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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 窯/錯覺/老人

(2024-09-03 15:15:00) 下一個

廢  窯

 

生下過一片輝煌殿堂的,

是你這醜陋的廢窯。

站在蒼茫的曠野裏,

你一身破殘,滿目瘡痍。

胸腔裏已沒有了火焰,

四圍是一片死寂。

看到你庇護的野兔產下一代新崽的時候,

驀然憶起你臨產的時刻,

長嗬,那個漫長的痛苦的雨夜!

一窯窯紅熱的磚瓦,

總令你欣喜不已。

一幢幢亭台樓閣,

常在你夢裏顯現.

歲月何以風化而去?

骨肉何以一夕永訣? 

大張著憂鬱的口,

發出著你的天問。

 

此時,在遙遠的一隅, 

一片宏偉的殿堂,

正驕傲地炫耀。

 

錯覺

 

在那樣一塊天空, 

看到那樣一彎月芽的,

是那棵孤獨的棗樹;

在那樣一片土地, 

看到那樣一棵棗樹的,

是那彎單薄的月芽。

 

一隻失群的夜鳥, 

遠遠地望見它們正近近地相戀。

而隻有月和樹, 

才知道它們相距多麽高遠。

 

棗樹開滿棗花,

以清馨的呼喚向月芽示意。

月芽認為

棗樹也同時在問候滿天星鬥,

於是,決然隱入一片雲中。

 

當月芽再次從雲中走出, 

竟豐滿如輪,渾圓在天。

這時,它看到的, 

是一棵不再開花的

枯朽的棗樹。

依然如故的,

隻有棗樹心中,

那個永遠的童話。

 

許多年後,

在另一個春夜,

看到另一彎月芽的,

是另一隻孤獨的夜鳥。

 

棗樹不在了,

連同那個春夜的秘密。

月芽應是那滿月的遺孤, 

嫵媚地閃耀著母親一樣的輝華。

隻有一隻寂寞的夜鳥, 

執著地相信著先輩的那個錯覺。

 

老 人

 

臨街那個高大的門口,

坐著一位黑衣老人。

靜聽著太陽流浪的聲音,

從清晨直到黃昏。

一片巨大的雲影,

頃刻翳蔽了他的臉麵,

一隻攀上他腳背的黃蟻,

吟誦著一首大山的詩篇。

 

那個坐在門口的黑衣老人,

如同一個詭異的圖騰。

他凝滯的目光,

直視著世事的滄桑。 

他融蠟般的渾濁血液,

在體內踟躕地迂回。

 

終於有一天,

你又走上這久違的大街,

看到那堅固的大門, 

剛漆了赭色的油彩; 

看見那孤寂的老人,

穿一身新料的黑衣。

當你下意識走近他時, 

驀然看清了

一雙業已瓷化的睛眸。

 

黃蟻似乎有所預感,

彼此速遞著某個信息。

你快步離開那扇大門,

慌亂中全然無暇反顧。

背後似有風聲陣陣,

恍惚聽到巨響傳來,

猶如一座炫目的大廈,

轟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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