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代之灰”的比喻

雖然“抗疫之災”已經成為過去式，但那個“時代之灰”的比喻仍然時常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裏，即所謂“時代的一粒灰落到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它用來比喻和表達對弱勢者的同情。不過，我一向把這話當成一口有毒的“雞湯”來看待。

 

此話雖說對個體命運在曆史中所遭遇的痛苦懷有憐恤之意，但同時似乎也在暗示痛苦的承受者：“對不起，您運氣不好，大時代的那粒灰正好砸中您了，節哀順變吧。”

 

很多人搬來搬去這句“雞湯話”似乎並沒想太多，但說得多了往往產生一種意料之外的效果。它似乎在告知“韭民”們：時代太宏大而個體太卑微！天上掉下來的那粒“時代之灰”剛好砸中你腦殼隻不過是一個不幸的偶然事件，也怪不得誰。所以對此不要抱怨，你的不幸全因為你運氣不好，你也不必去追究帶給你不幸遭遇的什麽原因，你怎麽追究一個時代的責任？乖乖地自認倒黴就是了。

——說不定，敘事者還能為倒黴的“代價”一掬共情之淚呢！

 

時代是個時間概念。在上述那句話裏，所謂時代也等同於某個時期的某個社會。時代和社會這類詞匯都屬於抽象的概念。但是在某些時代和社會中發生的個體悲劇卻並不抽象，必是具體人具體行為的結果。須知，一個好的時代和社會，一定是悉心守護每個個體的生命尊嚴和財產安全的時代和社會，它絕不會製造出對個體來說像山一樣巨大而沉重的“灰塵”來砸到他們頭上。

 

在某些時代或曰時間段裏，個體痛苦的遭遇多由人禍所致。什麽“三年自然災害”，什麽“三年疫情”，都是人禍試圖披上“時代”的隱身外衣混淆視聽，企圖把人造災難嫁禍於某段必然到來的曆史時期來轉移焦點肇事逃逸。

 

事實上，除去天災，從來沒有什麽時代悲劇而隻有悲劇時代。換言之，不是時代製造了個體悲劇，而是壞人製造了悲劇時代從而導致了個體悲劇。時代本無辜，人禍是根源。新冠肺炎疫情時期的極端封控式“防疫”操作造成的大量個體和家庭的慘劇就是一個典型案例。

 

觀察一個時代或一個社會，僅僅陳述表象是不夠的，還應看到表象背後的邏輯關係。在過往的不同時期，無數個人和家庭都曾遭遇了無數災難和悲劇，其深層原因多是人禍，是必須細究並追責的。把這樣的災禍歸咎於“時代的一粒灰”顯然是膚淺和輕率的。這種“時代之灰”的比喻很容易把人們的視線從人禍上轉移到所謂時代和個人宿命上，從而構成一個認知誤區，所以應該特別需要警覺和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