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無疆

行千裏路,就為了少讀萬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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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國主義的陰魂在日本從來沒有散去過

(2025-11-24 16:05:56) 下一個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在日本研修。在那段日子裏,我逐漸學會區分一種特殊的氣味:不是城市的金屬光澤,也不是冬末的冷風,而是一種與曆史有關的氣息。它藏在日常的縫隙裏,悄無聲息,卻從未真正離開。

  休假時,我喜歡用腳丈量一座陌生的城市。日本街道的秩序井然,像被人用心擦拭過的鏡麵。行人輕聲交談,紅燈前的自行車鈴聲克製得像道歉。然而,這種寧靜總會被某種聲音突然撕裂。

  右翼宣傳車。(有興趣,可以在YouTube查閱,有圖有真相)

  它們遠遠出現時,就像一道陰影攪亂空氣。擴音器發出的嘶吼與其說是人聲,不如說像從曆史深井裏冒出來的回音。那不是喊叫,而是嚎叫;不是爭論,而是宣泄。當車隊貼著我身邊駛過時,汽油味混著金屬撞擊般的聲浪,幾乎讓人本能地想後退。

  路人們表情冷淡,有的歎氣,有的隻是避讓,卻鮮有人驚訝。仿佛這是一座城市難以擺脫的底噪,無時無刻會忽然響起。

  更荒誕的有時還能看見幾個男子穿著二戰時期的日本軍服,從街道走過或在熱鬧的景點出現。他們的衣服顏色刺眼,那麵紅得發亮的軍旗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紮眼。他們行走有節奏,仿佛真在執行某種使命。

  周圍的人匆匆繞開,不敢多看,但也沒有誰出聲反對。因為它們聽不得任何的反對聲,膽敢有人發出不同的聲音,一定會迎來那歇斯底裏的嚎叫。

  那種沉默,比喧囂更讓人不安。我站在原地,看著那隊人漸行漸遠,感覺像目睹幽靈從舊照片裏掙脫出來,借用現實的身體再次顯形。那不是表演,也不是懷舊,更像是一種招魂。

  人們常說時間會把一切沉澱,但如果有人不停往湖裏丟石子,水麵就永遠不會平靜。

  多年後,當一些熟悉的麵孔出現在日本政壇中心——那些對戰爭態度曖昧、對曆史閃爍其詞的人漸漸掌握話語權——我並不意外。那些街頭的吼聲、那些紅得刺目的旗幟,從來沒有真正消失,它們隻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發聲,換了更隱蔽也更正式的渠道。

  所以,當我看到有些海外評論指責中國“太強硬”“太敏感”時,我總覺得他們缺少一種現場感。如果他們曾經像我一樣,被右翼宣傳車的聲波穿胸而過;如果他們曾看見軍旗在鬧市中央突然升起;如果他們曾在沉默的人群裏感到那股不安的暗流,他們可能就不會那麽輕描淡寫。

  因為有些問題,不是你願不願意記住,而是對方願不願意遺忘。

  我認識許多日本朋友,他們溫和、善良、追求安穩的生活。他們並不認同那些極端聲音。然而,曆史反複證明:極端者從不需要多數,他們隻需要沉默的國民和一台偶爾鬆動的車輪。

  那些穿軍服的人、那些喊口號的人、那些試圖讓過去變得“無罪”的人,不代表日本人民,卻正在悄悄影響日本人民;不代表國家的未來,卻處心積慮地塑造國家的未來。

  而亞洲付不起第二次昭和時代的代價。任何國家也無法承受曆史重新點燃的火焰。這些並非情緒,而是從無數廢墟與證詞中走出的事實。

  後來我離開日本,但街頭那陣刺耳的聲浪仍像一簇餘燼,藏在記憶裏某個角落。偶爾想起時,那些景象依然鮮明:晃動的軍旗、刺目的製服、擴音器裏瘋長的語言。

  它們一直提醒我,和平不是自然生長的植物,而是一塊需要不斷清理、不斷警覺的小小園地。隻要有人試圖從陰影裏伸手,曆史就可能再次被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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