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愛情的本質
自從知道娜塔莎對李有恩有那意思後,他始終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李有恩與田心的情史。說了恐怕會招來李有恩的反感,還會罵他大嘴巴,不說還覺得對不起與她的同窗情誼。
仔細想想,他認為自己多慮了。李有恩一個成年人,他想到的人家也一定想到了。況且,連李有恩自己也意識到了,與田心之間的關係不能長久,應該知道要怎樣去處理才對。
難得一天正點下班,他打算和西裏出去吃頓好吃的,然後再去看場電影,浪漫一下。
這段時間,他整天忙著跟劉教授上台,小兒先心手術是一個接著一個的做,他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好好陪西裏了。
他不想一開始就讓她覺得與他過日子有多麽單調和無聊,雖然平淡就是幸福,但平淡也就意味著沒有了激情,而過於平淡的生活,雙方都很容易生厭。
西裏做飯很好吃,總能把很平常的東西做得很美味兒,但無論怎麽做也都是些家常飯菜。他以前吃外麵的飯菜吃慣了,剛開始吃她做的飯還感到新鮮,可時間一長,就本能地想吃外麵飯館做的。他知道西裏愛吃海鮮,給她打電話之前已經想好了吃海鮮的去處。
誰知,電話打過去,西裏卻說今天無法出去吃飯了。不但如此,晚上也不回去了,讓他一個人先睡,不用等她。
“為什麽啊?”
他問。本來就因不能出去吃飯看電影而有些鬱悶,一聽連覺也不能回來睡,心情就更沮喪了。
“有個歌手請了病假,今晚不能來了,我得給人家替班。再者,今天是周末,營業時間要延長到淩晨三點。”
“要熬一夜嗎?”
“不是,三點一過,我可以在休息室睡的。”
“連床都沒有!”他聲音大了起來。
“沒關係,我用椅子拚個床,鋪上被子一樣的。”西裏說,並叮囑他道:“冰箱裏有我早晨做的西紅柿炒雞蛋,你回去熱一下就行了,米飯電飯鍋裏還有呢!”
“別再那將就了,回來睡吧,到時候我去接你。”他心疼了,不想讓她那樣熬。
“沒關係的。”西裏不要緊地說:“我以前就那樣睡過,已經習慣了。我知道你最近很累,難得早下班,回去吃完飯就早點睡吧。”
他有些掃興地掛了電話。想到西裏今晚不回去了,他一個人回去也沒什麽意思,更不想去吃淡而無味的食堂飯,不如去找李有恩,一起下飯館喝頓酒,解解饞。
去了宿舍,李有恩不在,估摸著是和田心出去了。他一下子想到了田心的朝鮮族飯館,幹脆去吃碗熱熱的石鍋拌飯吧!有菜有蛋有米飯也不錯。
他的到來令田心即興奮又開心,不但親自為他端上來石鍋拌飯,還免費送了一杯營養果汁。
完全是醫生的職業本能,他發現田心的身體明顯變得臃腫起來,胸部相比以前有大之而無不及。他斷定田心懷孕了,起碼有十六周了。
他低頭吃著飯,在心裏不厚道地暗暗揣測,這肚子裏的孩子是嚴放的?還是李有恩的?
田心一直沒有去招呼其他客人,而是坐在對麵與他沒話找話地閑聊起來。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附和著,總覺得田心有話要和他說,因為彼此之間不是很熟悉,還沒有到什麽話都說的地步,所以就沒好意思問人家是什麽事。
直到他碗裏的飯吃得見底了,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
“徐醫生,有恩……他最近很忙嗎?”
他愣了愣,田心想知道李有恩的情況怎麽還問上他了?按道理不應該啊!田心應該比他還清楚才對。至少在剛剛,他還認為李有恩是和田心開房去了。
“哦,這段時間是有些忙。”他說。
田心有些納悶兒,追問道:
“隻是這段時間忙嗎?不是這幾個月都在忙?”
“什麽?”
田心一臉的心事重重,對他坦白道:
“每次給他打尋呼,他都不回話。大概是最近我打得太勤了,他終於給我回了電話,說最近非常的忙,已經好些日子沒有正兒八經地休息過了。難道不是這樣嗎?還是他有什麽別的事瞞著我?”
“哦。”他清了清喉嚨,安慰她道:“是這樣的,有恩他沒有騙你,這幾個月確實很忙。一來我和李有恩得跟著劉教授上台學技術,二來我們科室的秦副主任病了,秦副主任是我們科室血管外科的一把刀,他病了就沒有人可以接血管手術。李有恩的血管手術向來做得不錯,所以院裏就決定讓他接一些,他為了精進技術,每天都會接兩個。現在我們飯不定時,覺不夠睡,是挺累的。你呀,就體諒他一下吧。”
田心一聽,竟心疼起來。
“飯不定時可怎麽行,會生出胃病來的。”
“可別小看我們這些外科醫生,統籌方法誰也沒有我們運用得好。”他打消了她的擔心,故意滿不在乎地說:“逮到時間我們就會去喝杯牛奶或是扒拉幾口盒飯。再者,我們手術室裏有單獨的食堂,一台手術下來,中途可以直接過去吃飯,根本餓不著。”
田心吐了口氣,終於放下心來。
“沒有餓到就好。外科醫生可真辛苦,如果可以的話,我真不希望他是外科醫生,是個普通人該有多好。”
他望著田心,思想一時有些恍惚。他第一次見將婚外情發揮到極致的人,可以那麽坦然,那麽無所顧忌地當著丈夫的麵去偷情,由此可見田心這個女人不一般。
不知怎麽,他忽然想起了同樣喜歡偷情的母親。其實,他向來對紅杏出牆的女人沒什麽好感,這緣於母親傷他太深了,令他本能地厭惡這樣的女人。
可是,他並不討厭田心,反而可憐同情起她來。為什麽去可憐去同情連他自己都鬧不清楚?也許是因為他知道李有恩將她甩了吧。
回到宿舍,他看到李有恩正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看書。他坐到李有恩對麵,將書拿開,一臉正經地問他:
“李有恩,我知道不應該管你的私事,但我特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能認真回答我。”
李有恩見他一臉嚴肅,也認真起來,將書合上問道:
“什麽事?”
“你和田心結束了嗎?”
“算是吧。”
李有恩一聽是這事就不耐煩了,看也不看他,不痛不癢地回答了一句,然後又端起書繼續埋頭讀了起來,很顯然並不想和他說什麽。
“李有恩,我跟你說,田心可是真愛你。如果你不想傷害嚴放而放棄田心,那麽最好當麵與她說清楚,不要這麽悄悄地貓起來,那不是一個爺們兒該做的事。如果你心裏還有她,還惦記著她的好,那麽也好辦,幹脆去和嚴放攤牌,如果嚴放願意放手,你就和田心好好過日子。”
李有恩抬起頭研究地看向他,麵無表情地問:
“為什麽突然提起田心?”
他隻好將剛剛去鮮族飯館吃飯的事告訴了他,並說田心可能懷孕了。李有恩一聽,吃驚不小,臉都白了,有些結巴地問他:
“你說真的假的?”
“如果我這個醫生還算稱職的話,應該沒有判斷失誤。”
李有恩呆愣了好半天,才喃喃地對他說道:
“雲輝,我不騙你,我已經不愛她了。”
“既然不想和她再有什麽瓜葛就對她講清楚吧!”他真心實意地奉勸道:“你躲著她就認為是分手你認為對嗎?哪有這麽處理感情的,當是小孩子過家家哪!”
“我以為不見她了,她就會明白。”李有恩說:“而且我喜歡上了娜塔莎。”
“誰?”他驚問,以為聽錯了。
“娜塔莎。”李有恩字正腔圓地說,表情變得嚴肅又認真。“你的小師妹,我喜歡上了她。”
他恍然地拍了一下額頭。
“天啊!原來娜塔莎真的喜歡上了你!”
“是,她很熱情。”李有恩眼裏閃出一絲柔和,就連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我從沒讓一個女孩子這樣追求過!她和田心不同,我們有共同語言和共同追求。和田心在一起,隻會讓我想到性,除了這個就什麽交流也沒有了。”
“那你就和田心說清楚吧,然後再去追求我的小師妹。”
李有恩對他說,娜塔莎不是公主,而是繆斯,是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的女神。對於女性的理解,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如李有恩,田心是養眼公主,娜塔莎又成了繆斯女神。那麽,西裏是他心中的什麽呢?他想,西裏應該隻是他深愛著的女人吧,僅僅是這樣就已經夠了,足已表明西裏在他心中的位置。
自那次在朝鮮族飯館見過一次田心後,他再也沒有去那裏吃過飯,潛意識裏他是不好意思再去了,生怕田心再追問他有關李有恩的事。他不想卷進同事的情感糾葛中,那樣他會很難做人。
這次之後,他看得出來李有恩這小子犯愁了,每天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過,這並沒有影響與娜塔莎的發展,兩人愛得很高調,常常在院裏出雙入對,並不避嫌。
有一次,他竟然撞見兩人在電梯裏相擁熱吻!弄得他和娜塔莎那個不好意思啊!臉紅脖子粗的!特別是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處境尷尬極了!倒是李有恩這小子反應極快,忙推開娜塔莎,臉不紅,氣不喘地和他一臉正經地談起了正事兒。
“雲輝,正巧碰到你了,幫個忙唄!”
“什麽忙?”
“娜塔莎想攻克術中知曉這一全麻並發症難題,我們印了兩千份隨訪表格。對於術中知曉的判定,是否在術中存在外顯記憶最好的方法,就是術後二十四小時進行隨訪。”
“我明白了,這忙我一定幫。”
“師兄,謝謝你。”娜塔莎感激地說。
“見外了。”他說,很讚同她這樣做。“據我了解,全麻患者術中知曉的發生率有逐年增多的趨勢,它導致的心理應激,精神障礙可能產生嚴重不良後果,搞不好還會引起醫療糾紛。我聽說國外有位患者就是因為發生了術中知曉,全程知道了整個手術過程,並可以強烈感知到疼痛,所以起訴了那家醫院以及為他手術的醫生。”
“我希望通過這項研究,可以不斷改進和完善現有的麻醉技術,減少術中知曉的發生。”娜塔莎點點頭,認真地說,臉上的羞紅已經褪去。“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去翻閱國內外大量的文獻報道,論文資料,大多數專家和學者還是認為和淺麻醉有關。但我並不這樣認為,要麻醉到何種狀態是根據手術類型,手術需要來控製麻醉的深度,雖然足夠深的麻醉基本上不會發生術中知曉,但並不完全排除這個可能。而且,麻醉過深也會帶來一係列的問題,像循環過度抑製,蘇醒延遲,老年患者恢複慢等等。”
娜塔莎說這番話時,他注意到李有恩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樣了,那是滿眼的欣賞和認同。
在這一時刻,他忽然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李有恩愛娜塔莎並非僅僅因為外貌,青春和有著共同語言,還有娜塔莎對待事業的狂熱追求和執著。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讀懂,原來愛情裏並非僅僅是男歡女愛,兒女情長,有共同的信仰和追求有時比肉體的歡愉更加令人心馳神往。這才是一對男女願意同舟共濟,相濡以沫,攜手走過一生的真正意義所在。
了解了愛情的本質,讓他的神經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真想立即跑到西裏跟前,對她說出“我愛你”的話。
他始終沒有對西裏說出這三個字,一是因為忙,二是他發覺她情緒不佳,顯得心事重重,使他沒有機會,更沒有那種氛圍說出。
有天晚上,西裏的手被油燙傷了,滾熱的油溫立即讓她的左手臂起了一堆花生大的水泡。他忙關掉煤氣,扭開水龍頭衝傷口,然後拉她進屋。包紮好後,他鑽進廚房做了簡單的打鹵麵條,吃完後,他讓西裏先睡。等他洗完碗,燒了熱水再回到屋裏,卻發現她並沒有睡,還坐在床邊發呆,和先前一個姿勢。
“怎麽不睡?”他問:“是傷口太疼嗎?”
她搖搖頭,說沒有。
“那愣什麽神兒啊,快睡吧。”
她應了一聲,剛要起身去鋪被子,就被他阻止住了。
“我來吧!你胳膊受傷了。”
他把被子攤開,枕頭擺好,自己換上睡衣,又把她的睡衣找出來幫她換上。兩個人躺下後,誰也沒有睡,各自想著心事。他知道西裏肯定沒睡,因為傷口的疼痛會影響睡眠。況且,她燙得可不輕,屬二度燙傷,正是最難熬的時候。就在剛剛,他心裏還琢磨,這萬一半夜發燒怎麽辦?因為家裏已經沒有退燒藥了。他正想著要不要去單位拿點藥備用時,西裏忽然翻身過來,小聲地問了句:
“雲輝,你睡了嗎?”
“沒有。”他回答。
“哦。”
她哼了一聲,半天沒再言語,反倒是他對她囑咐了一句明天不要去上班的話。
“沒事的。”她說。
“我看還是不要去了。傷口太疼,心靜不下來,也唱不好歌。再者,萬一你再磕了碰了的,弄到傷口就不好了。”
“真的沒事。”她說:“我沒那麽矯情,這點傷不要緊。”
“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明天上午我給你們老板打電話。”
“橫豎你是讓我請假,對吧?”
“這是為你好。”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其實,被人這樣嗬護著很幸福。”
“我也很幸福。”他說,吻了她嘴唇一下。“我希望我們可以一直這樣幸福,直到死。”
“雲輝。”她幽幽地問:“你說,過去發生的事會影響到我們現在嗎?”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他不解地問。
她有些困惑地說:
“我原本以為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會影響現在。就像我不要的鞋子一樣,不穿它了就是不穿了,我不會因為不穿它而光著腳。可是有一天,忽然發現這雙不要的鞋子仍在我的鞋櫃裏。”
他聽得稀裏糊塗的,禁不住問道:
“什麽意思啊?西裏,你在說什麽?我怎麽沒聽懂。”
“我害怕過去的一些事會影響到我們現在,甚至是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