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慢的進入了監獄大院。
監獄大門的右邊,有一道用磚砌的圍牆,圍牆上布滿了鐵絲網和玻璃渣子。
圍牆的外麵是陡峭的懸岩,懸岩的下麵是一條公路,公路的下方是東山鎮的高家村。
監獄大院左邊有一棟三層樓磚結構的監獄宿舍,右邊圍牆和左邊的宿舍之間有一片空曠的水泥地,豎立著兩個簡易的籃球架。
監獄宿舍的牆上,粘貼著一些褪了色的,淡紅色的標語。標語的邊角已經卷起,在風中飄舞,雖然字跡模糊,但還是能讀出標語上的口號: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一名獄警在監獄大院裏吹著口哨,聲嘶力竭的吼著: 全體犯人到大院集合!快!。
犯人們匆匆從宿舍跑出,有些甚至還沒來得及穿衣服。他們按所屬的中隊整齊排列,報完數後蹲下。他們的頭光溜溜的,身穿黑色無領的服裝,上麵印有白色的“勞改”兩字。
犯人們靜靜的蹲在操場上,他們都知道咋夜裏發生了大事,尖嘯的警笛聲,在夜空中亂晃的探照燈,槍聲,吼叫聲,把他們從睡夢中驚醒。大家都猜得出,那是跑人了。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
睡眼惺忪的犯人們屏住呼吸,神情緊張的注視著監獄大門。
監獄大門打開了,一輛馬車慢慢的進入了監獄大院,正好停在犯人麵前,管教幹部叫兩個犯人從馬車上卸下兩具草席包裹著的屍體,放在水泥地上,看不見身子和臉,兩雙光著的腳從草席裏伸出來,
管教幹部把馬車後麵犯人手上的鐵鏈解開,用一副手銬使勁的卡住犯人的臂膀,再用一根結實的繩子栓著手銬,繩子的另一頭甩上籃球架,叫兩個犯人用力往下拉,逃犯被高高的吊在籃球架上。血水順著犯人的腳滴在地上,犯人在不斷的呻吟。
臂卡,是一種折磨犯人的刑法,手銬把臂膀的血脈卡住,時間一長,雙臂由紫變烏,撕心裂肺,疼痛異常。隨著時間的延續,疼痛會加劇。如果把臂卡再吊起來,那是十分極端殘酷的刑罰。犯人開始會大汗淋漓,呼天搶地,痛不欲生的大聲嚎叫,叫喊聲整個監獄都聽得見。但到最後不叫了,支撐不下去,昏死過去。
新官上任不久的監獄長姓高,一臉橫肉,上麵有幾顆不太規則的麻子。略帶浮腫的三角眼,看人是總是帶著幾分冷峻嚴酷的眼神,叫人毛骨悚然。犯人們當麵叫他高隊長,背地裏都叫他高閻王。
高隊長在一群獄警的簇擁下來到監獄大院,他不講話,隻是來回的渡著方步,用陰冷的眼神掃了一遍蹲在地上的犯人。
似乎想要從犯人的麵部表情,揣摩出犯人此時的心理狀態: 是恐懼,是害怕,是麻木….。他想要犯人們看看,躺在地上的屍體和吊在籃球架上逃犯的下場,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新官上任一把火,這把火是他故意放的,一方麵要震懾在這裏勞改的1000多名犯人,二是要給前任監獄長 — 吳教導員一個下馬威。
高隊長用手指點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屍體,又指點了一下吊在籃球架上呻吟的犯人,慢條斯理的說:
“你們都看見了,這就是想要逃跑的下場,這就是抗拒改造,與人民為敵的下場。你們反黨反人民,被法律製裁,送來這裏來勞動改造,重新做人。這是政府對你們的挽救。這幾個犯人,不好好接受勞動改造,要繼續與人民為敵,隻有死路一條“。
高隊長來回不停的走著,揮舞著有力的拳頭 :”毛主席教導我們說:階級鬥爭,一抓就靈,千萬不能忘記階級鬥爭!一定要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現在我宣布:“對逃跑的犯人要加重刑期,戴上腳鐐,關入禁閉室……”。
高隊長還想說點什麽,天空中忽然響起一個悶雷,把監獄宿舍的玻璃窗震動得嘶嘶發響,雨點又在開始飄落在監獄大院裏。
吊在籃球架上的犯人被放了下來,躺在水泥地上。一名有經驗的獄警慢慢鬆開了犯人的手銬。他知道,如果快速的鬆開手銬,血液的忽然衝擊,會導致雙臂殘廢。
兩個犯人拉來一副足有30多斤重的大腳鐐。三扣超大橢圓型鐵鏈,每一扣鐵鏈用一寸粗的鐵棒焊接而成,每扣鐵鏈有20多公分長,十多公分寬,一扣套一扣,串成一副巨大的腳鐐。
腳鐐上有兩個小一點的鐵箍,套在犯人的腳踝上。兩個犯人用大錘把鐵釘卯住鐵箍,鐵箍與大鏈條鏈接,犯人們習慣性的把這種腳鐐叫大三扣。
陰鬱的天上又下起了大雨,高隊長急急忙忙躲進了監獄辦公室,犯人們也自各回到監舍。
監獄大院的操場上隻留下兩具包著草席的屍體,和一個釘著大三扣的犯人。
幾聲悶雷,大雨灑潑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濺起一片像霧一樣的水花,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衝洗著僵硬的腳和腳鐐。
雨水順著監獄圍牆的下水道流向圍牆外的岩石,流向公路,流向高家村,流向村子下麵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