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外三首）

《初春》

作者：馬青

雪
比雪更冷更刺骨的冰

光禿禿的樹幹
孤獨
寒冷
無依無靠

切口幹脆利落
斧頭自己舉證自己砍下翠綠，殺人滅口時的狂笑

沒有一星綠
生命似乎再也不會發芽了
連天接地的森林似乎成為永遠過去的過去式

上帝掩麵不看的邪靈霸占的地方

沒有孩子奔跑的笑聲
沒有炊煙親吻天空時，飄灑的柴米油鹽味
沒有鬆鼠打架鬥嘴
沒有汙泥穢水
沒有塗鴉
沒有垃圾
纖塵不染

沒有風
溫柔的，凶狠的
狂野的
嘶啞的
醜陋的
醜惡的
破破爛爛的
寒酸的
俗氣的
提心吊膽的
破口大罵的
竊竊私語的
自由自在的
特立獨行的
唱衰人造風的
傳播真相的
揭秘宮廷內鬥的
推倒殘垣斷壁的
通通沒有

安靜
幹淨
寂靜
雪把所有灰度的黑，所有亮度的陰影，所有惡心人的渣滓
和諧統一成開心明媚的樣子

雪下麵
冰河下麵
板結僵硬的凍土下麵
魚在唱歌
春天在趕走冬天
樹根和樹根在光線掃描跟蹤刺探的地方
傾述
傾聽
握手
擁抱

貌似穩重自信的，夢想再活五百年的冬天
在初春的某個早晨
坐立不安

綠在回來的路上
花香鳥語在回來的路上
離家遠出的人，在回來的路上
冬眠的生命睜開眼睛

時間開始倒數
遠方，毫不起眼的一個角落
一隻灰蝴蝶
張開翅膀

《夏》

從一小顆綠到一叢綠
再到鋪天蓋地的綠
綠的追求
綠的理想
終於在盛夏完成

蟬鳴聲中
荷葉盛開
月光發燙
鳥被太陽趕走
蓮花遮掩汙濁，四處表白自己
優雅高潔
糧食說著關於吃不完的童話
井底之蛙趕走天空播放的真相
看家狗喊叫路人
書被吸幹水分
沙礫和沙礫之間不敢握手
浪花在遠方歌唱氧氣

所有的風
暴風
颶風
龍卷風
清風
細風
來路不正的風
都不見了

灰塵安靜
陰影自慚形穢
太陽強暴全球的同時，在所有人的頭頂
高聲狂笑
夢和夢嘮叨夏天的漫長

夏天有足夠多的理由目空一切
夏天的隱憂秋天知道

3、《深秋》

盛夏那股勁徹底沒有了
烈日翻烤大地，蒸發河流湖泊水珠，驅趕風的囂張
消失殆盡

不過
還是裝得自信滿滿

比起初秋的躡手躡腳探頭探腦
顯得老道而沉穩
力氣似乎用不完

染黃一個山頭，又一個山頭
刷紅江南塞北
刷紅中原邊陲

某天，甚至突然回光返照
張狂如夏
 
深秋叫囂自己代表四季
代表時間的時候
燕子南飛
葉落已成定局   

4、《冬》

大雁和燕子南飛
兔子、鹿、牛、狗、貓、狐狸、鳥
穿上更厚的衣服
聰明如蛇、青蛙、烏龜，躲進冬眠

冰層凍結湛藍
綠色隱身
山丘荒涼
海星孤獨
魚群全體潛水
排隊綻放的花一股腦地凋零
寒冬封鎖每個人的嘴巴

遊冬泳的人光著膀子戲水
跳冰瀑的孩子不怕青紫
臘梅在冰天雪地裏，在不斷蔓延的絕望中，牽手跳舞

雪人安詳穩重，似乎
永不融化

來自遠方的風，給冰河
銜來一根
細微的裂縫

2015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