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贈基金：美國精英大學的真正底氣

美國老牌藤校之所以顯得財力雄厚、在全球高等教育領域享有盛名，根本原因既不在於它們收取了多麽高昂的學費，也不在於它們的學生規模有多龐大。事實上，私立精英大學在人數上往往都很袖珍。以哈佛為例，本科生與研究生加起來不過一萬二千人左右，與那些動輒四、五萬人的大型州立大學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所以精英大學屬於那種名氣很大，但是人數很少的大學。比如幾年前耶魯董事會決定增加兩個住宿學院，每年可以多招收二百多人，遭到不少師生的強烈反對。很多學生上街請願遊行，反對擴大招生。其實就是不想稀釋耶魯本科證書的含金量。當然最終學生並沒有阻攔成功，目前這兩個學院已經成為耶魯本科住宿學院的組成部分。

然而，真正讓這類精英大學底氣十足的，是一筆跨越數百年、由校友代代積累下來的財富，即所謂的捐贈基金（endowment）。

在美國所有大學的捐贈基金中，規模最大的當屬哈佛和耶魯。根據最新官方報告，哈佛的捐贈基金高達 532 億美元，耶魯也達到了約 441億美元。相比之下，著名公校加州伯克利隻有69.5億美元。這些資金從來不是靜置不動的存款，而是由各校專門的投資團隊（俗稱捐贈基金辦公室）負責運作，隨著市場水漲船高，通過多元化投資來確保基金的長期增值，使其能夠穩健地支持大學的日常運轉。

事實上，常春藤大學年度預算中占比最大的收入來源並不是學費，而是捐贈基金的年度支出。以耶魯為例，捐贈基金占每年學校財政預算的近 40%，是最大的單一來源；相比之下，學費的收入隻占百分之十幾。換句話說，這些名校的財政命脈從來不靠學生學費來維持。本科生真正付學費的，隻有那些高收入家庭的子弟和國際學生，他們幾乎是全額自費。而學校之所以能對美國本土學生格外慷慨地提供助學金，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捐贈基金的收入。

以哈佛為例，家庭年收入低於 200,000 美元的學生大多可以免學費；家庭收入在 100,000 美元及以下者，則能獲得全額助學金，包括學費與全部食宿費用。

當然，捐贈基金並不是可以隨意支取的金庫。大學製定了嚴格的支出規則：基金辦公室會根據多年的市場表現計算一個穩定的年度支出率（通常為 4.5% 至 5.5%），並以此確定每年能動用的額度，確保這筆“永續基金”能夠跨越世代、永不枯竭。此外，許多捐款附帶用途限製，例如隻能用於某個領域的研究、某位冠名講座教授的薪酬，或某個族群的獎學金。比如中國房地產大亨潘石屹夫婦曾向哈佛和耶魯各捐出數千萬美元，主要用於資助貧困中國學生。但我們知道，能考進哈佛和耶魯的中國學生家庭往往都很富有，而且這些名校也喜歡招收中國高官高管的孩子，根本不愁學費，所以這類定向捐款有時甚至難以真正用完。

為了維持捐贈基金的持續增長，各校每年都會開展大規模募資活動：寄送校友通訊、舉辦校友返校日、組織各類活動，以情感與使命感喚起校友新的捐贈熱情，特別是那些腰纏萬貫的成功人士。校友與母校之間這種雙向奔赴，是精英大學長盛不衰的重要原因。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那些捐贈基金規模有限或幾乎為零的公校和區域性大學。它們在財政上隻能嚴重依賴學費收入，全額自費的國際學生自然成了最重要的金主。而隨著美國近年來對留學生政策的不確定性增加，國際學生人數驟減。據最新消息，今年國際新生入學人數減少了 17%。這些高度依賴學費的學校隨即麵臨財政吃緊，甚至可能不得不采取工資凍結、招聘凍結或上漲學費等艱難措施。有些學校則可能被合並，或者被迫永久關門。

與此同時，常春藤名校對國際學生的吸引力依舊強大。過去十多年裏，許多名校大力擴展暑期項目（夏校），吸引大量自費的國際學生參與，主要是懷揣留學夢想的高中生。對於這些大學而言，夏校是聲譽資本的延伸，對學生而言，是拿到名校學習的資曆和證書。但我覺得這種花樣繁多的夏校，更是一種頗為可觀的創收機製，使學校能積累更多資源支撐學校運作。據說每年參加哥倫比亞大學夏校的中國學生，可高達上千人。雖然很多夏校聲稱有對學生的資助，但是絕大多數學生都是全額自費的。

捐贈基金的重要性由此可見。它不僅是冰冷的數字，更是精英大學得以保持學術獨立、追求長期基礎研究，更是其在全球教育體係中獨樹一幟的財政支柱。正是這筆跨越數百年的永續財富，使得它們能夠穿越經濟蕭條，擺脫短期學費波動的束縛，持續保持核心競爭力，並在世界高等教育版圖上穩坐領頭羊的位置。

2025.12.2 於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