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外科醫生的成長史《無影人生》52

52出國

這個夜裏，他和李有恩不知不覺竟都喝高了。他酒氣熏天地回到家裏，把溫馨氣得直罵。他實在不記得溫馨在罵些什麽，因為他的胃很難受，疼得直冒汗，又拉又吐了一個晚上。他堅信胃可能出問題了！

第二天，他勉強爬起來，梳洗完畢後發現鏡子裏的自己依舊沒什麽精神。幹外科的都知道，想按時吃飯幾乎不可能，再加上自己又有些貪杯，始終戒不掉飲酒的習慣，這胃病就常常複發。昨晚這一折騰，他心知肚明十有八九是複發了，不但複發了，還嚴重了。

“溫馨，我上班了。”

他喊了一聲就出了門，下了樓。

“喂！你還沒吃早飯呢！”溫馨在樓上陽台衝樓底下的他喊著。

“不吃了，我有事。”

來到醫院，他做了胃鏡，結果發現了好幾處較大的潰瘍麵。看到如此情形，他心涼了半截兒，同事要取活檢，被他擺手拒絕了。剛走出胃鏡室，李有恩就迎上來說道：

“老師找你半天了，你怎麽跑六樓來了。”

來到劉教授的辦公室，劉教授一臉慈祥地給他倒了杯茶。

“雲輝啊，如果你去國外學習到了血管外科技術，還願意回來嗎？”劉教授關心地問。

一聽劉教授這樣說，他就知道自己工作的事定下來了。

“老師，我會回來。我要去國外的原因已經向老師解釋過了，並不是為了所謂的高薪，完全是為了業務。”

劉教授喝了一口茶，對他繼續說道：

“我能體會你的迫切心情，知道你一定會爭氣。去了那邊可能會吃很多苦，不會比在國內輕鬆，畢竟那裏精英雲集，各個都技術了得呀！”

“我知道，老師。”

劉教授一聽，滿意地點點頭，並叮囑他道：

“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胃不好，就更要注意了。”

“嗯。”

劉教授欣慰地點點頭。

“嗯，好。回去準備吧，好好和家人溝通一下。”

“是，老師。”

從劉教授的辦公室裏出來後，他興奮得幾乎要跳腳，想到不久的將來自己已經置身國外，就令他無比期待，他幾乎已經看到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向他招手了。

突然，胃裏的一陣絞痛將他拉回了現實。不行，如果要去加大拿就必需先解決掉胃的問題。他去藥局取來兩支腎上腺素找李有恩，開門見山地說：

“有恩，幫我一個忙，給我打針。”

“好啊！”李有恩放下手裏的工作，抬頭問道：“怎麽了？哪不舒服了？”

“胃疼。”

“就在這打吧，辦公室沒人。”

“這裏不行。”他說：“我找個好點的地方，你跟我來吧！”

李有恩壞笑著，調侃他道：

“你的屁股還怕人看啊！哪次手術一完不是咱們一起進淋浴室的！”

一路跟到胃鏡室。他打開了門，對李有恩說道：

“進來吧，在這裏打。”

李有恩愣住了。

“幹嘛在胃鏡室啊！”

“因為打的地方是胃。”

李有恩一聽，立即緊張起來，忍不住地問：

“你到底怎麽了？”

他拿出胃鏡單子給李有恩看。

“胃現在有三個比較大的潰瘍麵，每個潰瘍麵打三針，一共九針，好了，來打吧！”

李有恩看完突然翻臉了。

“你瘋了！這種事情你怎麽不找普外科的同事，他們擅長這個。你來找我打針你咋想的，你也太抬舉我了。”

“我不想讓更多同事知道。”他耐心地解釋說：“老師已經找我了，告訴我可以去加拿大。有恩，你應該知道我的，對吧？我有多麽盼望這件事。我這個人一輩子不爭名不爭利，就想潛心研究醫學。如果我失去了這次機會，還不如讓我死了。”

“你說得也太嚴重了！”李有恩被他的話弄得心軟了。“這根本就是兩回事，有必要這樣嗎？”

“有恩，就當兄弟我欠你的吧！”他話說得實在誠懇極了。

李有恩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沒把握。

“雲輝，動刀子我行，可是打針實在不是行家。你找麻醉科的也行呀！他們擅長插管，還絕對會幫你保守秘密，我真的夠嗆！還有，你這裏有一個比較大的潰瘍麵，我感覺打針夠嗆，你至少得放個鈦夾才行啊。”

“不，我隻想打針。你別不相信自己，要不你當我是實驗動物吧，這裏就是實驗室。”

他的話徹底將李有恩逗笑了，一咬牙，發狠地說道：

“好，我給你打，可要忍著點疼啊！”

溫馨知道他要出國的消息後，情緒變得越來越糟，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他知道溫馨擔心的是什麽，那晚他將她擁進懷中說盡了好話，表現得從沒有過的溫柔。溫馨聽著聽著就哭了，邊哭邊說：

“雲輝，你這一走不知哪年回來，讓我們娘仨怎麽活？”

“我又不是不回來，什麽怎麽活啊！說得好像我再不回來了似的。溫馨，我跟你說，我走了之後要好好照顧孩子，別讓爸媽跟著操心！”

“可是……”溫馨依舊哽咽道：“你會不會就不回來了？”

“腦子在想什麽呀！我為什麽不回來呢？”

“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周圍的好多同學和隊友都夢想著移民到美國加拿大去，你有這個機會還會舍得回來嗎？”

他好笑地吻了她嘴唇一下，柔聲說道：

“一定回來。因為自己的毛病太多了，是那種絕對在國外呆不了的人。我還在煩惱這幾年在國外要怎麽活呢！吃不到老婆做的米飯，師母做的紅燒排骨，看不到咱家情情，又見不到兒子出生，一想到這些我都不想去了。”

“不行！”溫馨嚷著：“好不容易出去了，怎麽能放棄呢！國外的醫院要你，這對你也是種肯定啊！再者劉教授也是對你寄予了厚望的，你可不能讓劉教授失望啊！也不能讓我和爸媽失望！”

他一個感動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

“在那裏一定要好好地學習技術，然後風風光光地回來。”

望著溫馨那張緋紅的臉和晶亮的眼睛，心中湧上一種難以言語的心酸和感動，他忘形地對著她狂吻起來。

“不行！小心壓到兒子！”

“兒子知道我們要分開了，他不會介意的！”

他喘息地喊著，一把將她的內褲扯掉，一心隻想與妻子翻雲覆雨，折騰個痛快。隻一會兒工夫，屋子裏就隻剩下了他粗重的喘息聲和溫馨興奮的呻吟聲。

如果一名外科醫生無法用他手中的手術刀去拯救患者的生命，無疑是對他最大的嘲諷和打擊！而他麵對秦一鳴老主任的去世就是這樣的感覺，還因此有段時間夜夜失眠，常常坐在書房直到天亮，由此聯想到了那些無法經手術治愈的動脈瘤患者。

他不能用消極的情緒來對待這個慘痛的結果！而是要用積極的心態去探索，去尋找，真正為患者找一條可以延續生命的外科手術方法！

現在，他即將奔赴北美，複雜激動的心情可想而知。那是無法形容的興奮和向往，更有對這項外科手術方法的渴望。

做了這麽多年的外科醫生，他聽到最多的話就是謝謝你救了我父親的命，謝謝你救了我老婆的命，謝謝你救了我兒子的命。這些是使他一直從事外科醫生這個職業，並願意為此鑽研一生，奉獻一生的理由。當然，這並不是唯一的理由，因為他是真的喜歡醫學，熱衷於外科。

自己的職業可以給人帶來希望！讓所有的人幸福！他希望每一個他經手的患者都可以開開心心地出院，這是他一生的夢想和追求！

本來想買直飛，但此時諾敏河市還沒有直飛到多倫多的機票，隻好先轉機到北京，再由北京飛往多倫多。臨行前，溫馨為他準備了五大件行李的衣物和必備的生活用品，他覺得有些多餘，誰知溫馨卻一臉認真地說道：

“國外的東西很貴，人在他鄉總要節約點才好。”

不記得到底飛了多久，在飛機上他始終睡睡醒醒，原因是胃始終不大舒服。當空服向所有乘客宣布，已經到達多倫多的皮爾遜國際機場時，他微微振奮了一下。機場很大，人潮湧動，一時之間他找不到接自己的牌子。

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聲：

“師兄！”

他定晴一看，笑著揚了揚手，興奮地喊：

“娜塔莎，謝謝你來接我！”

娜塔莎還是那麽明豔照人，風姿綽約，上來就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並熱烈地說：

“劉教授一個月前就給我打電話了，說讓我好好照顧你。”

劉教授還真是有心之人啊，竟然想得這麽周到。娜塔莎叫了一輛出租車，將他的那幾件超大號行李箱全都塞進了車裏，然後與娜塔莎坐上了一輛摩托，讓出租車司機在後麵跟著他們。

一路上，娜塔莎不忘向他解釋道：

“你住的地方是我弟弟以前的公寓，他自從去了隔壁的美國後一直在出租，直到一個星期前客人才搬出去。我請人稍微打掃了一下，可以直接入住。”

“謝謝你，娜塔莎。”

摩托拐進了一個公寓門前，他跟著娜塔莎拖著重重的行李箱一路上了電梯來到二十八層。到了2813號門口時，他和娜塔莎都累得渾身冒汗，氣喘籲籲了，也不知道溫馨給他裝了些什麽東西，每件行李箱都很重。

娜塔莎掏出鑰匙打開門，他跟著她走了進去。

“樓層有些高，在頂層，但地理位置好，視野又開闊，緊挨著安大略湖。早晨可以欣賞美麗的日出，夜晚可以欣賞美麗的多倫多夜景。如果你願意，坐在窗前，可以盡情眺望著靜靜的湖水和那高高的西恩塔，手裏再握上一杯紅酒，國王的日子也不過如此呀！”

這個房間被娜塔莎說得實在美妙極了，簡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他四處看了看，確實是這樣，雖然房間有些小，但生活必備品卻應有盡有。

“早餐不喜歡自己做的話可以下去買路邊攤，一塊錢就可以買個漢堡，絕對讓你吃得飽。”

“環境比我想象中好很多，無論怎樣真是謝謝你。”他由衷地感謝她。

娜塔莎故意板起臉來。

“你的謝謝怎麽這麽多呀！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小師妹！”

“這裏離學校近嗎？”他問。

“不是很遠，每天可以坐班車。”她說：“這裏的班車很方便。”

“知道了。”

“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我就先不打擾了，等我周末放假過來找你出去玩。”

他知道娜塔莎在多倫多一家醫院工作，工作相比國內可謂輕鬆多了。

“好，時間你來安排。”

娜塔莎剛要走，就被他叫住了。

“娜塔莎，這個房子的租金是多少？”

娜塔莎微微一笑。

“放心好了，絕對是安省最便宜的，不，是加拿大最便宜的。”

娜塔莎一走，他才仔細地觀察起這個房間來。它是一室一廳的小居室，臥室有張雙人床、衣櫃、書櫃，還有間很大的浴室和廚房。廚房裏的炊具一應俱全，烤箱是直接鑲嵌在灶台裏的，完全可以買菜直接做來吃。冰箱裏有食物和水，生產日期很新鮮，應該是娜塔莎知道他要來，特意從超市買來的。

後來，他才知道娜塔莎口中說自己住的樓層有些高是什麽意思。原來多倫多這座城市居民住宅普遍偏低，都是一至四層的獨立樓房，國內是樓高樹矮，而這裏恰恰是樹高樓矮。這大概就是國外比國內生活優化最顯著的一大特點吧！從住宅上就可以看出國外的生活水平，不用擠在鴿籠似的樓房裏，雙腳是直接結結實實地踏在地麵上的。

坐了一路的飛機，他可真是累了。洗過澡後，換掉了身上的衣服，吃了幾粒胃藥，又打了一針止痛針，才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

等他睡醒後已經是黃昏了。他走向窗前，望著一片夜色朦朧的異國城市，本來有些恍惚的他終於感覺到了真實，他已經置身在多倫多這座城市了，而中國卻在太平洋的另一端。

他簡單地吃了些冰箱裏現成的三明治，就將手提電腦打開，告訴遠在中國的溫馨，自己已經安全抵達多倫多。溫馨很快發來了電子郵件，讓他上ICQ，於是他與溫馨又在ICQ上聊了一會兒。大概內容無非是一些想念他的話，並囑咐他在這裏要多多注意身體，千萬別病了，不然沒人照顧。直到溫馨認為該叮囑的都叮囑得差不多了，才說到自己，告訴他今天胎動很厲害，能看到肚子明顯的起伏。看著溫馨發來這樣的信息，一種父愛的柔情從心底上升出來，這是在溫馨懷情情、生情情時未曾有過的感覺。他很快在鍵盤上敲下了一行字：

“預產期要到了，你得注意休息，過幾天帶著情情回媽那住吧，有人照顧著我也放心。”

第二天清早，他按照地址來到多倫多大學。下了班車往前走一百米就是著名的多倫多大學了。一想到自己即將在這裏工作和學習，心情禁不住地興奮和激動起來。

馬克思曾經說過：“青春的光輝，理想的鑰匙，生命的意義乃至人類的生存發展全包含在這兩個字之中——奮鬥！”這話說得恰當極了，他就是來奮鬥的！為偉大的醫學事業而奮鬥！為中國的醫學發展而奮鬥！更是為了患者的疾苦而奮鬥！

多倫多大學主校區是一座很古老的建築，牆體底部有大塊大塊的青苔，但這青苔並不影響它的美，更將它無形中增添了一種濃重的曆史滄桑感和使命感。整座學校大而深幽，安閑雅靜，吸引他的是校園中一棵棵銀杏樹和楓葉樹。現在正值秋季，那銀杏葉子泛著嬌嫩的黃色，在陽光的照耀下更加顯得嫵媚可愛，火紅的楓葉也盡展它們的風姿，熱情奔放地在風中搖擺。

他停住腳步，對校園裏的一切深深地看了一眼。這裏給他一種感覺，那就是無比寧靜，這種寧靜的感覺好像讓心靈能得以淨化似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坐在校園的長椅裏，或看書或聊天，也有行行色色的各國留學生從他身邊走過。他喜歡這兒，雖然他剛來到這裏，但他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這裏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