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鍾嘉琪的音訊,曹雙傑並沒有死心。
他經常到鍾嘉琪住的小區外邊蹲守,但一直沒發現鍾嘉琪的車和人影。他不知道,此刻的鍾嘉琪正在陽光火辣的三亞,跟孫琳苓和唐丹妮一起購物遊玩散心。
寧燕為了讓女兒盡快走出分手的陰影,親自出麵請唐丹妮陪著鍾嘉琪去三亞遊玩,費用由她全包。她想,對比成都冬天的陰濕寒冷,三亞的陽光、沙灘、椰樹、海水對女兒的悲傷或許會有一些治愈作用。孫琳苓知道了,怎麽能錯過這個花別人錢討自己歡心的好機會呢?她像聞到香氣的蒼蠅,好說歹說非要跟著蝴蝶飛赴燦爛陽光下的花海。寧燕倒不在乎這點錢,多一個朋友陪著女兒,熱鬧一點也許更好,便沒有反對。為了轉移鍾嘉琪的注意力,她還故意找了件事情給女兒做,讓女兒在三亞買一套房,說是反正以後每個冬天都要去度假,住酒店總不如住自己家舒服自在。鍾嘉琪辦事也幹脆爽利,落地三亞沒多久,房子就買好了。
有一回,曹雙傑看見了寧燕的車,便伸手去攔。曹雙傑的身影如同瘟神一樣不被寧燕待見。她沒開車門,也沒降車窗,隻是不停地鳴喇叭,引得周圍人側目。寧燕厭惡糞坑裏的蛆蟲一樣厭惡曹雙傑,一個字都不想跟他說。揮手示意有話要說的曹雙傑見寧燕如此決絕,心中亂七八糟的念頭像幹草一樣被火星子點燃,恨意煙霧一般升騰起來。盡管如此,他還是不得不訕訕退下了。
女兒跟曹雙傑分手後,寧燕心情大好。她的生活重又變得歡樂滋潤起來。她早拿定主意,要趁著這還不算枯枝敗葉的年紀瘋狂享受人生。她想:我有錢;我有討好我的各個年齡段的男人;我應該過得開心快活。莊小鶯笑她把小男朋友們當藥引子。可哪個女人不喜歡二三十歲的年輕男人的身體呢?寧燕反問道。她並不避諱這一點。年輕小夥們不僅有滿滿的荷爾蒙,還爭相討她的歡心。一旦誰不遂她的意,她就將其像吸過的煙頭一樣扔掉,無絲毫留戀,無絲毫心理壓力。
她拋棄過的一名小男朋友覺得自尊心受了傷害,氣憤地給她發消息說:你確實很有錢。這也許是你上輩子行善積德才有的這輩子的福報。但也甭太得意。看得出來,你心中有一些不甘和遺憾;你身上還有一股大齡單身女人的怨氣和戾氣,讓人感覺十分怪異,有時候甚至會讓人不寒而栗!奉勸你一句,少作孽,爭取老了以後,還能有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寧燕笑笑,不置一詞,讓對方的話如繡花針投擲到大海中一樣沒有回音。她得意地想,我的生活如沐春風, 我的內心強悍無比,用得著你這個小鬼來指點評判我。
她計劃著,等公司放假之後立馬飛三亞跟女兒團聚。要趁著過年期間,跟女兒好好溝通一下以後找男朋友的注意事項。從這個角度來看,寧燕還算是一個傳統的人。否則,她完全可以讓女兒過她一樣的生活,一輩子再不考慮結婚,自然也不再有找配偶的麻煩,想生孩子時借精生子即可。她不那樣想。她還是希望女兒能有一個完滿幸福的家庭。
莊小鶯離開成都時,給過寧燕一個建議:幹脆招一個上門女婿。
莊小鶯的本意還是希望寧燕好。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莊小鶯發現,寧燕的經濟實力遠超她最初的想象。寧燕已然成為她生活中有交集的人中最富有的一個。明白了這一點,她又忍不住為寧燕惋惜,隻有一個女兒,怪不得那些親戚都望著。倒回去幾十上百年,按照寧燕老家農村的習俗,一家人的後代若隻有女兒,沒有兒子,就算絕戶。老輩離世之後,財產會被親戚和村裏人瓜分。對於親戚和村裏人來說,那是一次難得的發財機會,叫作“發絕戶財”。有些地方的風俗更甚,男人死掉之後,留下的寡婦和孩子會被趕走或賣掉,家裏的房產、田地等也會被賣光,然後將賣來的錢財置辦成酒席,由親戚和村裏人大吃大喝幹淨。吃酒席的時間,長的可達數月,一直吃到錢財耗盡為止。總之,就是一定要把這戶人家的錢財吃光吃絕,故名“吃絕戶”。所以,過去的人的老觀念就是一定要生兒子。如果沒兒子,再大的權,再多的錢,即使男人還活著,家產都會被別人覬覦。一旦男人死去,留下的錢財將被周圍人一哄而上,分食幹淨。
寧燕並不認同莊小鶯的建議。她說:現在已不是過去的封建社會了,如今的法律規定兒女都一樣具有繼承權。隻要她寧燕不答應,其他人惦記也是白惦記。更何況,上門女婿打著吃絕戶心態的也不在少數。
寧燕的公司準備放假的那天下午,曹雙傑闖進了她的獨立辦公室,並隨手關了門。
曹雙傑不請自來,臉上還掛著邪魅的笑容,讓寧燕心裏咯噔了一下。她警惕地盯著他,同時用眼睛的餘光去尋找旁邊有什麽稱手的東西。她想,哪怕是用筆戳對方的眼睛,也比赤手空拳給對方造成的傷害大。作為一個單身多年的有錢女人,某天突然遭遇男人的攻擊時應該如何應對,她曾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演練過很多回。不過,由於這種應急方案並未真正在生活中實施過。所以,她還是顯得有些生疏和慌亂。
曹雙傑大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躺,說:“別緊張,我隻是想跟你談一筆生意。”
寧燕不想跟這個男人有任何關聯,更遑論談生意。她冷冷地說:“我們之間沒什麽生意好談。請你出去!”就你那樣水平的人,會有什麽好生意配跟我談?
曹雙傑笑得很古怪。他胸有成竹地說:“你會談的。我保證!”
他蹺著二郎腿,腳得意地不停地抖動著,好似一個走火入魔的足球愛好者正顛著一個無形的球。寧燕最討厭抖腳的人,看著煩心。她聽看相的人說,樹搖葉落,人抖福薄。但是,一個自己討厭的人福氣越薄,自己會越開心。因此,她看曹雙傑抖腿,也不再感覺到煩了。她的心態變成了幸災樂禍。她希望曹雙傑永遠保持抖腿的習慣。男抖窮,女抖賤,你個王八蛋最好一直抖到死!
曹雙傑沒再兜圈子。他意味深長地笑著看了寧燕一眼,把手機上的視頻點開,走過去,將手機遞給了她。
寧燕定睛一看,是男女交歡的視頻。她胸中倏地騰起一股火氣,難道這個混蛋是要明目張膽地勾引自己。等看清視頻中人的臉時,她的腦袋嗡的一聲,好似馬蜂窩被汽油轟的一下點燃,眼前群蜂亂舞。她感到頭暈目眩,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她用一隻手吃力地扶住辦公桌,眼睛裏似乎有團火焰在燃燒。
曹雙傑頗有興致地欣賞著寧燕驚愕的樣子,得意洋洋地說:“嘉琪是一個挺好的女人。我不想因為哪一天我的手機丟了,泄露了和她的性愛視頻,影響到她一輩子的幸福。”
寧燕感覺自己體內核彈爆炸了一般升騰起一朵蘑菇雲。蘑菇雲裹挾著一股強大的氣流直衝腦門,天靈蓋似乎都快被衝開了。誰也不能毀掉女兒的幸福!誰也不能!刹那間,寧燕腦子裏閃過多種應對方案。將手機砸爛,不可行!視頻絕不止這一份;磕頭求放過,不可行!對方絕不是要自己低頭;跟他上床,不可行!他絕不是看中自己的肉體;殺人滅口,更不可行!自己犯不上跟這種宵小之徒以命相搏……
寧燕仍然用力扶著桌子。她沒意識到,自己的指甲快掐進桌麵了。這個男人從最開始跟女兒交往,應該就隱藏著邪惡的目的。她氣憤之餘又有一絲慶幸。他果然沒安好心,狐狸尾巴總算露出來了。幸好女兒已經跟他分手,否則,這麽危險的人待在身邊,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如此憤怒的狀況下,她居然還能從糟糕的事情裏麵找到一個寬慰自己的理由。如同不帶一絲感情的科學儀器,冷靜客觀地分析了一灘屎、一泡尿之後,發現其中也含有一些有用的成分。
她咬牙切齒地說:“可恥!可惡!你的心思太深了。”
曹雙傑挑逗說:“跟你的乳溝比,也不過如此。”
寧燕上身穿著一件米白色高領羊絨衫,起伏的胸脯讓曹雙傑想起了那天晚上那個讓他昏頭昏腦的女人,身材也是如此玲瓏有致,隻是那個女人的胸脯更大一些。他無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寧燕心想:這小畜生出言不遜,是破罐子破摔了。他所說的談生意,就是想要我付錢買視頻銷毀吧。她死死盯著曹雙傑,質問道:“你跟她交往這段時間花了她那麽多錢,難道還不知足?”
曹雙傑鼻子一哼嘴一撇,說:“她比我有錢多了。花她的錢是在為縮小貧富差距做貢獻,調和社會矛盾,構建和諧社會!”
真是一個王八蛋!寧燕心裏狠狠地罵道。然而跟王八蛋講道理和講良心都是沒用的,她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於是一邊極力讓自己冷靜,一邊不停地思索。
“你要是敢把視頻放到網上,我一定會讓你坐牢。”
曹雙傑慢騰騰地走到寧燕身後,“啪!”一巴掌拍在了寧燕的屁股蛋上。
寧燕沒想到他會如此大膽輕浮,厲聲說道:“放尊重點!”
在寧燕麵前放肆讓曹雙傑有一種勝利者的快感,類似於落草為寇後懲罰惡霸地主的那種揚眉吐氣。曾經瞧不起他的女人,曾經讓他恭敬跪舔的女人,此刻在他的巴掌下故作鎮定的樣子,雖不似他預判中那麽倉惶狼狽,也還是蠻有趣味。他猥褻地笑著,說:“傳播淫穢物品罪,最多兩年有期徒刑。更何況,我才舍不得傳播出去給別人看。但是,如果我手機壞了,要去修;如果我手機丟了,那怎麽辦?”
寧燕明白,曹雙傑如此苦心積慮,不外乎是為了錢。現在,他有備而來,必然不會空手而歸。她試探著問:“你想要多少錢?”
“我可不要錢。”曹雙傑說,“我可不想被人報警說我敲詐。”
寧燕遺憾地想,這個小雜種還懂法律。
“不過,我想跟你做筆生意。我有一副很不錯的畫想賣給你,價值1000萬。”
寧燕一聽數字,再顧不上維持自己的形象和風度了。她像被炭火燙到了一樣大叫起來:“1000萬?我買不起,沒那麽多錢。”
曹雙傑並不是一定要拿到一千萬,但也沒想到寧燕反應如此之大,跟要她老命似的。他反問寧燕能出多少錢。
寧燕沉思了一會,說:“10萬。”
這下輪到曹雙傑大叫大嚷了。如同一個商人自認為賣的是珍寶卻被買家鄙視打壓,說他販賣的不過是垃圾。他自覺受到了侮辱,“打發叫花子嗎?我看你沒誠心做生意,還是算了吧。”
寧燕長籲了一口氣,說:“1000萬太多了,我寧願花錢讓她移民到其他國家生活,也不會給你。”在給曹雙傑一千萬和移民之間做選擇,她寧願選擇移民。
“10萬太少了。肯定不可能。”
“反正1000萬更不可能!你別做夢了!”
如何處理好眼前的事情,寧燕心裏沒底,但還是努力做出了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她其實非常擔心視頻流出後給女兒造成一輩子的心理傷害,然後影響終身大事和人生幸福。然而生意是談出來的,她深知討價還價的技巧。
“你自己開個合適的價格,否則,一分錢也沒有。”
曹雙傑眨巴眨巴眼睛,說:“900萬!”
寧燕臉上毫無表情,搖頭的時候眼珠都是向上翻著的,像一條裝死的魚。
“800?”
“700?”
“600?”
“500?”
寧燕一直搖頭,仿佛曹雙傑的話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抽打她耳光。曹雙傑不耐煩了,說:“你出多少?反正你之前的價格肯定不可能!”
“20萬!”
曹雙傑一副沒聽見的樣子,把手機上的視頻挨個播放起來。
“50萬。最多了!”
曹雙傑依然裝作沒聽見,隻是專注地看著視頻。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像兩隻狗在爭搶一根骨頭,各咬一端,誰鬆口誰損失。看了一會,曹雙傑覺得不過癮,把手機的聲音調大了些。
“這聲音多銷魂!跟你比如何?如果你聽不見,我還可以把聲音調得更大些。”曹雙傑抬起頭,對著寧燕色眯眯地笑,“看來,你很喜歡陪我一起聽你女兒叫床。”
“100萬。再也不能多了!”寧燕鬆了口。
“最低200萬,低了就算了。”曹雙傑也像是誠心談生意,不再漫天要價了。
“小曹,你這輩子還沒見過100萬吧。你真不要?你要知道,像你這種出身條件,很多人一年也就掙五六萬,除去開銷,根本沒什麽積蓄,一輩子也就掙一兩百萬。你拿到這100萬,可以少奮鬥半輩子了。”
“最低兩百萬!”
“你要知道,200萬,我可以再花點錢給我女兒辦移民了。我何必給你那麽多。其實,生活在異國他鄉,誰又知道誰的過去?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不是明星和社會知名人士,不值那麽多。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兒,你的視頻在我這裏一分錢都換不到……”寧燕開始語重心長,循循善誘起來,像一個長輩苦口婆心地指點晚輩在商業談判中如何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決定。
曹雙傑埋著頭默默地聽著,心裏不停地盤算著。過了好久,他抬起頭,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寧燕,說:“150萬。如果你還不同意,那今天的談判就到此為止了。我也不會再來找你。”
這個數字在寧燕的心理接受範圍之內,不過她沒有立即答應。她裝作思考的樣子,時而皺眉,時而歎息,時而一動不動。曹雙傑在旁邊等啊等啊,臉上漸漸生出了不耐煩的神情。他的耐心像爐子上燒的開水,無人照料,快把鍋燒幹了。直到他怏怏起身,向門口走去,做出一副打算離開的樣子的時候,寧燕開口了:“可以,但我要分期付,分期10年,每年支付給你15萬。”
“不可以!你太不耿直了,我要一次性付款。”
“不行!如果我一次性給你了,以後我女兒的視頻流露出去,我的錢就白花了。”
寧燕思慮相當周全。女兒豔照的事情,如果現在馬上傳揚出去,她的心理有可能會崩潰,說不定會做出什麽傻事。必須要給女兒爭取一段時間,有一個鋪墊、過渡,再堅持做心理疏導。隨著時間的流逝,女兒對這件事的心理承受能力應該會變得強些。那時候,即使曹雙傑真把照片和視頻發在網上,自己也可以輔助女兒做好應對措施,度過難關。
“你放心!既然合作了生意,我們就會遵守規則。”
“小曹,做生意,你這樣子不鬆口,很難達到雙贏的目的。”
曹雙傑沉默不語,隻是搖頭。
“實在不願意,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們明天就開始著手移民。想想吧!我們合作,你還可以拿到錢;我們不合作,你一分錢拿不到。我們在國外生活,你的威脅根本傷害不到我們。”寧燕看出了曹雙傑內心的猶豫。她知道,錢對於一個渴望改變命運的底層男人來說,比羊羔之與饑餓的狼更難以抗拒。
“不行,第一次我要60萬,剩下的分9年給我。”如果真逼得對方遠走高飛,之前的心血和算計就白費了。想到這裏,曹雙傑又作出了讓步。
“第一次30萬,第二年20萬,剩下的每年12.5萬。覺得可以就簽合同,不行就拉倒。”寧燕也作出了讓步,同時告知對方這就是底線,再也不會退讓了。
曹雙傑見寧燕口吻生硬,像擰緊的螺栓,不再鬆動,再度陷入了猶豫之中。對於他來說,這筆錢真的很大。如果再錙銖必較,隻剩一地雞毛,不劃算的還是自己。
“行!成交!”曹雙傑眉毛一揚。生意總算是談妥了。他如釋重負,伸出右手,意圖跟寧燕握手慶祝。寧燕卻無動於衷,冷臉冷眼對著他。尷尬的他一巴掌就拍在了寧燕的乳房上。拍完,他還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哇,有蒼蠅。”說完,又一臉壞笑地湊上去聞寧燕身上的香氣,說:“有沒有人告訴過你, 手感一級棒!”
寧燕肚子裏的火一直無處發泄,正隨血液在身體裏困獸一般亂竄。現在,曹雙傑主動送上來一個機會。她將手高高揚起狠狠一揮,一巴掌扇在了曹雙傑壞笑著的臉上。她恨這個男人和他臉上的笑容。她恨不得將他臉上的笑容像玻璃一樣永遠打碎,再也無法複原,再也無法回到那張臉上。她說:“哇,真的好大的一隻蒼蠅。”
曹雙傑捂著臉怒視著寧燕。寧燕毫不畏懼,冷冷瞪著曹雙傑。
“剛才說的150萬,我現在後悔了。因為你不懂得尊重長輩,我要扣除10萬,隻付140萬,第一年20萬。如果以後你還是不懂得尊重人,我還會再減。”寧燕左手輕輕撫摸著右手,好似在為凱旋的英雄接風洗塵。
“你可以選擇140或者0。”寧燕把辦公室門打開,示意曹雙傑談不攏就可以滾了。她賭這個沒見過什麽錢的窮小子會選擇140。
曹雙傑算是領教了。這個女人不簡單,超乎他的想象。她看似風中玫瑰,柔弱可欺,實際上卻似純鋼打造一般,是個硬茬。即使她處於弱勢時,也不是一隻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唯一願意為這些視頻付重金的大客戶如果心一橫,這些視頻就沒什麽價值了,還可能帶來牢獄之災,或者被眼前這個富婆采用其他手段報複。兩相權衡之後,曹雙傑的怒火被覆蓋上了阻燃物一般,漸漸熄滅了。
他拿出交易合同,滿臉堆笑,點頭哈腰起來。
公司放假的第二天,寧燕像一支弓拉滿後射出的箭,直奔三亞。
曹雙傑敲詐她這件事,她一直在思考應該如何跟女兒提起。是瞞著女兒,小心嗬護她脆弱的心靈;還是讓她知道曾經愛過的人是一個多麽危險的人物,以後要多加提防。如果選擇原原本本告訴女兒,應該是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方式。一路上,這些問題像蛛網困住獵物一般困住她的思緒。汽車轉飛機,飛機轉汽車;寒風送了一程,熱風接過後將她送到了女兒身邊,她還沒有拿定主意。
鍾嘉琪這段時間,在兩個閨蜜的陪伴下,盡情放鬆發泄著。她瘋狂購物,瘋狂遊玩,破天荒地,還學會了遊泳,嫩白的皮膚都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膚色。
寧燕到三亞的第二天,唐丹妮和孫琳苓一同飛回了成都。
鍾嘉琪跟媽媽獨處的時候,發現了一些異樣。以往,自己哪裏做得不好,媽媽總是苦口婆心地勸告自己;現在,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媽媽都是挑刺。鍾嘉琪說的是太陽,寧燕就在太陽裏挑刺;鍾嘉琪做的是月亮,寧燕就在月亮裏挑刺。即使鍾嘉琪完全順著寧燕的話說和做,寧燕還是會調轉槍口對準鍾嘉琪。總之,不管鍾嘉琪說的什麽話,做的什麽事,進了寧燕的耳朵和眼睛之後,都變成了一條魚。
她變著花樣挑其中的刺,完全不在乎女兒的感受。
出門的時候,鍾嘉琪在身上塗了一層防曬霜。寧燕說:不夠,再多塗點,否則等你回成都的時候就黑得像一塊煤炭了。她聽媽媽的話,將防曬霜塗得更厚一些。出門之後,寧燕又說:塗那麽多防曬霜有什麽用,這裏紫外線太強,根本防不住。
吃飯的時候,媽媽讓她點菜。她點了蒜蓉蒸龍蝦、海膽蒸蛋、香辣和樂蟹、椒鹽皮皮蝦、貝殼冬瓜湯。等菜上桌之後,媽媽說:今天我沒胃口,不想吃海鮮。她隻吃了一份桂花芒果卷。下一餐,鍾嘉琪問媽媽吃什麽。媽媽還是讓她看著點,她便點了麻辣水煮魚,水煮牛肉。菜上桌之後,媽媽卻說,在三亞點這些成都到處都能吃的菜幹嘛?鍾嘉琪又點了椰子雞和菠蘿飯。寧燕卻隻喝了些火龍果汁和椰子汁,沒動一下筷子。她說:你點這麽多,浪費了多可惜。
寧燕和鍾嘉琪在海邊散步,吹著習習海風,踩著潔白細軟的沙子。女人們披散的長發被風吹亂,像梳理好了的千頭萬緒,心念一動,就又失去了清晰的脈絡和條理。寧燕很多次欲言又止。鍾嘉琪的眼睛老躲閃著媽媽。她已經決定,在媽媽麵前少說話,以免老是被挑刺。兩人沉默著慢慢地走,各懷心事。看見有情侶在海邊拍婚紗照,寧燕臉上流露出一絲豔羨的神情。那是她從未實現過的夢。如今的她並非缺乏實現這夢想的物質條件和人選,而是缺乏勇氣。所有的條件都具備了,是她自己望而卻步。她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了女兒身上,希望女兒能完成自己的願望:跟心愛的人住在海邊的房子裏,曬曬太陽,吹吹海風,聽聽海浪的聲音,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寧燕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總潑你冷水。”
鍾嘉琪說:“我覺得挺好。雖然有時候我也會生氣,但媽媽你對我至少是直腸子,不拐彎抹角,相處起來簡單。”
寧燕望著遼闊的大海。夕陽時分,海麵上金光閃閃,像過去了的,也像還未到來的,數不清的黃金般的日子。她說:“嘉琪,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鍾嘉琪“嗯”了一聲,說:“我聽著哪!”
“我以前跟一個男人上床,被他拍下了裸照,後來發到了色情網站上。”
鍾嘉琪驚訝地把視線從拍婚紗照那群人處收回來,落到了媽媽那張有雨雪風霜痕跡的臉上。寧燕一臉悲戚地望著天邊燦爛的彩霞,目不轉睛,仿佛那個男人就在太陽落山的方向。
“為什麽你要跟那種卑鄙的男人上床?”鍾嘉琪憋了半天,說道。
“起初……我不知道他是那種人。”寧燕的聲音有些哽咽。
鍾嘉琪走上前去,抱住媽媽,輕輕拍打媽媽的背。她比媽媽高一些。媽媽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剛剛好。長大之後,她還沒有這樣擁抱過媽媽。這樣的一個擁抱,足以代替千言萬語,足以抵抗邪惡居心,足以安撫心靈上任何創傷。她說:“不要難過了,媽媽!有我陪在你身邊,我不準任何壞人傷害你!”
兩滴熱淚映襯著夕陽,從寧燕的眼眶裏翻滾出來,在臉上留下了兩行濕漉漉的痕跡。
“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媽媽?那個男人我認識嗎?如果這件事對你有影響,我們就去新西蘭生活。遠離他們。”
寧燕揩去眼淚,用力說道:“哪裏都有壞人。我不怕他們。對於這些人渣,我從來都不會後退的。”
鍾嘉琪把媽媽抱得更緊了。雖然她的很多觀念和媽媽有衝突,但媽媽的勇氣和魄力確實值得她學習。她發自內心地欽佩母親,說:“媽媽,你真勇敢!”
“我要謝謝你,女兒!”寧燕也拍著女兒的背,說:“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你,我不會怕任何傷害。你給了我麵對這個世界所有風刀霜劍的勇氣。”
鍾嘉琪心裏充滿感動。雖然跟媽媽時有齟齬,但母女情深,並不會因為生活中的各種別扭影響到自己對媽媽的愛。她仿佛明白了媽媽到三亞後狀態異常的緣由。她想,餘生還長,她還要和媽媽相依為命很多很多年,以後一定要好好保護媽媽,不讓她受到別人的傷害。
寧燕說:“後來,我再不準男人拍我的身體。”說完,她在女兒的擁抱中微微一掙。
鍾嘉琪鬆開了擁抱。
寧燕用淚水洗過的眼睛端詳著女兒,眼神清亮又攝人心魄。她說:“你會讓男人拍你的身體嗎?”
鍾嘉琪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看著腳尖,囁嚅道:“有過。”
“如果拍你照片的人,也要發到網上,你怎麽辦?”
“不會的!不會……”
“目前是不會。他要了我140萬。”
鍾嘉琪猛地轉過身,不敢相信地盯著母親。那張嚴肅的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跡象。她希望下一秒媽媽就惡作劇似地大笑說,騙人的,沒有的事。可是,希望沒有成真。媽媽臉上的每一絲皺紋都鄭重其事,還帶著憐惜、心痛。好似在說,這麽美麗的女孩子,為什麽要那麽傻那麽天真呢?
寧燕目不轉睛地盯著女兒。這麽大一件事,對於柔弱的女兒,無異於山崩地裂。她警惕著女兒的一舉一動。但此刻的鍾嘉琪並沒有任何過激反應。她相信媽媽說的是真的了,盡管內心裏已經波浪滔天,但外表仍然風平浪靜。她轉過身去,埋著頭默默地往回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無言無語,耳畔隻有風和海浪的聲音。
那天晚上,寧燕把曹雙傑找她談生意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鍾嘉琪想起曹雙傑在耳邊說過的那些情話和誓言,覺得極其可笑,極其無恥。曹雙傑的行為,並沒有將琉璃一般美麗的她打碎。相反,她像高溫淬煉後鋼鐵,變得前所未有的堅硬。她體會到了媽媽大海一樣的寬廣博大,明白了自己是一尾在母親精心嗬護下自由暢遊的魚。
天亮的時候,她對守了自己一夜的母親說話了。
“勇敢的媽媽,應該有一個勇敢的女兒!”
“別擔心我,媽媽。他這樣做,證明我跟他分手是無比正確的事情,我一點兒也不難過了。麵對人渣,我要跟你說的一樣,不怕不退!”
“我應該聽你的,媽媽。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愛護我的人。”
“之前,我還是有些怪你。但他這樣做,反而證明了媽媽才你是對的。我不該相信他。”
“我是不是錯怪莊姨了?你請她回成都吧。我應該謝謝她,我要給她道歉。”
很多很多話,排著隊進入了寧燕的耳朵,好似傾盆大雨落在了幹涸的土地上。她百感交集,淚水肆意奔騰著湧出眼眶。她聽到了最想聽的話,看見了最想看見的女兒的樣子。在清晨的陽光中,她放鬆了繃緊的神經,微笑著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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