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就是了 （10）

轉眼就四月了。恪依的娘說要來看看恪依，恪依心想你別來，但嘴上說好哇。果然，恪依娘一來就給了差評——宿舍又小又爛，環境又髒又亂。恪依帶她娘去參觀了機構，娘親對機構還算滿意，尤其是典雅精致的小樓和小院，隱藏在市中心卻鬧中取靜，這讓座右銘是“夾著尾巴做人”的恪依娘頗為欣賞這低調的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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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恪依娘就說我得看《大宅門》，你這連個電視都沒有啊。恪依就去買了台小電視。晚上娘親看大宅門，她寫點兒東西，順便瞅一眼。恪依很快有了疑問，為啥電視劇裏女的那股子狠勁兒都用在別的女的身上呢？明明一堆敗家爺們在那兒瞎攪和，但女的係統默認值都得維護男的，打壓同類。恪依後來知道了這個詞“雌競”，發現這個賽道是除了生兒育女之外消耗女性精力體力心力的一大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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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院畢業的小姐姐說，這個複活節周日，機構的創始人某老將在神學院講道。恪依就帶著她娘去神學院聽了這場講道。講道的題目是“與時俱進的信仰”。雖已至耄耋之年但氣宇不凡的某老在台上引經據典、侃侃而談，恪依隻聽得似是而非，半天琢磨不出來那個曆經兩千多年的信仰如何與時俱進。後來聽明白了，就是順從在上掌權的，不批評、多鼓勵；不抱怨、多感恩；不添亂，多擔當。這不就是孝道嘛，恪依想。反而恪依她娘，聽得頻頻地點頭。回來的路上教導恪依說，你們這位某老緊跟形勢，縱橫古今，把信仰吃透了，講得好啊！你們信教的，都應該向某老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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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依後來有機會和機構的年輕人一起去某老家拜訪，印象最深的不是他家牆上掛的那幅巨型自畫像，而是客廳長條台中央的一座栩栩如生的金色觀音像。恪依小小的心靈被大大地震撼了。她望著自畫像上雲淡風輕微笑著的某老，又看著彎彎秋葉鎖眉頭的觀音，不禁好奇耄耋之年的某老該如何在中國的政治和宗教的泥潭中摸爬滾打，才能琢磨出來這個與時俱進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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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依也終於明白，為啥在這個由基督徒創辦的機構，神學院畢業的員工工資待遇比其他高校畢業的要低一等；為啥機構那麽多人會質疑一個留學生來此地工作；為啥自己就是不能去最想去的農村項目部；為啥小人物的工作日誌會成為關注對象……當信仰成為與時俱進、可有可無、任人擺布的玩意兒，對它的鄙視自然多於敬重、嘲諷多於欣賞，冷漠多於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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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依很多年以後回頭再看，深覺那時的自己是個慫蛋。若能穿越時空，回到某老的宅邸，恪依想問他，那真是您所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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