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逛成都——“武侯好鄰居”,東門市井,新疆模式》
文/馬青
2019年12月28日,太陽火紅,和兩位朋友去“東門市井”喝茶。
我住的小院裏,隻有一棟樓。自從2017年64前夕,分管我的玉林轄區派出所民警餘警官向門衛李大爺打探我的行蹤後,他的妻子就總是坐在我所在的1單元門口了,即使熱得不透氣的三伏天。這天,和以往一樣,經過她時,她又滿臉堆笑地問:“馬大姐,出去啊?!” “馬大姐,回來啦?!”
對她不厭其煩地盯人式追問,我逐漸失去耐心,但又不好完全不理不采,隻有一次又一次地應付,直到最後忍無可忍,裝沒聽見,直接走過她。一般來說,別人都不理你了,你再打招呼,就自討沒趣了,但她不在意我的冷處理,還是一如既往地重複倒帶:“馬大姐,回來啦?!”、“馬大姐,你出去啊?!”
街口,一戴“武侯好鄰居”紅袖章的清潔工坐在蛋糕店門口附近低頭打瞌睡。除了線下這類街頭巷尾的眼線,“武侯好鄰居”還是一款APP。官方說,這款APP“以積分獎勵等方式促進群眾參與治安防控,推動社會治理從‘事後處置’向‘事前預警’轉變”。截至2017年12月,全區已有超1.2萬人實名注冊“武侯好鄰居” APP。
2017年10月21日,《今日成都網》上有一則新聞:“我區召開‘武侯好鄰居’信息線索公開表彰獎勵大會“。這則新聞說該次大會“進一步增強轄區群眾群防群治的責任感、使命感和榮譽感。區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區綜治委主任陳智,副區長、武侯公安分局局長吳影夢出席會議。”
說穿了,“武侯好鄰居”就是成都的“朝陽大媽”,分散於社區、街道、單位,以及,各種組織機構。啥叫“朝陽大媽”?你我他身邊的告密者。
2017年末,成都市武侯區戶籍人口647123人。2017年年末,成都市戶籍人口為1435.33萬人。武侯區,戶籍人口64萬多人,就有1.2萬“朝陽大媽”。1435.33萬人的成都,有多少“朝陽大媽”?
對了,門衛李大爺和他妻子這種人,還不在“武侯好鄰居”之列,他們又是另外一個龐大的盯梢群體。
地鐵一號線體育館站,出現兩樣新東西。一個是按摩椅,一個是“智能測膚站”。要享受這兩種服務,一準簡單,對著上麵的二維碼掃描、付錢即可。這是我猜想的,到底是不是,下次去看。
為啥,到處都是需要掃描付款的新奇玩藝兒?比如,騎共享單車、坐網約車、淘寶、租用充電寶、按摩、智能測膚……,無一不是掃描、付款。對了,坐公交、交電費、交寬帶費、買電影票,都可以如此這般。僅僅是科技進步,方便群眾嗎?西方為啥不極力發展電子支付?其實,移動支付除了支付功能,還擔負監控重任。
在七號線獅子山站下車。出站前,看見一站內宣傳標語:“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推進國家治理體係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這條標語旁邊,放了一個盾牌,上麵寫了兩個字——警察。
所謂” 推進國家治理體係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一是加強警力,推廣“新疆模式”和群眾鬥群眾的“楓橋經驗”;二是使用科技手段監控屁民,比如連綿不斷的電子眼和無處不在的“武侯好鄰居”APP。
出地鐵,沒走幾步,看見一輛小運輸車,上麵,裝了一車碰柑。啊,十斤六元?這麽便宜?!買點吧,喝茶時,剝來吃。叫醒在駕駛室裏睡覺的男人,稱了十來個。
“七塊!”賣碰柑的男人說。
十元六斤,這麽點就七元?
你買這個,是兩元一斤,那邊那個,才是一塊多一斤!
再看價格牌,謔,確實是兩個價。我看見的十元六斤,寫在上麵,下麵還有一排,寫的是:“兩元一斤。”兩元一斤的,堆在價格牌下,個頭小些,看著,蔫一點。
耍文字遊戲啊?哈,又被設計了一回!其實,要是他直接寫兩元一斤,我還是會買。不過,其他人,可能很多會奔著“十元六斤”買他的。
接近五點時,有點起風了。我朝左後方的公廁看了看,太陽已經萎縮成夕陽,掛在廁所頂上,搖搖欲墜。
對著公廁拍了一張照片,我給兩位朋友說,今天早上,看央視新聞,說農村廁所改造,很多地方弄的是裝樣子的無公害廁所。廁所小、不通風不說,化糞池也是假的。
正說著,突然發現,背對著我們,坐了一個男人。此人穿草綠色戴帽棉服,帽子被他拉上頭,緊緊捂住他的臉。
這時,太陽已經沒有溫度了,不存在跟著陽光找座位了。並且,很多茶客都漸漸離開,也不存在見縫插針了。一個年輕男人,緊貼著我們坐,幹嘛呢?又是一個“誌願者”?那麽多眼線,撒幾個在“東門市井”,也正常。工作難找,不得不吃上這碗飯,吃上這碗飯,又怕別人發現,就戴上帽子……你說是不是?
我們三位,除了我這個寫“反詩”的“反賊”,另外兩位朋友,一個是曾經坐牢四年半的老右派李大哥,一個是子肅的姐姐。2017年4月28日,子肅以黨員身份發出公開信《關於在中共十九大上開放黨內民主直選和選舉胡德平先生為新一屆中共總書記的建議》,呼籲中共公開民主直選總書記,並建議已故中共總書記胡耀邦之子胡德平參選。2019年5月11曰,他被刑事拘留。2019年4月15日,被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判“顛覆國家政權罪”,判刑4年,剝奪政治權利3年。
子肅被判刑,他姐姐的出行也被嚴控,喝個茶,都要近距離守著,連坐至此。
李劼人故居,在東門市井裏。很闊氣的一個院子,裏麵,亭台樓閣、小橋流水。
李劼人,生於四川成都,前半生是作家、實業家,著有《死水微瀾》、《暴風雨》和《大波》。1935年,任嘉樂紙廠董事長。土匪黨在大後方的新聞用紙宣傳用紙,由嘉樂紙廠提供。嘉樂紙廠以其利潤為土匪黨文宣輸血。中共建政後,他先後擔任成都市副市長、四川文聯副主席等職。
看了他的故居“菱窠”,冒出幾個問號。一,他去法國留學是自家出錢,還是有誰資助?二,他在法國留學期間,見過誰?可見資料顯示,他於1919年,赴法國留學。五年後,回國。而鄧小平,於2020年去法國留學。三,為何,寫小說、玩文學、當報人,突然轉為實業家?四,一個民國時期的報紙總編,何以在1949年後,當上成都市副市長?五,為何,身體好好的,突然發病,幾十天後,就死了?
李劼人故居裏,有個李劼人半身塑像。塑像背後,有段題詞,題詞是馬識徒寫的。
馬識途,193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四川中共地下黨負責人。如此身份之人,給李劼人題詞,李的身份就有點讓人浮想聯翩了。
中共靠地下黨打天下。抗戰初期,延安對國統區地下黨的十六字方針是“隱蔽精幹、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此為“前十六字方針”。1949年5月,接管南京的“二野”請示中共中央:如何對待原地下黨?中央回電:“降級安排,控製使用,就地消化,逐步淘汰”,所謂“後十六字方針”。
地下黨被批量整肅的同時,馬識途卻成了不倒翁,先後擔任川西區黨委組織部副部長、四川省建設廳廳長、建委主任、四川省委宣傳部副部長,中國科學院成都分院副院長、黨組副書記。
2024年3月28日,馬識途去世。此時,他已109歲高齡。幹部病房、不惜一切代價搶救,他享受了好多回呢?
2017年12月,武侯區網絡空間治理獲全國"社會治理創新最佳案例"獎。這意味著,網格化管理的又一實施方法“武侯好鄰居”模式將向全國推廣。
2022年9月,我逃離中共國前,把我的藏書送給朋友。朋友來拉書時,我的“好鄰居”門衛李大爺竟然追出門去,質問這位朋友為啥來找我。你說,氣人不氣人,搞笑不搞笑?
和我第一次見麵時,那位餘警官親口告訴我,她是從新疆公安局調回成都的。她笑著說這話的當口,她身邊那位輔警胸前的執法記錄儀惡狠狠地對著我。
新疆模式,說簡單點,就是把專政鐵拳砸向普通人,而非僅僅對準異議人士。疆模式擴大化下,除了她,還有好多警察和她一樣,從新疆調回原籍?我們對新疆“再教育營”無動於衷的同時,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我們以為離我們很遠的“再教育營”。
2019年12月28日 於四川成都
2024年11月15日 修改 於美國馬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