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聖地亞哥。從第一次來麵試,我就覺得這個地方很美,對我很親切。當時我在麥迪森的冰天雪地呆膩了,決定在加州,佛羅裏達,或者德州找個新工作,隻要是溫暖的地方就好。在聖地亞哥的F公司反應特別快,別的公司還沒有談到第二輪麵試,F公司已經在電話上談了兩輪,又邀請我去聖地亞哥麵試了。
麥迪森的天也藍,但聖地亞哥的天似乎藍得不一樣。再加上延綿無盡的海灘以及頗有黃土高原氣概的海蝕崖,每次經過都覺得心曠神怡。
除了自然風光,我也喜歡聖地亞哥的民風。這裏離洛杉磯隻有百十來邁,但完全沒有洛杉磯那種緊張氣氛, 感覺居民們要放鬆得多。 我感覺這個地方可以當成我和小哼未來的家。
我11月入職,F公司給我租了三個月的公寓。在我從印第安納回來以後,再過一個多月就到期了。那個公寓離辦公室很近可以走路上班,但是因為位置在辦公區裏,過了上班時間街上就沒什麽人了。我既然來到了有百十來英裏長海灘的聖地亞哥,又暫時不用擔心學區的事,為甚什麽不租個離海近的地方呢!
找來找去,找到了一個號稱離海水隻有一百碼遠,一個月隻要一千二百塊而且水電全包的屋子。仔細讀小字:房間麵積二百二十平方英尺,帶爐灶衛生間和陽台。這麽小的麵積還什麽都有,這是個什麽樣的屋子啊?
我拿著地名去問老板麥克,他說這是個很好的區,房子比較貴。住在那裏的人很多是“老錢”, 即靠傳統生意掙到了錢的人們,與之相對的是“新錢”, 象什麽互聯網大亨之類。
聽起來很有意思,我和房東約好了周六上午11點去看看。房東叫阿瑞亞,是個聲音低沉的女生。
對這個叫做“鏤馬點”(Point Loma)地區的第一印象是人氣挺旺,街上找不到趴車位。好在這一千二百的房租還包括一個室內的停車位(!), 街上不好趴就無所謂了。我把車停在好幾個街區以外的地方,向和房東約好約好見麵的斯科特街與陶伯特街相交的路口溜達過去。
今天是周六,有一段街區被封了起來變成市場,很多人擺攤在買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價格也莫名其妙的高,不知道為什麽有很多人在逛,在買。可能住在這裏的人手邊閑錢比較多吧。
我接近路口的時候已經比我和房東約好的時間晚了幾分鍾。路口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但隻有一個人站在那裏東張西望,應該就是房東吧。
以前和洛林在一起的時候,雖然她比我矮6,7厘米,但大部分人看到她都認為她比我要高,可能身材苗條的女孩子顯得高吧。遠遠地看到這個叫阿瑞亞的可能的未來房東,我很是驚訝:她好高啊,弄不好比我都高吧?
聖地亞哥的氣候很溫和,即使眼下是一月份,白天的溫度也在華氏六十左右。街上的人穿什麽的都有,我自己是一條短褲加長袖的套頭衫。之所以穿短褲,可能是潛意識裏為了凸顯我來自威斯康星州的抗寒能力吧。而這個阿瑞亞,穿了一身灰色的帽衫加長褲,還是加了絨挺厚的那種。臉藏在帽子裏,還帶了個口罩。來美國十多年了,我好像第一次見到有人在醫院以外戴口罩。
可能因為穿著鼓鼓囔囔的一身運動服,這個人顯得又高又大。我一直走到她身邊,才基本判定她應該還是挺瘦的。人確實和我基本一樣高。我的視線需要抬高一點點,才感覺和她露在口罩邊上的褐色眼睛水平對視。
打過招呼以後阿瑞亞向我道歉,她這兩天感冒了所以才戴上口罩。我則對她表示感謝,謝謝她為別人考慮。說過幾句話以後,我覺得這個房東比我根據聲音估摸的年齡要年輕不少。
阿瑞亞的房間在一座三層建築的二樓。一樓是停車場,阿瑞亞告訴我我們的車位號是15,用遙控器打開院子門直接開進去找號碼就可以了。
這個建築從外麵看不是很顯眼,但裏麵確實還不錯,甚至在天井還有一個遊露天的泳池。阿瑞亞自豪地介紹了電梯,卻對遊泳池不屑一顧。她輕蔑地說:“過一會兒我給你看海灣,你就對充滿漂白劑的水池沒興趣了!”
阿瑞亞的房間確實很小。進門以後右手是一個窄長的洗澡間-衛生間-衣櫥,除了洗臉池子對我的大臉來說有點小,其他的沒什麽毛病。阿瑞亞略有點緊張地問我: “你介意不介意我把一些衣服留在這裏?我隻占三分之一的櫃子。我現在住的地方衣櫥太小了。”
我沒有接話,心裏暗暗驚訝,還有比這裏更小的衣櫥?阿瑞亞見我不回答,又說:“我可以減一點點房租。”我聽出來這是個經驗不足的房東,就繼續不回話。
過了衛生間以後就是房間,確實很小。中央放了一張雙人床,床的一側沿著牆是窄窄的一排櫃子加爐灶,坐在床上炒菜距離正合適。屋子的另一側幾乎整麵牆是一扇滑動玻璃門通向陽台,床和推拉門之間還有一張軟椅,屋角還有一麵很大的幾乎落地的鏡子。
因為房間小,我和阿瑞亞不得不站得很近,我們倆都多少感覺有點不自在。阿瑞亞補充說:“這個房間隻能住一個人。你要是偶爾帶人回來沒人會管,但是要是加一個人住在這裏HOA會轟人的。”
我問:”他們怎麽知道有一個人還是兩個人住在這屋裏?“
阿瑞亞聳聳肩說:“樓裏有攝像頭,另外有些住戶已經退休了平時也沒甚麽事做。“
看我對這個房間好像不太感興趣,阿瑞亞說:“我帶你去看海灣吧。“
我們特地從一樓的停車場穿過,阿瑞亞給我指了指15號停車位。位置很安全,看上去也容易進出。從停車場的另一端樓門口出來,眼前豁然開朗。跨過一條窄窄的小街,前麵就是很多帆船的一個小小的海灣。阿瑞亞停住腳步問我:“你介不介意我問你,原籍是從那裏來的?“我說:”我是中國人。“阿瑞亞似乎在口罩後麵微笑了一下,指著海灣邊上一個石碑讓我看。碑上有中英文寫的簡單的曆史,介紹了當年的中國移民對建設這一帶社區做出的的貢獻。
站在小小的石碑前麵,看著海灣裏停泊的大小船舶,我的鼻子裏滿是海水的味道。我轉過頭對阿瑞亞說:“房租1100, 你可以占一半的衣櫥。我現在就可以簽一年的租約。“
搬進新家之前,我一直在一種很興奮的狀態。雖然房間極小,但我一個人也足夠了。
除了門口等不及要去探索的小小的海灣,我還發現從我住的地方朝山坡上走,大約一邁半的距離之外就是著名的落日懸崖。站在懸崖上看著紅日西墜,實在是人間難得的美景。我覺得我租了這個房間真是太英明了!
但是,搬進新房間第一天我就遇到了問題。倒不是房間有毛病,而是我的車進不了我的停車位。
今年初新康被買掉的時候,作為小股東我也拿到了幾十萬現金。來到聖地亞哥以後我發覺大家都在開好車,就把老豐田賣了,買了個白色的凱迪拉克SUV, 埃四卡雷德。一是過一把大車的癮,而是想著小哼和爺爺奶奶過來看我的時候大家舒服一些。和阿瑞亞一起看房子的時候我注意到15號車位挺寬,就沒多想。可是等搬家的時候才發現一樓車庫裏有好幾個地方天花板下的各種管路特別低,我的大車帶車頂行李架,進不到我的車位裏麵。
我站在門外馬路邊趕緊給阿瑞亞打電話,她也懵了,說她自己開本田飛度,離天花板差得遠,從來沒想到有這樣的問題。
我拿著電話在樓邊東看細看,發現在院子裏還有幾個露天的停車位。雖然聖地亞哥的陽光毀車漆很厲害,但總比停不進去要好。我隨便挑了一個位置問房東:“你知不知道86號車位的寶馬是誰家的?我可以問問他願不願意和我換位置。”
阿瑞亞說她不知道,但她認識另一個露天的車位的主人。她讓我等一會兒,她給那人打電話。
過了一會兒,從正門那邊過來一個小夥子,問我是不是要換車位的。我點頭稱是,他進了院子把85號車位上的一輛迷你開走,停到了樓裏我們的15號位。我把車在85號停好以後,他又湊過來問我:“你是阿瑞亞的男朋友嗎?”
我搖搖頭說:“我是她的房客。怎麽,以前是她的男朋友住在這裏嗎?”小夥子說:“以前阿瑞亞讓她的男朋友和她一起住在這裏,可是他們倆太吵了,被發現以後就被轟走了,這事我們都知道。不過現在那個男的好久沒來了,可能已經是前男友了。”
看樣子這個小樓裏喜歡八卦的人不少,不過和我也沒什麽關係。我已經等不及想要開始我的海濱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