麽錯誤,開門見山,不回避,有事實,有細節,有思想活動,有分析批判,實是求是,合情合理。會場坐得很擠,有人抽煙,煙霧騰騰的,郗老當不抽煙,被煙嗆得直咳嗽,有人輕聲地說了一句,莫抽煙了,抽煙的人立即把煙摁熄了,以免影響他講話。是有點緊張呢?還是天氣有點悶熱,郗老當一邊講,一邊擦汗。高如滿用口缸遞給他一杯涼開水。郗老當接過來忙說謝謝,咕咚咕咚接連喝了幾口。這些細節都被東方泥注意到了,說明群眾對他的檢查是接受和認可的。這種效應也是東方泥關注的,對於一個真心實意願意檢討、改正錯誤的人,應該歡迎和支持。

到了十點鍾,主持人宣佈休息十分鍾。人們散開後紛紛議論開了。

“郗老當這回的檢查是觸及靈魂了!”

“啊!這次四排對郗老當是下功夫了!”

“他的這次檢查有深度,我認為是好的。”

“他的檢查實事求是,並沒有在大帽子下開小差。”

“他的檢查能夠理論聯係實際,是真心實意地在總結自己犯錯誤的的原因。”

“他檢查的這些問題有代表性,對大家都有啟發。”

東方泥聽到這些議論以後,自己放寬心了,畢竟他也希望郗老當這一次能過關。立即向坐在主席台休息的郗老當走去。郗老當問:“怎麽樣?大家有什麽反應?”

東方泥笑咪咪地說:“很好!很好!”並把所聽到的反應講了一遍。“你就這樣按你的思路講下去。”

休息以後,郗老當講得更放開了。主要講了他在“文革”中的錯誤,並用馬列主義和毛澤東思想加以分析批判。他說:“馬克思主義的三個組成部分是:辯證唯物主義和曆史唯物主義、政治經濟學、科學社主義。他說“辯證唯物主義和曆史唯物主義的三大規律,即對立統一規律、質量互變規律、否定之否定規律,是關於自然、人類社會和思維發展的最一般規律的科學。

“對立統一規律,也稱‘矛盾規律’‘對立麵的統一和鬥爭規律’,是辯證法的核心。這一點毛主席在‘矛盾論’中有新的發展,論述得更詳細更深入。文章指出‘一切矛盾都依一定條件向它們的反麵轉化著’。我到幹校來,是準備接受批判的,心裏很不安,看來是壞事。但是群眾通過批判,在我認錯以後,改善了關係,有了新的起點,壞事變成好事。我到翠湖學習班,得到了保護傘,平安無事了,看起來是好事,但是我在錯誤的道路上越陷越深,變成了壞事。世界上很多事情正如老子所講的禍兮福之所倚,福利兮禍之所伏。要靠自己冷靜地認真地分析客觀條件,並把握這個條件向好的方麵發展。

“質量互變規律又稱量變到質變的轉化規律。量變是事物在數量上的變化,質變是事物根本性質的變化。量變是質變的必要準備,質變是量變的必然趨勢。你拿公家的吃公家的,數量少是多吃多占,你拿多了就發生質量的變化,就是貪汙盜竊。這就要求我們防微杜漸,不好的苗頭出現了,要立即掐掉以免漫延產生質變;好的事物也是如此,要有足夠的數量才能起質的變化。古人說: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細流,無以成江海。社會主義?設的任何一個項目,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須有恆心、有決心,努力不懈,才能取得成功。

否定之否定規律,是說,在事物發展的最初階段,事物內部矛盾中的肯定方麵居於主要地位,事物的性質相對穩定,這就是肯定階段。由於事物內部的矛盾鬥爭,否定方麵戰勝肯定方麵而占居主要地位,舊事物變為新事物,這就是否定階段。土地改革改變了封建剝削製度,農民分得了土地,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生產力,但這仍然是私有製,又孕育著新的矛盾,會導致兩極分化。必須走合作化的道路,采取集體所有製以保證不受剝削,共同富裕。這就把原來的否定方否定了,這就是否定之否定。如果不否定原來的否定方,就會倒退。輕的是抱殘守缺,重的是變成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就要靠邊站,就要被開除黨籍,就要被打倒。”

郗老當喝了幾口水說道:“我再說說我對馬克思主義第二組成部分——政治經濟學的認識。

“政治經濟學是研究社會生產關係即經濟關係的發展的科學。資本主義的政治思想體係,在反對封建專製、封建特權的鬥爭中,起過曆史的作用。隨著生產無政府狀態日益加劇導致周期性的經濟危機和生產力的嚴重破壞。這就要用到否定之否定規律了,馬克思、恩格斯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曆史唯物主義研究社會經濟關係,創立了剩餘價值學說,深刻地揭露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矛盾及其發生、發展的運動規律。作為一個擔任過地委書記職務的我,過去對政治經濟學淺嚐輒止,怎麽能完成這個曆史史命呢?今後要聯糸實際認真學習鑽研。剩餘價值論的解決是馬克思著作的劃時代的功績。科學社會主義就是從此開始,以此為中心發展起來的,是馬克思主義的第三組成部分。

“科學社會主義的核心是加強無產階級專政,鞏固公有製,用計劃經濟指導生產。解放後,我國進行的土地改革,鎮壓反革命,三反五反,互助組,合作化,公私合營的工商業改造,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三麵紅旗”,“四清運動”,“四大”,文化大革命,清理階級隊伍,一打三反,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無產階級國際主義,黨的建設的理論等等,都是在實踐科學社會主義。這方麵的內容相當廣泛,我本人以及在坐的諸位都是積極參於其中的,例如,今天這個會就是(眾笑)。我隻能說我正在學習之中,在工作中所出現的問題和錯誤,那是由於我的認識,工作能力,甚至是階級立場決定的,而非政策本身的問題。今後我要不斷地總結經驗教訓,不斷提高自己…… ”

“唉呀!老勞,已經十二點了,要吃飯了,怎麽辦?是不是下午再繼續?”郗老當問。

勞紹平站起來說:“我看一氣嗬成比較好,免得打亂你的思路,吃飯晚一點也不要緊嘛!同誌們,你們說呢?”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說吧!說吧!一氣嗬成比較好?”

講到為人民服務的問題時,他說:“我深感自己這些年由於缺乏監督,自己個人主義、自由主義、官僚主義的作風滋長了,講吃講穿,多吃多占,討便宜,假公濟私,公私不分。出差到縣上,有迎送的晏請,用所謂招待費開銷;縣上有土特產,可用“平價”購買,實際是送;平常熟人之間送點禮,到時候互相幫幫忙,都不當一回事,認為是禮尚往來。打通關係好辦事,還不是拿公家的錢,搞權錢交易。分等級搞特權,已經成為普遍現象,越到高層越厲害。群眾的大字報揭發了不少,我隻舉兩個例子。原省領導ⅩⅩⅩ,每年打B12、複合B和性剌激素就要花七百六十元。相當於普通工作人員五年的夥食費。公家花錢還不說,還要護士專門上門打針,若不在家或正在休息,還得等候;省領導ⅩⅩⅩ聽說吃包穀油可治高血壓,就布置任務讓工作人員專門替他搞包穀油,可是包穀不屬油料作物,糧油加工廠接到這一“任務”,在權威之下,隻好動員廠裏的職工從一粒粒包穀上,取出小小的包穀胚,專門加工。結果耗費了一千多斤包穀,才搞了幾斤包穀油,送給這位領導嚐了嚐,嫌味道不好,而打入“冷宮”。前一段時間我們搞“學軍”,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真感到羞愧。革命戰爭時期的軍隊真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所以群眾對我們的軍隊‘擁護又喜歡’,這就是勝利的保證。這種紀律一直保持到解放戰爭時期。解放軍攻克南京以後,為了不打擾居民,部隊不進民宅,整個部隊都睡在大街上,而且還是冬天。這種場景被記者拍攝下來登在報紙上,感動了所有見到這張照片的人。可是國民黨部隊呢?(這時孟青插話道,1949年國民黨大潰敗、大逃亡的時候,我在重慶,那些逃亡去台灣的部隊沿路搶老百姓的東西,沿路打老百姓,我親眼看到的。)國民黨的部隊與共產黨的部隊天壤之別,國民黨失掉民心,怎麽不垮台。毛主席對於這一點是十分警惕的,多次告誡我們,我們是進京趕考,地位變了要經得起考驗,要警惕糖衣炮彈;掌握政權比奪取政權更難。為了嚴肅紀律,五十年代初期槍斃了兩個貪汙腐敗的高官,起到較好的震懾作用。八項注意中第一說話態度要和好,尊重群眾不要耍驕傲;第五不許打人和罵人,軍閥作風堅決克服掉。我們這些當官的做得並不好,包括我自已在內。當了官,掌了權,脾氣就大了,動不動就訓人。周總理說,:“閻紅彥把自己放在不恰當的位置上,同樣是不民主,專斷。這樣的人不能更好的工作,使自己弧陋寡聞,他批評李井泉不民主,自己相反也是這樣”。218號信箱機關有不有這樣的領導幹部?大家比我清楚。(佘慜,怎麽沒有,杲建義就是一個,動不動就發脾氣,就訓人,就罵人。自以為資格老,了不起。)更有甚者有的高官還動用公檢法的人來幫著泄氣、整人。在公路上行駛時,在他們的高級轎車前麵,若發現有車,就要立即超過去,若一時超不過去,就讓為觸犯了他們的尊嚴,追上去以後,對其司機大加訓斥。一位省級領導……ⅩⅩⅩ從玉溪回昆明時,遇到這種情況,不僅狠狠訓斥了前麵行車的司機,還說:“這是一種敵對情緒,見小車來了,故意不讓車”,要隨行的工作人員把前麵行車的車號記下來,回昆明後交給交通廳追查處理。另一位省級領導有一次竟公然鳴槍對前麵行車的駕駛員進行威脅。行車擺特權已不是個別例子,還有一位省級領導—九六三年從宜賓回昆明,由於前麵一輛柴油車沒有及時讓路,他就大發雷霆,一再叫嚷:“追上去,把司機給我抓起來!”追上去以後,這位領導親自跳下車來。雙手叉腰,惡語臭罵,並命令同車的工作人員搶這個駕駛員的行車執照,進行追查處理。駕駛員不給,這位領導又布置縣公安局卡住幾條路口,“非把這個駕駛員抓住不可?”嚇得這個駕駛員當夜逃離宣威。(勞紹平插話說,這已經不是脫離群眾的問題了,而是仗勢欺壓民眾的行為。對這種人,這一次群眾修理他一下,對他有好處)周總理說,誰不與群眾相結合,就沒有好下場。的確如此,我住在翠湖學習班,脫離本單位的群眾,接觸小圈子裏的人,氣味相投,互相之間不僅沒有批評與自我批評,還互相鼓勵、支持,使自己在錯誤的道路上越陷越深。這次到幹校和本單位的群眾同吃、同居、同勞動。天天在一起接觸,生活上、勞動上得到群眾的幫助,有思想感情上的交流,互相有更深層次的了解,消除了一些誤會,解除了一些隔閡。盡管這些職工群眾也不是完人,也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和錯誤,但絕不是近一半人屬於三類的“候補反革命”。他們在本質上都是勞動積極、工作負責、對人真誠的人。我感到欣慰的是,我改善了與本單位職工的關係,我如果早點這樣做了,我會像毛主席教導的,挺身而出,引火燒身。現在晚了,我隻能低頭而出,開門見山地把自己的錯誤都擺出來,接受大家的批判。我的檢查暫時說到這裏,聽聽群眾的意見,有了新的問題,我再作補充檢查。我願意以嶄新的姿態為無產階級的革命事業奮鬥終生。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

勞紹平說:“大家評論一下吧!表個態。”

宿大勇說:“我認為他的檢查不錯。第一、他沒有隱瞞什麽,有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他都說了;第二、理論聯係實際。我學毛主席著作是按林副主席指示的,就學‘老三篇’,爭取做到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矛盾論’我也看過,說實話,我沒有搞清楚那些規律。矛盾怎麽轉化的也沒有弄懂。有人告訴我,否定了的東西你再否定一次就正確了,更把我搞糊塗了。我覺得做人不一定非得學這些理論。嘿!今天郗老當一講,我還真聽懂了,是這麽個道理。他講的這些對我很有啟發,對做人也是管用的;第三、他到幹校以後能聯係群眾;第四、從平時交談中我感到他對農村工作非常熟悉,從理論上再提高一步,肯定是個好領導。我同意他恢複黨的組織生活,繼續革命。”

佘慜說:“我通過做檢查,經群眾和黨員評議,恢複了組織生活。今天聽了郗老當的檢查,我自愧不如他。他說的那些問題的確有代表性,他的認識比較好,有說服力,也觸及了我的靈魂。我同意他恢複黨的組織生活。今後我也要向他學習,認真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認真改造自己的非無產階級思想,保持晚節,繼讀為人民服務。”

緊接著,高如璊、皇不興、乜也、馬驫、公輸欣夫、裴處、楊處以及蓋廣宇、堅鴻全、狄逸翔、鮮世奇廳級領導都發了言。各方麵的意見與休息時大家的議論差不多。

最後,由已恢複組織生活的黨員一致舉手通過郗維潤同誌恢複黨的組織生活。

勞紹平總結說:“郗維潤同誌的檢查比較全麵、比較深刻。教訓比經驗更保貴,對思想認識更具說服力、穿透力。我們大家從中也得到許多啟發。他今天的行動也印證了毛主席在《矛盾論》中的一段話‘唯物辯證法認為外因是變化的條件,內因是變化的根據,外因通過內因而起作用’。郗維潤同誌到五·七幹校以後,一直在認真反思自己的言行,經過認真準備,主動提出要在大會作一次檢查,這就是很好的內因。他這一舉動得到黨員和群眾的歡迎,恢複了黨的組織生活。相信今天這個大會對我們的一些廳級、處級黨員幹部也會有所觸動,這是外因,希望你們的內因起到轉化的作用。”

(二)郗老當誠懇的自審起到很好的推動作用

正如晁達等幹校本部政工組領導所期待的,郗老當坦誠的自審,很快傳開,效應很好。幹校本部政工組專門組織了一次廳局級幹部會,讓郗維潤同誌講講自己提高認識的經過和體會,對全校的幹部解放工作起到很好的推動作用。郗老當的情緒也好起來,精神麵貌大變樣。不久將他增補為連隊整黨領導小組副組長。

這兩天找老東談心的人也多起來了,老東也很熱心,談就談吧,無非是談站錯隊的事,來談的人總覺得‘站在了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對立麵’並非自己的本意,自己的出發點還是在保衛毛主席的革命路線的,覺得委屈,於是談一些自己的動機,作一些解釋,希望得到群眾的理解。老東很耐心和細心地傾聽,這是對人的起碼尊重,在表示理解的基礎上也談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氣氛很融洽,寬寬人家的心也好。

比較著急的是廳局級幹部,原來大部分幹部都靠邊站,沒有動,等著瞧。現在一動,有的解放了,安排了工作,使領導幹部隊伍中的思想發酵了。鮮世奇找到老東說,老東!你一直在我手下工作,我的工作、我的為人你是了解的,你也幫幫我吧!幫我整理一下我的問題、我的思想、我的認識。說話時聲音有些哽咽。東方泥忙說,好!好!據我了解,你沒有什麽問題,主要是在長征路上負了傷,掉了隊,在老鄉家養了兩年傷,這脫黨的兩年沒有人證明你是清白的。鮮世奇說,在延安整風時期就審查過,派人到我養傷的地方去過,那裏極為偏辟,都是單家獨戶的,到哪裏去找人證明。結果這一段曆史作為“不清”而留下空白。老東說,這次廳指揮部又派人去了,更找不著當時當地的人了。我的看法是這樣的:第一、你養傷的地方很偏辟,隻有單家獨戶,你到哪裏去、你找誰去叛變?誰來威逼你叛變?你也沒有被捕過,也不可能叛變嘛!第二、中央紅軍作大轉移的長征時有8.7萬人向西突圍,途經贛、粵、湘、桂、黔、滇、康、青、甘、陝等12省,邊走邊打,五次反圍剿,經過爬雪山過草地的二萬五千裏長征,到達延安時隻剩下不到3萬人,在這樣艱難困苦的情況下,你還能夠隻身追尋到延安投身革命,那就說明你是忠於共產黨,要為共產主義而奮鬥的,一個叛徒能夠這樣做嗎?第三、“文革”以來複旦大學等單位有若幹專查叛徒、特務的組織,把全國的敵偽檔案都查遍了,也沒有發現你有什麽問題的材料,這就反證了你是清白的。我是一般群眾,我可以把我的看法向勞紹平、郗老當反映,最後得由黨組織來定。群眾當中對你有一個看法,那就是你明知有毛主席的炮打司令部的大字報,在廳“文革”小組圍剿“炮轟派”時,你沒有站出來說話,你隻是向辦公室的幾個同誌打招呼說,有炮打的說法,叫這幾個同誌不要參與社會上的辯論,你當然是愛護他們的。但是,你不敢堅持原則,當時王騰波正坐陣廳機關圍剿炮轟派,她是閻政委的妻子,是抗爭不得的。所謂縣官不如縣管,有私字在裏麵。群眾也不會對你苛求,有一個認識就可以了,因為你後來是參加了軍管會舉辦的學習班,這個學習班比較公正,按毛主席的指示辦事。

東方泥把自己的這些看法向勞紹平和郗老當匯報了。郗老當說,你的意見是對的,都這大把年紀了,留這個尾巴幹什麽?是叛徒早就查出來了,這次就把這個尾巴甩掉。勞紹平也同意。

後來,請楊詩雲在文字上幫他著了歸納、整理,在全連大會上講了以後,恢複了鮮世奇的黨組織生活。那條“不清”的尾巴“甩到太平洋裏去了”(鮮世奇的原話)。

狄(逸翔)老當在東方泥身邊唱隔壁戲:他(指郗雛潤)有領導關心,專門安排人幫他寫檢討,我怎麽辦?就隻有靠自己了。我有什麽錯誤?不上綱上線不行,在哪些問題上應該上綱上線?我理不清。東方泥覺得狄老當是一種矛盾心態。領導搞機關“四清”運動時拿掉了蓋廣宇,廳級幹部是要經上級組織批準的,這裏麵當然有上級的意圖。任何一次政治運動,要拿掉百分之幾的幹部,應拿掉誰?都是經過研究的。當時並沒有迫害群眾。“文革”時又有保衛“四清”成果的通知。而他自已被杲建義拿下卻沒有任何理由,掌權的人看你不順眼,辦起事情來覺得你礙手礙腳的,就可以把你拿下去,或靠邊站。若說是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迫害

,又沒有定他什麽性,你叫他檢查什麽?東方泥說,你與郗維潤不同,你沒有什麽問題,你沒有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錯誤;也沒有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沒有“打擊一大片,保護一小撮”的錯誤;你沒有站錯隊的錯誤,你參加的是軍管會領導的學習班,是聽毛主席的。杲建義讓你靠邊站卻是壞事變成了好事,你不用在階級鬥爭的風口浪尖上去表態,去衝鋒陷陣……

正談著,勞紹平和政工組搞外調的兩個人到排裏來,當著大家的麵宣布,經過調查,狄逸翔同誌在抗日戰爭期間,在敵後根據地的鬥爭中沒有被捕、投敵、出賣同誌的行為。參加外調的改哲民說,當時鬥爭的形勢十分嚴峻,日本鬼子經常來掃蕩、清鄉、抓八路。抓著八路就殺害,把屍體吊在村口樹上示眾。有個別被抓後的確也有叛變的,但狄逸翔沒有被捕過。有些老人還記得你,說,一到鬼子進村掃蕩,他們就把你藏起來,或藏在地道裏或藏在水稻秸稈堆裏。有一次鬼子用刺刀戳秸杆堆差一點把你戳著。(狄逸翔說,是的,是的,是有這回事)。他們知道你現在已經是廳級幹部了,讓我代問你好,希望你當了官,不要忘記他們。狄逸翔激動地說,是,是,那裏的老鄉冒著生命的危險保護過我,是我的恩人。

很快,狄逸翔恢複了黨的組織生活。

而蓋廣宇哩!由於是“四清”下台幹部,砲派核心組成員決心不用他,他也決心睡在翠湖賓館走廊裏不出來。這次他翻然悔悟地認識到,幸虧他們沒有使用我,如果使用我,那就命運與共了,而且他們把我從“四不清”幹部中解脫出來,我肯定會賣命的幹,那就會犯大錯誤了。後來他在翠湖賓館當了逍遙派,卻能冷眼旁觀了許多事情,對“文革”的一些是非有他自己的見解,說得合情合理,一致同意他恢複組織生活。

這幾天幹部的解放工作起了連鎖反應,一個個跟著解放了,是黨員的大都恢複了組織生活。“文革”小組的副組長,“文革”中逼死白榮光,把眾多的群眾打成反革命和三類準反革命,又與人通奸,亂搞男女關係的軤青萍,由於對其錯誤有了認識,在峨山大地震的抗震救災中表現較好,抹掉了她的白袖套,恢複了她的黨組織生活。隻有三個黨員還沒有恢複組織生活∶菅崇智、卞燾、遆華昌。群眾認為菅、卞兩個人拿槍加入武鬥,在公安廳開了槍,有命案未弄清;參加搶劫汽車修配廠,分了兩袋麵粉;參與占領新華山,218號信箱辦公室被砸,黨費、團費被盜,私人財物被盜;人事處的門被撬,等等,他們倆是新華山218號信箱辦公室的守衛者,有什麽責任,這些問題都沒有弄清。未恢複他倆的黨的組織生活,可以理解。遆華昌是廳“文革小組”的依靠對象,積極分子,每次批鬥會上都見他大吼大叫,擼起袖子,指著被批鬥的人狠批,大家非常討厭他,但他也沒什麽破壞活動,認識一下就可以了,也沒有誰非要向他算什麽賬,沒有這個必要。然而他拒不認錯,公開散布“文革”初期打的反革命是有根據的,言下之意,他那種對人的惡毒批判是正確的。排裏的同誌,就把“文革”初期被“文革”小組打成反革命的人的根據,一條一條地列出來和他辯論。這些都是批資反路線時已經搞清楚了的問題,閻紅彥承認了錯誤,直接分管218號信箱“文革”運動的王騰波承認了錯誤,承擔了責任,甚至還批評杲建義發脾氣的錯誤,這都是眾所周知的。現在“文革小組”副組長也承認了錯誤。人們分析,因為他過去十分積極,現在轉不過這個彎子,硬頂住,諒你們也不能把我怎麽樣?他的愛人芳玉珊也曾批評他“別咬著雞屁股不放”,別人都恢複了黨組織生活,就你恢複不了。你頂住幹什麽?又不是你的責任,你還沒有這個資格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

(三)哪把鑰匙開哪把鎖

這天是星期六,已近傍晚,大家自由活動之後,逐漸都回窩了。東方泥在菜地旁的路上碰見遆華昌抱著兩歲多的女兒,神色愴惶、急促地走著,女兒哭著喊媽媽,嗓子明顯地哭啞了。

“怎麽回事?”東方泥問。

“唉呀!”遆華昌無可柰何地說,“我和芳玉珊吵了一架。當時正吃晚飯,她連飯也沒吃完,丟下碗筷就出去了。我喂娃娃吃完飯,收拾了碗筷,抱著娃娃去找她,沒有找著……”

“她會到哪裏去?這周圍都是農用地。你到鐵路上去看過沒有?”東方泥問。

“看過了,兩頭都走過了,鐵路上又沒有遮攔看得遠,不見什麽人影。”

“幹校本部去找過沒有?”

“去過了,小街子上也去過了,沒有。”

“二十村後麵有一個水塘,去找過沒有?”

“去過了,也沒有。我在這周圍轉了一大圈,找了一個多小時,不見人影。”看樣子遆華昌真急了。

“兩口子吵架,男人要負主要責任,男不跟女鬥嘛!男人讓著一點就吵不起來。你平常的語言和動作就粗魯,芳玉珊不像你。”

遆華昌沒有吭氣。

“你抱著娃娃回去吧,我去找。”然後摸摸娃娃的頭和靄地說,“別哭了,我去找你媽媽,一小會兒就回來了。”

東方泥回到排裏找到馬驫,說明了情況,馬驫說,他們倆口子吵架,我們去摻和什麽?老東說,這不是一般地吵嘴,現在是人丟了,找不到會出事。估計是芳玉珊又批評了老遆,在這個時候我們去找最合適,老馬同意了。各人都帶上電筒,馬驫帶了一把長砍刀,東方泥帶了一把斧子。東方泥說,這周圍他都找過了,我們到水庫那邊去找找,要尋短見還不是在這些地方。如果還是找不到,就要向連隊匯報,動員更多的人找,總得找個水落石出才行。

急匆匆走了半個多小時,接近水庫時,天已漸黑,水庫那邊隻剩下西沉太陽的餘輝,邊走邊仔細觀察,水庫那邊好像是有個穿白衣服的人影。馬驫說,莫叫、莫叫,走近一點看準了再說,現在叫有時會促成尋短見事情的發生,我們要救人都來不及了。待一走近,的確是個女人,這就是芳玉珊確定無疑了,東方泥打開電筒,大聲叫道:芳玉珊!芳玉珊看清是老東和老馬,哇地—聲就哭起來。

東方泥走攏了問道:“怎麽回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

芳玉珊一邊擦著淚一邊哭敘著:“我和老遆吵了一架,我是想死,走到水庫邊我想到我的小女兒,我死了她怎麽辦?她會想我,她會喊我,她會哭,那就太可憐了,我死了,她也活著不成。我開始猶豫起來,頭腦冷靜下來。我想回去,但回不去了,我聽見路旁的林子那邊有狼的叫聲,有淡綠色的閃光,是狼眼,不止一隻狼,牠們堵住了我的退路。怎麽辦?如果牠們逼近來,我就隻好退到水庫裏站著。狼精得很,沒有逼近,在等待時機……”

馬驫說:“狼的嗅覺相當靈敏,可能是發覺有人來了,才不敢往這邊來。”

東方泥說:“幸虧我們找到這裏來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值得你用生命去抗爭。好了,我們趕快回去吧!你娃娃嗓子都哭啞了。”芳玉珊嗚地一聲又哭起來。

他們用電筒往林子裏照了一陣,又砸了幾塊石頭過去。老馬提著砍刀走前,芳玉珊走中間,老東提著斧子走後。待走回連隊院子裏已是淩晨一點多鍾,老遆房裏的燈還亮著。敲開門,東方泥說,“好了,人找回來了。但是太危險了,晚一步芳玉珊可能回不來了。這回是你的錯。”

老遆忙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是我的錯,我檢討。”老東、老馬就退了出來。他們住的是一小間偏撒獨房,裏麵說話聲聽得清清楚楚。芳玉珊在數落老遆,你老是認為這個有問題,那個不好,“文革”就是要整這些牛鬼蛇神,這回恰恰是你認為的牛鬼蛇神救了我……

老東一揮手悄聲說:“我們走吧!”。

 

六、探親

(一)探親的來了,怎麽辦?

機關幹部下到五·七幹校是長期性的,不在一起的夫妻要來探親屬天經地義。但是下到幹校的這些幹部除了夫妻和帶孩子的可以分得一小單間(有的現在還沒有分著),其餘大部分住在集體宿舍,還來不及考慮安排探親的接待問題。客觀形勢逼人,不管你是否已準備好說來就來了。

第一個來探親的是狄逸翔的愛人,狄老當一見到她當然十分驚喜,能接待她的地方隻有他睡的那張床。倆口子坐在床沿上喜笑顏開、問長問短地聊了一陣,問題就出來了。

“唉呀!你現在來……連個睡的地方都沒有。”狄老當為難地說。

“我解放了,要安排工作了,我來看看你嘛,到我工作了就沒有時間了。”

“看一眼就算了吧,今晚你趕夜班車回去。”

東方泥心想,狄老當不好意思自己出麵向宿大勇要求安排住處,這是說給我聽的。於是就向他愛人說道:“那怎麽行!狄老當也解放了,你們是雙喜臨門。你就在這裏多住幾天,我們來想辦法給你們安排住處。”

東方泥馬上找到宿大勇。宿大勇摸摸下巴說,還真騰不出單間。實在不行找哪對夫婦或帶孩子的借用一下,請他(她)們到集體宿舍住幾天。找展玉君商量,展玉君滿口答應。狄老當知道後說,把別人攆走,我們去住,無論如何也不行。他愛人也說,這樣的確不好,算了我還是回昆明去吧。

四排的男戰士住著三間宿舍,有一間宿舍的樓上是侖庫,已騰空了大半間。馬驫建議把這個倉庫收拾一下,可以安排,晚上誰也不會上樓去。上去一看,可以。大勇、老馬、老東把剩下未搬走的穀種麻袋碼成半截牆,隔了一小間作臥室,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如果要床,可以把狄老當睡的雙台床搬上來,不要床打地鋪也行。請他們兩位上來一看,狄老當滿意地笑笑說,唉呀!真難為你們了,要什麽床,就打地鋪吧!又幫忙把狄老當的行李搬上來,掛好蚊帳,打好地鋪。

宿大勇笑笑說,窗戶朝東,早上陽光充足,裏麵是臥室,外麵再搬張桌子和幾把椅子來,作客廳。這就是你們的草壩亞熱帶別墅。大家哈哈一陣笑。

他倆在別墅裏住了十多天。哈!這別墅後來還接待過幾對夫婦。

這次接待之後,宿大勇千方百計安排了三小間房作探親接待室。

是仁知道又騰出了三小間房,就找宿大勇要房子。宿大勇說,現在正是探親季節,才騰出來就來了兩個探親的,萬一再來一個怎麽辦?你看見了,前段時間狄副廳長的夫人來了,隻好臨時住在倉庫裏。好歹你們有地方住嘛,你叫來探親的住集體宿舍方便嗎?我們原來還打算把展玉君的小單間借用一段時間,讓她帶著小孩住幾天集體宿舍,她高風格滿口答應了。你到好,要從集體宿舍搬到小間去,讓探親的住集體宿舍。說得是仁找不出理由辯駁。見是仁賴著不走,宿大勇才說,隨著幹部的解放,有的幹部上調了,我們準備再調整房子,到時候一定給你們一間。如果你也上調了,那就更阿彌陀佛了,還要什麽房子。

隔了一段時間,來探親的走了一個,招待室又空出一間。什麽探親季節,最近都沒有人來探親。有幾個上調的都是從集體宿舍出來的。而且解放了的幹部大多數沒有動,這個長把傘扛到什麽時候啊!是仁喋二話了。

(二)又空出一個小間房,能分嗎?

柴光祺就向是仁的愛人冒醫生出點子,你找東方泥去幫你說說,他和大勇的關係好,大勇聽他的。柴光祺知道,是仁這個人翻手為雲,複手為雨,嘴巴說話沒有準頭,經常被人抓著小辮子,又經常認錯作檢討,連砲派的人對他都不怎麽“感冒”。更何況像大勇這樣嫉惡如仇的人,他去要房子,隻起反作用。冒是218號信箱機關幼兒園的職工,屬廳辦公室分管。“文革”初期,廳辦公室的職工大部分參加了八派。幼兒園的領導持八派觀點,幼兒園的九個人一攬子地都參加了八派。是仁是鐵杆老砲,對冒醫生肯定有影響,特別是劃線站隊時是仁被八派的人打了兩耳光,她對八人怎能不嫉恨。但幼兒園內部一直都很團結,孤零零的一個小單位,也不參加廳裏和社會上的什麽鬥爭。況且現在八派是掌權的,至少在組織上她也算是響當當的造反派,她沒有必要退出來與八派作對。有人說她是“八二砲”,也不見她有什麽活動,她掀不起浪來。到五·七幹校以後,幼兒園的九個人分在四排。與機關的人並在一起了,她老實勞動,按兩報一刊社論的口徑說話,都相安無事。

“老東,”冒醫生找到東方泥說,“你幫我向宿大勇說說,分一小間房子給我們。你看,我帶著兩個女兒,他帶著一個兒子分住在兩個集體宿舍,很不方便,連吃個飯都坐不到一起。而且小孩不懂事,吵吵鬧鬧的也逗人嫌。”

“你直接找宿大勇說不更好嗎?”東方泥說。

“說啦!說過多次了。他先說照顧有奶娃娃的,奶娃娃半夜會哭,影響其他人睡覺;這一批人照顧了,又說要照顧有小孩與老母親的,一家人在一起,好互相照應,也照顧了;後來又說要照顧年紀大的夫婦,老伴老伴,老來有伴,互相攙扶,又照顧了。現在有三間了嘛,應照顧一下我們了。我家老公又找他說了;他誤會了,以為我們要小單間,讓探親的住集體集舍。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說現在有三間了,分一間給我們也不影響來這裏探親的。我們自己說多了,好像是個人主義嚴重,老為自己打算,不考慮別人的困難,你站在第三者的立場說點公道話,也許還起點作用”。冒醫生懇切地說。

東方泥沉思了一會兒說:“你一家的確需要一個單間,宿大勇要考慮接待探親的問題,隻有三間房也的確緊張,各有理由,各有困難,這樣就頂住了,不好辦。我去找他商量一下,看能否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那就太好了,謝謝你。”冒醫生說。

“謝什麽,房子還沒有分著哩!”東方泥說。

東方泥找到宿大勇說了冒醫生的要求和理由,宿大勇說,是該分給他們一間了,但探親的陸陸續續來了,我們隻準備了這三間,多一個我就沒有辦法。東方泥說,來探親的已經有好幾起了,該來的已經來過了,算算還有哪些可能來。扳著指頭算了算,有些人的對象都有工作,不可能來。大勇問,你愛人呢?說不定也會來,東方泥說,她帶著兩個孩子在農村走六·二六道路,工作忙得很,來不了。不就剩下嫂夫人了。宿大勇說,我老婆沒有正式工作,有時隻是打打零工,要來是可以的,但她帶著三個娃娃,娃娃要上學,她來這裏幹啥?除非我上吊了,她才會來。東方泥說,你上調了何必還要她來。宿大勇笑笑用雙手做了一個拿繩子套脖子的動作說,是“上吊”,她來收屍。東方泥也笑笑說,怕不至於吧!,宿大勇說,我們接收的是勞改農場,勞改犯好管。我們呢!勞動的強度與勞改犯一樣,而管的卻是職工、當權派的事,真煩人啦!

東方泥所謂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說道:“你分給冒醫生一間,還有兩間。二樓的‘別墅’你暫時不要動,就有三間,基本夠了。問題是要有計劃地安排,突然來四個就不好辦。建議你出個通知:由於探親接待室有限,請有家屬來探親的同誌事先打個招呼,便於我們按計劃統一安排,以免來人落在空檔上。”

“好!好!好!這樣好!”宿大勇說,“這樣我們就一勞永逸了,省得囉嗦。”拍拍東方泥的肩膀說,“高家莊!通知就請你代寫了。”

東方泥找到冒醫生高興地說:“有辦法了,你快去找宿大勇拿鑰匙吧!”冒醫生拿到鑰匙,倆口子又來向老東表示感謝。冒醫生說:“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的”。

(三)哼!按計劃,計劃沒有變化快,中國的事提不得

那天大家都在菜地裏勞動,良健祥在鐵路那邊大水溝裏抽水,突然扛著兩件行李過來喊道,老東!你愛人帶著兩個娃娃來了,你快去幫忙拿東西。東方泥丟下鋤頭忙跑過去,見酈靜月扛著一件行李,提著一個包,兩個娃娃跟在後麵,真是喜出望外。忙過去把行李和包接過來,問道,怎麽突然就來了,也不事先打個招呼。酈靜月說,嘿嘿,是臨時決定的,寫信還沒有我們來得快。大女兒高興地喊爸爸,小女兒跟著也喊爸爸。老東問,你們沒有忘記我嗎?大兒女說,沒有,小女兒也跟著說,沒有。一家四口笑得格格的。

正好還空著一間接待室,宿大勇把鑰匙交給了東方泥,良健祥幫忙把行李扛進屋,安下來以後,他們又趕快回地裏去勞動。

中午開飯時,東方泥拿著兩個大碗去打菜,寒梅拿著小鋁鍋幫忙打飯。今天正好賣“滑溜哈瓜瓤”,老東買了兩個,買了炒茄子,買了飯,買了兩個烤得香噴噴的包穀餅。更巧的是,良健祥在大水溝抽水的時候,發現溝裏有魚,他找了兩個人來幫忙,把兩頭一堵,在中間摸了好幾條魚。決定把大溝裏的水留下一些養魚,過些時再來摸魚吃,而且要保密。四排宿舍門口邊打了一台灶,平常可以弄點小炒什麽的改善一下生活,或者熱熱飯菜,晚上燒熱水洗臉洗腳等等。今天燒了一鍋清湯魚,特地給老東送來一條魚招待“貴賓”。酈靜月吃了滑溜哈瓜瓤,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聽老東一介紹,哈哈地笑道,你們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原以為到了勞改農場,生活怕會跟犯人差不多。東方泥說,勞動不比犯人差,你看我這雙手,滿是繭。

邊吃邊聊,酈靜月說:“到農村走六·二六道路的幾家人,隻有我和張護士長家帶了孩子,其他都沒有帶,家裏有老人照顧。張護士長的老公在昆明,所以孩子雖然跟著下農村了,戶口卻留在昆明。張護士長說,孩子的戶口要跟著母親,將來你動不了,你的孩子就算農村人了,要再動就難了。這一點我們過去根本沒有想到。到了公社,我們幾乎天天都要下到基層走村串塞,娃娃還小,留在公社沒有人管,怎麽辦?請保姆倒是可以,但是農村的人要靠出工才能分得口糧,你請她,可以付工資,口糧怎麽辦?張護士長建議我把娃娃連戶口轉到你這裏來,畢竟你們這裏還是全民所有製,還不是農民,不是農場職工,還是集體戶口。你也不會出差,搞巡迴醫療之類的事,可以照顧孩子,不必請保姆。至於以後怎麽辦?到時候再說。我覺得她建議我走的目前這一步是對的,當機立斷就來了,省得夜長夢多。”給了他一個最甜美的微笑。

“對的,對的,”東方泥說,“過去我們都沒有想這麽細。”用感激的眼光回報她。

吃完飯,收拾了,兩個娃娃跑到操場上去,碰見原來住在一棟樓裏的小朋友,都高興得叫起來,娃娃也有娃娃的說場。

酈靜月說:“我本來隻請了八天假,在路途需要五天,在這裏隻能呆三天。張護士長另給了我一個星期的探親假,在這裏可以呆十天。張護士長說,來回一趟不容易,難得聚會一次,多給你幾天假吧!我就想起那次你回昆明送我們下鄉,緊緊張張的,我們好不容易有三天在一起的時間,我本應很好地照佛你,可惜我暈車,太難受了,一點情緒也沒有,讓你就這麽白白地走了。我深感虧待你了……”

“現在我們又在一起了,我非常感激你。”東方泥摟著酈靜月的腰想親熱一下。

酈靜月轉頭一看,門是虛掩著的,小聲嫵媚地說:“你等一會兒。”

咚咚咚外麵有人敲門,酈靜月愣了東方泥一眼,意思是說,你看有人來了吧!酈靜月!有一個東北口音的人在喊。欸!酈靜月忙答道,拉開門,原來是柔萬紫,甲育文的愛人。雙方都高興地叫起來。在珠璣街宿舍一棟,東方泥住二樓,樓下就是柔萬紫家。酈靜月與柔萬紫關係很好,在昆明時就經常來往。柔萬紫說,唉呀!我看見清菊在操場上跑,我想一定是你來了。酈靜月讓她進屋,遞給她一個小板凳就聊了起來,說了把兩個孩子送來幹校的原因

。柔萬紫說,我聽老東說,你走六·二六道路也下鄉了,在哪兒?生活條件還好嗎?酈靜月說,在宣威一個山區公社,論條件比這兒差多了。你們這兒大家都在一起挺熱鬧的,自己養豬種菜,吃食堂的夥食,也省事。這裏是過集體生活,跟我過去在部隊的生活差不多。柔萬紫說,是哩,我們現在“學軍”,是部隊建製,我是士兵。酈靜月說,你怎麽樣?還習慣嗎?我看你比以前瘦些了,人也曬黑了。以前你又白又嫩的。說得都笑了起來。柔萬紫說,勞動強度是大一點,我還馬虎過得去,年紀大一些的人就夠嗆。這時孔胖子走門前過,一看,是酈靜月來了,都是住在一棟樓的鄰居,也進來問長問短聊了起來。最後,柔萬紫說,你遠道而來,一定累了,你歇著吧,以後再聊。

她倆走了以後,酈靜月說:“還有半個多鍾頭,下午你還要出工,你在床上睡一會兒吧?”

“你來了,我興奮得很,哪能睡得著。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休息。”東方泥深情地望著她說。

酈靜月到門口張望了一下,見兩個孩子和另外幾個小朋友玩得正起勁,就關了門,笑笑說道:“若是外國人,一見麵,不管什麽場合,早就親熱上了。我們中國人隻能躲著親熱。”隨即給了他一個輕輕的、長長的、甜絲絲的吻。

東方泥摟著她說:“外國人那種親熱太尋常了,躲著的親熱才能激起深層次的感情波瀾和渴望。”倆人溫馨地相擁著,酈靜月閉著眼讓他享受了一陣子後說:“等晚上吧!”

下午收工、吃完晚飯以後,東方泥從四排的大鍋裏舀了熱水來,一家子搞衛生。招待室隻有一張雙人床,四個人睡太擠了,就讓寒梅到集體宿舍睡東方泥的床。到了晚上東方泥送寒梅過來安排她睡好,大家都有蚊帳罩著,也無所謂,四周都有大人睡,寒梅也不害怕。

待東方泥回到招待室,他倆這才自由了,一直期待著的時刻終於到來。東方泥說,有一次我夢見和你親熱,揉摸著你身上那些極美的部位,好舒服啊!我高興得笑起來,自己把自己笑醒了,我這才發現我摟著的是絲棉被子,被麵是緞子的,既柔軟又光滑……

酈靜月笑著說:“真是做夢討媳婦了!”

她用似水的柔情、似蜜的溫存讓他品嚐女性的美麗。如此這般在酈靜月斷斷續續的指引下,做得波瀾起伏,曲曲折折,似到山窮水盡,卻又柳岸花明。

“性愛的美是人類在三百多萬年的形成、發育和完善的過程中,大自然的賜予,人在追求美時就進行了篩選,使一代人更比一代人健康、美麗、聰明,人是美的產物。”東方泥說。

酈靜月說:“那麽,在這種自然篩選的過程中就有被淘汰的,那些亂搞男女關係的人,就是被篩選下來的孽種,他們懂得什麽美?他們追求的隻是狂暴的、幾秒鍾的性刺激,這種剌激需要打性激素來維持,得到的隻不過是發泄、是‘狗歡’。特別是那些依仗權勢、錢勢強迫、淩辱和霸占婦女的人,連禽獸都不如。他們需要的不是愛情、不是愛人,隻是性伴侶、性工具。懂得性愛美、珍惜性愛美的人,會尊重和疼愛女性的人,是不會幹那些壞事的。隻有專一的、純真的、深深的愛,才能享受到美。”

“是的,我們單位就有尋求‘狗歡’的人,是被眾人辱罵和唾棄的。”東方泥理解酈靜月為什麽說這一番話。

十天以來,酈靜月幫東方泥補衣服、洗衣服、洗被子;在一起吃飯,吃烤包穀餅;這個小家真是十分幸福。正在興趣頭上她要走了,她留下生活中最難忘的、最值得懷念的片斷就要惜別了。

臨走之前,她最擔心的是孩子,兩個孩子都是自己帶大的,東方泥又不懂帶孩子。她提出了四點要求:一、保證安全,不要出事;二、注意衛生,不要生病;三、調理營養,健康成長;四、學習文化,積累知識。東方泥說,這是起碼的要求,保證做到。酈靜月擔心兩個小女孩沒有地方搞衛生,交待說,女娃娃不像男孩,馬虎不得,必須堅持天天用水。東方泥又把酈靜月帶到集體宿舍看,雙台床在牆角,兩麵靠牆,對麵是聶淼,中間有一窄窄的走道,便於起居行動。東方泥說這裏正是所謂的“壺天”了。我己經想好了,寒梅睡上鋪,我帶著清菊睡下鋪,都有蚊帳相圍。吃完飯以後,宿舍裏的人都在外麵活動,抓緊這個時間,我讓她們兩個搞衛生,我坐在兩床之間窄窄的走道口上,拿張報紙看,就可以遮住,即使有人進來,什麽也看不見,她這才放心了。

走的那一天是搭蒙自至昆明的晚班車,吃完晚飯,酈靜月就要去車站。這兩個孩子來了以後,徐婉貞很喜歡她們,經常帶她們去玩,混得很熟。徐婉貞主動提出來,她帶著寒梅去車站送媽媽,讓東方泥領著清菊,就不要去車站了,怕她離不開媽媽會哭鬧。送了酈靜月回來,小徐說,把媽媽送上車坐好,媽媽說,小梅!你要聽爸爸的話,幫助爸爸照拂好妹妹,媽媽要走了,再見!寒梅哇地哭起來,她媽媽捂著臉也哭起來。車動了,我們一直跟著車跑到盡頭,她們一直在哭!東方泥一看,寒梅的眼睛都哭紅了。於是就摟著她說,莫哭了,這裏還有爸爸、妹妹嘛,媽媽的工作很忙,經常下到農村,一去就是十多天,沒有人照顧你們,妹妹又小,你也照顧不了她,在這裏有爸爸照顧你們,你媽媽就放心些,就一心搞好工作。寒梅點頭答應道,嗯!東方泥說,好了,你去領妹妹玩。

到了晚上,清菊醒來,輕聲地說,我要找媽媽。東方泥也悄悄地說,媽媽過幾天會來的,莫說話了,莫把對麵的伯伯吵醒了。她就沒有吭聲了。

第二天晚又說我要找媽媽,也沒有吵鬧。聶淼說,你這個小女兒真是聽話。

“學軍”的活動進行了一次檢閱和評比以後,就沒有再出操了。因為大家實在太累,不能像對部隊的青年戰士那樣要求。這就使早晨的兩個小時比較自由了,隻要你能趕得上出工就行。晚上的兩個小時內容比較多,一開始是早請示、晚匯報,後來是天天讀,又是學習中央文件、最高指示,批判會等等。

(四)幹校不接受隻好下鄉

這天部隊裏突然來了兩個軍人找到連隊的隊部,隨後把良健祥也喊去了。良健祥回來以後,臉色就不怎麽好,馬驫問他:“什麽事?”

“我愛人轉業了,這次部隊規定,凡轉業的都回原籍安排。她是地主出身,家在貴卅龍裏,家鄉已經沒有親人了,就安排在我的老家。我老家在福建,我也是地主家庭出身,她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回我家鄉幹什麽?我要求讓她到五·七幹校來,將來我們當農民也好,當農場職工也行,讓我們一家在一起。晁達說,這樣的情況以後還會有,幹校無法安排。那就隻好走唄,有什麽辦法。”良健祥流露出絕望的神情。

馬驫說:“鐵打的江山流水的兵,轉業是常有的事。但是這次是在劃線站隊的風口上,就不同了,有挨整的成分。”

良健祥說:“我轉業時,我倆人都是少尉軍銜,她是醫生留在部隊,後來軍銜晉升到大尉,月工資拿到八十多元,比我高了。這回把她的工資降到三級工……”

東方泥說:“這就更不對了。酈靜月原來在十四軍的一位戰友,後來調到軍分區,文革時在地方上支左,支持了砲派。這回複員讓他回老家,他愛人是雲南人,想留在雲南都不行,也有清理的因素,但工資和級別都沒有動。”

馬驫說:“走,我們去找晁達說說,到幹校來有什麽不可以的,這裏也是在基層搞體力勞動嘛!”

於是老馬、老東去找晁達,說了半天,晁達說,是部隊要堅持這樣做的。

沒有鬆動的餘地,良健祥隻好請假回昆明,將愛人和三個孩子送到他福建農村的老家去當農民。誰能想得通?但老良回來以後,仍然積極地幹勞動,從未聽到他說一句不滿的話。

(五)這樣做太無情

幾天後,菅崇智的愛人郈巧宜來了,當然要安排住處。但是菅崇智的白袖套還沒有抹掉,宿大勇去請示,不出所料,不同意安排住處。將心比心,東方泥覺得這樣做不合適,就約馬驫一道去說情,仍被拒絕。把這條漢子氣得流淚,終於吼叫道:“我現在還沒有被定成敵我矛盾,他們怎麽這樣殘無人道!”

東方泥說:“這樣做的確太無情。”

他們倆人在菜地的工柵裏度過了一天,晚上郈巧宜乘夜班火車回昆明了。

馬驫說:“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你還隔離什麽?誰到工柵裏去隔離他們倆?能辦的事,都不給辦,未免太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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