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身體不適,我沒有打開電腦,而是包了兩百多個粽子,分給親友。有人問,病了怎麽還忙這個?可對我來說,廚房的煙火氣恰恰是靜默的療愈。
站在灶台前,重複的動作裏藏著一種細微的秩序:粽葉該怎麽折,糯米該壓多實,火候該調多大——全在掌心之間,化成一種踏實的節奏。當生活裏太多事情失控時,案板上碼齊的食材、鍋裏咕嘟的聲音,就成了我能握住的“確定”。這種對細節的掌控,像往心裏投了一粒小石子,蕩開的漣漪慢慢撫平那些皺巴巴的焦慮。
人到中年,能放心示弱的地方越來越少,而廚房卻成了一間“動態的冥想室”。刀落在砧板上的輕響,蒸汽爬上玻璃的模糊,油星濺起的細碎劈啪,都像一層簾子,輕輕隔開外麵的喧鬧。手指搓過米粒的粗糙感,手腕翻動鍋鏟的慣性,都在把我拉回此刻——那些無處安放的脆弱,被悄悄折進粽葉,裹進餡料,隨著熱氣蒸騰,一點點消散。
有時候,最樸素的勞作反而能縫合生活的裂痕。雙手浸在洗菜水的清涼裏,鼻尖嗅著粽葉和艾草的辛香,不必刻意尋找什麽治愈,這方被油煙熏暖的小角落,自然會讓心慢慢沉下來。
最後,食物成了小船。粽葉的筋絡還纏著幾絲未說盡的疲憊,蒸汽氤氳中,鍋沿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咕嘟'——像某個遙遠的港灣在霧中應答。沒有永久停泊的岸,但這一鍋沸騰的水,這捧掌心托住的溫熱,已足夠讓所有下墜的瞬間,在艾草辛香裏緩緩懸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