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蔡文勝,準備十歲了。
準確地說,小學三年級剛開學,蔡文勝對女孩子產生了感覺,一種神秘不可告人的感覺。之前他對女孩子有成見,總是嫌棄她們跑步跑不快,爬樹爬不高,說話輕聲細氣,看見老鼠驚慌失措。
他發現:女孩子的衣服幹淨整潔,鉛筆削得整齊劃一,橡皮擦彩色有香味;不像男孩子整天趴在地上玩,衣服邋遢皺巴,鉛筆短短的,筆芯不夠了就用指甲剝用牙齒咬。
後來又發現:女孩子的眼神安靜溫和,像白兔的眼睛,她們的臉頰白裏透紅,散發著雪花膏好聞的味道;而男孩子的眼神頑皮狡黠,像床下老鼠在東張西望,他們的臉幹巴巴,經常殘留著鼻涕的遺跡。
還有好些不同,蔡文勝懵懵懂懂說不上來,卻忍不住對她們心生好奇。這好奇新鮮稚嫩,如同背陽角落的爬山虎,悄悄卻迅速地蔓延開去。
蔡文勝養了一隻雞叫小黃,從孵蛋破殼那天算起,已滿半歲。小黃每天下午在放學回家的路口等他,然後一搖一擺興高采烈一路尾隨。他搬個小板凳坐下,一把玉米窩在手心,小黃滿臉歡喜,低頭啄一粒玉米,抬頭看一眼他,眼眸靈動,目光明亮。
女孩子有點像自己養的雞那樣可愛喔。蔡文勝由衷地這麽想。
十月,夏盡秋來的一天,藍天白雲,秋高氣爽,剪影般的燕子在天空中飛來飛去。蔡文勝從四年級教室路過,心中無牽無掛。教室前,一棵大榕樹鬱鬱蔥蔥枝繁葉茂,樹蔭下一群女孩正在跳繩,跳繩的女孩們這麽唱著:
花兒紅,鳥兒叫,
榕樹下麵把繩跳,
腳步越跳越輕巧,
我們一起開心笑!
女孩們的歌聲如銀鈴般清脆,似澗水般悅耳,蔡文勝慢下腳步,情不自禁駐足觀望。他看見,跳繩的女孩身穿一條天藍色背帶裙,一件雪白襯衣,紮著活潑鮮見的馬尾;隻見她,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又見她,隨著歌聲,秀美的身姿上起下伏,像極一隻山澗中奔騰跳躍的小鹿。
一股熱血呼的由下而上直衝腦門,翻江倒海一般,他腦海裏瞬間出現一種奇異的幻覺。除了女孩的倩影,時空瞬間遲緩下來,周圍的景象變得模糊,聲音變得沉悶,仿佛眼睛耳朵一下埋進了水裏,呼吸跟著急促起來。
蔡文勝站穩腳步,用力晃了晃腦袋,這才得以重新看清和聽見。他看見女孩們的笑臉,聽見女孩們的歌聲,同時聽見的還有自己的心跳,嘭!嘭嘭!嘭嘭嘭,像一把重錘胡亂敲打他的胸口,又仿佛是那隻美麗的小鹿在他懷裏東奔西撞。
沒敢再停留,蔡文勝慌裏慌張地跑開,生怕旁人看穿他的心思。可就是這麽一小會,一顆喜歡的種子種下了,深深埋進純真的心田。
從此,心裏仿佛有了一絲牽掛。偶爾,他小小的腦袋瓜裏會浮現女孩清秀的臉龐、甜甜的笑靨;他不敢胡亂多想,生怕那溫糯的美好會像奶糖一樣融化。
長大後才知道,那是一個人一輩子隻有一次的情竇初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