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手機來電鈴聲,像一名入室搶劫他人甜美睡眠的強盜。寧燕迷迷糊糊地接通電話時,絕大部分意識還癱在一片混沌而深沉的黑暗之中。手機裏頭傳來的熟悉的聲音,在她的大腦皮層激起的那丁點兒反應,跟蚊子踩在水麵上時起的細微的波紋差不多。很快,手機鈴吵醒的那幾點意識,便如同從浩瀚夜空劃過的幾顆流星,失去了蹤影。
電話那頭說:“莊小鶯在哪?”
“莊小鶯”三個字像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寧燕一激靈:“你是莊小鶯?”
電話那頭說:“我找莊小鶯!”
寧燕的大腦瞬間又回到了昏沉沉的狀態,像隻有幾顆微弱星光閃爍的夜空。她咕噥道:“我不是莊小鶯!”然後,寧燕不記得說了什麽。仿佛過了很久,她猛然意識到自己正在跟夏江南通電話,忙問:“你說什麽?”
夏江南三更半夜打電話給寧燕,是想請她幫忙聯係一下莊小鶯。他心急火燎地說現在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找不到人了。
寧燕問:“你找她幹嘛?”
夏江南說:“我想對她說聲對不起。”
寧燕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夏江南自從跟莊小鶯斷絕關係之後,又找了好些個女人。她們年齡更小,姿色更好,環肥燕瘦,不一而足。但都不如莊小鶯那樣能喚起他的激情和衝動。不知道為什麽,莊小鶯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撫摸都能讓他興奮起來。其他女人再美,也如寡淡的白開水,再怎麽喝都不醉。在其他女人身上時,好不容易重振雄風,他腦海中浮現的還是莊小鶯的臉。最終,草草了事。漸漸地,他開始控製不住地想念莊小鶯,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說過的情話,想念她的身子。她那香軟的身子如溫泉一般,他曾經泡在其中,流連忘返,骨軟筋麻。在深夜失眠的時候,他一個人會忍不住喃喃自語。後來,他吃驚地發現,自己居然是在跟莊小鶯說話。他想,老子還不信這個邪!好長一段時間,他一直試著趕跑占據他腦海的女人,但他無意識地一個人說話這種現象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如今,發展到在白天的某些時候,他都會不自覺地咕噥著跟腦海中的莊小鶯對話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理智了一輩子,竟然會在晚年時被一個滿是心機的女人迷得神魂顛倒。那些他曾經堅信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比如為情所困,比如鬼迷心竅,比如英雄難過美人關,比如愛江山更愛美人,讓他鬱鬱寡歡起來。莊小鶯的臉,有時候笑著,有時候哭著,在他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張臉沒有模糊,反而還越來越清晰。春去秋來,他發現花不再香,草不再綠,風不再暖,都會成為他黯然神傷的引子。他嘲笑自己,什麽樣的女人沒見識過,怎麽還兒女情長起來了?
比起以前,兩個兒子如今對夏江南的關心要多得多。看見父親時常長籲短歎,他們便試著去了解父親有什麽煩心事,但父親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有一天,酒醉三巡,兩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撬開了父親的嘴巴。得知緣由,兒子們大吃一驚,父親滿腦子裝的居然還是那個撒大網抓男人像抓魚一樣的女人,還想吃回頭草。既然兒子們都知道了,夏江南也不再顧忌是否丟光老臉,也不再壓抑對莊小鶯的感情,直接宣稱以後寧吃仙桃一口,不啃爛梨半框。他對兒子們說,你們不懂那種感覺,在心無所屬的老年生活裏,有一個女人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關心自己,瘋狂地愛自己,自己真的會發自內心地開心。麵對人生晚景,不再覺得冰冷和孤獨,有一種始終被愛包圍著的暖洋洋。
夏無憂吃驚地反問道:爸,你居然說年輕漂亮的女人是爛梨?
夏江南一副你不理解那是你的問題的樣子。
夏無慮憂心地看著老頭子,感歎道:真沒想到,一個水性楊花的老女人還成了仙桃了。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男人終其一生都不會有一個美麗的女性熱情主動地跟他們拋媚眼,更遑論獻身和奉獻那埋藏在心底的瘋狂的激情。那些美麗的女人願意低眉順眼地陪在成功男人身邊,通常不是因為那些男人本身,而是因為他們的身外之物,如階層、財富等等。如今,夏江南身邊的女人可以給他虛假的笑容、裝模作樣的關懷、假裝迎合的身體,但沒有一個女人將心底那種瘋狂的激情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他。領略過莊小鶯那瘋狂而充滿犧牲精神的激情之後,再跟其他女人交往,夏江南感覺味同嚼蠟。他終於明白世界上那些被心機女迷得著魔的成功男人了。旁人總是疑惑:那些女人的目的赤裸裸,英明一世的男人怎麽就看不出來呢?其實,不是看不出來,而是看出來了也毫無用處。因為男人一旦嚐過那種瘋狂到極致的激情美味之後,就像吸過大劑量的毒品,精神上長時間保持著一種欲仙欲死的完滿狀態,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因此獲得了愉悅的巔峰體驗。即使外力強勢介入,也很難喚醒男人的理智。而僅僅靠“性”,是絕不可能做到讓男人如此沉迷的。男人進入這種狀態之後,女人隻要手舉愛情的旗幟,在男人耳邊呢喃一句情話,男人便會放棄所有抵抗,心甘情願成為幻覺中的愛情的俘虜。
兩個兒子無法理解這種感受。夏江南跟他們也說不清楚。最終,他反對了兒子們的反對。他查詢以前的通話記錄,找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人的電話號碼,鼓足勇氣撥出去。耳畔傳來的提示音說:已經停機。他立即讓人給莊小鶯的電話號碼充上值,再打,提示音是:關機。反複打,結果一成不變。莊小鶯其他的聯係方式早被他刪除幹淨。他想找寧燕了解情況,又擔心會遭受恥笑。堅持了到了後半夜,最終,他什麽臉都顧不上了,也不管時間是否合適,急不可耐地給寧燕打來了電話。
夏江南說:“她說過,如果我把家產都分給兩個兒子之後,身無分文,她願意養我。我想問問她,她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寧燕心裏一陣冷笑,這麽大年齡了還像弱智兒童一樣冒傻氣,以前那麽精明的你怎麽會突然變得如此愚蠢?豁出去老臉都不要了,三更半夜攪人清夢,就這點出息?她說:“她沒住在我的房子裏了。她兒子的工作室也從我的公寓搬走了。現在,我也聯係不上他們。不知道去了哪裏。”
夏江南急了,根本不信:“你跟她那麽好,不可能不知道!”
不說關係還罷了!說到關係好,寧燕徹底忍不住了。一群被怒火點燃的字,瞬間從她口中噴射出去,擂鼓一樣重重敲打在了夏江南的耳膜上:“我們已經翻臉了!她整了我一個大冤枉!還欠我幾十上百萬!不知躲哪裏去了!”
寧燕拿到法院的傳票和起訴狀時,心情非常糟糕。她感覺自己是被黑暗中的瘋狗惡狠狠地盯上了。她不知道其中緣由,但知道,瘋狗不出聲不出氣,伺機便要衝出來啖她的血肉。
這是一份經濟合同的訴訟,原告方是焦文彬的公司,被告方是寧燕的公司。原告起訴被告未按合同金額支付委托原告承建的白酒網上商城的各種費用:平台網絡建設技術服務費、服務器及寬帶服務費、平台運營費共計一千萬元。
寧燕在記憶裏仔細搜索。搜索了三遍之後,仍然沒找到花一千萬請焦文彬的公司為自己承建白酒網上商城的記憶片段。不僅是記憶片段,就連一個想法都沒搜索到。在寧燕心目中,焦文彬根本沒能力承接這麽大資金量的工程,而且她也舍不得花那麽多錢去搭建一個網絡商城平台。之前為了拓寬銷售渠道,她跟著同行學習在網上開了一家店。為了名正言順地在經濟上照顧莊小鶯母子,寧燕花費五十萬,請焦文彬幫她拍公司產品、形象、員工、庫房等照片和視頻,並負責網絡商城的整體美工設計。可惜,錢一分不少給了焦文彬,工作卻做得拖遝,差勁,最終還是額外付費外包給專業的電商代運營公司才得以成功上線。
寧燕打電話問薑雪。薑雪說:“是有那麽一回事。當時你委托他公司建設網絡商城,不僅僅是電腦端,還做了手機版以及APP。商城上麵還上傳了公司的產品,網絡商城當時需要在工信部備案,也是公司提供的營業執照,你還配合照過相呢。”
寧燕恍恍惚惚好像記起些什麽,“我記得好像是他說送一個網絡平台,但沒說要一千萬。而且我們公司也沒用他那個呢!”
薑雪斬釘截鐵地說:“簽過合同的,肯定是有那麽一回事的。那麽大一個平台,怎麽可能送呢?”
寧燕還想再問,薑雪以“忙”為由掛斷了電話。
薑雪的話和態度,讓寧燕感到十分不對勁。她覺得其中有鬼,便請律師去法院了解情況。律師到法院複印了原告的證據材料。寧燕仔細一看,那份合同的末尾沒有簽名,隻有公章,再仔細瞧瞧,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她胸有成竹,安排律師去處理,自己約薑雪在開庭那一天上午到公司來,說有要事請她幫忙,務必趕到。
薑雪如約而來。寧燕熱情地請她到自己辦公室內坐下,和顏悅色地說:“那份合同的複印件我看了,但是我們公司內部沒發現跟他們簽合同的原件。你記得收到哪裏了嗎?”
薑雪搖頭:“合同都是你在管理。”
寧燕說:“但這份合同我根本沒印象,是你跟他簽的?”
薑雪眨眨眼,說:“是你簽的!”
寧燕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雪兒,你是一個很正直的人!平常都是敢做敢當,爽快得很,今天怎麽不敢承認了?”
薑雪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
寧燕說:“你我都知道是怎麽回事。那份合同不是我,而是你簽的。不管你是否承認,這都是事實。當然,不管是誰簽的,隻要是公司的印章,那公司就會承擔責任。”
聽到這裏,薑雪微微點了一下頭,幅度非常小,不超出平常人的頭顱在自然狀態下的正常起伏範圍,那種不代表點頭的正常起伏。但她的眼皮眼珠同時也有一個向下的動作,全神貫注觀察薑雪表情的寧燕立馬捕捉到了,像貓發現了風中的一根老鼠細毛。
寧燕問:“果然是你簽的?”
薑雪這次點頭的幅度大了些。
寧燕心中竊喜,一切如她所料。不過她仍不動聲色,問:“焦文彬從我這裏拿1000萬,你能分到多少?”
薑雪沒有再沉默,眼睛直視著寧燕的眼睛,說:“如果我說一分錢都不拿,你相信嗎?”
“這就奇怪了!”你不為錢,那是為什麽?難道是為了焦文彬這人?“那你為什麽要背叛我,幫助他設計用假合同坑我?”
“你那麽義正辭嚴,好像從來沒背叛過人的樣子?”薑雪對寧燕的質問毫不理會,反而想搗寧燕的老底。
寧燕沒立即接話。她先按捺住了發怒的衝動,再努力做出了一副和善的樣子,然後才說:“雪兒,且不論我沒有背叛人,也沒對不住人,即使我真有對不住別人的地方,又與你何幹?你又何必背叛我為別人討個公道?”
寧燕的情緒波動沒有逃過薑雪的眼睛。她鄙夷地說:“一個靠背叛起家的人,原來也會憎恨別人對自己的背叛。”
薑雪老是不正麵回答問題,反而針鋒相對。寧燕有些壓不住心裏的火,嗓門提高了八度:“至少我沒背叛過你!”
薑雪的聲音也大起來:“被你背叛的人也沒背叛過你!”她亮晶晶的眼睛裏是滿滿的鄙視,都快溢出來了。
在寧燕公司,還不曾有員工在她麵前如此放肆過。不管在職離職都沒有過!薑雪用這種口吻跟她說話。寧燕感覺自己像是被針戳了屁股的老虎,徹底被激怒了。她大叫道:“你說我究竟背叛了誰?”
“你至少背叛了成江——成彪的父親。”薑雪這句話像是從黑暗中猛然扔出的悶棍,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寧燕腦袋上。寧燕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然後她才知道,薑雪喜歡的那個男人原來叫成彪,就是成江的兒子,也是女兒喜歡的那一個在學校圖書館工作的男人。她後悔沒有早些發現,如果她去見一見那年輕人,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不過,如果是那樣,也不過是早一點跟莊小鶯撕破臉皮,仍擋不住莊小鶯用其它狠毒的方法對付她。
薑雪說,老板過去的那些事情,外麵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的了,她都知道了。那1000萬,其中有900萬都會給成彪,相當於幫助寧燕為當年的行為贖罪。另外的100萬是焦文彬的成本和辛苦費。她確實一分錢都不會拿。那份正義感讓薑雪覺得自己特別崇高,特別無私。她看見玻璃茶幾上倒影的自己的影子,好似都散發著高尚純潔的光輝。
薑雪自從知道寧燕的過去之後,就對這個女人充滿了深深的鄙夷。她對成彪的遭遇深感同情,卻恨不能幫助他。所以,當焦文彬說想幫成彪的時候,她也積極響應。於是,焦文彬便拿出一個計劃跟她商量,她腦袋一熱就答應了。雖然她內心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並不符合自己一貫的做事原則,但她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能幫助成彪出一口氣,挽回一點損失。
寧燕好像被霜雪欺淩過的花草,勁頭有些蔫。她喃喃地說:“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做事光明磊落的人,不會使用這種卑鄙手段。”
薑雪說:“卑鄙,是對付卑鄙小人最好的武器。你天天教我要善良,不就是為了駕馭和利用我的善良為你服務嗎?”
寧燕的心思被薑雪抖落出來,像被人剝光了衣服,還是有點難堪。
薑雪說:“一個沒有道德的人卻善於用道德來綁架別人,想要不上當必須不跟她講道德。”
寧燕有氣無力地說:“我確實沒想到,你這麽品行良好的人竟然有幹壞事的勇氣。”
薑雪說:“之前我也沒想到,要做一件好事,居然得通過幹壞事這種方法。”
寧燕很詫異,沒想到薑雪還認為自己是在幹好事。有這種腦子的人真是太好利用了,她想,最初就不該讓薑雪來做助理隻負責開車做雜事,真是大材小用了,應該專門為她成立一家皮包公司,讓她專幹那種以大愛為名義騙取別人血汗錢的商業經營活動。這種人頭腦簡單還正義感十足,被賣了還會幫人數錢,跟女兒鍾嘉琪的腦子有得一拚。
寧燕漸漸恢複了些許精神,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犯罪?即使法院判我給他焦文彬1000萬,你難道真認為是幹了一件很正義的事情嗎?你通過弄虛作假的手段背叛我,永遠都是你人生中的汙點。”
“我承認我對不住你,但是如果你把從彪哥父親那裏得到的錢財還給他,我願意勸說焦文彬放棄跟你打官司。”
“你認為他會聽你的?你太幼稚了,雪兒。我打賭,他拿到1000萬根本不會分一毛錢給成彪的。”
“他敢!如果那樣,我就會出庭作證,這是份假合同。”
“隻怕到時你說是假合同,法官也不會采信了。畢竟上麵有公章。即使萬一法官采信了你的說法,我擔心,你就要去坐牢了。”
薑雪挺了挺胸膛,說:“隻要他敢,就是坐牢,我也要揭發他!”
寧燕憐惜地看著薑雪,嘴裏喃喃道:“你太年輕了,你太幼稚了。”
薑雪昂起頭問:“如果你答應把錢給彪哥,我馬上就打電話給焦文彬,讓他撤訴。”
寧燕說:“你先讓他撤訴吧,其他的我們再商量。”
薑雪搖搖頭,說必須先付錢再撤訴。
寧燕堅持己見,絲毫不鬆動。如是者三,薑雪不耐煩了,說:“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我們無情了。”
寧燕悠悠地說:“成江願意把錢給我,那是夫妻共同財產,我又沒偷沒搶,任何人都沒理由要求我拿出來給其他人。他給我的錢財和感情,我要永遠替他保管得好好的。”
薑雪本以為寧燕今天讓她來,是打算求和的。現在,聽到寧燕這樣講,她知道是自己誤會了。她恨恨地想,這個寧燕,真會強詞奪理,壞得理直氣壯,簡直就是茅廁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你如果對成江真有一絲感情,那就不會隻停留在嘴上,而不從行動上表現出來,比如,在金錢上好好補償成彪。
薑雪深深地歎了口氣,為對麵這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女人惋惜。這個女人經商多年,資產頗豐卻又一毛不拔,不知道正在錯過曾經的下屬好心給她的贖罪的機會,看來非得給她點顏色看看。薑雪帶著最後通牒的口吻說:“那你今天讓我來,就是打算說這些?”
聽見這有威脅意味的話,寧燕沒有發火,也沒有驚慌,而是意味深長地笑了,還像春風吹過的花草那樣彎了彎腰。她那種笑容,是輕鬆的,柔和的,胸有成竹的,有恃無恐的。
薑雪盯著寧燕的臉想,畢竟,隻是一千萬而已,對於這個風姿綽約的女人來說,確實是小意思。她不緊張,也不放在心上的樣子,真是好看啊!想不到一個心腸歹毒,把男人當階梯用完就扔的女人擁有大筆的金錢後,是如此地氣度悠然,風采卓絕,遠遠勝過那些整日為家庭操勞的賢妻良母。但是,即便如此,我薑雪也還是寧願永遠做一個善良、正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笑完之後,寧燕說,焦文彬的那份合同上麵的公章是假的,所以合同其實無效。她故意的輕言細語像一枚威力巨大的炮彈打向對方陣地。薑雪心中一緊。她確實沒想到寧燕會從這個角度反擊。這個賤女人!她在心裏罵道。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對寧燕的炮彈嗤之以鼻。她想,那不過是個空炮,裏麵啥都沒有。她撇撇嘴,臉上掛上了‘你耍什麽把戲都沒用’的表情。她清楚地記得,那合同上的章是她親自蓋的,而章正是寧燕讓她保管的。現在,寧燕居然想耍賴。合同上麵的公章可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給它十條腿也跑不掉。原件還在焦文彬手中,任你怎麽耍花招都於事無補。
薑雪有些為老板的智商著急了。她居然空口白牙,說出如此惹人笑話的謊言,下一步莫不是要狗急跳牆?寧燕也不爭論。為了讓薑雪心服口服,她拿出了那份合同的複印件,再拿出公章在一張廢紙上蓋了一下。她指著兩個章,讓薑雪辨認它們有何不同。薑雪歎了一口氣,對老板堅持不認輸的頑強心態有些厭煩。不過她還是很勉強地湊上前去,仔細對照看了好半天,沒分辨出有任何不同。
能有什麽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一個是你蓋的,一個是我蓋的,都是這章,它化成灰我都認得。薑雪淡淡地笑笑說:“你別浪費時間了,這根本就是一樣的。”
寧燕哈哈大笑,讓她再仔細看看。
薑雪又瞟了一眼那兩個章,確實沒什麽不同。她固執而緩慢地搖搖頭,表示拒絕她的建議。這個女人肯定是想耍什麽鬼把戲,想讓我配合你,門都沒有。
寧燕見薑雪頭扭到一邊,根本不理會她,也就不再強求。她不再兜圈子,指著兩個章告訴薑雪,真章上麵的編號數字的“0”,假章上麵刻成了英文字母“O”。寧燕拿出平常訓斥粗心犯錯的員工時的口吻說:“你們刻章也要找個正規的地方吧,這麽低級的錯誤也犯。”
薑雪見寧燕說得正兒八經,又有板有眼,便按照寧燕說的差別仔細對比。果然,如寧燕所說,合同複印件上麵的公章編號的數字“0”,是要比寧燕拿出的公章上麵的數字“0”胖一點,圓潤一點。可是不對呀,她手裏的章明明是寧燕給的。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種可能,都被她一一迅速排出。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寧燕給她保管的,從頭至尾就是一枚假章。但是,想不通啊!但是除了這個可能,已經沒有其他解釋了。現在,寧燕反咬一口,說他們私刻假公章。薑雪又生氣又泄氣。這個寧燕真是老謀深算,為了避免別人對她不利,花盡了心思。不知道還有多少她薑雪不知道的地方被寧燕算計得死死的呢!
寧燕一臉得意地笑,說:“你們串通起來用假公章簽假合同坑害我公司利益,金額巨大,等著坐牢吧!”
薑雪有些癱軟,坐著的沙發不像是在支撐她,倒像是在不斷地吸取她的氣力。以前薑雪還納悶,為什麽老板審校了合同後卻讓她負責蓋章,之後還要把合同收回去,再安排他人給客戶發快遞。當時她心裏沒少嘀咕:這個老板喜歡脫了褲子放屁。現在,她總算知道了其中的奧秘,老板從未對手下人放心過,而是在運用各種方式考驗員工,篩選出人品好靠得住的員工留在身邊。即便如此,也還要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讓手下人想鑽空子時不知不覺鑽進圈套。她邊搖頭邊笑,嘲笑自己辦砸了,非但沒有幫到別人,反而自身難保了。不過不管怎麽樣,她總算是為成彪盡了一份力。她用胳膊肘努力撐著身子,讓自己不要癱倒在沙發上,顯露出一副狼狽的模樣。坐牢就坐牢吧!從最開始決定那樣做的一刻,這個結果就成為了一種可能。隻是沒想到,這個可能變成現實會這麽快,還會敗得這麽慘。她轉念一想,沒有背叛成功,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呢?這麽想之後,她的心底又漸漸生出了一絲慶幸,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讓她也很覺得奇怪,自己這是得了一種什麽樣的神經病啊?左右都掙紮,難道天生就是當炮灰的好材料?
暗中打好了精神,薑雪撐起身子,晃悠著站起來,說:“我先走了。該我坐牢的時候通知我,我去監獄報道就是了。”
寧燕覺得這個女孩傻乎乎的,坐牢可不是這種坐法。她像每一個勝利者那樣高傲地微笑著說:“你都不求下情,讓我放過你?”
薑雪默然,有氣無力地搖搖頭。她的臉像是掩飾不住殘敗的冬天荷塘。
寧燕笑得卻如風中傲嬌的花朵。她用眼神鼓勵薑雪,說:“你求求我。或許我可以考慮放過你。”
薑雪打起精神,挺起胸膛,說:“我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你放心!該我承擔的後果,不管多大,多壞,我都會承擔!”
薑雪越是如此,寧燕對自己取得的勝利越不滿意。她像抓住老鼠的貓,打定主意要好好玩弄玩弄獵物。可眼前的獵物並沒有表現出多少痛苦的樣子,這就讓勝利帶給她的喜悅打了很大的折扣。她做出一副親切關懷,設身處地為薑雪著想的樣子,說:“不要那麽倔強。做錯了事情,可以努力爭取一下別人的原諒。即使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你的爸爸媽媽想想,他們會難過的。”
子彈總算擊中了靶子。薑雪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痛苦的表情像絢爛的雲彩倒映在深潭中一樣映入寧燕那黑亮的眸子,玩弄手下敗將的快感立刻像潮水一樣一浪一浪地衝擊著她的胸膛。嗬!就你這些小雜種,在我手上能過一招算你厲害!寧燕還想繼續再玩弄一會兒,還未來得及張口。隻見薑雪臉上的痛苦如風掃殘雲一般,轉眼便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堅毅和決絕。她大聲說道:“不!我不要你的原諒!我看不起你這個女人!你知道嗎?我瞧不上你!你是個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女人!惡毒!下賤!蛇蠍心腸!不管你做出一副多麽寬宏大量的樣子,我都鄙視你!懂嗎?看我的手勢,就是這樣,鄙視你!我不會要一個我看不起的女人來原諒我。我寧願去坐牢,也不會求你原諒!讓你的原諒去死吧!呸!”
寧燕被薑雪豎起的中指和暴風驟雨般的咒罵氣得渾身發抖。
壞消息像是通過耳朵傳染的瘟疫,嚇得莊小鶯母子倆慌作一團。
得知寧燕要控告他們裏外勾結,私刻公章做假合同之後,焦文彬又驚又怒又怕:“她媽的這個笨女人,居然當麵承認跟我串通,還被錄音錄像,把我害慘了!我不想坐牢啊媽!”
莊小鶯心中也是一團亂麻。兒子是她老年的依靠和希望。要是兒子去坐牢,那她下半輩子就很難過得好了。她左思右想後說:“誰知道寧燕那麽狡猾,給她的章居然是假的。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成彪出麵去找寧燕求情。”
焦文彬一聽,頓覺看到了曙光,說:“看在成彪的份上,寧姨可能會網開一麵。畢竟,情分上她還是欠成彪的。”
兩人商量妥當,趕緊找到成彪。莊小鶯故作平靜地說:“原本我們想幫你爭取1000萬補償,現在發現打官司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最主要是你也不願去爭取,我們也決定放棄了。過段時間我們要去台灣,也沒時間在這事情上麵繼續耗,現在想把案子撤回來。但這件事得罪了她,惹得她很不高興。她有錢有勢。我們擔心她不會善罷甘休。我的意思呢,就是想讓你出麵去跟寧燕說一聲,大家既往不咎。我們不找她打官司了。”
成彪說:“可是我不想見她,也不想跟她說一句話。”
莊小鶯勸道:“就見一次,就跟她說,大家既往不咎。耽擱不了你多少時間。”
成彪還是說:“一次也不想見,一個字也不想說。”
莊小鶯有些急了,說:“要不給她打個電話說,不見麵,好嗎?”
成彪說:“不好!”
莊小鶯又氣又急,說:“你不是說不計較她跟你父親的事情了嗎?為什麽現在還是放不下,還在記恨她?”
成彪說:“我不恨她,我理解她,但不代表我會願意跟她打交道,更何況是求她。”
莊小鶯見成彪油鹽不進,隻得說出他不去求寧燕的嚴重後果。“難道你忍心看見文彬和雪兒為你去坐牢?”
成彪仍然平靜如常,說:“從頭至尾,我都沒有參與你們的事情,也明確表示過反對。你們堅持要以為了我的名義去做歪門邪道的事情。現在,出了問題要坐牢,跟我有什麽關係嗎?”
莊小鶯沒想到成彪如此不近人情。她愣了愣,說:“難道跟你沒關係嗎?我們都是為了你啊!”為了讓話語達到打動人心的效果,她給聲音配上了幾絲悲傷的哭腔。
焦文彬也一臉苦相地在旁邊幫襯,說:“如果不是幫助你,我們哪裏會惹上一身騷?”
“跟我沒關係。”成彪絲毫不為所動。
“好吧,即使沒關係,我也請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幫我去求求寧燕。以前,我們見你的生活艱難,也誠心實意,真金白銀地幫助過你。”莊小鶯開始哭訴以前找他找得多麽多麽辛苦,然後還通過提供兼職工作的方式幫助過他。她滿懷希望能借此喚起成彪的同情。
“如果是其他事情,我可以在能力範圍內幫你們。但是這件事,你們要原諒我。”
“求求你救救我們,可憐可憐我們,你的一句話就可以救我們三個人。”莊小鶯苦苦哀求著,說自己就一個兒子,如果兒子去坐牢,她當媽的也不想活了。
“抱歉,莊阿姨,文彬兄弟,我永遠不會去求她的。”
莊小鶯撲通一聲跪下了。焦文彬被他媽一拉,也跪下了。
莊小鶯涕淚橫流,說:“我們也沒想到捅這麽大個漏子,惹這麽大個麻煩。隻要你出麵求情,文彬和雪兒都不會坐牢,他們的命運就會因為你幾句話而改寫。他們沒錯,是我錯了,你救救他們兩個吧。他們都是為了你好啊……”
“不能因為你們主觀上認為是對我好,搞砸了事情,就要我義不容辭地站出來去做你們所希望的事。世界上多少像我這種人,明明隻想靠勤勞換來收入,不願意卷入任何陰謀詭計和紛爭,卻偏要被你們這些人硬生生用情分綁架進去。”
“難道你就真不念一點點情分?我知道你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不是的,求求你,求求你了,你可憐可憐我們吧……”
“做不做一件事情,是在我的個人選擇,而不是你們的要求!我現在的選擇已經明確無誤地告訴你們了。我是個固執的人,我可以眼睜睜地看你們在這裏跪三天三夜,甚至更長時間,並且不會改變決定。如果你們不相信,認為自己有能力促使我改變,可以試試一直不起來,讓我們一起看看結果會是什麽樣?”
莊小鶯不敢相信地仰望著好似生鐵鑄就的沒有絲毫人情味的成彪。她那麽多哀求,都像風吹在了石頭上。石頭不悲不喜,無動於衷。她苦苦哀求的眼神被成彪緩慢、堅定、左右搖晃的頭顱硬生生地折斷,碎了一地。
跪求成彪毫無用處,明白了這一點,莊小鶯收住了哭聲。她的臉漸漸冷硬起來,像是極寒天氣裏,水漸漸凍成了冰。她拉著兒子站起身,神色變得冷厲可怖。她咬牙切齒地說:“我從沒見過你這樣忘恩負義,見死不救,鐵石心腸的人!”
成彪仍然平靜如常,說:“如果你們認為我是,那我就是吧。我不會反駁,也沒啥意見!”
母子倆心中懷著對成彪的恨意,拖著沉重的身子,回到了住的地方。焦文彬唉聲歎氣,惶恐不安。莊小鶯不死心,又給薑雪打電話。
“你給成彪說一聲,讓他去寧燕那裏求下情,你就不會坐牢了。”
“該坐就坐,我不怕承擔後果。”
“我去過成彪那裏了,求他給寧燕說下情,讓寧燕不要告你。你坐牢的話,這輩子就毀了。可是他不聽我的,你勸勸他,說不定他就去了。”
“毀了我也不會去求那個女人。我更不會讓彪哥去求那個女人。”
莊小鶯掛了電話,罵道:“一群神經病!幾句軟話就可以免去牢獄之災,非要魚死網破。你願意去坐牢就去,我家文彬一定不能去。”
鍾嘉琪得知了媽媽要控告薑雪和焦文彬的事情,說:“他們本意是為了彪哥,都不是壞人。還是算了吧!”
寧燕憂慮地看著女兒,說:“你是我的女兒。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得饒人處且饒人。”
“如果你掉在別人的陷阱裏,別人可不會像你這樣仁慈。”
“放過他們!就像你放過你自己。”
自重慶回成都之後,母女倆再沒談及那天發生的事。那些事,像是母女攜手同行時,路上的鋒利的障礙物,為了避免受傷,兩人平常都是繞著走。現在,為了別人,女兒的話有意無意觸碰到了母親的傷疤。寧燕有些生氣,但壓住了火。女兒說的沒錯,自己確實放過了自己,放別人一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的口氣緩和了下來,說:“你莊姨對我狠命下殺手,我都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她。”
事情的水落石出,是在中學同學劉敏約寧燕吃飯的那天。她說她是到成都來旅遊。
劉敏家在武漢,家庭條件普通,遠遠比不上寧燕,但夫妻二人感情甚篤,家庭和睦,平安健康,兒子還在攻讀博士。聽劉敏一臉幸福地講起家事,寧燕的爭競之心像一縷青煙一樣消散在藍色的天空下。談起自己的人生時,寧燕沒了往常的神采飛揚,反倒有了些許感傷。她對劉敏的感情非常好奇,問:“這麽多年,你們是怎麽保持愛情的甜蜜的?”
劉敏說:“不用刻意去保持。你知道戀愛的感覺吧?如果你全身心地愛一個人,他也全身心地愛你。那麽你一直會為他的聲音、氣味、肌膚衝動。我粘他,他粘我。我喜歡被他粘,他喜歡被我粘。這麽多年,一直都在談戀愛的感覺,根本不覺得膩,也不覺得煩。那些膩煩的,我認為他們確實沒那麽愛了,但是責任、義務、道德還讓他們在一起。”
寧燕說:“我聽說隻有彼此都全身心地互相喜歡,沒有一絲雜質的兩情相悅才能達到性愛的高潮乃至巔峰,是不是真的?”
劉敏說:“我跟他是初戀,我不知道跟假喜歡的人做愛是什麽感受。也不知道跟僅僅是喜歡的一副皮囊做愛是什麽感受。我和他彼此相愛,身心都很快樂。那種美妙的體驗讓我願意跟著他過任何苦日子,甚至,我願意為他去死。”
寧燕說:“我從來不會願意為任何一個男人去死。”
“我也是。沒一個男人值得。”莊小鶯推開茶室的門進來。
寧燕心裏早猜到劉敏隻是莊小鶯的工具而已。她一直在等莊小鶯現身。現在,莊小鶯坐到了她旁邊。她的心癢得難受。她的左手使勁抓住蠢蠢欲動的右手,才沒有將一個大耳刮子扇在莊小鶯臉上。
劉敏說:“這個世界上,一定存在那麽一個人,你願意為他生,也願意為他死,他也會同樣對你。隻是很多人忙了一輩子,沒遇到那個人而已。到死的時候,彼此都在惋惜沒有遇到對方。”
劉敏分別拉住兩人的手,說:“我聽說你們之間有一些誤會。不管什麽,我相信你們都能處理好。愛情、親情、友情是世界上最奢侈最寶貴的東西,能不要毀掉就不要毀掉。真懷念那時候,我們住一個寢室,親如姐妹的時光啊!”
三人在重溫記憶中美麗的青春時,都流下了眼淚。送走劉敏之後,兩人四目相對。
寧燕說:“告訴我!我哪裏得罪了你?你要害我一次又一次?”我不同意把女兒嫁給你兒子。你找我借500萬,我隻借給你50萬。曾經的我不如你,如今我比你好太多。這些都是你嫉恨我害我的原因嗎?
莊小鶯說:“你揭我的老底,破壞了我和夏江南的好事。從那時起,我就一直恨你。你害了我,我也害了你,兩清了,不要再為難我的兒子。”
“我為難他?難道不是他想來訛詐我嗎?”寧燕冷冷一笑,“再說你跟夏江南的事情,我寧燕從未從中破壞,你說的什麽我揭你老底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你還要狡辯?我在台灣的經曆你都知道了吧。你動用私家偵探調查了我的背景,像調查接近你女兒的那些人一樣。那天下午,我在你辦公室的桌子上麵看見過我的背景調查報告。當時你不在。”
寧燕瞬間想起來。那天下午,夏江南拿來一份莊小鶯的背景調查資料,還責怪她的閨蜜為什麽會在台灣當過妓女。後來,她送他下樓時,忘記將資料收好。她以為馬上就會回來,誰知夏江南將她拉上車,在她身上狠狠發泄了一番。她身上多個部位被抓咬得青一塊紫一塊。想來,應該就是那個時間段,莊小鶯進她辦公室看見的。
原來是被錯怪冤枉!原來是一場無妄之災!自己丟光了臉,女兒的婚事也被攪黃,還惹來煩人的官司,被員工嘲笑……千言萬語湧上寧燕的喉頭,她大聲咆哮起來:“不是我!那是夏江南的兒子請人調查的,與我無關!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就認定是我幹的?你為什麽不問青紅皂白就對我一而再再二三的用惡毒手段?你為什麽下手那麽狠?”寧燕的眼淚像瀑布一樣飛流直下三千尺。走到今天這一步,不管是什麽原因,兩個人的關係,都回不到從前了。那些傷害,像插進心窩的碎玻璃片,拔出來後,身心也不複當初。她揮起手,狠狠一耳光甩在了莊小鶯的臉上。
莊小鶯頭昏腦漲,灰心頹喪地回到家。她還有很多話要說,寧燕沒聽就扔下她獨自走了。我是在你的辦公桌上看見的,我不懷疑你,還去懷疑誰?誰讓你放在辦公桌上讓我看見?換成你,你會去問個青紅皂白嗎?被人毀了好事,你也會跟我一樣,選擇陰悄悄地背後下毒手。這不該怪我啊!要怪,還是怪你沒把資料收好……
莊小鶯的一個情人想念她的身子,非要跟她見麵。她沒得到寧燕放過自己兒子的承諾,被兒子將要坐牢這個想法折磨得異常焦躁,哪兒還有跟情人上床的心思。情人緊緊追問她究竟怎麽了,讓她把問題說出來,並且承諾,隻要在他能力範圍內,願意出錢出力幫她解決。莊小鶯才大倒苦水,把事件的部分事實抽離出來講給情人聽。
莊小鶯說:“我兒子的公司跟我朋友的公司簽了一個合同。我兒子公司把事情做完了,我朋友公司沒有付款。我兒子跟我朋友公司打官司,誰知道我朋友公司蓋的是假章。”
“那合同無效?沒收到錢?”
“不光是沒收到錢,現在那邊公司還要告我們公司串通她公司的內部員工私刻假章,做假合同,涉及金額巨大,可能要我兒子坐牢。”莊小鶯說那邊公司的內部員工蓋的假章。“我兒子也不知情,根本不知道是假的,然後就簽了。”
“那是她內部員工的問題,根本和你兒子無關。你兒子怎麽會坐牢,你們也是受害者。”
莊小鶯嘴裏喃喃地複述道:“是啊,我們本來也是受害者。”嘴裏念叨了幾遍,莊小鶯的腦子突然靈光一閃。她趕緊掛了電話,找到兒子。
莊小鶯說:“全部事情都推在薑雪身上。法庭上就說我們不知道假章和假合同的事情。假章的事情是薑雪去搞的,我們是真的跟他們簽合同,也真的給他們公司做了事情,我們也是受害者。”
“那薑雪肯定會把我們商量事情的經過講出來。”
“講出來也沒用,一麵之詞,沒證據。寧燕告我們,我們就全推薑雪身上。她如果說是我們一起商量做假合同,那我們就說她是在胡編亂造。她之前來簽合同,要找我們要200萬回扣,我們沒答應她,誰知她就用一個假公章來玩弄我們。”
“那如果成彪給她作證怎麽辦?”
“隻要拿不出證據,我們死都不承認。如果成彪出來作證,我們就說成彪和薑雪是在談戀愛,兩個人是一夥的。”莊小鶯腦筋轉得飛快,“對,就是這樣的,成彪和薑雪為了害寧燕,給寧燕造成損失,故意找我們要200萬回扣,見我們不答應,薑雪就轉而用假公章害我們。反正我們跟假公章無關!”
焦文彬倒吸了一口氣,“這個理講得通,邏輯上好像也沒啥大毛病。那她就慘了!”
“怪不得我們。誰叫她笨得屙牛屎。活該!”
“早想到這一招,也不至於給成彪那個王八蛋下跪了。”
莊小鶯如釋重負,說:“還是你媽厲害吧,兒子。這本來是很簡單就能解決的事情,我們又慌又亂,居然一直沒想到。其實就是一轉念而已,事情就翻轉了。現在我們根本就不用著急。那個不怕坐牢的女人,希望她心想事成吧!”
1、本書已經上架讀墨電子平台,想一口氣看完的朋友可以去平台上免費下載,上架前麵這段時間是免費下載閱讀。免費下載網址:https://readmoo.com/book/210306156000101
2、本書已經上架:apple books,使用蘋果手機、IPAD的朋友可以免費下載,搜索書名即可。
3、本書已經上架Google play books,使用安卓手機的朋友可以直接搜索書名免費下載
4、本書還上架了亞馬遜,需要在亞馬遜看書的朋友可點擊網址:https://www.amazon.com/gp/product/B0CT8FZ4FC?_encoding=UTF8&priceChange=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