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們便踏上了歸程。這期間我們添一名新成員,那就是在縣城教學的這二位了。在送行的人中間,有兩個小孩要他們的叔嬸帶他們到縣城去讀書,叔叔隻好安慰他們說,這次不行,等你們高小畢業後我一定帶你們去縣城讀中學。兩個孩子苦苦哀求,此時我看到了他們渴望新生活的目光,馬上我又聽到從期待轉到失望的歎氣聲。
我回到家中己是上午九時左右,正好碰到上燈時節,獅子龍燈一直要玩到正月十五,到處都是鑼鼓喧天鞭炮齊嗚,燈火通明。東西兩門匯集著男女老少,他們摸黑到各個菜園中去摸青,摸青是一個古老的習俗,在這天夜裏出門到菜農家裏去摸一點新鮮的白菜回來,圖個吉利,對一般農家來說損失一些白菜他們也不會計較,但也有少數人把它當成了乘機盜菜的好機會。他們背著大背婁把白菜往家裏拿,這就引起了菜農的反感,有些菜農從那天下午開始便在菜上灑糞水來保護自家的菜園,晚上碰到偷菜的,還時不時看到有追打的場麵。我的父親是不允許我們出去摸青的,但這一夜我母親會交給我一個特別的任務:我們街上有個新媳婦結婚三年未生一子,婆家很著急,央我母親叫我在十五那晚給她送一顆白菜去,這白菜的邊葉不能去掉,在菜心上要描一根紅炷,入夜後悄悄摸黑地送到新媳婦的床腳下,我會在放白菜地點得到作為回報的一個紅包。
大年一過,學校就要開學了,小妹也到了上學年齡成為了我們的校友,於是上學放學途中, 照顧妹妹便成了我的責任。不過這也讓我頓時深感自豪,我自己是一個小男子漢了,可以保護妹妹了。那時我已完成了初小學業,馬上要進入高小了,我們學校是一個完全小學,初小和高小是在一個學校中完成. 進入高小之後對小生來講是一個大的飛躍,四年級之後才有資格參加童子軍。童子軍是要有特別的著裝,頭帶船型帽,身穿黃軍裝,手握童軍棍,這之後才有資格主持早晨的升旗儀式,並引領全校同學背湧總理遺訓,才能競選打銅鼓吹銅號的隊員。每逢縣裏組織集會遊行,我們這批童子軍隊總是走在隊伍的最前麵。我在初小時當了兩年班長,上四年級後雖然換了老師,但同學仍是以前的老同學,隻是增加了幾個插班生而已,我又被選為班長。我們這個學校是一個書院改成的,我們的校長是一個大學畢業生,在縣政府工作,他是這所學校的創始人。我們這所學校在整個縣城名列前茅,學生人數也占首位,校園麵積,也是最大的,老師的學曆也是最高的,基本上都是師範學校的畢業生。在高小學程中還有少數同學是寄宿生,這在當時任何一個小學都沒有類似的住校生。原來我們這個地方是專門用來考秀才和舉人的地方,教室很多很大,能上住宿學校的學生家庭條件都比較殷實,雖然如此,班長仍然是我,升旗手也是我,因此並不因為我的家選條件而影響我的自信。每天早晨的升旗儀式是神聖及莊嚴的,背誦總理遺訓也出聲宏亮的,此時的我們倍感神聖而自豪。組織升旗儀式的是我們的付校長、執行老師是體育老師兼童軍教官,每天早上升旗儀式結來後,,總會聽到他的一些嚴曆的訓斥聲,因此我們很多同學都不喜歡他,隻是怕他和躲他。這種高小的校園及校外生活都讓我興奮,每天放學回家後就陪那些小表妹一起玩遊戲,大的兩個表妹都經成了我的校友了,她們回家後更多的是要我和她們一起做作業,特別是算術作業,我自然成了她們的輔導老師了,再不是以前的娃娃頭了,我在這一群小表妹中有極高的威信。這種有規律的令人興奮的高小生活持續了不到一個學期,我們童子軍教官的訓斥聲突然稀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的那位大學校長的聲音了。我們耳邊響徹不再是訓斥聲而是一連串的我們從未訴過的新名詞,什麽國家興望匹夫有責,好男兒要勇躍參軍呀,這一切的一切都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就連我們唱歌的聲音也變得更加雄壯了。在這個期間無比震驚的事情發生了,日本鬼子的飛機的轟嗚聲劃過晴空萬裏的天空,街上的行人駐足昂望,大家都紛份湧向街心,廣場上聚集了一大片人群。早就聽說日本鬼子正在別處狂轟亂炸,但沒想到也涉及到我們這個小縣城。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飛機,人們用驚奇的目光注視著那群象飛鳥般的飛機從不遠處朝他們飛來,直到逐慚變得清晰可見,這時人們還沒意識到危險正向他們逼進,直到看見一個怪物的東西發出一聲巨大的狂吼聲向下衝來,緊接著是一連串的機關槍掃射,頓時一大群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緊接著是一片炸彈的爆破聲,一陣掃蕩之後,日本鬼子馬上流星式的飛走了,留下的是一片火海和呼天嗆聲的哭喊聲,數以百計的老百姓倒下了,其中還有年邁的老人柱著捌杖.年幼的嬰兒含著母親的奶頭,屍體遍橫,慘不忍睹。人們紛紛領走自已親人的屍體, 第二天隻剩下幾首屍體無人認領了。好心人把他們放在廣場邊的門板上,身上覆蓋著篦布。縣城中的葬禮舉行了近一個禮拜,所有的屍體也都被一一認領了,街上遊行的人們高唱著國際歌:起來不願做奴肅的人們?歌聲響徹天空。學校被迫停課,縣中沸騰了,靠在河邊的輪船隨時都在那接送青年學生,他們都是自願奔赴前線的,送他們的人群不光是組織送他們的軍官,更多是學校的朋友和他們的親人。高中部的男生去了不少,其中還有一些女學生。從那次轟炸以後,縣中後山上出現了一座小巧的建築,它不時地響起火藥築成的炮聲,它用不同的聲音在提醒人們一聲響代表敵機又要來了,二聲響則是敵機已經來了,三聲則代表敵機遠離了。這種炮聲連三歲的山孩子都知道它們暗示著什麽。小河旁邊的那一大排岩洞成了人們暫時藏身的防空洞,爾後不斷地在加寬麵積和增多數量。人們就在動蕩不安中繼續生活著,我們這一條縣城主要街道地貌象一把手槍,東門的小河旁街猶如槍柄,我們住的地方在板機處,準心處在大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