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全
內容摘要:本文闡述了老子的恍惚、窈冥,其中有象、有信、有精之說,莊子的唯道集虛、虛室生白(《莊子人世間》)、象罔(《莊子天地》)之說,正道出了境界說之本;佛家的六根、十八境界和境界緣諸根而起之說、境界的三次地之說,以及空靈妙覺的禪境之說,則深化、豐富和完備了境界說。老子的清靜無為、致虛極,守靜篤 方能顯玄通 、玄覽 之智而得道、悟道之說,莊子的心齋、坐忘 方能借象罔顯神遇、意致之妙而得玄珠(道)、遊無窮、處逍遙、同於大通(《莊子大宗師》)之論,佛家的去六根、空五蘊、澄懷無住、禪定止觀而真如自性妙明顯之說正是如何營造、創建高妙之境,借境傳道、悟道之三昧。
筆者指出了借境以審美、悟道包含著:一種整體、模糊的全息、全象、同構、圓融、洞通的妙合;境界中有象外象、味外旨、韻外致 ,境能達言有盡而意無窮,象有限而旨意全,曲有終而餘韻綿。之妙。象是單一、有限、具體的,是憑感官和心識可感、可知、可察覺的,而境則是整體的,蘊含著全息全象和無窮意味的。境,特別是高妙之境,是難以憑借六根可感、可知的,而必須憑借超越六根、六識的神遇、意致、妙覺、玄覽、禪觀、靈悟方式才能夠領悟和把握。得意可忘言、忘象,但得道卻仍在至高妙的無境之境中,因最高妙的至境是無形無象、無待的無境之境。
關鍵詞:意致、玄通、六根、十八境界 、傳道悟道、禪境
The Thoughts of Buddha and Laoism and the Theory of Artistic Conception in Ancient my country
Yang Quan
Content summary: This article expounds Laozis trance and Yaoming, which include xiang, faith and jing, Zhuangzis only Tao gathers emptiness and empty room produces whiteness ( ZhuangziHuman World), Xiang Zong (ZhuangziHeaven and Earth), the correct way out of the realm theory; the Buddhist six roots, eighteen realms and realms are determined by various roots. The theory of the origin, the theory of the three places of the realm, and the theory of the Zen realm of the ethereal and wonderful enlightenment, deepen, enrich and complete the theory of the realm. Laozis quiet and inactive and reaching the extreme of emptiness, keeping quiet and sincere can reveal the wisdom of Xuantong and Xuanlan to obtain the Tao and realize the Tao. Zhuangzis Xin Zhai and Sitting and Forgetting are the methods. One can use Xiangwang to show the wonders of divine encounter and ideas and obtain Xuanzhu (Tao), you can travel infinitely, live freely and be the same as Datong (ZhuangziGreat Master) ), the Buddhist teachings of eliminating the six roots, emptying the five aggregates, clearing the mind without clinging, meditation, tranquility and contemplation and the wonderful and obvious true nature are exactly how to create and create a sublime realm, and use the realm to preach and realize the Tao. Samadhi.
The author pointed out that borrowing the realm includes aesthetics and enlightenment: a whole, vague holographic, holographic, isomorphic, harmonious and penetrating wonderful combination; in the realm, there are images outside the image, taste outside the purpose, Rhyme is external..., jing can reach the wonderful point of the words are complete but the meaning is infinite, the image is limited but the purpose is complete, the song has an end but the lingering rhyme is lingering. Image is single, limited and concrete, which can be felt, known and perceived by the senses and mind, while jing is holistic, containing holographic images and infinite meanings. State, especially the sublime state, is difficult to feel and know through the six senses, but must rely on the divine encounter, meaning, wonderful awareness and mysterious understanding that transcend the six senses and six senses. Only through the methods of Zen Contemplation and Spiritual Enlightenment can we understand and grasp it. You may forget words and images when you are proud, but attaining the Tao is still in the most sublime state of no realm, because the most sublime state is the state of no state of formless, imageless and no waiting.
Keywords: Yizhi, Xuantong, Six Roots, Eighteen Realms, preaching and enlightenment, Zen Realm
意境說的佛老思想淵源
莊子曰: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論,意之所不能察者,不期精粗焉。(《莊子秋水》)這裏提出了意致說。至精至妙和全息全象的東西,是不可以言傳的,是無形無象的,而隻能通過意致、神遇(《莊子庖丁解牛》才能領悟。這裏的意致即指僅能憑借神遇的言外之致。另外莊子還提出了象罔(《莊子天地》)之說,所謂象罔乃是一種虛實、有無、空靈、妙有的融合。所謂言外之致和象罔就是意境的主要內涵。隻有進入到無言無意、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莊子大宗師》)、無所憑借的無待(《莊子逍遙遊》)境界,才能達到傳情表意、認識與審美的最高境界。老子曰: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老子》第二十一章)這裏的有象、有物是一種無狀之狀,無物之象(《老子》第十四章),有精、有信也正是一種不可名狀、不可言傳、超以象外的隻能憑借微妙玄通、玄鑒(《老子》第十五章)的道之境界。總之老莊認為傳道、悟道須在無言無意、無所憑借的無待的境界中才行。這正是意境說最深湛的思想淵源。
佛學將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所獲之對應感覺、知覺稱為六境(色、聲、香、味、觸、法)。即每一種感官所獲得的感覺、知覺(有意識加工的成分),都形成了一種感受之境。佛學認為這種六根、六境所產生的感覺功能是可以互通、互感、互用的,比如,以一根之識而遍知六根之識。而由六根和六境以及由此而再產生的六識(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又稱為十八境界。這就是佛家的境界緣諸根而起之說。根據《大乘起信論》,佛家將境界分為三個次地。第一境是粗中之粗的凡夫境界;第二境是粗中之細的初覺、初悟和初地以上菩薩的境界;第三境是細中之細、通曉、遍知、圓覺的佛境界。凡夫俗子的境界是因為深重的業力影響,自以為是地用被染汙、有漏有限的第六識(意識、思維)去亂幹預本自清淨的五根(眼、耳、鼻、舌、身)而形成了有惑亂、有漏、有限、有偏不全的境界。其心性猶如不太平靜的水麵所能夠映照出的四圍的景致是粗糙而不清楚的。有所覺悟的初地以上的菩薩境界是達到了顯現一定層次的妙覺、玄覽、禪觀、靈悟的境界。其心性猶如比較平靜的水麵,已經能夠映照出較為清晰的四圍的景致和滿天繁星。而成佛得道的境界,其心性猶如至平靜、至純淨的水麵,能夠本自具足地顯現出清晰映照出四圍的景致和滿天繁星靈性明鏡之功效。心性已達到了顯現至高的妙覺、玄覽、禪觀、靈悟的,能與宇宙大道全息相應、圓融為一的大圓鏡智的境界。老莊學說和佛學關於境界的高妙的認識論和超認識論學說,為中國的傳統美學中最重要的學說意境說奠定了最深邃完備的理論基礎。意境說淵源於道家在虛靜、空靈、心齋、守靜、坐忘中而能顯現玄通、玄覽、神遇、意致的能力和能傳道、悟道的思想,後為佛家的六根、境地、緣起、澄懷無住而真如本性、真空妙有的禪境現,大圓鏡智出的學說進一步深化和豐富、完善。使中國古代詩學一直貫穿、圍繞著一條以意境說、境界論為核心的主線。再經過曆代學者和文論家、詩人的創意、發揮,比如王弼的言不盡意,立象以盡意、得意忘象之說(王弼《周易略例明象》),宗炳的澄懷味象、澄懷觀道說(宗炳《畫山水序》),王昌齡的意境三境和思與境偕說(王昌齡《詩格》),皎然的取境說(皎然《詩式》),司空圖的超以象外,得其環中、不著一字、盡得風流。之說(司空圖《二十四詩品》),劉禹錫的境生於象外說(劉禹錫《董氏武陵集紀》),蘇東坡的境與意會說(蘇東坡《題淵明飲酒詩後》),嚴羽的妙悟與興趣說(《滄浪詩話》),王夫之的情景說(王夫之《古詩評選》),王士禎的神韻說和神與境會說(王士禎《藝苑言》),王國維的境界說(王國維《人間詞話》)[1]等等以及融匯了曆代文論家、詩學者所提出的有關神韻、氣韻、興象、心物、虛靜、動靜、虛實、含蓄、興趣、妙悟、中和、味象、物化、形神等內涵,將佛老關於境界說的哲學宗教內涵在美學上加以發揮,形成了內蘊豐富深遠、意味無窮的完備的意境說。
老莊學說倡導的是無為而治、無為而無所不能為,即有生於無、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老子》第四十七章),萬物出乎無有。有不能以有為有,必出乎無有,而無有一無有。(《莊子庚桑楚》)。而一般的世俗凡人則隻知道以有生有,憑借人的有為而為。這裏有個觀點很有代表性,即認為:無的產生是依賴於有,有比無更重要。[2]事實上這是大多數世人對老莊有生於無、以無為而為思想的誤讀。這種認識還是不能超越以有生有,憑借人的有為而為的常人之見。老莊學說告訴我們的是:天地自然、宇宙大道早已完善至美,並自在的運化著。人作為宇宙的一種生靈,本來是可以與宇宙大道全息相應、圓融為一的,但人類卻偏要自以為是地、人為地去盲動、盲思、盲識,以為這樣才是可以無限窮盡認識宇宙大道的正確方法。人不斷憑借語言、工具、邏輯、理性思維去進行所謂實踐出真知的有為活動,但殊不知這正是一條被老莊和佛家認為的有偏、有限、有漏的,永遠也不能得道見佛的迷途。
在清靜無為、六根清淨、五蘊皆空、澄懷無住中才會顯現無思、無言、無待的妙覺、玄覽、禪觀、靈悟,才能悟道見佛,這才是真正的有生於無、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無住見真如、無為而無不為的境界。而不是憑借什麽妙有,比如憑借高超的語言、某種高妙的工具媒介的使用技能而悟道。最高超的技能是無所憑借的無思、無言、無任何工具媒介的無待技能,這就是在至高無上的清靜無為、五蘊皆空、澄懷無住中自然顯現的與宇宙大道全息相應、圓融為一的得道境地。
以言盡意、立象以盡意的局限
老莊和佛家深知:言不盡意,立象隻不過是比立言更能盡意的另一種媒介和工具,但象也是難能盡意的。比立象以盡意更為精妙的方式是造境、立境、借象取境、立象觀境。
雖然象作為一種重要的廣義的語言媒介,是中國先哲和智者借以審美、悟道的重要媒介工具和方法,象中所蘊含的信息要遠比單純的文字符號更為豐富和精妙。象數乃是中國先賢和智者用以把握、領悟宇宙自然大道運化所體現出的深層次的同構、全息自相似的本質內在關係的至高妙的方法。在這裏象一般具有定性的功能,數通常具有定量的功能,二者通常是可以有機交互作用的。境充分地包含了象,但又能超以象外,境中有象外之象、味外之韻、韻外之旨。總之,以象表意遠比以言表意更具優勢,在很多時候立象所蘊含的意味遠比立言表意來得更微妙、細膩、豐富、貼切。但境中則包含了意味無窮的、深邃精妙的全息內蘊。境更是中國先賢、智者用以悟道、審美的至高妙法。基於老莊和佛家的思想,中國先哲和智者對言、意、象、境的關係有著非常深刻精辟的認識。比如,王弼對言、意、象的關係就有著非常精辟、深邃的論述:言生於象,故又尋言以觀象;象生於意,故又可尋象以觀意。言以象盡,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可以忘言;象者所以盡意,得意以忘象。[3]這就是說,言不能盡意,故需要立象以盡意。立象的最終目的是盡意,一旦盡意即可忘象。象是一種交織著多種意念的模糊集合體,可以不必確指某種概念,可以表達語言無法表達的意思,可以麵麵觀照,以盡乘一總萬之妙。又可以橫出旁伸,餘味曲包,產生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唯有以象盡意,才能使接受者目擊道存,在迅捷直覺體驗中步入藝術的靈角。[4]象的本質仍然是用以盡意的媒介和工具。這裏所要盡的意,既是主體欲表之意,更是主客體交融、全息相應時所領悟的宇宙要義和真諦。
形象大於思維,也大於語言。好的語言應當通過興、比、托物、象征等方法,勾畫精妙的、點到為止的意象,營造、創建和烘托意味無窮、蓄意深遠的意境。言說出來的和能思維到的總是掛一漏萬的,總是局部和片麵的。執著於可說的、澄明的科學語言,雖然可促進人智科學的發展,但卻自我阻蔽了靈性的玄覽、禪觀的顯現,阻蔽了詩意的妙覺和靈悟。隻有進入超語言、思維、邏輯的妙覺、玄覽、禪觀、靈悟才能夠較為接近地把握全體。隻有明心見性、得道成佛時顯現的大圓鏡智才能夠與天地宇宙全息相應、圓融為一。
由於人類認識事物的最根本的方法是必須借助於某種媒介,比如工具、語言符號係統以及邏輯思維,這就必然導致人類認識和觀測事物時隻能從事物所顯現出來的關係和屬性中去認識事物,而不能直悟事物的本體,由此人類得出事物的本體是不能被認識的,甚至幹脆否認其存在。或者說事物的本體等於事物所顯現出來的全體關係和屬性的總和,這是不可窮盡和無限的。事實上就算人類能夠借助工具媒介去窮盡了事物的屬性和關係,那這種屬性和關係也已經不是事物本體所表現出的,而是附加了許多工具媒介和原來的事物關係的複合關係而不再是原來的關係和屬性。
當今人類認識方法論在相對論、量子力學及其測不準關係的確立後,似乎已確定了人類認識能力的極限,注定了人類要永遠在怪圈和悖論的糾纏中生存。測不準關係和歌德爾定理已充分標定了人智的邊界和極限。前者已確定了人類欲借助外在工具儀器拓展自身能力的途徑已有了不可逾越的邊界,後者則表明了人智的思維能力確實地有了不可逾越的極限。歌德爾定理在實質上已經揭示出人智思維的局限性,即人類運用邏輯思辨的方法認識事物所達到的局限和邊界。人類要想建立包容性涵蓋麵大的認識體係,就不可能獲得好的完備性和無邏輯矛盾性,如果要想獲得好的完備性和無邏輯矛盾性,就不可能獲得大的包容性和涵蓋麵。人類的邏輯學中也有一個定理,對一個概念,其外延和內涵成反比。說明了創立大而不當、空洞的概念是不能導致真知灼見和有益信息的產生。但從另外一個方麵也正說明了人類的思維和智能中確實存在著不可逾越的極限。
借助語言和符號係統進行交流也是有局限性和弊病的,導致很多事情無法詮釋交流、全息相應,甚至不可避免地會產生附加的幹擾信息,哪怕是通過用多角度地的語言比喻、隱喻、暗示、寄托等等方法,也會不可避免地產生兔子嘴效應。從而造成誤解、彼此不能溝通。測不準關係的本質也是屬於借助外界的工具和媒體來認識事物的世俗凡夫的人智方法。隻要借助了外界媒體,就必然會在觀測和認識中產生附加的幹擾,再加上人的不純淨的心性所釋放出的信息幹擾,導致難以正確客觀的認識事物,難以很好的傳情表意和相互理解溝通。人類采用這種認識方法永遠也不可能獲得對事物全息相應的認識。借助於外在的工具和媒體的方法還將受到環境、能源、資源等方麵的製約。人的不恰當的思維和意識也會對渺觀世界的事物產生幹擾作用。人類采用這種認識方法永遠也不可能獲得對事物全息相應的認識。這正是凡以言表者,物之粗也的道理。隻有在五蘊皆空、六根清淨、高度的澄懷無住,息心淨念、虛靜空靈中所顯現的妙覺玄覽、了了正觀明見、如來慧觀才能與事物圓融無礙的全息對應和交流。借助於語言邏輯符號體係,外在的工具媒體是不能得出大的、全新的創造性的真知灼見的,人世間的大思想家、大學問家、大科學家在獲得關鍵性的、有所突破的、創造性的、全新的重大發明和發現時都是采用了一定層次的妙覺、玄覽、靈悟、禪觀的方法,在此之後,應用語言邏輯思辨的方法隻不過是對重大的發明、發現加以證明以及推廣而已。
借用外在的工具、語言符號概念、理性、邏輯思維體係去研究隻能意會不能言傳,隻能直接指向人心的佛和道的精髓要義,是完全不可能的,充其量隻能表達其淺層次、基礎性的內涵。隱喻性、象征性、模糊性的表述方法,注重營造和烘托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形 外之象的表述方法也許在一定程度上是真正可取的方法。老子為何隻寫了五千言?真正的佛經也不多言,禪宗更是主張: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也許這才是能見佛得道的根本方法。
語言的實質隻是一種人類借助符號媒介係統用以傳情表意、交流溝通的工具。哪怕再好的、再精確的語言,在傳情表意時都隻能是拋磚引玉性的、粗略、局部的、點到為止的、以點帶麵的提供某種意象、情景、意境。即使是較為精確的科學語言也不例外,隻是較之生活語言和詩的語言精確性要高一些,需要通過提供語境才能夠表意的成分少一些而已。語言是人類在不能找到更好的傳情表意進行相互交流的工具時,目前人類所能夠找到的最好的交流思想、傳情表意的工具。但卻遠遠不是理想的工具,從某種意義上說隻是一支蹩腳的拐杖。特別是在人類進行深邃複雜的心靈感悟及深邃複雜的情感體驗和超意象的交流溝通時,語言就失去了作用。在人類的相互交流中隻可意會、妙覺、玄覽、禪觀、靈悟,不可言傳的時候非常多,語言永遠也無法說明什麽是道、美等極深、極難、極複雜的內涵。禪宗深知高峰妙上是不可言,甚至是不可象喻的。隻能在某種妙境中禪觀、直悟。
參禪悟道強調得是當體便是,動念即乖。, 不涉理路,不落言筌,和自心親曆,當下拾得。正所謂: 言語道斷, 心行處滅。用言語、名相來詮釋道,道就被終止和斷滅了;用心思揣摩、用頭腦思維之時,真如妙理就被六意識所湮滅。
禪宗是佛門教派中極殊勝的一個宗派,其特點在於極為透徹的知曉了語言文字和人的思維意識的局限性及其弊端,而充分強調傳承和悟道的非語言文字、非思維邏輯性。禪宗的智慧告訴我們:學習和領悟具有深邃奧義的內涵,比如要領悟佛法或道家的精髓要義是不能憑借語言文字的。正所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隻有在佛的次地上才能實現一法遍含一切法,對佛來說,法無高下,諸法空相、諸法等價。佛可以用任何法做成任何事。當然也包含用地球人發明並普遍使用的語言善巧方便工具來交流或了悟最深邃的勝義諦。對地球人來說,法是有高下、層次、等級的。地球人是不能齊萬物、齊萬法的。所以,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憑借語言文字隻能學習和領悟佛法的初步和基礎的要義而不可能領悟佛法、道法無漏了義的精髓。語言文字的意義也正在於此。過度的依賴和憑借語言文字悟道是完全行不通的。隻能憑借高度的禪觀、妙覺、玄覽等類似方法。語言確實在某種程度上深深影響著人類的思維。在一定範圍內人們思維的產生確實必須憑借語言。在一定範圍內,語言確實是思維的工具。在更高的領悟佛法的精髓要義層次上以及在更高更深的直覺靈感思維層次上,甚至比如在藝術創作與審美的味象時,以及對意境的體悟、妙覺,特別是在道家所倡導的玄覽、玄通、神遇和意致,佛家所倡導的禪悟、妙覺之高妙直覺靈感思維層次上體道和領悟精髓妙義時,語言不但不是必須憑借的工具,反而成了應當去除的障礙、累贅和羈絆。語言的運用使人變得六識不清,而陷入了深深的語言障和思維障的羈絆中。雖然近現代以來整個西方在思維與認識領域產生了許多重大的革命性轉變和發展。這主要體現在對理性思維,對語言、邏輯,對工具理性( 即佛家所稱的分辨心) 以及過分強調效用與經驗實證等方麵的極限、弊端的深刻認識和批判方麵。西方的非理性思潮是一種淺層次的反思理性的思潮,隻達到一種淺層的直觀、直覺的層次,而遠遠沒有進入到一種如道家和佛家所倡導的至高妙所在的致虛極,守靜篤、齋心、坐忘、禪定的修煉中才會顯現出高妙的玄覽、禪觀、妙覺、明心見性的大圓鏡智次地。隻有達到如此高度的直覺觀照的層次,才能呈現出比理性更深湛高妙的認識。一般性的澄懷、虛靜、清淨無為、息心淨念,甚至無欲的觀照( 叔本華語)、凝神迷狂的觀想( 柏拉圖語) 產生的直覺觀照所達到的高度都遠遠不能達到深湛高妙的玄覽、禪觀、妙覺、明心見性的大圓鏡智的層次。 [1]語言為何會有如此的負麵影響,如何消除語言障、思維障而獲得高妙的玄覽、意致、禪悟和妙覺,佛家和道家早已給出了明確的答案。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在於憑借語言的思維,必然是模式化和邏輯化的思維。這是欲以有漏、有限之小無限窮盡大無限,是欲以低層次的智慧法力去解決和詮釋高層次智慧法力才能解決和詮釋的問題,所以是根本行不通的。語言文字、邏輯程式、理性思辨是低層次的智能法力,人類的邏輯、理性、思辨永遠受製於程序模式和體係,其本身不能有任何創新的意義,隻可能由模式、體係中本身所具足的這一部分推導、演繹出另外一部分,如此而已。這也正是海德格爾的語言之思,那怕是詩意的語言之思的誤區。知見要想有所創新,必須不能夠隻憑借語言和邏輯,而必須憑借禪觀、妙覺、靈悟、玄覽,凡有突破性新知見的產生,必然是或多或少地運用了它們。隻有非理性,無語言的妙覺才能突破既定、固化的模式和體係而妙觀、覺知到模式體係之外的新東西。語言的實質隻是一種人類借助符號媒介係統用以傳情表意、交流溝通的工具。哪怕再好的、再精準的語言,在傳情表意時都隻能是拋磚引玉性的、粗略、局部的、點到為止的、以點帶麵的提供某種意象、情景、意境。即使是較為精確的科學語言也不例外,隻是較之生活語言和詩的語言精確性要高一些,需要通過提供語境才能夠表意的成分少一些而已。語言是人類在不能找到其它更好的傳情表意進行相互交流溝通的工具時,目前人類所能夠找到的最好的交流溝通工具。但卻遠遠不是理想的工具,從某種意義上說隻是一支蹩腳的拐杖。特別是在人類進行深奧的情感體驗和超意象的交流溝通時,語言就失去了作用。在人類的相互交流中隻可意會、妙覺、玄覽、禪觀、靈悟,不可言傳的時候非常多,語言永遠也無法說明什麽是道、什麽是美等極深邃而綜合複雜的內涵。禪宗深知高峰妙上不可言,甚至是不可象喻的。隻能在某種妙境中禪觀、直悟。
參禪悟道強調的是當體便是,動念即乖。(唐?裴度《黃檗山斷際禪師傳心法要》), 不涉理路,不落言筌(宋˙嚴羽《滄浪詩話˙詩辯》),和自心親曆,當下拾得。正所謂: 言語道斷, 心行處滅(見《佛說仁王護國般若波羅蜜多經》)。用言語、名相來詮釋道,道就被終止和斷滅了;用心思揣摩、用頭腦思維之時,真如妙理就被六識所湮滅。
佛法唯識學的智慧告訴我們:道之所以不可言說,悟道的心境之所以不可言說,是因為所謂的語言、文字、理性、概念隻不過是人類有漏有限的所知障對人類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特別是第六根識根的汙染與惑擾。例如,因為語言、理性概念和邏輯思維是抽象頭腦的產物和機能,是割裂和扭曲天然人性的後果,是完整人性之碎片,也是全息全象事物的碎片,同時,采用邏輯和理性認識事物往往是把具有綜合、整體的完整事物抽象割裂成若幹孤立事項來進行,或是采用機械、片麵、狹隘的還原理論來進行。這必然導致殘缺不全、有漏、有偏、狹隘、有限的認識弊端。
所以,不但道不可言說,禪不可言說,真正的至美全美也不可言說。能言說的美永遠隻能是部分的美,甚至是局部、有限和殘缺不全的美。憑借語言和思維之所以不能悟道,是因為語言和思維是六識的產物,佛家強調,要想真正的開悟,能領悟大道和禪境至地,必須舍識用根,必須六根清淨,才能舍識用根。否則,隻能運用不清淨的,被汙染和阻弊的六根,也就是六識六塵來認識事物。六識六塵永遠是有偏有漏、有限不全的,因而世間凡夫的智能(既一切世間法)永遠都是有偏、有漏、有限不全的。要想六根清淨,必須五蘊皆空,要想五蘊皆空,必須去除七情六欲。一句話,必須在正知正見的指導下進行正修行。
再高超的直抒胸臆、直白描寫和敘述描摹、再現都隻能獲得有限的、粗造的傳情表意,正所謂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不能交流傳達出精致的、意味無窮、深妙幽遠的心境和神韻。也不能進行不增不減的全息相應、圓融洞通的交流。唯有通過某種高妙的造境、創建心靈全息場,並且具備了神遇、意致、妙覺、玄覽、禪觀、靈悟的能力,才能憑借境界獲得意味無窮,無限深妙幽遠的內蘊和不增不減的全息相應、圓融為一的傳心、傳神的認識與審美、交流與溝通。老莊為什麽說: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老子》第四十一章),無狀之狀,無物之象(《老子》第十四章),至精無形(《莊子秋水》)佛陀為什麽說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在老莊和佛家看來,無論人用多高的技藝、多麽卓傑的語言和使用多麽精巧的工具,隻要一發出聲來、一使用語言和工具媒介、一造出形來,所表現的東西就必然是掛一漏萬、有偏不全的。一經言說的美,那怕是絕頂高超的詩人的言說之美,就不再是全美;一經發音的樂音,哪怕是最傑出的音樂家昭文所演奏出的樂音,就不再是全音的天籟之音,因為至樂無樂 (《莊子至樂》)、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莊子知北遊》)。就是這個道理。所謂無樂之樂乃是指已經處於欣賞領悟至為高妙的天籟之音的化境,而能與整個天地宇宙中的至全至美的音全息相應、圓融通會,再無需憑借任何另外的演奏技能奏出的樂音。隻有在至高的清靜無為、五蘊皆空、澄懷無住中才能生出妙有,才能神遇、意致、妙覺、玄覽、禪觀、靈悟到一切音、一切象,也就是在無思、無言、不憑借任何工具媒介的無待中與天地宇宙中的一切象、一切音、一切美全息相應、圓融為一。由此可以近一步得知,老莊之所以要提出絕聖棄智,絕巧棄利,絕學無憂。(《老子》第十九章)之說,絕非提倡蒙昧主義、虛無主義、不可知論和愚民術,而是在深知即使是聖人之思也是人之思、聖人之智,也都是人為的人智,聖人的技巧也是人為的技巧,因而都是有偏不全、有漏有限的,在這種情況下為人類指明了一條能夠超越人的局限,充分挖掘人的無限潛能而獲取無漏的、全美、全智的與宇宙大道全息相應、圓融為一的大智慧、大方法。
筆者認為傳情表意、交流溝通有三個層次:一是直抒胸懷、直白的描摹和敘述的方式,精湛和高超的直抒胸懷、直白的敘述固然能夠達到較高的認識與審美的層次,但因為其憑借的語言文字,包括圖像這一廣義的符號媒介係統,本生就有極大的局限性而受到羈絆;比之更高的一個層次是借象取境,興象、立象以造境、創建心靈全息場的方式。這一方式如果達到高妙的程度,則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神遇、意致、妙覺、玄覽、禪觀、靈悟的能力,從而既能夠包容直抒胸懷所能夠達到之傳情表意、交流溝通的最高層次,又能夠超越這一層次,進入不可言傳、不能象喻、隻可神遇、意致、妙覺、玄覽、禪觀、靈悟的超以象外的、更為深廣奧妙的無垠世界;第三層次也是最高層次,是前述的無所憑借的無待的傳情表意、交流溝通的層次。這正如佛經中所言的兩佛相對無言之境界。因為這時一切都是全息相應、圓融為一、洞通全曉的。當然許多人可能會否認有這種境地的存在。甚至認為語言之外無世界。不承認有不可言傳隻可意會、玄覽、意致、妙覺、禪觀、靈悟的世界存在。認為語言和思維之外的世界是不可想象的,是虛幻的,甚至認為是思維的錯亂所致。語言之外真的沒有世界嗎?雖然,當代西方語言哲學家對此已有了共識性的肯定回答。如果把思維看作是語言的產物,那語言之外當然就無思維存在,而思維之外當然就沒有了可被語言邏輯、外在工具媒介操作的,能被邏輯、經驗實證和感知的世界了。事實上這種說法對我們的經驗邏輯和六根所感知認識的世界來說,也許是正確的,有價值的。但其價值隻是一種人類為自身劃地為牢、自我界定,並在這種牢界內盡可能踏實、高效的有所作為的價值。當站在更高的價值和意義的角度上來看,這種看法其實是十分有限的,甚至是負麵的。這將導致劃地為牢、固步自封、自以為是,偏狹有限,以偏概全,以有漏有限之思代替無漏和完備的意識及思想的產生,導致人類對大是大非、大善大惡、大真大偽的無明,導致人類這一宇宙生靈具有無限可開發潛能和生命價值意義的漠視,導致人類極大的自我阻蔽了能獲得神遇、意致、 玄覽、禪觀、妙覺這類靈性的顯現,導致了不承認語言之外存在著能夠被心靈以超語言、超思維的方式神遇、意致、妙覺、玄覽、禪觀、靈悟的美妙無垠的世界,導致了對諸多不可解釋的現象(比如人體特異能力現象和其他超自然現象)的視而不見和排斥否認,或企圖以淺層次的心靈體驗和非經驗感知的實在等等之說就想加以搪塞,這對人類尋求大自在、大解脫、大超越形成了極大的阻礙。
關於立言和立象表意傳情誰更具有優勢問題的進一步探討。在常人的人智層麵,當然是立言更具有優勢,並且來得更為準確實在可靠,而立象則顯得模糊、朦朧,但當人進入了一定高度的玄覽、禪觀、妙覺、靈悟境地時,立言就顯得十分蹩腳,此時則可以追求、實現見滴水而觀滄海、辯一葉以知秋、從粒沙而知大千世界、知一而知萬物、一性圓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一地具足一切地。(《永嘉證道歌》)的境地,盡可能少地憑借語言符號來表意傳情,這時立象就顯得更為優越,立象的界定和限製性少,因而就留下更為廣闊的通過高妙的想象、隱喻、象征、寄托、移情、領悟象外之象、境外之象、言外之意、弦外之響的表意傳情的時空餘地。此時的立象可以通過高妙的玄覽、禪觀、妙覺、靈悟憑借天地萬物的全息自相似、同構對應的深層次內在聯係抓住事物的最本質的聯係。比如《易經》中的卦象正是用這種方法來傳情表意、識物斷事的,而不是憑借語言,特別是平常的敘述語言。此時的立言不是長篇大論的言論語言文字符號係統,而是言簡意賅的,點到為止、提示性的語言符號,因而這裏的立言實際上也就具有了立象的本質,等同於立象。
形象作為一個重要的美學範疇,一度是西方美學和藝術創作的一個核心內涵。西方的這種對象的關注一度是建立在對自然和現實生活的模仿、再現與寫實的基礎上的。而這種模仿、再現與寫實的形象又深層次地受到了西方注重語言邏輯、理性思維的羈絆。到了近現代,一些西方思想家和美學大師才充分認識到:在語言邏輯概念和理性思維所能包容的世界之外還有更美妙的、更無垠的天地。因而產生了反傳統、反理性的一係列新的審美認識和追求。直覺主義、象征主義、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抽象藝術等許多近現代哲學美學和藝術思潮開始在西方興起。但即便是這樣,西方人到目前為止,在對關於言、象、意、美、道的關係認識上仍然是不透徹的。其深層次的原因正如前麵所論述過的是不能在思維模式及其方法上進行徹底的轉換。至今為止,雖然近現代以來整個西方在思維與認識領域產生了許多重大的革命性轉變和發展。這主要體現在對理性思維,對語言、邏輯,對工具理性(即佛家所稱的分辯心)以及過分強調效用與經驗實證等方麵的極限、弊端的深刻認識和批判方麵。但這種認識的提高以及所能引入的新的轉換,僅隻是停留在一種哲學認識和新的理性思維的層次,依然沒有跳出理性思維的層麵,自然仍要受到其羈絆和阻礙。西方的非理性思潮是一種淺層次的反理性思潮,是一種淺層的直觀、直覺的層次,而遠遠沒有進入到一種如像是道家和佛家所倡導的至高妙的,在致虛極,守靜篤齋心坐忘、禪定的修煉中才會顯現的高妙的玄覽、禪觀、妙覺、明心見性的大圓鏡智。隻有達到如此高度的直覺觀照的層次,才能呈現出比理性更高妙的認識。一般性的澄懷、虛靜、清淨無為、息心淨念,甚至無欲的觀照(叔本華語)、凝神迷狂的觀想(柏拉圖語)產生的直覺觀照所達到的高度都遠遠不能達到高妙的玄覽、禪觀、妙覺、明心見性的大圓鏡智的層次。隻有在高妙的宗教修煉中才能達到那種高妙的玄覽、禪觀的直覺觀照和領悟的層次。要想超越語言、透過象去把握心物(即主體與對象)的全息對應的美,則更為需要的是通過玄通、玄覽、體味、味象,進入禪宗境界以禪觀妙覺的直悟觀照的方式。這正是中國傳統詩學曆史以來一貫極為重視的方式。事實上這是一種較之西方詩學更為高妙的方式,但由於西方人難以用理性思辨分析、語言邏輯概念體係來把握、琢磨和理解這種機製,就把它僅僅歸結為是一種感性認識,並認為是不可靠、不嚴密的、低層次的感性認識,還往往加以排斥,甚至詆毀。而中國古代的智者則認定這種注重妙覺、玄通、體味、禪觀的心物感應模式是至為高妙的方式,是一種能夠直悟和把握事物的本質和精髓妙義的,能夠與事物全息相應、圓融為一的至為高妙的方式。而注重理性思辨分析、語言邏輯概念的認識模式是不能悟道的,是難以體悟和把握至高妙的言外之意言外之境、言外之妙、象外之境、境外之境的,這種認識方法不能導致神思妙想的發生機製,不能成為藝術創作之根本。
中國詩學立象的終極目的和理想是得道、明道,而立言明道不足則立象。但也深知象也是難能盡意的,立象以盡意不過是明道的中間過渡。中國先賢、智者所倡導的求道、明道乃是一種終極的至高妙完備的認識與審美追求。相比之下西方人的立象所具有的認識和審美的目的和意義是尋常人、世俗人意義上的認識和審美的目的和內涵。
境界說及其意境美學是東方所獨具的高妙學說
關於意境,坊間及學術界的普遍說法是意境中包含著移情說、投射說,象征說、寓意說、擬人說以及西方人提出的格式塔完形心理互動感悟說等等。每一種說法都沾了一點邊。但都是盲人摸象似的領悟到局部的意義和內涵。其中移情、投射說對揭示意境的深邃奧義已經有點入門。象外象、味外味、韻外旨等類似說法是更為接近意境深邃奧義,但較為含混模糊的說法。遠遠不及開光、布局、投射心靈信息能量全息場說更能究竟完備的揭示其深邃精髓奧義。大美無形、大音希聲、不著一字盡得風流之說則是達到極致的意境。至於情景交融、虛實相生說那隻是毛皮的毛皮。
比象更為高妙的是境,在境界中包含了宇宙天地的全息、全美,在至高的境界中人們可以與宇宙大道全息相應、圓融為一。高妙的意境中有玄妙的全息同構的心靈場境,在那裏,神寄境中,意寓場中,猶如引力場、電磁場般對人的心靈具有玄妙的吸引力、感染力,特別是對具備高層次認識與審美感悟者更是具有無盡的感染力和交融力,以及具有全息相應、圓融妙合、即景直悟、全息、全象的傳心傳神的功能和法力。這種高妙的意境一旦營造成功,便具有相當的穩定性和玄妙的心靈和物象交融的信息場效應作用。這種作用之所以具有玄妙和神秘性是由於其作用的機製至今難以為人所明了。至少是難以用語言邏輯理性加以詮釋和理解的。但卻是可以被妙覺、玄覽、禪觀、靈悟到的。為什麽一些意境高妙幽深的散文、詩歌、音樂、繪畫能給人意味無窮、神韻無限之感並引發極大的共鳴,這正是由於心靈信息場之間的相互作用、疊加而產生了諧振般的心靈感應。
意境不同於形象、意象,後者是能夠憑借六根、六識便可感知的、較為單一有限的具體的某種具象,意境是較為深邃、內蘊無窮、微妙細致、綜合圓融的心靈全息場,是隻能憑借神遇、意致、妙覺、玄覽、禪觀、靈悟才能全息同構地於把握和領悟的。這就是為何詩家創造境要比用情景描繪一個具體的形象要難得多。[5]
老莊學說告訴我們要想獲得高妙的神遇、意致、玄覽、玄通能力,必須在致虛極,守靜篤和高度的清靜無為、心齋、坐忘中才能顯現與佛家所倡導的無漏的妙覺、禪觀、靈悟一切的大圓鏡智必須在至高的六根清淨、五蘊皆空、澄懷無住中顯現之說是高度一致的。
得道即能夠得全息、全美的無待之境。就無需再憑借任何言、象、意、境而能直悟事物之真髓。尋常人所能悟和能造之境都不過是有限和部分之境。所以中國古代大智者和詩學家認為:為了充分地更好地盡意、求道,應當通過澄懷、虛靜、清靜無為、息心淨念、無執無住的致虛極,守靜篤心齋坐忘、禪定的修煉獲得至高妙的玄覽、禪觀、妙覺、明心見性的大圓鏡智的能力去尋求至高、至美、至妙的得道境地。基於這種至高妙的主導思想,中國先賢和智者們不斷深化發展和豐富了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遠取諸身,近取諸物(《易傳係辭傳》)的以象興意表情、立象以知天地自然社會之運化的借象悟道、借象求境以悟詩道的認識、審美與藝術創作的傳統,並創立了中國傳統詩學的集大成學說意境說,以此將認識與審美、傳情表意推進和提升到了比意象說和立象以盡意說來得更為高妙、更為精細、微妙、深邃、更具有全息、無偏、無漏的境地。意境說充分的包容了中國傳統美學中的諸多重要範疇。比如神韻、氣韻、興象、心物、虛靜、動靜、虛實、含蓄、興趣、妙悟、中和、品味、物化、形神等內涵。
直抒胸意和敘述性的審美與創作是東西方所共有的,而境界說及其意境美學則是東方所獨具的。前者的審美與創作可達到具象、真切、實在的精彩絕倫、惟妙惟肖的程度和效果;後者則堪稱意蘊幽深、意味無窮、妙不可言。在意境中不但可以有真切實在的氣象,而且更有借象取境所營造、烘托、創建的意味無窮、深邃幽遠、精妙細微的象外之境、象外之致,。
在筆者看來,後者無論在認識論和美學上都比前者更為高妙。因為無論人的語言技能和取象、營造意象的技能有多高,語言本身是有局限的,模仿、寫實、再現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掛一漏萬的,甚至不可避免地產生兔子嘴效應。比如要想用語言表述佛家所說的中道這一內涵,按照下麵這種說法:既不能執著於其空相的無,也不能執著於其實相的有,即,既不能執著於是某種物質實體的實相,也不能執著於既不能執著於其空相的無,也不能執著於其實相的有,。這已經是最好說法,可是,語言的表述在這裏已到了極限,陷入了不能表義的無謂循環,即產生了用語言越說得多,越說不清楚,越會走偏、分岔的兔子嘴效應。隻有充分懂得巧妙地盡可能少的借助語言符號,采用高妙的點到為止、借象取境的方式營造、烘托、創建出言有盡而意無窮、象有限而境意全的意味無窮、深邃微妙的境界,而領悟者也達到了在境界中玄通、妙覺、禪觀到全息之象、全息之意的化境時,才能在傳情表意、交流溝通以及認識與審美活動中達到高度的辨一葉而知秋、憑滴水而觀滄海、取粒沙而知三千大千世界的知一而知萬物、表一即表一切的高妙境地。《老子》一書僅僅五千言,就堪稱用最少最精煉高妙的語言,營造、創建了最高深的認識與審美的境界的典範之作。《莊子》一書、佛家的《心經》、《金剛經》、《維摩詰經》、《楞嚴經》《法華經》以及《華嚴經》中的許多章節片斷,皆是營造、創建高妙的意境以傳心傳神、盡意達理的典範之作。
雖然老子在運用語言營造境界方麵已經達到了至高妙的程度,但老子卻深知,憑借語言是難以傳道的,因此老子在《道德經》開篇的第一句話就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這正是在警示並告知人們:千萬不要企圖僅僅憑借語言傳道、悟道,以免誤讀和出偏。佛陀更是深知憑借語言是不能傳道、悟道的,因此佛陀生前沒有留下任何一部傳世之作,而是極力的主張傳道、悟道應當采用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以心傳心、以神傳神、境中悟道、身心參悟、實修親證的方式。
佛陀拈花微笑的傳法典故即是這種範例之一。這是一種最高妙的,沒有憑借任何語言和媒介,幾乎近於無待境界的全息相應的直接領悟和心領神會、心心相印。任何語言、立象在這裏都是多餘的。進入了這種氛圍,達到了這種境地,彼此的交流和溝通是以不增不減的全息相應、直悟玄通的方式進行的。這就是境界說、意境說的最高層次,也是佛家和道家所追求的最高境地究竟涅槃境地。
老莊學說和佛學關於營造和領悟高妙之境的思想
高妙意境的營造創建、烘托和領悟需要自身進行一定程度的虛靜、澄懷、心齋、坐忘、正靜定、六根清淨、心無所住的修煉,如此方能在超越凡俗被染汙的六根、六識所造成的意識、思維障,即語言、邏輯、思維與理性之障而獲得空靈自在,並顯現出一定層次的對意境的神遇、意致、妙覺、玄覽、禪觀、靈悟能力。這種修煉所達到的空靈、超越和自在的程度越高,其所能創建、營造和所能領悟的心靈全息場意境就越是高妙。
人本身原來是具足著通透萬物、與宇宙天地萬物全息相應、圓融為一的大圓鏡智的生靈,好比是一具備大圓鏡智的靈性水晶球,隻是由於前世今生之業力、肉身之欲、六根之妄才使得自身靈性的水晶球受到了阻蔽。有一句格言說得極好:越是寧靜的水麵,越能映照出四圍的景致和滿天的繁星。這是一句能夠深刻揭示靜能生智的機製和開發人類無限潛能的重要契機的妙言。老莊學說所倡導的少思寡欲的清心或心齋,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見素抱樸,返樸歸真正像是佛學所倡導的六根清淨、息心淨念、五蘊皆空、無掛無住的境界,息心淨念、致虛極,守靜篤就好比讓人類的心性這一類似球形的靈性水麵盡可能好的平靜下來,變成一個靈性球形的明鏡,也就是大圓鏡智,從而能夠全方位地映照出四圍的景致和滿天繁星,六根清淨則意味著去除肉身對人的障礙和不好的欲望和雜念,使人的心性重新獲得空靈和明靜。老莊和佛陀認為:人不需要經過,也不能憑借竭力開發六識之智去尋求大圓鏡智,正是這種六識之智阻蔽了人自身的大圓鏡智的顯現,人應當回過來消解自己前世今生之惡業,擯棄有漏之智,應當舍識用根、 致虛極,守靜篤,尋求真如自性之顯現,就能重獲大圓鏡智,也就是轉第八識的種子識成為如來藏識,從而獲得智能的徹底、全麵的彰顯。而不是執迷不悟地、執著地、極盡拙力地尋求和開發人為的六識之智,大圓鏡智不是憑借冥思苦索、執著刻苦的開發六識之智而來,而是在達到極至的真如自性的境地中本自具足、自然而然地顯現出來。
老莊和佛陀是想讓世人明了:由於人們放棄了追求清淨無為、澄懷無住、虛靜定慧的合乎宇宙大道的本性,隻注重了技能法術的開發,並將技能和法術用於追求無止境的物欲和虛榮的這種末性的滿足。這樣由於嗜欲深者天機淺(《莊子大宗師》),因而人們將不斷喪失自身本性中原有的玄覽、覺妙、靈悟、禪觀能力而離宇宙大道越來越遙遠。西方也有一句古話: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這句話中蘊含著人們不要過分自以為自己是能思考的智慧生靈而得意。豈不知就是由於人類太偏愛思考(主要指借助語言符號係統進行邏輯、理性思辨而玩弄思維遊戲和概念遊戲),以至於自誤入思維障礙而不能自拔。這句話十分深刻的點明了人類智慧的有偏和殘缺不全。因為人性本靜,就此莊子與佛陀一樣,有過許多精湛之言,如虛靜恬淡寂寞者,萬物之本也(《莊子天道》)、靜則明,明則虛,虛則無為而無不為也。(《莊子庚桑楚》)、淡然無極而眾美從之(《莊子刻意》)、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莊子大宗師》)、人隻有在虛靜、空靈中才能出大智慧,大妙覺。對此,《易經》也道出了極為深刻的至理: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後來的諸葛亮也深知:非淡泊無以明智,非寧靜無以致遠。這些思想都已經深刻地闡明了造境、創境以傳道悟道、審美創作的根本方法就是虛靜,就是心齋、坐忘 。虛靜無欲即得空靈妙境,澄懷無住、無念無心即是禪境。但是世人很難清靜、空靈起來,因為世人深受肉身的欲望、前世今生之業力、精神意識之我執,以及自以為是所形成的阻擾和障礙,這正是導致人類智慧的弊端和障礙的根源所在,它使得人類的心性已經板結和模式化,而靈性和至完備的妙覺的潛力卻大大的喪失了。所以隻能看到聽到和感覺到自己知道的東西,也就是板結的模式中所具有的東西。即便是哈勃望遠鏡的發明和超級電子顯微鏡的發明也莫不過如此。
由此我們終於知曉:藝術的表現,務求簡約,不求窮盡,點到為止,言有盡而意無窮。藝術的最高境界是創造烘托言有盡而意無窮,象有限而旨意全,曲有終而餘韻綿。的高妙意境。意境的極致是司空圖所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是不著一字、一符、一思而全息相應、洞通圓融。這和主張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禪可禪,非真禪、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一言即錯、動念即乖、言者所以得意,得意而忘言的老莊哲學,以及禪宗的不立文字互為表裏。這正是中國傳統詩學美學中所體係的種種意象風格,如氣、韻、格、調、風、骨、神、味、象、意境之所在。
結語
總之,老子的恍惚、窈冥,其中有象、有信、有精之說,莊子的唯道集虛、虛室生白(《莊子人世間》)、象罔(《莊子天地》)之說,正道出了境界說之本;佛家的六根、十八境界和境界緣諸根而起之說、境界的三次地之說,以及空靈妙覺的禪境之說,則深化、豐富和完備了境界說。老子的清靜無為、致虛極,守靜篤 方能顯玄通 、玄覽 之智而得道、悟道之說,莊子的心齋、坐忘 方能借象罔顯神遇、意致之妙而得玄珠(道)、遊無窮、處逍遙、同於大通(《莊子大宗師》)之論,佛家的去六根、空五蘊、澄懷無住、禪定止觀而真如自性妙明顯、大圓鏡智出之說正是如何營造、創建高妙之境,借境傳道、悟道之三昧。
借境審美、悟道是中國詩學至為高妙的獨創,是中國詩學之核心內涵和曆史貫穿發展的主線。其間蘊含著老莊、佛學之精髓,集大成的包容涵蓋了中國詩學的最精華的審美範疇與方法。借境以審美、悟道包含著:一種整體、模糊的全息、全象、同構、圓融、洞通的妙合;境界中有象外象、味外旨、韻外致 ,境能達言有盡而意無窮,象有限而旨意全,曲有終而餘韻綿。之妙。
象是單一、有限、具體的,是憑感官和心識可感、可知、可察覺的,而境則是整體的,蘊含著全息全象和無窮意味的。境,特別是高妙之境,是難以憑借六根可感、可知的,而必須憑借超越六根、六識的神遇、意致、妙覺、玄覽、禪觀、靈悟方式才能夠領悟和把握。得意可忘言、忘象,但得道卻可達至高妙的無境次地,因最高妙的至境是無形無象、無待的無境次地。
有人用詩勾畫了禪宗的三境界:第一境是落葉滿空山,何處覓蹤跡。這是一種初覺、初悟之境。雖然有所看空世俗的價值觀和意義,想追求某種超凡脫俗的自在,但由於悟性及智能有限,因而不能超越,也不知道怎樣尋求,還有所迷惘;第二境是空山無人,水流花開。在此境界,既有所悟空,心性已基本脫離了世俗紅塵,具足了高層次的出離心,並且與自然大道已十分貼近、妙合,也已具有了一定的超越智能和法力,空靈妙覺已達相當高的次地;第三境是長空萬裏,清風明月。在此境界,已達得道見佛的至地。此時已絢爛之極歸於平淡,具足了徹悟了知一即一切,以一妙應一切、妙化一切的無邊智能和法力。因而歸於平淡歸於究竟涅槃。此時的平淡猶如心性已進入極至的虛靜、空靈、無住而達到無為而無不為、真如自性顯、大圓鏡智出的,極至的天人合一、物我兩忘與天地自然、宇宙大道全息相應、圓融為一的至地。
引文注釋和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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