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就是了（13）

轉眼恪依在這個部門已快半年。雖然去不了心心念念的農村部，但恪依覺得自己所做的也有意義，就先安穩著等待機會。不料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深深刺激了恪依，也成為她離開這個部門的導火索。

女傑挺喜歡恪依，也時常邀請她去家中做客。恪依就當蹭飯去了，反正女傑的老公也經常出差，家裏就女傑和上小學的兒子，簡簡單單。這天一塊兒吃飯的時候，女傑得意地告訴恪依，她被H大學某政府學院錄取了，要帶著兒子去那兒學習兩年。恪依衷心祝賀女傑，也佩服女傑旺盛的精力和體力。女傑笑著說她特別欣賞那個學校的校徽，並感慨自己在這個機構工作這些年，確實給履曆添金了。恪依遂問她走了以後部門怎麽辦？女傑說，寶釵和你都幹得不錯，某主管老師也還在，應該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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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傑最後一次出差，帶著恪依去了某市，參加一個社區康複項目總結暨表彰會。會場掛著紅色條幅，市領導及女傑坐在台上，按身份地位依次發言。女傑可能想到這是自己的最後一差，分外感觸，發言也格外的有激情，格外的長。終於到了表彰和捐贈環節，項目上給本市殘聯捐贈了盲杖、助聽器和輪椅。發放輪椅的時候，為了渲染氣氛，主辦方讓幾位殘障人士上台並坐到輪椅上。

恪依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怎麽一步一步挪到台上，然後坐到後麵有工作人員扶住的輪椅上，現場發出熱烈的掌聲，主持人趁機高喊，感謝黨、感謝政府、謝謝某機構的支持，讓我們的殘疾人享受到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溫暖！旁邊的領導們和女傑也心滿意足地鼓掌並微笑著，仿佛他們是天神一般，高高在上地接受應得的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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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依驚呆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她沒鼓掌，哭笑不得。小的時候，恪依曾經看過馬戲團表演，別的小朋友們大笑的時候，她捂住眼，不想看那些熊啊、虎啊、猴啊、被一鞭子一鞭子地抽著、吆喝著，表演些傻呆呆的動作。她從來不覺得那些馬戲團的動物們是開心的，哪怕它們被打扮得很可愛，人模人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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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依的姥爺抗過日、坐過牢，當過官。他有五個孩子，還收養了一堆戰友的孩子。恪依在他的府邸，見過各色人等，種地的、收破爛的、走江湖的、黑社會的，當然還有數不清的大官小官。印象最深的，是姥爺和一位來給他送大南瓜的老農一起喝酒，恪依在旁邊玩並偷摸吃點桌上的炸花生米兒， 老農呲溜一口酒，手一抹嘴，說，你姥爺這人能處，把人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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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恪依從小被教導的律—無論男女老少、高低貴賤，他/她是個人，不是神、不是鬼、不是畜生、更不是個擺設。看著即將赴H大學尋求veritas的女傑和其他官員們同樣理所當然地鼓掌並滿意地笑著，恪依隻有一個心願——離開這個部門，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