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青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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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肅老師

(2024-09-18 18:43:58) 下一個

《子肅老師》

文/馬青


一、子肅老師被抓

    2017年4月29日晚上9點過,重慶,楊家坪,某茶樓。成都民運圈的幾位朋友正和重慶民運圈的朋友演練羅伯特議事規則時,突然,有人驚呼:“子肅老師被帶走了!”此時,“銀樂迪量販式KTV”幾個字在五十米開外,向路人眨著燈紅酒綠的眼睛,鴛鴦茉莉散發著濃烈得令人厭煩的氣味。

    出門時,總有某地公民圈或民運圈的朋友被有司帶走。上一次,是2017年4月初,嫻靜溫婉的七裏香盛開之時。當時,我和一幫朋友去涼山昭覺懸崖村探訪攀爬藤梯外出的村民。在回家路上,杭州“音樂傅老師”因為在微信群“桃花源”聊天,被派出所民警喊去“喝茶”。被喊去?對,被喊去,不是被傳喚去。何為被喊去?“人民警察”一個電話打過去,發表“不當言論”的“屁民”們,就老打老實地去聆聽訓誡了。不去?一黨專政的中共國有的是辦法收拾你。在黨天下,你租用的房屋、你親人的飯碗、你自己的飯碗,都是你的軟肋。

    “桃花源”是成都媒體從業者、異議人士小瓊建立的公民群,因為傳播真相、抨擊時弊,轉世九十九次。這還不說,群主小瓊還一次又一次地被喊去“喝茶”。話說回來,這是傅老師第一次“喝”,所以,受驚不小。

    子老師是老“茶客”了,想來,有足夠強大的心理承受力,不會像傅老師那樣,被嚇得腳軟。2016年9月16日,在成都繁華生態園,為八九學生周勇軍過生那次,成都民運圈幾副顏色集體“喝”,沒子老師的份兒。這次,子老師終於“喝”上。這次“喝”,大概率是因為他那封公開信。除此之外,他的罪狀至少還有一下兩條:1、組建公民微信群,見人就拉進群不說,還在群裏發表題為《以戰鬥的姿態迎接未來》的講話,直接挑戰中共。2、策應海外中國民主黨,計劃組建“敢死隊”,於2017年春節,在雲南昆明搞武裝暴動。

    有次,成都民運圈圈幾位朋友在成都新城茶樓喝茶時,子肅老師大聲宣布他的這次行動為“班加西行動”。當時,我很是詫異,這種事,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吃了豹子膽啦?

    2016年10月25日,子老師在成都訪民聚集地成都東門大橋府河邊,被國安抓走。10月27日,被成都國安以涉嫌“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刑拘。同年11月25日,他取保獲釋,回到家中。他說,他之所以獲釋,是出來“釣魚”,並且,是“海釣”。

    2017年4月28日,子肅以黨員身份發出公開信《關於在中共十九大上開放黨內民主直選和選舉胡德平先生為新一屆中共總書記的建議》。這封信一發,子肅就從政治反對者變成政治苟且者;從沉船派變成忠臣。從異見人士變成黨的看家狗。想到這點我好一陣難過。當下中國,男兒原本不多,眼睜睜地,又跪下一個。無論如何,都讓人扼腕。

    咋是跪呢?明明,是向中共叫板,是勇於擔當啊!

    好吧,來看看,胡德平先生何許人。胡德平,原中共中央書記胡耀邦的長子,正經紅二代。黨內改革派刊物《炎黃春秋》的掌門人。1942年11月,生於延安,北大曆史係黨史專業畢業,曾任中共中央統戰部副部長,十屆全國人大常委、全國人大內務司法委員會委員,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第一副主席、黨組書記。現任十二屆全國政協常委、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委員。著有《百家講壇:紅樓夢六家談》、《中國為什麽要改革——思憶父親胡耀邦》、《改革放言錄》。

    子老師建議,把聚義廳的頭把交椅拿給胡德平坐。胡德平戴上隱形皇冠、穿上隱形皇袍,就萬事大吉了?還不是一樣的,打江山坐江山?廟堂之上,還不是“三個代表”、“兩個維護”、“兩個確立”?小老百姓還不是圍繞核心蒙眼轉圈?穿新鞋走老路,繼續一黨專政,是我們的目標?仍然開那輛發動機正在熄火的破車,隻不過,把左轉彎變成右轉彎?不推倒朽木,隻是修枝剪葉?扶持幾隻啄木鳥上樹,逮幾個蟲子,忽悠世人,為啄木鳥鼓掌?

二、“改革開放”

    子老師為何寫公開信?顯然,他希望中共自我革命、繼續深化改革。這條路,行不行得通呢?

    從意識形態左轉、經濟右轉的“改革開放”至今,中共一直在慢慢糾錯。這期間,北京被屠城,法輪功學員被群體迫害,四川汶川5.12大地震死傷數十萬,楊佳死了,雷洋死了,趙鑫死了,賈敬龍死了。徐純合被射殺而死,而且,是當著他母親和他孩子的麵。楊改蘭砍死自己親生的四個孩子後,服毒自殺。楊改蘭的丈夫緊隨其後,服毒自殺。貴州畢節,五個撿垃圾維生的孩子在垃圾桶裏生火取暖,死於一氧化碳中毒。

    “改革開放”後,套在跪民脖子上的繩索,稍有鬆動。公社化運動終止,農民可以包產到戶,下海經商成為時尚,上大學的大門被中共打開,出國之門洞開,曾經被批判的“靡靡之音”重出江湖。甚至,一度跪地求饒的知識分子也抖擻精神、橫挑鼻子豎挑眼起來,南方係的《南方都市報》和《南方周末》讓人耳目一新。江時代雖然號稱“燜聲發大財”,但對人數呈幾何數量級暴增的法輪功群體,那叫一個狠。這種狠,並未停止於江時代,而是一路沿襲,並變本加厲。江時代後,胡溫時代看似黨媒嘴裏的“和諧社會”,但打壓民運一如既往。這期間,中國民主黨成員被一網打盡,茉莉花運動和零八憲章運動參與者全被鎮壓。到了習時代,忍民們頸項上那條,看似有所鬆動,實則一直暗暗收緊的繩索,明目張膽地收緊,造神運動和第二次文革愈演愈烈。小民渾身,不僅各種碼纏身,電子眼如影隨形,上網證也扭著台步,翩然到來。

    有朋友說,隻要他們鬥起來就好,他們鬥起來,我們才有希望。這話聽上去蠻有道理。他們何時何地停止過內鬥?從殺AB團開始,有過消停嗎?毛澤東和周恩來鬥了一輩子,中共歐美派和本土派鬥得血流成河,總書記走馬燈式地換,結果呢?歐美派最後借由鄧“設計師”風光了一把。直到,獨裁習通過血雨腥風的第二次整風運動和修憲,坐穩交椅。但不管誰坐這把椅子,坐過來、坐過去,都是一個政黨、一個主義、一個領袖。

    1978年,魏京生先生在北京西單民主牆貼出他署名的大字報《第五個現代化:民主及其他》。從他提出“第五個現代化”——政治民主化——開始,呼喚黨內政治生態改革的呼聲不斷。從那陣——西單民主牆,到今天,已經46年過去。46年了,我們還停止不前,還想走回改良之路?如果漸進改良可行,八九一代跪求對話和改良時,天安門大屠殺就不會發生:如果和平轉型可行,主張和平轉型、非暴力不合作和憲政民主的劉曉波就不會被中共賜死在獄中。

    八十年代,劉賓雁的報告文學《第二種忠誠》風行一時。在知識分子、黨的圈養作家劉賓雁眼裏,對黨的忠誠分兩種。一種,是孔慶東、周小平這類大吹特吹派,一種,是王實味、胡風、馮元春、張誌新、林昭、遇羅克這類原教旨馬列主義者,堅守共產主義信仰,和中途背叛初心的修正主義者以死相拚。後者說話難聽,討不到中共歡心,但骨子裏卻對黨忠心耿耿。所以,謂之“第二種忠誠”。

    寫到這裏,我才明白,子老師在演戲——把黨內聲稱改革的“右派”的心聲喊出來,讓大家設想一下換湯不換藥的結果。讓大家思考,到底,是沉船,還是換船長;到底,是把老虎關進籠子,還是猴子耍老虎。我們是要達康書記,還是要民選總統?!

    謝謝子老師的行為藝術。我把他這一跪,看成是反諷。隻有把這一跪,看成是反諷,才能讓那個大家眼裏的子肅和現實中的子肅合二為一。否則,就是分裂和撕扯。一把寒光閃閃的劍自我軟弱和諧,刀鋒盡失刀尖圓潤,畢竟,難以讓人接受。不過,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如韓信一般,甘受胯下之辱,將鋒芒藏於內心。

    子老師“二進宮”後,重返“大監獄”時,我麵對麵地問他,為啥寫那封公開信,為何還對中共抱一線希望?他不假思索地說:“這是我們黨內的事!”這話,把我嗆得目瞪口呆。

    跪求對話,不見得都是反諷。有些,是真跪。子老師是哪種跪?這隻有子老師自己回答了。

2017年5月1日 於中國四川成都
2024年8月16日 第二稿 於美國馬裏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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