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在美國的文化沙漠裏,離動筆用中文寫東西像是遙遠了。約在2011年,微博盛行,我卻不知道那玩意兒用來能幹啥。博客也還在,說是下行了,勢頭也還在,於是被幾個小妹鼓動著,上了博客。離奇的是,我的第一篇文字就被國內一位編輯拿去發在了報刊上,事後還要寄我什麽稿費。不知稿費是多少也沒問,推不掉了就說捐給希望小學吧,也犯不著大老遠地寄給我。這事也是點了把火,無事裏就會捉筆乘興了竹林風緩,流溪歌揚。像不像樣我也不知道,隻覺得心裏挺得勁的,有一種久違的暢快在其中。
回顧舊往,中學科目裏我的語文不是最強的,那得排在英語後,我的英語在當時的學校裏一直排名第一,之後被老師拽著參加了校裏、區裏、市裏的許多英語比賽。語文這塊到了大學時也是莫名其衷,總覺得自己能寫寫,但也總覺得班裏有幾位文筆更為出色的。到了美國後,寫得多的是家信,習慣還是用鋼筆,爬上網後自然改成鍵盤了。
那就認識了很多文友。來來往往裏結識了更多非常出色的寫手。聽雨瀟瀟就是其中的一位。
和她認識是非常自然偶然的,趴在網上就會碰見的,何況那時她已是聲名鶴起,源於她一手的好散文。我所不知道的是之後圍著她發生的許多麻煩事。當時,圍著她神仙妹妹,鄰家小妹叫個不停的人有不少。我也沒在意,直到老王介入我們玩成了三人組,瘋得很,也開心。我的麻煩之後就來了,一是不知咋的她卷進了一場圍繞桑蘭的爭鬥,二是有位攝影大師級人物招人圍攻請我去勸上幾句,從此我的麻煩就來了,非常洶湧的那種,讓我感到無比的莫名和詫異。瀟瀟給我帶來的另一個麻煩是,她公開宣稱說到文,她隻佩服自己的父親、自己的恩師還有我。完了,我就在無形間得罪了許多古怪的人。這故事很長,也很複雜,起因是我被通知了“她”的死亡。七繞八拐裏我被拖進一個更大更惡的漩渦,還被迫去要做一些不得已的解釋,惡她的和愛她的人同時都有這個要求。我就犯難了。電話掛到國內,那頭向我道了歉,說是給我帶來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同時告訴我“她”走前給我留下的遺物和遺言。有關電視台和報刊網站直接找我詢問詳情的,我做了禮貌的回複:不要再說了,在我告訴你們全部實情後。那準備公開發表的二千字文不要發出了。省得給人以口實,興風作浪。對於針對我發起的最為惡劣和凶狠的圍攻謾罵我也表了態,為了這樣一位文友,我一人全部吞下,不作反擊。這個做法保持至今,從未食言,這是我對這麽位優秀的博友起碼的尊重。
為了她,我寫下過一篇賦文《月瀟謠》;今天偶爾翻到她答應我並因此專門寫下的一篇散文,心中充滿了溫意和感激。至於“她”生命最後將其最愛的明代青花瓷要寄來送我,已經不重要。人若好,記得就是了。至於風雨滂沱,路荒野雜,擋不住,梅花開朵,崖鷹翱翔。。。。。。
《雲夢煙雨》
河麵上有霧,草上有露,
晨曦裏開放著花蕾,
告訴我:快樂是什麽?
枝頭上有鳥,憂傷鳴囀,
上下跳躍著找同伴,
告訴我:快樂是什麽?
整個清晨,似乎,一種悠揚的清音回蕩在我心頭。終究,風裏飄去又飄來;夢醒,煙雨雲消,身還將回到紅塵。雲夢、煙雨遲未成韻,寂寂墨韻,讓那一番煙雨輕輕捎來,細細喋唼中。
我,常用文字編織夢想。有時,這些個文字像砂礫,這些個夢想,就如我哪年在舟山群島岱山海邊沙灘上堆砌的城堡,一道浪花旋即消失得無影無形;我的文字,又如同那些脆薄的早落的敗葉,隻能在火堆裏發出一次光亮。
可以肯定!如今,為生存而勞身、勞心的我,內心還留戀過去了的哪種茶杯情素。矛盾的我,生活在矛盾的世界;現實的我,生活在夢鄉……
我走出屋外,一個雨後的秋日清晨。山裏的秋,來的更早、更快、更深。仿佛帶著一陣淫威的風纏擾我,搖撼我,摧折我,最後給我留下一片又涼薄又不見陽光的悲意;滿眼,迷朦的景象。
晨曦,帶著一絲光明從東方的天際出現;你是要喚醒我困頓的思想?還是要喚醒整個山川、河流?
露珠,欲滴在草背、草尖,用短暫的生命輝映著晨曦,剔透晶瑩;你是夏天輪回裏留戀的淚?還是秋的思,想包容整個世界?
鳥兒,被風吹翻了羽毛“吱吱喳喳”地在枝頭,上蹦下跳,不停地唧唧嚦嚦;你,是用肢體的舞蹈、靈動的歌喉呼喚伴侶?還是在雀躍著秋天收獲中的生命?
枝葉,沙沙著響,夾著蟲鳴灌入雙耳;萬物,晨曦中的聲響歡暢又淒厲;逐,心頭震蕩,乃感生命的奇異,卻為何這般聲嘶力竭地嘰叫?
北風凜凜中,我象這隻“吱吱喳喳”叫著的小鳥。
忽掠異彩飛上樹。看,偎盼褻語鳥歡躍,翹著麗尾,抖動著翅。慕煞舉頭孤人影。滿眼綠枝綴驚豔。啼鳴劃破寂長空。濃情盈盼浴梳妝。露,矯姿靈態妒風葉。不忍孤影,丟送了羽,衝破蒼茫化朵雲。早風飄羽非昨夜,誰在風霹立終宵?
終於,孤單的“吱吱喳喳”變成了二重唱。隨即,一雙鸝鳥迎風展翅而去,空中,一支白色的羽毛飄飄揚揚地慢落於我身旁。於是,在我自已的心裏,聽到了自然流露的真誠的音籟。陰影一樣壓在我心頭的那些現世的浮糙與物欲橫流的東西變為寧靜,透明了。我仿佛呼吸著一種新的空氣;一種新的柔和,新的美麗。
風,也變的如此輕盈,一遍遍柔軟地扶體,撩起額前、鬢邊的發絲,風一樣地輕柔、清穎,又綿軟。
天空,青灰煙白。昨日那場雨,如我昨夜的夢,不動聲色地淅淅瀝瀝嘩啦而來,又靜靜悄悄地追烏雲遠去,早已沉諳在灰白的天空裏。
今晨,雲層那般的靜謐安好,輕柔的叫你無從穿透;想,長上雙翅,飛翔其中,將自己的整個身軀溶化,溶化……
站在高處,飄搖的心思在山林間燎原燃燒,又燃竄不過山峰、川流;攫住神思的卻隻是一個落落的空字——在胸腔裏舞蹈,在心房裏碰撞。凡,生命裏的東西都想抓住,然,在攥緊的手心處,又靜靜地將五指輕輕鬆弛、垂落;鬆散滑落的,不是滿山遍野的煙花薄霧,而是鍾山鬆果雨花石(這是我送給瀟瀟的七言起首,被她繡在了這裏。文裏有很多隻有我看得懂的文句了。無比感動感激。今又是注),一顆失落、惆悵、且漸涼的心。
岑寂的空山,穀峰突兀,遮攔籠蓋所有。若隱若現的峰巒翠靄,一簾碧青,妖妖繞繞地鑽進骨裏、纏進生命的最底裏;不知為何,卻叫我無端的恐慌,淒涼頓生;我合攏雙臂抱緊自己,閉上眼睛,似逃避這突然間的單薄。
無法凝聚,卻固執地將夢的煙霧堆疊在眼簾中;於是,視線外,別樣的風輕雲淡、別樣的無所失得。
當清晨、當星夜,或雨中,我獨自立於窗前、憑倚在秦淮河的石橋上、躑躅在梧桐下,或者瞑坐幽暗的屋內,常有一些微妙的感覺突然浮現又隱去。
我總是無心的。無心的聆聽、無心的守候、無心的佇立、無心的癡想、無心的凝望,又無心的離去。當,我的眸光走出青磚小瓦馬頭牆,跳過梧桐枝頭,跨越秦淮河水,穿透深密的雨簾霧幕,漂渺在浩瀚無窮的大空時,一切,都似在雨裏霧裏更遞增了一抹無與倫比的迷朦意識。
雲夢、煙雨,迷朦、清靄,總叫我那般的愛、那般的戀;一團雨霧、一簾雲夢,載著心念,幻化成空空潦潦,輕輕聆聽;其實,一直都沒有心念,其實,一直都如薄霧般迷散;又似萬千雨滴,細細無意地飄、無序地落,卻深情地串成絲絲雨線,密密地織就在眼外空朦世界裏,成一簾雨幕,由天及地,淋濕塵土,滋潤萬物,成心頭枯瑟的甘露。如此的無意而為,於我,卻成為天空的淚;雨,從天的臉頰輕輕地滑落,姿態叢容、瀟灑,無不恣意地宣泄著無羈的嬌柔娓美。
也許,那麽多的夢與情,一一幻化在今秋的煙雨、雲中,光明、暗晦、消沉、肅靜、迷惘、惶恐……難以傾訴,哪份煙籠霧罩的情愫所疊壓的窒息;卻讓心,深感無物而荒曠,無季、無雲、無夢、無煙、無雨;仿佛,霧聚攏著雲、雲迭變著霧,夢聚攏著人生、人生迭變著夢,煙聚攏著迷茫、迷茫迭變著煙,雨聚攏著傷、傷迭變著雨。
大山裏的雨後秋晨,造物用自然的情感,為我將生命的文字堆砌;眼前,更是一首首蕩氣回腸的詩詞;我,用心、用情感,認真地閱覽、品嚐。
覺得,情感這東西就如詩詞,而產生情感的雙方便是作者。往往現實中,當我們閱讀一篇詩詞,每每困惑。其實,我們難於索解的原因不在詩詞,而在於我們不能迫蹤作者的想象。作者常常省略去那些從意象到意象之間的連係,有如它越過了河流並不指點給我們一座橋。造物弄人亦是如此,假如我們沒有心靈的翅膀便無從追蹤,無從欣賞自然、欣慰生命。
曾經,我倒是有一點厭倦了自已對文字的情結。我從童年時翻讀著那小閣樓上的木箱裏的書籍以來,便墜入了文字的魔障,這時的我生吞著古典名著,又讀著晚唐五代的那些精致的冶豔的詩詞,蠱惑於那種憔悴的紅顏上的嫵媚,又在幾位班納斯派以後的法國詩人的篇什中找到了一種同樣的迷醉,盡管還在朦朧中。仿佛爸爸媽媽當年,然而,父母卻隻給我留下了一些文字情結而已,四袖清風駕鶴去。
我,獨自躲著紅塵現世的捏踏,破碎著枕邊一夢又一夢;心,在曠野的纖風瘦影裏瑟瑟發抖;我,想用纖弱的雙手,掬捧起清塵裏那一絲煙光、雨魅,將生命澆透;我,想用此生專情的聆聽風雨如晦、清越音曲,迭變我那夢的國度。
為生存,走過的每座山、每一水、每陣風、每場雨,每團霧,見證著我那一點點可憐的心事。想讓時光,輕輕包裹;讓煙雨,輕輕淋灑;讓煙靄,輕輕籠罩;就醉在那份清幽的意韻裏,孤淒芳菲、獨語成夢……可,杳邈的清塵、雲夢、煙雨有多遠?也許就如紅塵、現世,遐邇咫尺間,若魂飄飛得遠,紅塵愈遠,清塵、雲夢、煙雨愈近;但,夢的底色喧囂嘈雜、煩躁不安,泛白逼真,紅塵近,清塵、雲夢、煙雨遠……
喜歡往深山裏去,好把心鋪展在清塵、雲夢、煙雨裏,不為別的,隻為了將塵夢的倦怠躲藏,把夢,擱在雲山、煙雨一歎裏;掐一朵山澗裏的幸夷花,哼著小調,輕輕蹀躞煙雨中,那一夢的距離隻在我霧眼輕拋外。沒有相思恨,沒有俗事繞,山深聞鷓鴣,黯然消魂隻在山顛那雲夢妖繞的煙雨、清塵裏。
“叮叮當當”的伐木聲穿破霧靄,清脆的飄出幽穀。
“順山倒了……”高亢的號子傳來,這闋寧靜中的天籟伴著受驚的鳥翅高展;喚醒了朝霞,震落了清晨滿披著的露珠,敲碎我的夢?
為什麽?為什麽這樣?為什麽走南闖北、東奔西跑中,我回過頭去看見我獨自行走的、經曆的是這樣一條迷離之道呢?因此,現實如夢,我倒喜歡夜以夢為戲的感覺……
此刻,我已帶著敬仰與不舍,遠離大山,坐在K156次列車上,用心、用情,記錄秋日煙雨後大山裏的感受。
昏暗的燈光,筆尖吻著箋紙,目光向著車窗外的天空,心靈卻奏響《東庭西柳夜月章》;火車與人終日裏無奈地奔跑,奔跑中不忘舉頭望月,歎那——嫦娥仙子的翩翩起舞,歎那——廣寒宮裏的《月簫謠》;奔跑中,清音,卻在遙遠處響起,那般清澈,那般清越;聞之,讓人想衣袂飄飄,如敦煌般飛舞……
睡意襲來,車輪聲中閉眼:雨霽嵐媚,斂步枕風,清塵裏,鬆竹魅影下,一壺清酒外加膏黃肉肥的大閘蟹,還有生煎包,伴清音唱令,直舒胸臆的文字將心念拓開延展,迎來夢神,將滋生一個別樣的天青色的朗若明月的夢。
注:
1.《東庭西柳夜月章》是她發給我的一篇七言,我配對完成了對句,被她推崇;
2. 《月簫謠》是我寫過的一篇賦文;
3. 有些地方不是很妥,沒去改動,流淌的筆意總是帶點感性倉促的,又是那樣地無可厚非,那就許它存在吧。也是一份不一樣的敬重,在其中。
4. K156次火車從四川地震處返還金陵。她是自願去救助的,累了,趴在火車上還心心念念了寫下這篇似是飛飄的散文,為了那個對我的承諾。有文友如此,特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