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休後第四周,也就是醫生說的:通常抗抑鬱藥物開始發揮作用,我做開始積極的尋求幫助:我給EAP熱線打電話求助,她們24小時有Therapist在線,在那裏她們給我建立了一個檔案號。我是每隔3,5天打一次Help熱線,都是女士Therapist接聽的,英文服務,因為大多數時候是我說,她聽,所以自己說慢一點,或者找不到合適的詞就停下來,沒有在公司會議上做presentation那麽緊繃。她們很有耐心,並且用她們的經驗介紹資源幫助我。她們介紹給我有WBI (Workplace Bully Institute)組織的存在,建議我去找法律援助。 她們告訴我,所有的這一切並不是因為我的錯,而是受到了職場霸淩,甚至可以說是“有計劃係統”的”精神控製與霸淩“。讓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而是千千萬萬個“煤氣燈下沉默的羔羊“中的一份子。
上周,打第五次熱線的時候,對方告訴我,我公司的保險隻cover 5次的免費服務,之後大約要查看配偶的公司保險是否有這項福利。之前我對公司保險的好壞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這一次倒是有了很具體的感受。比較幸運的是,我先生公司的保險很好,金額大約能支持12次的心理谘詢。EAP在50公裏的範圍之內為我找到了一個精神康複中心,其中有能講普通話中文的心理輔導師(Therapist)。
我把這一情況向我的家庭醫生做了一個匯報,其實從去年2023年5月之後,她就已經因為我的連續胃痛,腸絞痛,結腸炎症狀的便下不利送我去做胃窺鏡,腸窺鏡,更是對我自2022年年初才出現的高血壓對我提出健康警告。在2023年10月份時,她給我開出病休兩周的醫囑,建議我先離開一下工作給自己喘息。但那時候我深陷“Gaslighting”, 家裏有一個12年級馬上進入大學的孩子。我特別害怕因為休假而失去工作,所以10月的時候,我隻是默默的把休假單揣進口袋,回到公司更加努力的工作以證明自己的價值。
2024年2月8號我第一次心髒病發作的時候,家庭醫生將我轉去心髒專科,同時她也因為我的抑鬱症,一直在為我聯係專業的注冊心理醫生(Psychologist)—這和EAP或者EFAP提供的心理疏導(Therapist)不是一個層次的治療。心理疏導(Therapist)的主要作用是穩住緩解病情的惡化,大多數情況下,對重度抑鬱症患者來說,要真正的痊愈,必須通過心理醫生(Psychologist)的係統治療。找到說母語普通話的心理醫生(Psychologist)並不容易,往往需要長時間的等待,所以,在等待期找到心理疏導(Therapist)的幫助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假如你吃藥,就不要開車,因為會出現恍惚(Syncope)狀況。一次去看家庭醫生,因為之前先生請了好幾天假,我不想他的老板為難他,所以堅持自己開車過去。路況簡單,我很熟,也不遠。沒設GPS,到一個路口等紅燈左轉時,我就恍惚了((Syncope)---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跟腿,周圍開始旋轉,能感覺到自己坐在車裏,但是似乎周圍充斥著棉花一樣白白的東西,什麽也看不清。大約是左轉燈都放完了。我還堵在那兒,後麵的車開始狂按喇叭,我神誌恢複了些,手摸索著打開車窗,讓冷空氣進來,在第二次放左轉燈時,我可以把車開出去,但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現在幹什麽去。就機械的開車順著街道跑,一直往前開,直到看見Lakeshore的公園,我把車開進去停車場,一直想一直想,我這是要幹什麽去呢?也沒設GPS,一定是個熟悉的地方。大約想了十幾分鍾我想起來了,預約的點兒肯定是趕不上了。我翻出手機,給診所先打電話改時間,然後給先生和女婿打電話。從這以後,我就不開車了。
按照心理疏導師(Therapist)的建議,不開車,也必須出門!我找到一個空白日曆,將每天的生活安排都寫上去。最近的作息是,每天早上送孩子們出門上學之後,我都會步行去附近的天主堂祈禱,然後在教堂裏靠近聖母像的角落裏咪一小覺,大約1-2個小時,這一小覺通常都咪的特別踏實。
通常我會在12點之前醒過來,然後步行回家,路上經過一個Tims,聽醫囑,限製咖啡,給自己買杯“雞湯”權當午餐。有兩周,常去的Merciful Redeemer 在修頂燈,我就換著走去St Joseph,也不遠多少。不過這個教堂緊連墓地,有次我正打盹兒,突然有葬禮,我的紅羽絨服在一群黑衣人群中匆匆的擠出去,非常尷尬。之後,我每次去這個教堂都保證自己全黑的著裝,坐在後麵角落的陰影裏,碰到殯葬彌撒,我盡量不去打擾。
三月初,我碰到一個殯葬彌撒,死者看起來非常年輕,不到30歲的樣子,看照片是非常英俊笑容溫和的年輕人,我沒有偷偷退出去,默默的參加陌生人的葬禮,為他祈禱為他送行。聽禱詞死因有抑鬱症的因素,神父說在自己無法控製的疾病中死去的人是不會直接墮入地獄的。我從最心底深處為這個年輕的靈魂祈禱,望他在煉獄裏盡快燒光身上的罪,最後能安詳的躺在主的懷抱中。同時,我看見一位女士全程裹著頭,被兩邊的人攙扶著,我想,大約是年青人的媽媽。我突然覺得自己好自私好自私,違背“父母在,不遠遊“的古訓不說,還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忘了自己還有“白發的高堂”,還是一個未盡孝的女兒。
我家大女兒在大年三十晚上對我說“媽媽,天主讓這一切發生就是為了提醒你,你該change 的Priority了。姥姥姥爺該是你今後幾年生活最應該去關注的重點了。本來你也下定不了決心,現在公司把你開除了,反倒是幫你做了一個抉擇。當時,我正在氣頭上,哪裏聽的進去。現在,突然,此時此刻,我覺得這句話真的就是”振聾發聵“的說給我聽的。
之後,我做了好幾天的夢,還是夢見自己的葬禮,不過這次棺槨是在教堂裏,有親人朋友的影子,周圍一片白光,感覺不再是“噩夢”。
上周,我的治療師問我:你能把自己的經曆以及心理曆程寫下來嗎?因為我關懷過的另一位病人,也是中國人自殺了。隻有26歲,滑鐵盧大學computer science畢業的,在美國找到工作,一直是別人眼中的“精英“,因為抑鬱症自殺了。他自殺前到底經曆過什麽我們不知道,因為他已經好久沒有打電話了。但是聽他的描述是:領導總也不滿意他的工作,他感覺自己特別失敗。
這位治療師說:你們中國人,勤奮但是太安靜,太好說話了,既是受到霸淩也不自知而。就像你,工作30年竟然不知道“gaslight“這個詞,我想說的,並不是要你去曝光某個人,某個公司,而是把你受到的”bully“寫出來,跟你的律師谘詢一下,哪些可以說,那些不可以說。至少讓你的同胞知道:
這不是我的錯。不要再懲罰自己。我生病了並不可恥,我的餅可以恢複。
而且,我可以說,你是非常幸運的,你有穩定的家庭,你至少可以英文的心理輔導。那些沒有家庭,或者是工作家庭都不順的人,那些有語言的問題的人,有誰可以去幫幫他們?
她的這翻話深深的刺痛我,我想起來若幹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去朋友家BBQ,這種聚會都是有朋友,朋友的朋友。有位女士,衣著高貴得體,談吐也高端不俗,是某個大銀行的資深HR。本來大家也就是對自己的孩子早上不起,晚上不睡的打遊戲“吐吐槽“。但是她說到現在孩子特別是CBC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特別好麵子,而且玻璃心“。
她舉的一個例子是:
名校畢業的CBC去她們行麵試,做為考察項目,她讓麵試的孩子去做一份功課。她問:你有什麽問題嗎? 滑大的孩子看了看問題,說我沒問題。結果那孩子拿回來的東西跟她要的差了很遠,於是,她當著麵試孩子的麵把作業給撕了,扔回去。(特別帥氣過癮”),然後滑大的學生去公司高層那裏告她,她說我在這裏工作XX十年,位置做到XXX,他一個麵試的,來告我,開玩笑,公司高層最後客客氣氣的走個過場寫個報告。
我當時聽了,特別不舒服,我反駁她:業務是業務,人格是人格,你這樣做有點兒過線了。她反駁我說,CBC就是太玻璃心,一路學習成績好,就自以為了不起,該有人治治他們。
我當時又要反駁,被我家先生給製止了—朋友家後院,他不想我跟人起爭執讓朋友難堪。
但是,這件事讓我好幾年想起來都憤憤不平,隨著我的大女兒大學畢業,找工作,開始職業生涯。我都一直在想 “我的孩子“,“別人家的孩子”都是孩子,他們或許幼稚,但是又有誰不是從幼稚走過來的?況且,我們的明天,注定要交在他們手中,我們要“示範”給他們的是什麽?
是靠“純粹實力”的“秀肌肉”,“秀權勢”來統治世界?
還是靠“愛”跟“理解”去維護每一個人內心的平靜?
那一天,我又想起了件事,想起了那個“別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想起來教堂靈堂裏那個“別人家的孩子”,想到了現在也許正在操場上奔跑,但是“要即將進入職場社會的別人家的孩子”,我心中充滿了“憐愛”。為了他們,我這個老阿姨,母性爆發,要把自己的“糗事”,“蠢念頭”,“幡然悔悟”統統的寫下來。孩子,所有的孩子跟我,我們都值得擁有健康美麗的人生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