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中(一)茫然若失
人生自古多無常,低穀之中好迷茫。
排球橋牌度時光,何時覓得大方向。
四年寒窗說慢也慢,說快也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是畢業分配的日子了。師老幺的不正之風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不同流合汙,那一定是失敗者。
送大彩電那位同學當然是毫無懸念。這世界還是靠錢說話的。還有那位死讀書靠背介詞得到紙麵上高分的也如願以償。不留他怎樣體現出老師們的 辛勤耕耘 呢?難道這不是一種對老師的自我安慰嗎!
按係裏的規定,參加過研究生考試的十幾個同學均不在留校之列,其中按照綜合能力最該留校的是三個人。當年就罵係裏沒有眼光,不能留住真正有用之人。這三人專業成績都在前茅,但平均分不是最前麵。原因是痛恨讀死書,不重視實際能力。所以不會刻意斤斤計較每一分的得失,特別是與專業無關的公共課程。除我外還有兩人,一個姓陳,另一個張姓。
記得一年級考政治,不到半個小時我與陳同學就交卷出來了。認為政治85分就可以了不必浪費時間。這樣幾年下來,算平均分數肯定吃虧不小。不過,誰的專業能力怎麽樣其實大家都心中有數。
回過頭來看後來的成就吧! 陳同學八十年代中期來美,在波特蘭開業做律師。張同學雖然隻在哈佛做過訪問學者,但好歹也是複旦博士,劍橋大學博士後,武漢大學比較文學的正教授,有200多篇學術文章發表。拿到哥大博士後,本人有兩本英文專著在美出版,另有若幹文章在澳印加學術期刊發表。曾任紐約州教育廳多個委員會成員,付校長,到教授。
與留校的同學相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換句話說,這三人是當年全年級,乃至全校學生中成就最高的三個。仔細想想,師老幺也許早就有自知之明,池子小了養不起三條大魚,不如幹脆不養。對個人而言,未能留校可能是一件好事,反而激發了人的鬥誌和潛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分配前,母親那位教授同學說係裏決定把我分到瀘州四川省公安學校。父母已經給建院說好,一年後調回建院。不光因為是學校子弟,外語教研室也需要新生力量。建院和重師很近,重師發生的事情,建院應該是清清楚楚。母親世交,小於叔叔在公安係統有關係,承諾幫助讓公安學校放人。
一切看起來都是天衣無縫了。殊不知 天有不測風雲 這句話卻應驗。本來重慶市是沒有中學教師名額的,但在最後關頭四川省高教局突然發善心給了幾個指標。家裏是老紅軍的那位同學為了女朋友又去找了收電視機的副係主任。至於送了什麽禮不得而之。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副係主任是 不見兔子不撒鷹 的主,沒拿好處絕對不會辦事的。公安學校的名額就這樣被頂掉了。陰差陽錯掉進了中學教師的行列。
要知道八十年代初的中學老師與若幹年後的中學老師大不一樣。不僅工作辛苦,而且待遇也不高,也沒外快。所以那個時代的大學生是絕對不願意教中學的。
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的意思。小學讀的是師專附小,大學是師專。就差師專附中了。分配到八中,一查八中以前就是師專附中。真是哭笑不得。難到冥冥之中非要大中小都補齊才能脫離師專這個苦海嗎?就像唐僧取經一定要經曆九九八十一難嗎!
記得小學畢業填自願時,建院子弟都填一三八中。一中和三中是省重點。如果考不上一中三中,八中這個市重點也可以做替補。如果在讀大學前,能在八中當老師,那是八輩子燒高香。可是讀完大學後,就不想一輩子耗在中學裏。總覺得人生中要做點事情,但一時又不清楚到底要做什麽。從進八中的第一天就是想怎樣從八中出來。
八中位於沙坪壩小龍坎(小龍坎火鍋由此得名) 離師老幺很近,離建院也不遠。走回建院也就35分鍾左右。同時分配到八中的有何同學和趙同學,也有其他係的同學和其他師範學院的畢業生。雖然大家不明說,其實沒人真正願意在中學幹一輩子。
做過多年的代課老師,教學真是小菜一碟。第一學期是科任老師。到了第二學期 (九月) 就把班主任壓在我肩上。這下子麻煩了,說明學校打算培養我。不好好幹嗎,萬一以後逃不出去日子難過,幹好了成了學校的主力,學校還會放人嗎。左右為難呀! 其實學校也知道我的底細。人事擋案中都有記載,當過老師,做過班主任的記錄。那隻好慢慢來,看著辦吧。八十年代初,從中學調出來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82年夏天旅行結婚。回渝後兩邊都沒有房子。藥劑學校她與蔣老師一間。在八中也是兩人一間。藥劑學校的房子上半節還是漏空的磚牆,隔壁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小蔣家在大坪,經常回家。所以我可以留宿。有時候她看見我去了,就拿包回家。也不好意思天天都去趕人。直到第二年房子問題才在藥劑學校解決了。
雖然想脫離苦海,但這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日子還是要過的。剛剛經曆了心靈上的挫折,需要一段時間來平撫。人生沒有方向就會感到迷茫,不知道該做什麽?比如說考研吧,錄取機率非常的小。畢業前考過華東師範大學西方教育史的研究生。全國隻有華師大招這個專業,一共兩人。而且還不是每年都招。
東想西想也想累了,需要麻痹一下自己。文革在遵義躲武鬥時學會了打橋牌,代課老師時也經常與小袁(已故),小眼睛和小馬等建院子弟一起在周末玩。大學四年沒有碰過橋牌。到了八中一聊,發現不少老師喜歡打橋牌。這下子好了。何不沉醉在橋牌中忘掉不愉快的現實。
搭檔是西師77級外語係的。可惜不記得名字了。重慶中學夏時製是12點下課,下午三點才上課。中午有三個小時午休。到食堂打完飯後,端著飯就到數學張老師家裏。一邊吃飯一邊打牌,天天如此。在叫牌做牌中得到一種心靈上的寧靜,今朝有酒今朝醉,似乎可以暫時忘記還在中學裏混的現實。
後來又與陳老師搭檔。閑聊中發現他竟然是川東地下黨的。一天聊得起勁,自然聊到 烈火中永生,聊到了書中的主人公陳然。脫口而出,說他是陳然的弟弟還是堂弟。接著又好奇地問書中的情節是否真實。淡淡一笑,他說道 文學作品嗎!,就不必多說了,一切盡在言中。他的經曆真讓人感歎! 作為川東地下黨,經曆了生死考驗,卻跟我一樣當了個普通的中學老師。感慨萬分,人生無常呀!
83年夏天,重慶市職工橋牌比賽在三鋼工會舉行,就是在嘉陵江大橋舊橋北橋頭下麵。八中也組隊參加。比賽采取瑞士移位製,即勝者一直向前移動,直到第一桌,輸者向後移。陳老師與我搭檔在第一天打到第一桌,一直在一二桌來回移動。第二天,家裏不讓去。八中隊就掉了下來。
在重慶,說到足球一定會想到七中,說到女籃那一定是三中,而說到女排那肯定是八中。在八中工作那是肯定離不開排球這個話題。事實上,八中是省重點排球學校。班上幾個高一的學生就是排球隊的主力。都有可能進入四川女排。重慶市組隊參加四川省比賽就是以八中為主。還記得二傳手是我的學生,叫楊洋,圓圓臉,短頭發。
體育教研室有兩個姓劉的老師,一個是從省青年排球隊下來的,是女排教練。另一個是排球裁判。七八十年代四川女排是強隊,出了朱玲,張蓉芳和梁豔幾個優秀隊員,而總教練王德芬則是這位裁判的姨媽。劉老師老是喜歡來給我擺龍門陣。說怎麽怎麽地給張蓉芳她們相熟。也講一些沒有公開報道的運動員的趣事。
男老師也經常組隊與女隊進行比賽。豪無疑問,我也是場上六個人之一。看到網對麵都是自己十五六歲的學生,覺得有些好笑,是老師打學生還是學生打老師。那位青年隊下來的劉老師從不跟老師一隊,卻跟女隊一起。每一次比賽,他的扣球都被在六號位的我防了起來。氣得他半死。再也不向我這裏扣球了。
前途渺茫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一方麵不甘心一輩子教中學,但另一方麵也看不到曙光。隻能醉酒當歌,人生幾何。讓自己陶醉在橋牌和排球中。也許這是人生中真正的低穀。心情比當代課老師時還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