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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陰陽魚》連載第44章:時間如刀,空間如砧板,而你我都不過是魚肉

(2024-03-17 02:12:02) 下一個

1、妄想

自從薑雪離職之後,寧燕再也沒招到那樣合心意的助理。

目前的新助理對待工作很不上心,心情不好要請假,家裏有事要請假,身體不舒服又請假。每次助理請假,寧燕就得親自到地下車庫停車或開車。對她來說,獨自進出地下車庫類似於孤身闖蕩龍潭虎穴,是一次心驚膽戰的冒險。那些光線昏暗的角落裏,那些動或不動的汽車裏,仿佛都躲藏著在她腦海中活躍多年的凶狠歹徒。他們總讓她一邊步履匆匆,一邊警惕地東張西望。

出了地下車庫之後,擠在電梯裏,寧燕心裏的恐懼便像光照見了的陰影一樣消失了。

進入自己公司的辦公室之後,她就變得如仙鶴巡視雞圈一般,神采飛揚,高視闊步。

這天早晨,她剛邁進辦公室,便聽見裏麵發出一陣笑聲。一群員工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她隨口問了一句怎麽這麽熱鬧。前台小妹滿臉堆笑說:“宋梅在重金求字。誰能幫她侄兒取個好名字,就請誰吃大餐。”回完寧燕問話,前台小妹對著那堆人大聲說:“咱們公司賣白酒,現成的名字,就叫宋白酒。”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又有聲音說:“要不,叫宋文彪!”

宋梅連連擺手,說:“名字裏有彪這個字不好。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傳說彪是老虎的第三個兒子,凶狠無比,而且很記仇,長大後會到處找對不起他的人報仇,連自己的母親和兄弟姐妹都不會放過。一律咬死,一個不留。所以,一般人的名字最好不要取“彪”這個字,萬一命格鎮不住……”

“宋招商”

“宋五糧”

“宋茅台”

……

名字中不過帶一個彪字,能有那麽玄乎?世界上那麽多名字中帶“彪”的人。寧燕一邊踱步進自己的辦公室,一邊回味著“彪”這個字。她覺得很好笑,心想,那些牽強附會的玩意兒,都是吃飽了撐的搞出來的,毫無意義,隻有沒見識的人才會信以為真。按照往常的習慣,她開始投入到工作當中。然而一整天,她的工作完全不在狀態。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兩個字:成彪……成彪……成彪……

在飲水機倒水的時候,水漫過了杯沿好一會兒她都沒有察覺。

翻開記事本,想記點什麽,不知不覺紙上寫滿了成彪的名字。

打開電腦看新聞,網頁上的人臉背後仿佛都藏著成彪的影子。

她算是成彪的後媽,鍾嘉琪算是成彪的妹妹。她努力鎮定,心中仍然漸漸升起一種不祥的感覺。那股不祥之兆,像天邊飄來的一朵烏雲,漸漸籠罩住了她。之前她是完全不相信成彪的,最近,在女兒的影響下,她的內心多少放鬆了些對成彪的提防。女兒沒事的時候就去找成彪,死皮賴臉地討好他。自己的虛實可能早已被女兒泄漏得一幹二淨。在成彪眼裏,她寧燕或許已似透明人一般。照此下去,如果成彪真有一天要對自己不利,那他處心積慮多年的報複肯定會比夏日的狂風暴雨猛烈成百上千倍。寧燕深知,有些人平時不露聲色,一旦動起手來,卻會趁人不備猛然使出千鈞之力,狠狠將對手打擊得人仰馬翻,毫無還手之力。

她故作輕鬆地笑,不斷寬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可她越是努力控製自己不要去想,“成彪”兩個字越是清晰明亮地凸顯在腦海中,像一輪明月被釘在了洶湧澎湃的海麵上。

下班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故作冷靜已經沒什麽用了,內心已經壓抑不住湧起來的一陣又一陣恐慌。她對著腦海中那兩個閃閃發亮的字發狠:你小子有任何不良企圖,我都不會讓你有好果子吃……持續的虛張聲勢讓她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之中。她有些怨恨地想,女兒為什麽非得喜歡他?孽緣啊孽緣!

當天晚上,她剛淺淺入睡,便看見月光下的成彪舉起一把雪亮的長刀向自己劈來。

天亮的時候,鍾嘉琪發現媽媽披頭散發蜷縮在客廳沙發上,好似一夜沒睡,神情恍惚。看見鍾嘉琪,寧燕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抓住女兒驚恐地大叫。

寧燕的大腦出狀況了。她的大腦循環播放著成彪用大刀將她和她女兒劈成兩半的畫麵。她也知道這不是真的,但畫麵不斷地重複著,讓她無法得到片刻的安寧。原來,大腦是她的。現在,她是大腦的了。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大腦了。

鍾嘉琪建議媽媽去看醫生,被拒絕了。

寧燕想通過盡量多做事,不斷忙起來這種方式,減輕大腦中固執出現的人和凶器帶來的折磨。她依然像往常一樣去公司上班,隻是行動舉止說話越來越古怪。她對任何人都特別警惕,尤其是男人。她走路時,不停地前後左右觀察,看有沒有被跟蹤;與人說話時也隨時保持著提防,擔心別人突然拿出凶器刺向她;她一進自己獨立的辦公室,就把門反鎖上,生怕有人闖進來給她造成傷害;辦公室裏的桶裝水她再也不喝了,隻喝瓶裝水,生怕有人下毒;看見員工們竊竊私語,總懷疑他們是在說自己壞話,在針對自己,要謀害自己。見老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情緒越來越暴躁,訓人的聲音越來越尖利,整個人越來越歇斯底裏,員工們都不似往常活躍。寧燕一出現,員工們馬上從笑臉轉為一臉嚴肅,互相遞眼色,裝模作樣地開始忙活。員工們的小把戲,像給一名思維天馬行空的廚師提供了豐富的食材、鹽和佐料,廚師據此做出了一道又一道稀奇別致的菜品,而疑神疑鬼的寧燕則腦補出了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的情節。

以前的寧燕在公司裏很沉得住氣,凡事都會從多個角度反複琢磨思量。如今,她變得古怪又情緒化,大腦好似短路一般,做事不再有清晰明朗的邏輯可言。各式各樣的疑慮和擔憂像雨後春筍一樣不斷地從腦海中冒出來,像刺一樣紮她的心。前幾天,她還忍著,但就像是尿急忍住不上廁所一樣,憋得她極其難受。難受像暴雨之後的河流上漲的水位,漸漸沒過了忍耐極限的堤岸。

她開始找公司員工挨個談話,神情像是在夢遊。她問他們,是不是在背後討論她?說她壞話?是否有人要對她不利?

員工們確實知道了老板以前靠反複結婚離婚起家的事情,私底下都交流過,意味深長地笑過。但這種事情,誰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當麵承認呢?所以,公司裏絕多數人都說,沒有的事情。但是員工們否認的樣子,不管看上去多麽誠實,多麽無辜,在寧燕眼中,都跟老鼠否認自己是小偷沒什麽差別。她堅信,老鼠一定是小偷,員工們一定會在背後議論老板。現在,他們否認,不過是想掩蓋在背後討論她的事實和要謀害她的意圖而已。

招商部經理楊學鬆的回答跟眾人不一樣。他說,是真的。很多人工作時都在偷奸耍滑,還對老板評頭論足。他們總想少幹活,卻又想從公司多拿些福利。

猜想總算得到了些許證實,寧燕精神一振,感覺總算找到了一名忠誠自己的員工。

楊學鬆說:“他們也在背後議論我,針對我。”

“他們為什麽針對你?”

“他們罵我是你養的狗。因為我討厭他們在背後議論你,誹謗你,針對你。我批評了他們。我說,作為一個員工,最重要的價值是給公司創造利潤,而不是說長道短,對領導心中不敬。他們現在都怨恨我。想聯合起來把我趕走。”

寧燕一拍桌子,怒氣衝衝地喝道:“可惡,我要把他們全部開除。”

寧燕清晰覺察到了自己的衝動,但是又控製不住。她掩飾不住的憤怒,將她的臉漲得通紅。

楊學鬆勸寧燕不要急,一下子全部開除會惹來員工反彈,對公司不利,不如嚴格考核工作績效,一邊招聘一邊辭退,也不影響公司正常經營。而且做這種事,老板不要親自去做,不然員工會怨恨老板。老板應該唱紅臉,他楊學鬆可以來唱黑臉,扮演惡人,有計劃有步驟分批次地開除員工,把公司的血液換一遍。讓員工的怨恨集中在他楊學鬆身上,公司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寧燕思考了一會,覺得主意不錯,讓楊學鬆繼續收集員工們的表現和對話向她匯報。楊學鬆應諾而去。

在家中的寧燕也不得安寧。為了不讓大腦閑下來被那些虛幻的情景和恐怖的念頭折磨,她便試圖通過長時間地看電視轉移注意力,什麽諜戰片、宮廷劇、核武器發展史……什麽都看,隻為了不讓自己的腦子空下來。有一天半夜,她從沙發上醒來,腳耙手軟地敲開女兒的臥室門,告訴女兒,她睡著了的時候,電視機釋放出毒氣熏自己。她還說,她感覺到有人已經控製了她家所在的這棟樓,同樓層的和上下層的鄰居都是領了任務來監視她的。還有人用先進的儀器偷聽她們家,甚至她在馬桶上小便時的噓噓聲人家都能聽到。再然後,她連家裏的水都不敢喝了,覺得自來水也被人下了毒。

寧燕難受地說:“樓下那家人房間裏放著做核武器的原材料鈾235,有放射性,讓我的腦袋嗡嗡的。”她還肯定地說是成彪放的,是成彪為父報仇來了,要置她於死地。

鍾嘉琪不斷安慰媽媽,反複說著“沒有”“怎麽可能?”“我怎麽沒感覺?”之類的話。那些話,像是對著聾子講道理,沒起到一丁點兒作用。寧燕的麵貌和神情跟以往有了很大的改變,但她對自身的判斷仍然一貫地篤定。她說話時眼神飄忽,眼珠向上,語調怪異,“這些放射性和毒氣都是僅僅針對我的,你感受不到。”

她的腦子裏不斷閃現出各種怪異的想法,不受她控製,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敲打鍵盤,電腦屏幕上自動顯示出了一個又一個驚悚離奇的句子。

寧燕還懷疑手機已經被監聽。鍾嘉琪根本不信媽媽所說的,一直勸她到醫院做一下檢查。寧燕堅稱她沒有病。接下來,她給平常交往的一些朋友和生意夥伴也說了有人在監聽她的手機,得到的都是不敢相信的笑聲或質疑:“是嗎?”“真的嗎?”“不可能啊!”“怎麽可能是真的?”……

寧燕沒得到周圍人的理解和認同,心中鬱悶,像萬裏長風撞到了牆,堵得慌。來成都這麽多年,她說的話還不曾被熟人們如此一致地質疑過。楊學鬆打電話來匯報公司工作,寧燕趕緊製止了他,要求他以後必須當麵匯報工作,並把手機放在門外邊。楊學鬆照做後,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寧燕頓時感覺找到了知音。

楊學鬆說:“有的員工對我心懷怨恨。昨天我開車差點出車禍。”

寧燕說:“那肯定不能排除是他們在後麵搞鬼這種可能性!”

楊學鬆連連點頭稱是。寧燕便覺得隻跟楊學鬆有共同語言。

她說:“昨夜很奇怪。我明明看見有黑影翻窗戶進屋。我趕緊躲進臥室,關上門,報警。物業幾分鍾趕到,過了一會兒,警察也趕到了。但是他們搜遍了我家裏的角落,卻什麽都沒發現。我回憶了很久,那麽真實的感覺,怎麽會什麽東西都沒有發現呢?”

楊學鬆說:“會不會又翻窗戶出去了?”

鍾嘉琪說:“我們窗戶外有十幾層樓那麽高,人不可能進來,可能鄰居養的貓。貓的動靜和人躡手躡腳走路一樣,有點嚇人。現在警察的態度真好。”

寧燕說:“還有幾個男人躲在我家門外,經常敲我家門。我找了物業來看,他們什麽都沒有發現。”

鍾嘉琪歎了口氣,對著楊學鬆眨了眨眼睛。

楊學鬆說:“有些人就是愛折磨別人。但不管那些壞人有多猖狂,相信老天有眼,惡有惡報。警察遲早會把他們抓住。”他讓寧燕多加小心,一定要提防壞人。

從此,寧燕有什麽想法都喜歡跟楊學鬆溝通,還提升楊學鬆為公司副總經理,總攬公司各條線,直接對她匯報工作。

2、病情加重

鍾嘉琪一直想帶母親去醫院看醫生。

可每次一提起這事,寧燕頓時就會變得異常狂暴,像油門轟到底的汽車,暴躁得要飛起來的架勢。她怪女兒嫌棄她老了,數落女兒不懷好意,巴不得她生病早死。後來,她又怒氣衝衝地說,都是成彪在給女兒出主意。成彪在她的腦子裏已經老實交代了,他跟她女兒合謀要將她送進精神病院,然後吞掉她的財產。

母親說得煞有介事,言之鑿鑿。鍾嘉琪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寧燕大多時候都躲在家裏,去公司的時間越來越少。偶爾去一趟,她開車時便顯得極其神經質,一會兒猛踩油門,一會兒猛踩刹車,一會兒突然變道,惹得前後左右的車主都罵。鍾嘉琪要開車,寧燕不允許。她說:“給你說後麵的那輛車裏有人要來殺我,讓你加油甩掉他,你都不聽。你是不是想配合他殺掉我,吞掉我的財產?”

鍾嘉琪隻得心驚膽戰地坐在副駕駛位上,看母親在車流中左右穿插,隨意變道,跟各個可疑的車輛玩著你追我趕的遊戲。不出鍾嘉琪所料,母親的車很快便與幾輛車發生了碰撞。在修理廠,修車師傅對車子做了全麵的檢查後,問她:“你的車是貸款買的嗎?”

寧燕搖搖頭。

“是二手車?”

寧燕依然搖頭。

“那你的汽車發動機艙裏怎麽會有一個GPS汽車定位儀?”

寧燕的病情更嚴重了。

她的車仔細檢查後,發現3個GPS汽車定位儀。她堅持讓女兒也把車拿去檢查,也發現3個。寧燕之前的多疑好像不是完全沒有根據。鍾嘉琪再也不敢完全否定媽媽的懷疑。

寧燕的狀態越來越糟糕,基本上不去公司了。她整天惶恐不安,坐臥不寧。但總待在家裏也不是辦法,鍾嘉琪便帶媽媽去超市買菜回家親自動手做飯打發時間。

在超市裏時,寧燕說:“那條魚在叫我去買它。”

鍾嘉琪便請工作人員幫忙撈魚。

寧燕又說:“不能買!它有毒,它要毒死我。”

工作人員眉頭一皺,臉色很難看。

寧燕說:“成江沒有死。我夢見他了。他變成了一條魚。他叫我去買他。”

工作人員聽出來了,這個穿戴體麵的女人是個神經病。他搖搖頭,想,有錢有什麽好?還不是個瘋子。

寧燕長期處於驚恐之中,日夜不安。她的生活作息變得跟五音不全的人領唱合唱團似的,節奏亂得一塌糊塗。吃不好,睡不香,漸漸地,她的臉色開始變得憔悴不堪,頭發變得毛糙幹枯,整個人像進入秋冬季節的草,被一場又一場霜凍、風雪奪去了勃勃生機。

鍾嘉琪同樣被母親的狀況折磨得寢食不安。她愁眉苦臉地跟身邊的朋友談起變得越來越糟糕的母親。

鍾嘉琪說:“她晚上很難入睡,總懷疑有人會從窗戶爬進來殺死她。”

鍾嘉琪說:“她逛商場,總是膽戰心驚地提防著周圍的人,她說要殺她的人就躲在人群中暗暗觀察她。”

鍾嘉琪說:“駕車出去時,前後左右的汽車都讓她恐懼,總以為有人要開車撞過來製造車禍。”

鍾嘉琪說:“我給她做飯吃。吃完後她就質問我,為什麽她渾身無力還冒冷汗。 現在她不吃我做的菜了。飯菜全是打電話讓酒店做好,密封後送到家裏來,還不讓我過手,必須她親自打開她才吃。晚上睡覺時總要把床、衣櫃翻來覆去檢查,總認為有人安裝了監控器監視她。”

成彪說:“她不是故意的。她的內心一定非常煎熬。在她的腦子裏麵,有人要害她是真實的,甚至是她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對她來說,那些絕對不是假的。愛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創造無數奇跡的神奇力量。你得讓她感受到你對她的愛!”

唐丹妮說:“跟一個有精神疾病的人在一起,是一個特別辛苦且漫長的旅程。當務之急還是應該送醫院治療。”

除了生活中必須的對話,寧燕跟女兒的交流越來越少。她最愛跟楊學鬆溝通。每次楊學鬆到她家給她匯報工作,她對公司的生意好壞和人員變動毫不關心,而是跟楊學鬆大談特談發生在她身上的各種荒誕離奇的事情。楊學鬆也不駁她,隻是點頭應和,還給她出各種對付壞人的主意。

寧燕說:“你沒覺得今天天氣很古怪嗎?”

楊學鬆往窗外望去,淅淅瀝瀝的雨。

寧燕說:“外麵在下雨,肯定是有人故意人工降雨,想要淹死我。”

楊學鬆說:“那你就不能出門,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如果天氣晴朗,藍天白天,寧燕又會說:“天氣能見度高,天上的衛星出動了,它們在監視我。”

楊學鬆說:“那你出門要戴帽子或者打把傘。需要口罩的話,下次我給你帶過來。”

寧燕說:“他們在我飯菜裏下藥,想把我弄成白癡或植物人。他們還監視我,想監控我的一言一行。”

楊學鬆說:“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寧燕說:“你不知道,這一兩年,全國的房價漲得厲害,我的也漲得一塌糊塗,變成了一個多億。他們眼紅。”

楊學鬆說:“對啊。他們肯定眼紅。”

寧燕說:“我女兒被壞人收買了,要把我辛辛苦苦掙來的家產全部送給那個野獸。那個野獸要咬死我,還會咬死她的。”

楊學鬆說:“是啊,是啊!但是你可以想辦法阻止啊!”

寧燕問:“你有什麽辦法?”

楊學鬆說:“你可以讓你女兒跟你喜歡的人結婚啊。結婚了她就不會跟那頭野獸來往了。”

寧燕說:“可是我沒喜歡的人啊!哦,我喜歡的人就是我女兒,讓我女兒跟我女兒結婚,哈哈,你這個主意真是太好了。”剛說完,她臉上的笑容又像剛綻放的花兒被摘掉了一朵朵的花瓣:“可是,女兒怎麽和女兒結婚呢?”

楊學鬆說:“我是說,你可以讓你女兒跟你相信的男人結婚。”

寧燕說:“可是我不相信任何男人啊!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值得我相信。”

等她狀態稍微有些好轉的時候,她又對楊學鬆說,我隻相信你。

背著寧燕的時候,楊學鬆會將公司的經營情況向鍾嘉琪再匯報一次,並將涉及公司運營的大的決策拋給鍾嘉琪,由她拿主意。鍾嘉琪對公司的情況大體上了解一些,但具體操作層麵並不門清。因此,一般都是由楊學鬆提建議和方案,鍾嘉琪負責拍板。工作匯報完之後,楊學鬆有時也要跟鍾嘉琪談談老板的病情。

楊學鬆說:“寧總的病,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引起的,怎麽就越來越嚴重了呢?”

鍾嘉琪說:“她想讓我跟我喜歡的人永遠不見麵,我沒答應她。可能是這個原因吧。”

楊學鬆說:“我有一個朋友最近結婚了。他結婚的目的是為了給生病的父母衝喜,用喜事衝掉不好的運氣,說不定父母的病就好了。如果你確定你媽媽是心病,那你另外找一個人結婚,或許你媽媽的病就好了。”

鍾嘉琪說:“我媽媽的病,確實是心理上的。可是結婚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可以隨便找一個人?想要再找一個人來代替他,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楊學鬆說:“其實,你可以找一個人領取結婚證,隻領結婚證,但是不真的結婚,你私下還是跟成彪來往,這樣的意思是告訴你媽媽,你跟成彪永遠沒有了可能。她的病也許就好了。”

鍾嘉琪說:“這也太草率了。領取結婚證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怎麽可以隨便找一個人領?這不可能!”

楊學鬆談起公司裏的一名大齡單身青年,去年過年回家為了給父母有一個交代,在網上租了一個女朋友回家。

鍾嘉琪說:“那僅僅是假扮朋友,性質不一樣的。”

楊學鬆說:“你說得對。但是得盡快想辦法讓寧總的病好起來,公司離不開她。”

鍾嘉琪問:“你結婚了嗎?”

楊學鬆擺手,說:“怎麽?別打我主意,我有女朋友,不敢的。”

鍾嘉琪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說:“你想多了。我隨便問問。你看,如果我想找你幫忙,你都會拒絕。誰還會跟一個陌生人領取結婚證呢?”突然,她想起一件事,問:“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成彪?”

楊學鬆愣了一下,說是聽寧總談起過。

鍾嘉琪說:“我媽媽給你講過這些事情?”

楊學鬆說:“公司裏她最信任的人就是我了,有時候會忍不住講幾句,也許她都忘記了。”

後來,從楊學鬆口中,鍾嘉琪知道了公司裏租女友回家過年的大齡青年原來是一名同性戀。那名同事看上了楊學鬆。楊學鬆對鍾嘉琪說,我有女朋友,怎麽可能嘛?即使我是光棍,我也不會跟同性戀交往的。雖然楊學鬆沒答應跟同性戀處關係,但還是拜托鍾嘉琪有機會的話幫一下同事的忙。同事想找一名父母也催婚的女同性戀,兩個人假裝扯一個結婚證,對外宣稱結婚了,實際上各過各的,再過一兩年就離婚,算是給周圍人證明一下性取向是正常的。

孫琳苓聽說鍾嘉琪的母親精神不正常,非要扭著唐丹妮一起去探望。鍾嘉琪本就沒怎麽跟孫琳苓來往了,便死命推辭,可人家一片好心,十分熱情,她像是螞蟻推粘在麥芽糖上的死蒼蠅,根本推不掉。沒法子,她專門到小區車庫入口去接她們,主要是想提醒孫琳苓,她母親可能會亂說話得罪人。孫琳苓不以為意,得意洋洋地炫耀起自己最近捉弄情感詐騙犯的經曆。

孫琳苓說:“原來那種主動搭訕異性的人,就是所謂的搭訕藝術家——PUA,有些是專業的情感詐騙犯,騙色又騙財。”說著,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鍾嘉琪,“你也遇見過不少。”

鍾嘉琪想起了很多男人,其中就包括之前談過戀愛的曹雙傑和林天明。

孫琳苓說:“很多詐騙犯都是一副事業有成,深情款款的樣子。我現在知道怎麽陪他們玩了。隻要是那種甜言蜜語多,舍不得送貴重禮物的男人,我就斷定他們是騙子。有時候我也假裝深深地愛上他們,完全臣服於他們,最後他們收網的時候,才發現我根本就不上當,其實我一點真感情也沒有,把他們氣得夠嗆!哈哈哈哈,那些傻男人太好玩了!”

唐丹妮禮貌地陪著笑。

鍾嘉琪完全笑不出來。她心中一直在擔憂,母親見到孫琳苓後不知會有什麽過激反應。

孫琳苓認為自己講了如此有趣的笑話,鍾嘉琪卻忍著不笑,實在是故意不給自己麵子。而且剛才見麵時,鍾嘉琪的態度也不似往常熱情,心下更增添了許多不滿。再想到鍾嘉琪前段時間對她的冷落,她心裏的怨氣,像從不清潔的馬桶上的汙垢,越積累越多。電梯裏,鍾嘉琪一直埋著頭麵無表情,這又給孫琳苓的怨恨送上了一個無可辯駁的理由。

孫琳苓胸中翻騰的那些怨氣,如同上漲至堤岸的洪水,即將從她的眼睛、嘴巴、表情、動作外溢而出,又像是一個快憋不住的屁,稍有放鬆就會衝破肛門,四散開來。

鍾嘉琪的擔心沒有多餘。一行人進門之後,寧燕警惕地打量著她們,然後大聲斥責起孫琳苓來,說是來害她的,要給她植入芯片監視她。把孫琳苓氣得七竅生煙。緊接著,寧燕慌裏慌張地跑進廚房,拿著一把鍋鏟跑出來,胡亂揮舞著撲向孫琳苓。孫琳苓趕緊丟下手裏的禮物,狼狽地逃出門去。剛關上電梯門,她就對著唐丹妮大罵寧燕是個老婊子。

唐丹妮說:“之前給你說過,她媽媽現在精神有問題,很容易受刺激,不能見太多外人。”

“我什麽時候成了外人?”孫琳苓說,“是不是鍾嘉琪不喜歡我去她家?她什麽意思?看不慣我?她媽靠不停地結婚離婚發家致富,巴掌大個地方賣出了天價,還有臉看不慣我?”

3、藥方

唐丹妮建議鍾嘉琪將母親捆綁送進醫院。

她說:“有被害妄想症的患者都會失去自知力,病情嚴重了之後會變成瘋子。這種情況下你說什麽都沒用的。現在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幹脆找幾個大漢,直接將她捆綁起來送到醫院病房。”

在鍾嘉琪眼中,母親雖然生病了,但仍然是具有強大力量的獨立意誌,不可輕視,不能違背,不能虐待,不能不尊重。她決定再試著跟母親溝通,力爭讓母親意識到自己病了,然後能配合就醫。她輕言細語地跟母親說,自己最近身體不好,想去醫院做一次檢查,讓母親陪著自己也去檢查一次。

寧燕陰惻惻地笑了,問:“你是不是準備偷偷去跟成彪結婚?”

“媽媽,沒得到你的允許,我絕不會跟他結婚。你放心!”

“我不相信你!你是個騙子!”

“我真的不會!”

“你真是個騙子!我早就看穿了你真麵目。我說了不去醫院你還想騙我去。你就是想讓醫生給我吃藥,吃死我,你就可以跟成彪結婚了,還能繼承我的遺產!告訴你,我不會死。我要防著你。我的女兒以前不會騙我。現在我的女兒是騙子,像騙子一樣狠心。”

成彪知道了自己是寧燕病情加重的緣由之後,堅決反對鍾嘉琪再去找他。鍾嘉琪根本忍不住,再出現在他麵前時,成彪的情緒幾乎失控。在鍾嘉琪的印象中,成彪從沒那麽失態過,發過那麽大的火。他劈頭蓋臉地數落了鍾嘉琪好一陣子,言語粗暴,表情凶狠,仿佛狂風暴雨肆虐衝刷著一株柔弱的玫瑰。風停雨歇之後,隔天,鍾嘉琪仍然出現在了成彪麵前。成彪怒目圓睜,一句話也沒跟她說。再然後,成彪突然請假,連租住的房子裏也沒人。

他消失不見了。

見不到成彪的影子,鍾嘉琪感覺肚腹內的五髒六腑好似被誰挖空了一般,成了木乃伊一樣的行屍走肉。她淚水漣漣地給成彪發消息說:“不要躲我,彪哥。你現在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知道你是好人。如果你躲我,我怕我堅持不下去。”

這句話具有顯影劑的功效,成彪又出現在了她眼前,滿臉無奈。

鍾嘉琪說:“你陪我說說話就好。”

成彪眉頭緊鎖,坐在鍾嘉琪對麵,聽她講她母親的現狀。寧燕時常感慨自己老了,不中用了。罵女兒想找醫生幫忙下藥毒死她,或是要把她送到山洞裏餓死她。女兒出門的時候不能關門,否則就是想把她鎖在屋裏不給飯吃,要活活將餓死。

成彪講起民間傳說的一種非常殘忍的喪葬風俗——瓦罐墳,或叫棄老洞。以前生產力低下,需要儲存足夠多的糧食才能過冬。遇到年成不好的時候,糧食不足。要麽所有人把糧食吃光,然後全部餓死;要麽犧牲一些到了春天不能幹活從事生產的人。這種情況之下,失去勞動力的老人,成為了族群首先放棄的負擔。通常兒子會事先在山上挖好一個半開的墳墓,再將老人送到墳墓中,隻留一個口,每天來給父母送一頓飯,送一次就會添上一塊磚,等到口子堵死後,就不再送飯,父母也算是安葬了。這也叫活死人墓。

鍾嘉琪說:“我寧願自己餓死也不會那麽做。父母大恩不能忘。”

成彪說:“生產力低下的時候,生存是很殘酷的。我們應該慶幸自己出生在文明時代,豐衣足食,讓我們不必去做那樣艱難的選擇。”

鍾嘉琪說:“我覺得這不是生產力的問題,這是有沒有道德底線的問題,這是犯罪。”

成彪說:“你不曾經曆嚴重缺乏生活資料的殘酷現實,說話就輕飄飄的,想當然。資源不夠的時候,必然會有所取舍,善良和道德並不能充饑。如果你有孩子,在餓死老人還是餓死孩子之間做選擇,你會怎麽辦?”

鍾嘉琪說:“你的意思是那種情況下我也會那樣做?”

成彪說:“別說老人,當生存成問題的時候,子女都可以被犧牲。你知道易子而食嗎?沒有食物吃的時候,就跟別人交換孩子吃。吃自己的孩子會顯得太殘忍,跟別人交換之後,讓別人吃自己的,自己吃別人的,心理負擔會少一點。”

鍾嘉琪說: “我餓死也不會那樣做。”

成彪說:“生而為人,永遠不要高估自己的人性。世間那麽多痛苦的選擇,總會有人去做。那樣選擇的人,肯定有一些曾經也跟你一樣善良。大多數情況下,人都是虛偽的。站在道德高地時,火沒落到腳背上時,個個說話都好聽。我相信你此刻說的都是真心話,但形勢所逼的時候,就由不得你曾經有多善良了。就像現在,隻要你跟我斷絕往來,你母親的病就可以好轉,你卻堅持不選擇這個藥方。這麽簡單的你都做不到,還說其他什麽呢?”

自從那次對鍾嘉琪發過火之後,成彪就變了好多。成彪開始試著在語言和行動上摻雜些讓鍾嘉琪討厭的東西,如同在別人喜歡吃的食物裏摻上沙子,在別人喜歡的衣物上塗抹上汙漬。現在,他在話裏帶上了針對鍾嘉琪的嘲諷意味。而且,還沒完。明明看見鍾嘉琪的臉色開始變了,他仍板著個臉,任由口中的冷言冷語像刺骨的寒風一樣撲向鍾嘉琪。他斷言,鍾嘉琪實際上就是一個虛偽至極的小女人,而他,最討厭的就是鍾嘉琪這種嘴上說得好聽行動上卻根本做不到的臭女人。真到缺吃少穿的時候,活埋老人,易子而食,這種女人會是最積極最賣力的。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真是一點兒沒錯!

鍾嘉琪從沒想到自己會被深愛著的人嘲諷羞辱,好似被同一個壕溝裏的戰友掉轉槍口掃射了一通。她目瞪口呆,手足失措。尷尬、羞慚、憤怒、難為情,像幾根繩索將她五花大綁之後吊在了豔陽樓頂。她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之後,她默默起身離開了,沒有說再見。

不知她是賭氣還是選擇了那個藥方,反正之後好些天沒再去找成彪。

唐丹妮經常去陪鍾嘉琪。寧燕經常拉著她說:“連女兒都欺騙我。她是跟成彪一夥的。她也要害我,她是幫凶。”唐丹妮每次都是使勁點頭寬慰她:“你女兒可能也是被騙了。我來勸勸她。”

唐丹妮通過各個渠道大致了解了一些精神病人的護理方法。她對鍾嘉琪說:“如果你實在不想強製送她去醫院,那為了緩和她的病情,就一定不能跟她對著幹。也不要試圖以理服人,那隻會刺激她的情緒,加重她的病情,增加她心理上的孤立感。”

鍾嘉琪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主意,想嚐試去做,又還有些顧慮。

唐丹妮說:“你以後要練習一下情緒管理。隨時都要注意尊重她的話和行為,順著她的脾氣捋。不管她說什麽,你都靜靜地聽著,別打斷她。她說完之後,千萬不要否定她,而是要認同她的感受,肯定她所看見和聽見的都是真的。通過這種方式讓她願意相信你。你再通過設置一些情景去改變她的認知和行為。需要迂回,需要設計,需要耐心,需要同理心,否則,你母親的病很難好轉起來。

鍾嘉琪講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母親總懷疑她跟成彪合謀,總懷疑她要跟成彪結婚。那如果她跟其他人扯了結婚證,那媽媽的心病是不是就會好了?如果能讓媽媽的病早日好轉,她理應毫不猶豫地去做。但扯結婚證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又不應該隨便找一個人去。

她心裏很亂,像勢均力敵的兩軍廝殺後的戰場。

“丹妮。你幫我拿拿主意!你說我該怎麽做?你說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唐丹妮沉思了好一會兒,說:“我覺得可以。你找個人領結婚證,打消你媽媽的顧慮,你媽媽的病好起來之後,其他問題都可以再解決。畢竟,你媽媽的病好轉起來,是一件比神聖還要重要的事情。”

唐丹妮還順勢推薦了楚原雄,說鍾嘉琪可以考慮跟他扯結婚證,楚原雄肯定願意幫忙。

鍾嘉琪考慮再三,覺得不妥。楚原雄一直愛戀她。真扯了結婚證,以後說不定還很麻煩。想來想去,母親公司裏的那個同性戀其實挺合適的,畢竟母親認識,然後跟同性戀結婚也不會有感情糾葛,再讓律師幫忙起草一份婚前協議,確保離婚的時候不會有財產糾紛。

思路確定之後,鍾嘉琪按照計劃依次落實。平時,她的言語和行動都盡量順著母親。漸漸地,寧燕對她的態度有了改觀,也願意跟她交流了。

鍾嘉琪說:“媽媽,你說得對。我終於知道是有炸彈,是有壞人要害你了。”

寧燕流出了眼淚,說:“女兒,你終於相信媽媽了。”

鍾嘉琪說:“媽媽,我會跟你一起,和那些壞人戰鬥。我會像你以前教我的那樣,不怕,勇敢地跟他們戰鬥。別人監視我們,我們也監視別人。別人有武器,我們也要有武器。你知道哪裏能買到嗎?”

寧燕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鍾嘉琪說:“我們想辦法去買,好不好?不怕,反正我們想辦法就對了。我先在網上看看,我們還去外麵到處找找,看哪裏能買到。別人怎麽對我們,我們就怎麽對別人!我們永遠都不要怕。”

寧燕上前緊緊抱住了女兒。那是很久不曾有過的熱情的擁抱。鍾嘉琪鼻子酸酸的:“我看見了炸彈,我也看見了壞人。但是我有點不對勁,你幫我分析分析好嗎?媽媽。”

寧燕滿口應諾。她仍然是那個萬分樂意幫女兒解答問題的媽媽。

“我懷疑這隻是一個噩夢。你看過一部電影嗎?那就是人在噩夢裏麵,等我們醒過去,什麽炸彈,什麽壞人,都不會有了。我隻是猜測而已,應該不排除這種可能,對吧?”

“沒有炸彈,沒有壞人,我們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鍾嘉琪點了點頭。

“是嗎?會有這種可能?難道我還夢見了我有一個叫鍾嘉琪的女兒?難道你現在是在我夢裏,女兒?”

“是的,媽媽,我在你的夢裏。你醒吧,醒過去。”

“我醒過去,你還在嗎?嘉琪。”

“在的,媽媽。我在,隻是那些壞人和那些炸彈都沒有了。你醒過去,我在你身邊。”

“我醒過去,還會有誰?有你爸爸在嗎?”

“隻要你願意他在,他就會在的。”

“有你爺爺奶奶在嗎?有你的外公外婆在嗎?他們會是什麽樣子?還是不喜歡我嗎?還是討厭我嗎?”

“他們喜歡不喜歡你,都無所謂了。媽媽,你很勇敢,也很強大。你沒得到過他們的愛,也沒有失去愛的力量。你看看我,我就是你用愛養出來的孩子。對於我來說,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媽媽。”

“我醒過去,想要一個溫馨的家。嘉琪。有沒有錢都無所謂。我就想跟你和你爸爸在一起,平凡平淡的過日子。”

鍾嘉琪把媽媽抱得緊緊的,淚水順著臉頰流到了媽媽肩上。難道媽媽天生就不想有一個溫暖的家庭嗎?難道媽媽天生就喜歡算計別人嗎?還不是受夠了苦,沒有安全感。起初,她也想有一個溫暖的家庭,父母愛她,丈夫愛她。可她得不到。現在,即使有男人靠近她,她也不敢相信。她沒有愛,隻能緊緊抓住錢,也隻能相信錢。

“醒過去,我就要結婚了。我要跟一個叫梁未民的人結婚。”

“什麽?我們公司裏那個人?”

“如果你對他不滿意,不喜歡他,沒關係,媽媽,醒過去後,你讓我跟他離婚,我就離婚。你想重新給我挑一個,我也聽你的。但是,你要醒過去才可以啊!”

“你真地要跟他結婚?不是成彪?”

“你看,我在你的夢裏,都跟他領了結婚證了。這是昨天去民政局領的。”

順著鍾嘉琪的引導,寧燕決定要醒過去。然而,如何醒過去呢?按照唐丹妮給的建議,鍾嘉琪等母親願意吃她做的菜的時候,在母親的湯裏加上準備好的藥。這種藥能幫助母親抗幻覺妄想,同時鎮靜催眠。但藥物治療也不是根治,隻是鎮靜情緒、預防激越行為。果然,寧燕的症狀很快控製住了,病情有了好轉。唐丹妮強調說,症狀消失不是康複,一定不能擅自停藥。被害妄想症屬於精神分裂症的一種,極容易複發。所以保持她情緒的平和穩定至關重要。

寧燕的狀況一日好過一日。鍾嘉琪寸步不離,全心全意陪伴著母親,給母親做菜做飯,母女倆有了一段難得的和諧美好的時光。

這天,寧燕摩挲著女兒的結婚證,跟女兒談起那一場夢,談起夢裏那些可怖的想法曾經像開水鍋裏的氣泡不斷地從腦子裏冒出來。她滿含歉意:“對不起,女兒,在夢裏的時候,我總是控製不了自己怎麽想。我擔心喝掉這碗湯會毒發身亡;走路步子邁大了會腳骨骨折;那些拜訪我的朋友會趁我不備將我打暈,割斷我的手腕,把家裏所有的東西洗劫一空。我不想那樣想,但它們就……”

鍾嘉琪說:“我知道,媽媽,我理解你!我愛你!”

寧燕說:“我不能死。女兒,我還要保護你。沒有我,你會受苦的。”

鍾嘉琪說:“是的,媽媽,你要一直陪著我。沒有你,我會被別人騙的。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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