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瓣，蒜瓣（詩歌）

橘瓣，蒜瓣

作者：馬青

                

為啥，我和他們完完全全不同？
我的口音長相骨架和他們沒有一絲一毫的相關
我是不是該和他們分手？
我是誰？
我來自哪裏？
我到哪裏去？
我為誰而活？

如果拔腿就走
脫離這個大家庭
會不會無依無靠
暴死街頭？
孤家寡人，窮困潦倒，被兄弟夥冷落
排斥
戲弄
侮辱
舉報
被圈子和江湖踢飛
戴上“高帽子”，受盡迫害，跌進深不見底的黑洞
被蒜瓣消滅，是不是我的宿命？

現在，站在蒜瓣中間，可以呼朋喚友
推杯換盞
喝茶聊天
盡管，我和他們徹底不同
雖然，蒜瓣正在加速發黴變質
那麽多橘瓣燒香拜佛，想擠進蒜瓣而不能
這麽多羨慕嫉妒恨的眼光仰望我
我為啥放棄我的頭上的桂冠？
為何親手拋棄點亮我全身上下裏裏外外的榮耀和成功？

橘瓣被塞進蒜瓣中間那一瞬間
橘瓣很得意
橘瓣甚至有被“解放”的眩暈感

隱姓埋名
和左鄰右舍不一樣
既鶴立雞群，又被集體攙扶
還不被邊緣化
橘瓣感覺自己變身“新人”，“翻身”一躍，走進新天地
橘瓣聽見自己在心裏喊——“我們的朋友遍天下”！
“時間開始了”！

很長一段時間，身為群眾一員的橘瓣感覺自己是“上等人”
一直以來，橘瓣走在炫耀自己的蒜瓣哥們兒的路上

和自稱“道路自信”的蒜瓣握手
和他們抱成一團
與蒜瓣合作
緊密圍繞在蒜芯周圍
追隨、學習、擁護蒜瓣
做蒜瓣設計的蒜瓣夢
接受蒜瓣領導統治和改造
和蒜瓣達成穩定統一共識
凝心聚力
被蒜瓣挽救、組織、教育、宣傳、指導、審查、
巡視、督導、約談、訓誡、矯正、利用
歌頌蒜瓣
等蒜瓣慢慢糾錯
懂事
裝睡
觀望
扮萌
不冒泡
走中間道路
靜靜圍觀
做好好先生和雙麵人
做最好的壞人
站穩立場
掌握好原則和尺度
迎合向心結構
不爭論
不折騰
順奸
簡單
開心
優雅
踏實
溫暖
安穩

作為集體中間的一員
丟掉“真我”，走進“我們”
讓蒜瓣代表
有歸屬感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如蒜瓣所說，平等團結互助和諧
而且，不會被蒜瓣們提醒譏諷嘲笑打擊

特立獨行
勇於站出庸眾
作那個令眾多氣味相投笑容統一的蒜瓣側目而視的異類
和極少數
作自己
質疑蒜瓣
挑戰蒜瓣
反蒜瓣
鬧事
犯上作亂
割據一方
搞分裂
退群
奔向儀態萬方的水果和激情飛揚的果汁
會不會被批判和封殺？
萬一，被圍攻，被定性為“激進”呢？
成為蒜瓣的“敵人”，被蒜瓣專政的可能性，並不是沒有
說不定，還會作為“牛鬼蛇神”，被掃出曆史舞台，當眾認罪

橘瓣左思右想地
優柔寡斷地
現實主義地
實用功利地
世故圓滑地
老實本分地
看淡放下自在地
假裝“今兒個我真呀真高興”地
愛蒜瓣地
感恩戴德地
瞻前顧後地
自怨自艾地
順勢而為地
畫餅充饑地
自己恐嚇自己，自己監控自己地
等待天國降臨地
順服上帝地
退後一步海闊天空地
團結一致向前看地
混吃等死地
畫地為牢地
咬緊牙關地
自我批評地
狠鬥“私”字一閃念地
理性地
心態好地
非暴力不合作地
認祖歸宗地
忍辱求生地
告訴自己，好死不如賴活著地
跪在蒜瓣中間

雖然，橘瓣想和蒜瓣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想和自稱“全世界最美麗的臉”的蒜瓣分道揚鑣
但是，在“慎獨”這把戒尺下，橘瓣仍然
服從命令聽指揮
忍耐蒜瓣的自鳴得意和臭氣熏天
仍然，一遍又一遍地聽蒜瓣的“好心相勸”——算了吧！
忘了吧！
胳膊擰不過大腿！

橘瓣清高
優雅
空虛
尷尬
糾結
痛苦
自我寬恕
深感不自由
但，就是不挪窩
寧願閉嘴強忍、思想生鏽，以不斷萎縮枯竭的生命陪葬
左邊和右邊的黴點

偶爾，厭倦了回避、敷衍和苟且偷生，橘瓣想縱身一躍，從
精神逃亡到徹底跳出令他窒息的“團結”
但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橘瓣就果斷掐滅盼望再生的火焰，快速
冷卻下來
拿前途冒險，拿自己的名譽作賭注，橘瓣不幹

被左右黴點逐漸卡死時
在激情燃燒和心涼之間來回算計時
在冒死一拚和認慫之間，搖擺不定時
渴望和橘瓣一起奔跑，下決心結束偽裝成驕傲的孤寂，下決心
不再和蒜瓣耗下去，又說自己沒有選擇時
橘瓣對日思夜想的橘瓣說，親愛的，我們有時間
用勁親
慢慢聞
猛啃

2019年4月6日 初稿 於成都紅光
2019年4月7日 第二稿 於成都
2024年2月23日 第三稿 於馬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