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燕在三亞休養期間,有些急於求成。
她恨不得在幾天之內將幾十年寶貴的人生經驗全部傳授給女兒,將女兒的頭腦武裝得百毒不侵。那些被她視為珍寶的為人處世的精華智慧,她春蠶吐絲一般源源不斷地傾吐出來。她希望女兒能將這些精華織成銅牆鐵壁一樣的繭,保護自己不受災害,平安快樂地度完此生。體諒到母親的良苦用心,鍾嘉琪沒有表現出以往那樣的反感,也沒有抱怨媽媽世故和勢利。她大多時候都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聽媽媽講各方麵的經驗、方法和心得,比如:跟親戚朋友相處,絕對不能隻講感情不講利益。隻講感情,換來的是不可靠的感情。有利益的感情才穩定長久;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有人請你吃飯一定要小心,不論男女。 能不吃就不吃,實在拗不過,吃一次。吃完之後,必須回饋別人超值的禮物。絕對不能在沒有付出的情況下白吃兩次,三次。因為人家一旦要你還的時候,可能會讓你付出慘重的代價。世上沒有比糖衣炮彈更能迷惑人且具有巨大殺傷力的東西了。她還教女兒如何看待男人,如何跟男人打交道,比如:男人沒有不好色的。你伸出手放在他鼻孔下,沒有呼吸的才不好色,但凡有一點呼吸的,你扶他起來,他依然不老實;跟男人相處,必須多點心眼。女人不長心眼根本不是男人的對手。你拚心眼都拚不過,難道指望跟男人拚氣力嗎?
大量與鍾嘉琪觀念相衝突的話,不斷地湧向她的耳朵,好似一條泥沙俱下的河流蠻橫入侵一汪淺淺的清泉。寧燕隻看見女兒點頭,也不知道她究竟學到多少,仍不管不顧,一股腦地把所有家底往外掏。她想趁著母女關係融洽的時候,盡量往女兒腦袋裏多塞進一些她的獨門秘笈。即使女兒消化不了,她也要硬塞。心態那麽急切,一如那些憂心孩子身體,於是硬往孩子嘴裏猛灌肉蛋奶蔬菜水果的媽媽們。
除此之外,她還打算給女兒介紹對象。
她說:“好幾個生意上的朋友之前給我開玩笑,想跟我打親家。我知道你的脾氣,都回絕了,說婚姻的事情由子女自己決定,我不用插手。現在想來,他們的家庭條件跟咱們基本上相當,孩子們模樣也過得去。要不,找個時間,我挨個介紹你認識認識。”
媽媽的意思是要安排男孩子跟自己相親。鍾嘉琪想起之前閨蜜們聊天時討論過這話題。孫琳苓說:老一輩讓年輕人相親的意思就是——你倆一男一女,性別互補,趕快關燈上床脫衣交配下個崽吧。說完,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快笑完的時候,看其他人臉上笑出了眼淚和鼻涕,又繼續大笑。在年輕人眼中,淪落到相親是一件極其沒臉的事情,說明缺乏魅力,是自由婚戀的失敗者。
鍾嘉琪搖搖頭,說:“不用了,媽媽。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平常生活中,試圖搭訕接近鍾嘉琪的人從來就沒少過。這一點很讓周圍的其他女伴羨慕,甚至憤憤不平。唐丹妮經常提醒鍾嘉琪說:那些主動搭訕的男人是老油條,都是見色起意,他們沒有看見女人的內在美就厚著臉皮去勾引,膚淺!你千萬要小心。誰見過真正優秀的男人會隨便搭訕女人呢?可能覺得自己的話還不夠有說服力,她又加上一句:就像你,這麽迷人,又溫柔又善良,從來都不用去搭訕男人一樣。孫琳苓卻是另外的說法。她對其他人講,容易被搭訕的女人不過是因為看上去就很容易得到罷了,真正的女神看上去就遙不可及,沒一點實力的男人根本不敢起打貓心腸。她說的時候還挺謙虛地省略了在腦海中不斷浮現的三個字:就像我!就像我!就像我……
寧燕說:“我的女兒怎麽可能嫁不出去呢?我隻是想給你找一個合適的,知根知底的罷了。”
“過兩年吧。如果還沒遇到合適的,到時再聽你的。”鍾嘉琪在這個問題上又表現出了執拗的脾氣,說完之後就把頭扭到一邊,木木地看著窗外的天空和大海,沒一點兒會妥協的樣子。
知道拗不過女兒,寧燕隻好作罷。
從三亞回成都之後,寧燕斷定曹雙傑不會再來騷擾,但還是決定搬家。她想盡量避免那些有潛在危險的人知道她的住所。狡兔都有三窟,更何況狡猾的人呢?更何況一個狡猾的女人呢?更何況一個又有錢又狡猾的女人呢?寧燕自己這樣想著,就看見鏡中人的臉上淌出了狡黠、得意又甜美的笑容。她為自己有如此多的選擇感到幸福。
她說:“東二環攀成鋼有套精裝房交房一段時間了,我們去那裏住吧。”
鍾嘉琪說:“又搬?一兩年就要搬一次家,有必要嗎?”
寧燕說:“漂亮的新房子自己沒住過就出租,我心裏不舒服。”
鍾嘉琪說:“多吸點甲醛才舒服?”
寧燕說:“不擔心。空置好一段時間了,我在裏麵還放了很多活性炭和橙子。”
鍾嘉琪沒再反對。既然媽媽喜歡,那就聽媽媽的吧!
春天來了,萬物複蘇。花草樹木像學藝歸來的魔術師,帶著它們的拿手好戲粉墨登場了——會綠的都綠了起來,會紅的都紅了起來,會粉白的都粉白了起來……到處都是一派生機勃勃,欣欣向榮的景象。
鍾嘉琪的生活恢複了簡單和平靜。她的工作依舊是去租客們那裏送送發票,跟老板們聊聊生意。空閑的時候,跟閨蜜同學們聚聚,逛逛。期間,有小夥子向她示好,她都禮貌地拒絕了。她做不到孫琳苓那般灑脫,換男朋友的速度跟喜怒無常的人換表情一樣快,無縫銜接甚至齊頭並進也無絲毫心理壓力。她暫時放下了談男朋友的打算。為了打發時間,她養了一條比熊犬,隻要沒事,就在新家的小區裏麵遛遛狗,生活倒也閑適安逸。
莊小鶯回成都時,還帶上了她的兒子焦文彬。
寧燕母女倆到機場去接。鍾嘉琪心裏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表情就不怎麽自然,但全程一直都保持著得體的禮貌和乖巧。微笑附著在她臉上,好似戴著的一件精美絕倫的飾品。莊小鶯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見麵就熱絡地抓起鍾嘉琪的手使勁誇:“越來越懂事了”,“比你媽和我年輕時加起來都要漂亮”,“笑起來好看得讓飛機都舍不得起飛”。她的嘴裏,有好多讚美的語句正乖乖排著隊等候差遣。然而,才誇幾句,鍾嘉琪就害羞起來,像烈日暴曬下的花兒一樣低下了頭。莊小鶯喜歡將好聽的話像禮物一樣熱忱地送給需要討好的人,別人接不接受她都無所謂。在她看來,我的禮物已經送了,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收沒收,反正我都當你收了。收了我的禮物,以後你就得善待我。誇完鍾嘉琪之後,她才介紹起她的兒子焦文彬。焦文彬五官端正,麵龐白淨,身材頎長,臉上擺放著的笑容,如同剛出蒸籠的饅頭,透露出一股熱乎勁。他依次跟寧燕和鍾嘉琪打過招呼。
莊小鶯指著兒子說:“他想在成都開一家攝影工作室。”
寧燕說:“好啊。辦公室就不用在外麵去租了,包在我身上。”
剛見麵就收到大禮包,焦文彬欣喜不已,連忙謝過。
此後的幾天,兩家人少不了湊在一起吃吃喝喝。焦文彬和鍾嘉琪也熟悉了。聚在一起的時候,焦文彬對鍾嘉琪始終有一種過於刻意的討好,這讓鍾嘉琪很不自在。寧燕看在眼裏,心如明鏡,臉上卻平靜如常。
在仔細查閱了自家商鋪、寫字樓、公寓的出租情況之後,寧燕決定提供坐落在空港國際城的200平方左右的公寓給焦文彬做工作室。
鍾嘉琪說:“他們住在武侯區桐梓林。公寓在雙流區空港,距離有點遠,不是很方便。”
寧燕說:“空港國際城交房的1000多平毛坯公寓,目前還有大部分從沒出租過。如果他嫌距離遠,我可以再提供一間公寓給他住。”
跟著鍾嘉琪看了公寓之後,焦文彬用來裝點臉龐的笑容不見了,像裝修好的房子刮去牆漆扒掉地磚後露出了水泥河沙的本來麵目,臉色有點難看。很明顯,他不滿意。公寓周圍有二手車交易市場和其他各類批發市場,車多人雜,交通也堵,周圍環境不咋樣,跟高端大氣上檔次毫不沾邊。他理想中的工作室是開在繁華的商業區,最好是成都最好的地段——春熙路。可惜,寧燕沒有給他挑挑揀揀的機會。她說:“以後那裏會發展起來的。你先做吧。”
陪寧燕去美容院的路上,薑雪安安靜靜地開著車,莊小鶯問寧燕當時怎麽會到那裏買公寓。
寧燕回答:“三千三左右一平方,看在價格實惠的份上就買了。等地鐵通了那裏會很方便。”
莊小鶯心動了,說:“以後如果還有便宜的房子,我也跟著你買。”
寧燕笑笑,說:“也沒便宜多少,比市場價也就便宜三四百塊一平方。”
莊小鶯心裏一算,一千多平方,也相當於撿了好幾十萬的便宜,又問:“怎麽才能買到這麽便宜的房子呢?”
寧燕說:“等別人急賣的時候。”
莊小鶯聽懂了每個字,但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能買得到。她想再問清楚一些,寧燕卻把話題岔開,講起前幾天去參加的一個熟人的婚禮的事情來。那個熟人65歲,跟原配離了婚,娶了一個35歲的女人。
莊小鶯說:“一個65歲的老男人,能吸引女人的,不外乎就是錢了。”
寧燕說:“他大半資產都轉給了兒子和原配。”
莊小鶯說:“老男人還挺有心機。那個女人是幹什麽的?”
寧燕說:“之前在一家知名網站做商業人物訪談,認識了成都很多知名企業家。後來離婚了,帶著一個幾歲的孩子,在西村那邊開了一家火鍋店,再後來又生了一個小孩,再然後就逼婚成功上位了。”
聽到這裏,莊小鶯暗暗佩服起那個女人來,說:“帶著一個孩子還能嫁那麽好,還是有些手段的。”
這樣的事例,總會帶給莊小鶯一些信心。她想,如果那個女人是五十五歲就更好了。一個比她更老的女人若還能嫁得好,就是在從側麵證明她值得更優秀的男人。對自己相貌和魅力向來充滿信心的她在交往男人的過程中將會變得更有底氣,對未來生活也理應有更美好的期待。就像有些男人到死都想娶年輕漂亮的姑娘一樣,有些女人再老都做著嫁給有錢人的夢。莊小鶯正是其中之一。
“小三永遠是小三,轉正也是小三上位。小三沒有好結果的。”一直認真開著車的薑雪突然插嘴說道。
薑雪張口小三,閉口小三,讓一向打著“女人不應該為難女人”旗號的寧燕不樂意了。她說:“不要道德綁架。愛情裏不被愛的人才是第三者。她年輕漂亮,利用自身資本通過婚姻改變命運,也很不容易的。”
莊小鶯幫腔道:“隻怪他原配自己沒魅力,拴不住男人。沒有這個小三,也有那個小四。兩個人敢走到結婚這步,看得出他們才是真愛。”
薑雪說:“男人出軌,成了女人的錯?那個小三也不怕別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寧燕說:“她既然選擇那樣做,肯定不會在乎別人的風言風語。我相信她會過好自己的生活。”
薑雪說:“女貪財男貪色,一場交易而已。他們也許是有感情的,但肯定不是愛情。”
莊小鶯說:“一個出錢一個出色的感情才是最完美的愛情。有錢有色,財色兼收。”
薑雪一腳急刹,差點追尾前車。她有些惱怒,大聲說:“愛情是神聖的。當愛情有了目的,有了條件,那就是一件商品。商品並不可恥,但是拿愛情來當幌子掩飾她內心不可告人的肮髒,就是無恥!她不但欺騙不了別人,反而欲蓋彌彰。”
寧燕說:“別激動,雪兒,別人拿愛情來當幌子也跟你沒相幹。”
薑雪的手用力在方向盤上拍,說:“明明是塊破銅爛鐵,偏偏要扮成黃金白銀的樣子去招搖撞騙,帶壞風氣和價值取向,怎麽不相幹?如果那種充滿了算計的也算是愛情,那我心目中純潔無私的愛情算什麽?感覺像是一口痰吐在我臉上。”
寧燕說:“你要原諒那些走捷徑的女人,她們要不缺乏能力、要不缺乏勇氣、要不缺乏智慧、要不缺乏安全感。總之,都是可憐的人。”
薑雪說:“說到底還是缺錢吧,哈哈。走捷徑是各人的選擇,但是如果走了捷徑不低調做人,反而高調立牌坊,那就不能怪別人攻擊她。她能成功上位,不是她有本事,隻是無恥罷了。招搖過市還不怕丟人現眼。還敢說什麽直到遇到了劉先生才相信了愛情,還不知羞恥地說要用一段婚姻來證明他們的愛情晶瑩純潔得像水晶一樣。這分明是在嘲笑同甘共苦了幾十年的原配,是有恃無恐地傷害和冒犯。她那叫愛情,那人家原配幾十年風風雨雨相互扶持該叫什麽?”
寧燕說:“你怎麽知道他們婚禮上說過的話?”
薑雪說:“男女之間的真心實意才是愛情。雙方靈魂共鳴,發自內心地愛慕對方的才華、人品、格局,全心全意為對方付出不求回報,凡事的出發點是為了對方好,這才配叫愛情,其他的隻能叫合夥過日子。我鄙視她,因為她嚴重損害了我心裏最純淨最聖潔的事物。愛情是這世上最奢侈最珍貴的東西。他們的婚姻說白了就是各取所需,互相交換,這也配叫愛情?可笑!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認貪財好色多好,裝什麽愛情?兩個人都是狗屁!都是狗屁!”
薑雪反應如此激烈,像燒得滾燙的油裏掉進了水,油花飛濺起來,給旁邊的人造成了不小的驚嚇。寧燕和莊小鶯麵麵相覷。
寧燕說:“人家婚禮上,總要說些套話漂亮話的。”
莊小鶯說:“我覺得雪兒講得好。現在像雪兒這樣的女孩子太少了。”
薑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呼出去,心情漸漸平複下來。她也察覺到了剛才的失態。發表看法就發表看法唄,幹嘛發火呢?聽見莊小鶯誇她,她很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寧燕說:“我不是給你說過嗎?雪兒這人特別正氣。誰家娶了她才是好福氣。雪兒,莊阿姨有一個兒子,高高帥帥的,改天我給你介紹認識認識。”
薑雪抓緊方向盤,彎了彎腰,響亮的笑聲在車內回蕩,“你就像我媽一樣,寧總。”
汽車不再暴躁,不再怒氣衝衝。它加油、刹車、轉彎都變得柔和起來,載著三個女人平滑地行駛在春風流動的大街上。
日子單調重複地過著,可鍾嘉琪並不覺得難受。她生性恬淡,不像有些人那樣喜歡熱鬧和熱衷交際。在平淡的日子裏,她過得悠然自得,放鬆愜意。
這天,鍾嘉琪照例出門遛狗。她的耳朵上塞著耳機。一邊聽歌手的淺吟低唱,一邊看比熊犬在小區裏歡快地小跑。潔白的比熊犬身上穿著一件草莓圖案的毛衣,一會兒跑到她前麵,一會兒跑到她後麵。比熊犬的足跡像是小提琴的琴弓,鍾嘉琪則像是琴身。一人一狗這樣溜達的時候,仿佛是小提琴在拉一首輕快明亮的曲子。
一個身穿黑色夾克的男青年走過來,停下腳步,對著鍾嘉琪說了句什麽話。鍾嘉琪摘掉耳機,聽見黑夾克男問:“它叫什麽名字?”
平常找各種理由搭訕鍾嘉琪的男人挺多。麵對搭訕,她的經驗已經非常豐富。男青年其貌不揚,嘴角帶著笑容,眼睛一直盯著她看。她猜測男青年大概是想借狗的話題展開,然後要自己的聯係方式。因此,鍾嘉琪並不想搭理。但良好的教養還是逼著她不得不微笑著禮貌回答:“琪寶寶。”答完之後,她腦海裏浮現出孫琳苓不想搭理人時故意擺出的一副臭臉,看不見人也聽不見話的樣子。平常,她並不喜歡孫琳苓不講禮貌還理直氣壯地以不講禮貌為榮的嘴臉。但她每次被人搭訕的時候又會羨慕起孫琳苓來。她想,琳苓怎麽那麽輕鬆就做得到呢?自己如果不回答,怎麽就總會覺得不好意思呢?
“琪——寶——寶,好聽的名字!”黑色夾克男蹲下身子去逗狗,“這狗好乖。”
鍾嘉琪最怕這種情況,莫名其妙的人生硬地闖進自己的時間花園,還有完沒完。那樣的話,別人問一句,她就得答一句。時間就在這將就別人的時候偷偷溜走了。每次遇見這種情況,她就感覺像是被搶劫了一樣,被搶劫了時間。她不想再停留一分一秒,趕緊喚狗道:“琪寶寶,我們該回家了。”
狗哪裏聽得懂人話呢?鍾嘉琪是講給黑夾克男聽的。讓他不要打擾自己遛狗,趕緊離開。
黑夾克男抬起頭對著鍾嘉琪咧嘴一笑,說:“我也喜歡狗,煮熟了很好吃。”
鍾嘉琪原本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後麵那幾個字鑽進耳朵之後,臉色便像清水裏滴進了墨汁,漸漸黑了下來。
黑夾克男說出了冒犯別人的話之後,不但沒有絲毫歉意,反倒像是卸下了重擔一般。看見鍾嘉琪變了臉色,他越發興奮起來,騰的站起身,走到鍾嘉琪麵前,嬉皮笑臉地說:“你不喜歡吃狗肉嗎?不喜歡的話,我可以下麵給你吃。”說完,他指了指他的褲襠。
鍾嘉琪意識到這個男人是在猥褻自己,但事發突然,她的大腦像是電腦突然中毒死機了,一時間沒做出任何反應,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做什麽。最開始,她想的是別人想要自己聯係方式,誰知,別人是要猥褻自己。自己家所在的樓盤在成都算是高檔樓盤。她從沒想過,在這環境和價格都挺好的樓盤裏,居然有這種流氓。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黑夾克男拍了拍褲襠裏的家夥,說:“吃過的都說很好吃,你要不要試試?”他笑得一臉下流,把鍾嘉琪從驚訝嚇成了驚恐。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個手裏拿著書的年輕男人走過來,對黑夾克男說:“嘿,你腦子有問題嗎?”
黑夾克男反問道:“關你什麽事?”
拿書的男人走到黑夾克男人麵前,指著他鼻子說:“你再不滾開,我就揍你。”拿書的男人看上去挺清秀,體格並不如黑夾克男強壯,動起手來,很可能會吃虧。但他沒有一絲懼怕。見黑夾克男還站著不動,他將手中的書猛地砸向黑夾克男。黑夾克男側著身子躲過,估計是心虛,不敢還手,嘴裏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鍾嘉琪呆呆地看著那個男人走遠。
拿書的男人把書撿起來,說:“沒想到我們小區還有這麽低素質的人。”
鍾嘉琪呆立在原地,拿書的男人走得不見了,才想起應該道聲謝謝。
從那以後,鍾嘉琪每次遛狗都會擔心再遇見那個黑夾克男。以前,她從不會留意周圍人群,現在,她會下意識觀察了。陽光好的時候,少婦、老人、保姆之類的都喜歡帶著孩子在小區裏麵遊玩。她也就趁那些時候下樓遛狗。還好,再沒有發生被猥褻的事情。
遛狗時,鍾嘉琪有時候會看見那個拿書的男人。他端坐在長椅上,或埋頭看書,或望著前方一動不動,好似陷入了沉思。陽光灑落在他身上,櫻花飄落在他身上,孩童從他身旁跑過,他都沒什麽反應,好似活在另外一個世界裏麵。
鍾嘉琪想過去說聲謝謝,又怕打擾他,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又一天,鍾嘉琪帶著“琪寶寶”在小區裏閑逛。“琪寶寶”竄來竄去,然後,停在了一處草叢位置,使勁嗅。迎麵走來了那個拿書的男人。隻見他埋著頭東看看,西看看,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他看見鍾嘉琪後,點了點頭,又埋頭四處張望。他看見“琪寶寶”在草叢中扒拉,就走過去,蹲下身子,然後從草叢中拿出一個東西。他興奮地舉起手中的東西說:“找到我的手機了。”
鍾嘉琪才知道他剛才為什麽是一副尋尋覓覓的樣子。
他衝鍾嘉琪一笑,說:“謝謝你的狗。如果不是它,我恐怕還找不到。”
鍾嘉琪說:“巧合而已,不客氣!那天的事情,我還欠你一句謝謝。”
他擺擺手,指著“琪寶寶”說:“養它就像養了一個開心果。它一定給你帶來了很多歡樂吧?”
鍾嘉琪點點頭。
他說:“它的壽命隻有短短的十多年,你一旦養它,就要對它負責一輩子!”他講起他也養過一隻比熊,前不久得胰腺炎加腎衰竭死了。
他說:“其實狗得什麽病,很多時候都是主人造成的。”
鍾嘉琪本來也不怎麽懂養比熊,趕緊問為什麽。
他說:“不合理的飲食習慣和複雜的飲食結構很容易導致比熊生病。”
兩人有了共同話題,你一言我一語就聊開了。說到他的比熊得了胰腺炎的情形,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悲傷,“它得病之後肚子痛,就愛做那種祈禱的姿勢,痛到不行就會哀嚎。進入多尿期之後,一整天都在輸液,經常把尿拉自己一身,我就拿吹風給它吹幹……每天都會抽兩次血去化驗,明明沒吃東西還一直抽血……兩隻後腿都站不起來了……”
鍾嘉琪聽得心裏難受,直歎太可憐了。
他歎了口氣,說:“我真的好想它。都怪我,之前不懂怎麽愛護它。我經常都在責怪自己。那時候忙學習,看書,思考,都沒好好陪它。它給我帶來很多歡樂,我卻沒能好好照顧它。我永遠忘不了它死的時候,還有一隻眼睛睜著,呲牙咧嘴,表情非常痛苦。”
說到這裏,他用手抹了抹眼睛。
他說:“我怕傷心,現在再不敢養狗了。看著別人養狗,隻能羨慕。我真希望它下輩子投胎別做動物,做個人。如果它能投生到我家,做我的孩子,我一定會加倍補償它。”
鍾嘉琪聽得眼眶紅紅的,心想:這個男人不僅善良有愛還多愁善感,跟自己有幾分像。
交談了一會兒,他突然對鍾嘉琪說:“你在長椅上坐坐,我去去就回,你一定等我一下。”
還沒等鍾嘉琪回答,他就一溜小跑進了一棟樓。等他出來的時候,肩上扛了一袋東西。走近來,他將那袋東西放在長椅上,說:“這是一袋狗糧,還沒開封的。我的狗沒了,也不打算再養。我把它送給你的狗吧。”
鍾嘉琪趕緊拒絕,不願意收。無緣無故的,自己可不能隨便接受別人的饋贈。
他說:“我的手機能找回,還得感謝你的狗,這狗糧就相當於感謝它的吧。如果你不收,我放家裏也沒用,浪費了。”
鍾嘉琪還是拒絕。
接下來,兩人如同拉鋸一般,就收還是不收這個問題展開了辯論。你來我往,各陳理由。
麵對別人反複釋放出的善意,一再表達出的好心,不善辯論的鍾嘉琪漸漸處於了下風,堅持不接受好像變成了是自己不近情理。鍾嘉琪終究還是不懂如何拒絕人。在對方的一再堅持下,隻得點點頭,同意接受了,但看見那一袋足足有20斤的狗糧,又犯了愁。
他看懂了鍾嘉琪的皺眉,說:“你自己拿不動,我給你送到家。”不由分說,一把就扛起了狗糧。
鍾嘉琪隻得走前麵帶路開門。寧燕不在家。鍾嘉琪還在猶豫是不是應該請他進屋喝杯水,他把狗糧放在門口,就說還有事要忙,離開了。
這個男人做事很有分寸,彬彬有禮又善解人意。鍾嘉琪對他不禁有了幾分好感。
後來,兩人再在小區花園裏碰見的時候,總會聊上幾句。漸漸熟悉之後,鍾嘉琪知道了他的名字——林天明,也知道了他更多的事情。
鍾嘉琪覺得,林天明很像是過去的自己。他口無遮攔,聊得興起的時候,什麽開心的難過的事和心窩子話都一個勁兒地往外掏,連當著別人麵打接電話都開著免提,一點兒也不知道要注意保護隱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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