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雪“嗯”了一聲。電話那邊她的聲音顯得很遙遠,像是慢慢飄過來的一樣。我倆就這麽沉默了十幾秒,然後她說:“你還是一定會出國嗎?”
衛雪的這個問題,其實我內心一直以來都很明確,但是這真是她頭一次這麽嚴肅地問我。我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告訴她:“應該不會馬上。但不管讀完碩士也好,還是博士也好,我還是會去國外學習進修的。因為生物科學研究頂尖的地方,現在還是在國外,然後我就該回來繼續延續我的研究吧。”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這等待回複真讓人心情焦灼,像是在接受她的審判。然後耳朵邊傳來她熟悉的有些沙的聲音:“真芳,我知道你很努力上進,你有你的夢想要去實現,我也知道你期待我能趕上你的步伐,能夠到南京,能夠出國。但是,我真的和你不一樣,也達不到你的期待。我年紀不小了,需要安定下來。我家裏人是不會由著我東跑西跑的。考研對你來講很輕鬆,但對我來講,光英語就夠難的了。我也不覺得出國有什麽好的。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意,但是,真的,我們倆不合適,不管是誌向,還是現實距離,還是別的。
“我以為我對你冷淡就足以讓你明白我的想法,但是你又這麽堅持,非得要我告訴你真實想法,那我就坦白說了吧:其實,我們過去像姐弟一樣親切和關心,那段時間很美好,我很高興,也很謝謝你。但是,我真的隻能當你是弟弟,沒有辦法更多了。我們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之前給過你錯覺,讓你以為我們能在一起的話,我很抱歉。但是我們之間真沒有未來,所以,忘了我吧,對你好,對我也好。”
我一邊聽著她的話,一邊心慢慢地沉下去。她的很多話雖然在意料之中,但真從她口裏這麽直接地說出來,依然讓我內心震驚。我總算要到了我的答案,而且是這種方式。
眼淚就這麽毫無征兆地湧上來,我忍住沒有哭,隻擠出一句:“我知道了。”我咬緊牙關,手顫抖著掛掉了電話。我甚至都沒說“謝謝你”,也忘記了說“祝你幸福”。也許,她會幸福的,但這個幸福裏,也許沒有我會更好一些。
我仰望漆黑的天空,雪花似有似無,我伸出手,卻什麽也沒抓到。冬天還沒有來,而那個叫雪的女孩,卻已經不在我的情感世界停留了。我獨自在南園裏漫無目的地亂走,漸漸平複了紊亂的呼吸。最終我還是強迫自己接受了那個一直以來不願意承認的現實,我們注定不合適。如果她在遂川過得好,為什麽要為我做出犧牲?她從來就不會開口讓我為了她而去遂川,因為她知道那樣也是在強求我,而我肯定不會這麽答應的。
雖然理智告訴我該放手,但放棄曾經深愛的她,仿佛從心裏拔掉了一棵紮根的樹,留下的深坑和帶來的痛楚都湧上心頭。我費了很久,才努力平複心情,告訴自己,一切都結束了。
後來幾天的晚自習,我去複習英語,我總是感覺到那種痛又一陣陣地翻湧,讓我悲從中來,隻能跑到教室外的小樹林沒人的地方放聲大哭。
就這麽過了一星期以後,我才讓自己的情緒逐漸地恢複過來,不再想哭了。這段沒有充分展開的感情就這樣畫上個句號。為了把這句號畫得圓一些,我搜腸刮肚,寫了一首很不成樣子的詩。寫完以後改了又改,當作自己的一個感情的宣泄的出口,最終也就是這個樣子:
“那小草知道,
我曾經愛過那朵花兒,
那美麗聰慧讓我難忘,
我是如此屬意於她
最終黯然神傷。
那梧桐知道,
我曾經愛過那鳳凰,
那溫柔善良充滿我心房,
我是如此傾心於她,
最終滿身是傷。
那雪鬆知道,
我曾經愛過那場冰霜,
那活力魅影在腦海徜徉,
我是如此鍾情著她,
最終遍體鱗傷。
我告訴小草,
我將不再等待;
我告訴梧桐,
我將啟程;
我告訴雪鬆,
我將前往遠方。
那裏沒有哀傷,
那裏有新希望。”
雖然自己在這詩結尾安上了新希望,但那也隻是希望而已。我心情並不好,壓根兒就沒行動去尋找那新希望。有人說,放棄一棵樹,你會得到一片森林,但所謂的選擇的自由,不會一定給人帶來期待,還可能帶來對選擇後果的恐懼,也許就是我現在的心情的最好描述。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給她留言了,隻是還是偶爾習慣性地去網吧上上網,坐著回顧一下當時互相往來的電子郵件。QQ留言在不同的網吧電腦之間不能回溯,沒有了就沒有了吧,這段感情,該就這麽結束了。
魏瀟依然給我QQ留著言,但我也隻是簡單回複,我告訴她,趁著實驗不忙,還有時間,我的英語考試還在準備中,考了總會有機會用上的。她說這學期學業忙,準備夏天再考了。她又告訴我,她準備選修雙學位,所以課業很多,但是自己樂在其中,她看上去倒是生活得充滿生機。
魏瀟的留言讓我回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的善意與清新,那時的她,充滿了活力。現在想來,彼時我為了自己被魏瀟吸引而感到對衛雪很內疚,可能算是錯過了和她互相了解的最好時機了。緣分的事情,真強求不來。人有時候就是這麽不趕巧,過了,就該放下,這樣才好些。南京這麽大,這樣的好女孩兒應該很多吧?也許就在不經意間,自己就能在轉角又遇到愛?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