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社區疫情防控辦電話後,梁子匆忙趕往他們辦公室所在地。
梁子心裏納悶兒,想著自己是剛剛做了核酸檢測一切正常,不知道防控辦找他幹嘛。
走進防控辦公室後,一個坐在椅子後麵、全副武裝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十分嚴肅地問他說,“你是不是網購了一雙鞋?”
梁子滿腹狐疑地說,“是呀,前幾天我在網上淘了一雙拖鞋還沒到貨,你們怎麽知道?”
那人說,“這就對上了。包裹已經到了,我們是根據包裹標簽上的電話聯係到你的。”
“哦,那鞋呢?”梁子問道。
那人長舒了一口氣說,“鞋不在這兒,在酒店裏。”
“什麽?鞋在酒店裏?”梁子有點懵。
那人正了正身子,嚴肅地說,“我現在代表防控辦正式通知你:你的一隻拖鞋被檢測出來呈陽性,是左腳的那隻,問題很嚴重,已經派專車把它送到了隔離酒店,需要在那兒隔離十四天,接受嚴格、規範的管控和檢測。”
“你是說其中一隻鞋測出了陽性? 那另一隻呢?”梁子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
“另一隻暫時是陰性,不過它是密切接觸者,簡單說就是密接者。鞋盒子那麽狹小封閉的空間,肯定是,不用解釋吧。”
“是,而且沒戴口罩。”梁子嘲諷地說。
“哼哼…”那人冷笑道:“甭鬥嘴了,告訴你,那隻右腳的也已經被安排到了另一個隔離點。”
梁子大概明白一些了,說:“那你們現在叫我來幹嘛?”
那人放高音量說,“你是當事人!叫當事人來除了告知這一疫情,另外是通知你需要盡快去隔離酒店辦理你東西的入住手續。每隻鞋在不同的酒店都是要獨立占用一個標間的。當然啦,感染程度不同,隔離的標準自然也不同。”
梁子說,“師傅,那鞋我到目前為止連麵兒都沒見過,它感染了病毒跟我有關係嗎?並且還要我來付兩家酒店的隔離費,有這道理?”
對方不陰不陽地說,“怎麽沒關係?你的東西你不負責誰負責?雖然你覺得有點不情願,可誰讓你偏偏訂了這雙毒鞋呢?從工廠到快遞公司再到郵包分發點兒一路轉過來你知道它坑了多少人嗎?幸虧還沒到你手裏,否則你得跟它一起被關起來呢!別再矯情了,撿大便宜了你!兩處的住宿費肯定是你要出的。不過餐費大概就免了——省不少呢!”
梁子覺得他的調侃一點不可笑,於是強壓著火氣說道,“這樣好吧,這鞋我不要了,你們看著隨便處理得了,埋了也行燒了也行,這總可以了吧?”
那人“嘿嘿”一笑搖著頭說,“你想到的領導早想到了。不行。為什麽?首先,被感染的任何物品,如果用掩埋的方法來處理,誰敢保證不被貪財的人或者小孩兒刨出來呢?一旦發生這種情況,後果多嚴重不用說吧?第二,你剛才是說焚燒是吧?誰要是開了這個頭,如果有大量的物資檢測出陽性結果,那就都會效仿著點火焚燒。財產損失先不說,造成的空氣汙染這責任誰敢擔呢?所以隻能隔離,這是上邊的政策,沒有第二條路。”
梁子抬高聲調說,“給那雙鞋全麵消毒難道也不行嗎?!”
“要行早行了!留下隱患你負責嗎?人轉陰後還複陽呢,何況鞋呢!”
梁子不知道他這是哪家的邏輯。
但那人已經明顯不耐煩了,聲音也隨之高了八度:“我明告訴你,你那隻鞋已經被定性為無症狀感染者了,上麵正在部署全城核檢你知道不?!沒商量了,非常時期請你抓緊時間配合我們工作!”
梁子還要再分辨什麽卻被那人不由分說地擺手阻止了,說:“鑫豪大酒店你知道在哪兒吧?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另一個隔離酒店的地址在西大街250號。趕緊著吧,我們一會兒還要召開新聞發布會呢!”
梁子苦笑一聲忿忿地嘟囔著:“你們這算哪家道理?接下來如果那隻毒鞋要送重症監護室,是不是我還要去交住院費呀?”
對方那張國字臉上現出來一絲嘲諷的冷笑,說:“那就是醫院的事兒啦!你還抱屈呢,你郵購一雙破鞋不要緊,多少人都被你折騰慘了呀!”
梁子覺得跟他已無話可說。
跑下來兩家酒店付完費回到家,梁子一屁股癱在沙發上。
打開電視,裏麵正在直播通報疫情的新聞發布會。插入的一個畫麵正是梁子的那雙中招的陽性拖鞋,他終於有幸和全市人民同時在電視上一睹它的尊容。
接下來的另一個畫麵是這雙拖鞋在各個流通環節的運行軌跡和密接者全景圖。
此刻,電視裏一個官員正在講話:“下麵,有請防控指揮部X主任向各位具體介紹與陽性拖鞋時空伴隨者的詳細情況……”
202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