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家隔壁住著老王,兩家是多年老鄰居。這天晚上,老張睡覺做了一夢,醒來夢裏情景
曆曆在目。他夢見一出門碰見了隔壁老王,他被老王攔在路上絮絮叨叨就跟他發了一通牢騷。
王:老張啊,我可能要倒黴了。
張:怎麽了,這話是怎麽說的?
王:我得罪我們老板了。
張:你是說你們公司老大嗎?不能吧,他跟你不是老哥們兒嗎?
王:沒錯兒,就是因為老哥們兒,我才攤上事兒了呢!
張:到底怎麽回子事兒啊?
王:我們這老板也就是我老哥們兒,有一嗜好你知道不?
張:什麽嗜好?
王:喜歡唱歌。
張:這怎麽了?正常啊!
王:是,愛唱沒毛病。可凡事要做過了是不是就有毛病了?
張:怎麽過了?
王:你聽我說呀。就因為他的這嗜好,隔三差五他就拉著一夥跟班的去那個KTV唱去。
張:嘿嘿,誰讓人家好這口呢!
王:可不是一般的卡拉OK,都是五星級的豪華大包房,一進去沒幾萬都出不來那種的。
張:誰讓人有錢嘛,任性。
王:有什麽錢?我們是國企,還不是公家的錢、大夥的錢!員工的福利他鏰子都不往外掏,可糟蹋起錢來從不眨眼,還大把大把的往外捐呢!
張:能做做公益也很不錯呢!
王:你當他捐給窮人呐?屁!門兒都沒有,全撒廟裏了!
張:哦,捐給寺廟啦?
王:可不是嘛,給自個立功德牌坊去了。
張:嗨!這您也甭氣不忿,這年頭,咱們瞧不慣的事兒多了。集體的就是他自己的,慷大家之慨。
王:我倒也不是氣他這個,這事兒咱也管不了,誰讓人家是頭兒呢!
張:這沒治,有權任性。
王:我是想說他唱的那歌兒我可去聽過,比那殺豬還難聽,我算是領教過了!
張:哈哈,這也不值得您認真。
王:我其實根本就不想去什麽KTV,架不住他老硬拉我去,不去還不行。你知道,他得拉人給他捧場子。你要不去,就是瞧不上他,蔑視他,他本來就心胸狹隘,報複心理又強。目無領導不講政治這罪名誰擔得起呀!
張:那就去唄,敷衍他一下得了。
王:您可不知道,他是嚴重的五音不全,一首歌唱下來沒有一句在調上的。您說,他這條件怎麽偏偏有這嗜好呀!
張:嘿嘿,有愛孫猴兒的也有愛豬八戒的,這可擋不住。
王:其實五音不全不算啥錯兒,可你一弄就拉一大幫人陪你在那兒嚎半宿,那就不對了是不?
張:是,倒是也能鍛煉忍耐力。
王:哎呦喂,他扯著脖子可勁兒那個嚎哇,根本不管別人的感受!每次都把大夥折磨得死去活來的。誇張點兒說吧,要是不忍著,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張:我也算是粗知音律的,你說這個我能理解,五音不全唱歌跑調那真跟拿鈍刀子宰人似的。
王:這還不算完,他每唱了一首歌,都得跟大夥要掌聲要歡呼聲,每個人都得伸著倆手使勁呱唧使勁叫好才行,誰要是喊得聲音小手巴掌沒拍紅,那可就等著倒黴吧,小鞋兒早給你預備好了:最少年終獎是沒了,弄不好還得被開嘍。
張:是嘛?這就有點不說理了。
王:說理?跟老大說理?嗬嗬,您可真純樸!
張:是,命根子都在人家手心兒攥著呢!
王:您猜怎麽著?
張:怎麽著?
王:人們不是老拍他馬屁嗎?
張:是呀。
王:結果他還當了真了,真把自己當成被耽誤的歌唱家了,這才是最可怕的呢!
張:怎麽呢?
王:先是開始親自創作企業的廠歌,全體動員,他親自擔綱領唱,說是要打造企業文化,花大錢讓歌舞劇院的來給這個廠歌包裝,然後彩排、錄像、找公司做MV。
張:這動靜可不小。
王:MV做出來以後又拷成卡片式U盤,要求全體員工每人必買五十張,把能想到的親朋好友要送到,說是要擴大企業形象宣傳。
張:好嘛,職工這把羊毛他都得薅了!這玩意兒上哪播放去呀?
王:甭管上哪兒播,反正這個推送人物都要記入績效考核內容,完不成的一個字:罰!關鍵是唱得好聽也就罷了,嗨,整個一鬼哭狼嚎!由他主唱,你一想就知道得有多恐怖了。
張:簡直不可思議。
王:他那歌唱的,誰都聽出來是荒腔走板的,但人人隻能三緘其口,閉嘴。公開場合還必須保持一致,齊聲喊好,不能有雜音。
張:這世道還不全都口是心非嘛!有怕丟飯碗的,也有圖謀上位的。
王:您算說對了。您知道我們公司那個大門吧,一進門就是一LED大屏幕,那個激情澎湃的大歌全天候24小時在上麵滾動播放。要問大夥是什麽感受?這麽跟您說吧,公司食堂的飯都因為這個賣不動了。估計大夥這段時間的體重都在直線下降。
張:哈哈,都聽吐了!倒是省的減肥了。
王:還有然後呢。
張:然後呢?
王:從那兒開始就徹底膨脹了,徹底找不著北了。
張:怎麽呢?
王:您想,要光是前邊說的那些也就算了,您知道嗎,他居然要開個人演唱會!
張:什麽?個人演唱會?
王:您沒聽錯,要舉全廠之力籌辦他的個人演唱會,方案都有了,拉出的單子是一水的豪邁大歌。
張:這不糟踐藝術嘛!
王:是呀,跑調能跑到太平洋裏去的人還要搞什麽個人演唱會,這膽兒也忒肥了吧!他自個沒皮沒臉的也就算了,可大夥還要臉呢!說起來是我們當家的,啥玩意兒啊!
張:沒錯。這人啊,不拍沒本事,就怕又沒本事又裝大尾巴鷹。也應了那句話了——“做多大窩頭現多大眼”。
王:可不是嘛!眼瞅著他這折騰勁兒是越鬧越大了,整個公司上上下下都已經雞飛狗跳了。
張:他是不是有病啊,這也忒作了吧!
王:沒錯兒,花樣作大死!可公司說到底不是他的私產,那可是大夥安身立命的飯碗呀!
張:是呀,不能由著他一人使性子把大夥往溝裏帶!
王:讓您說著了!私底下大夥傳著一個順口溜,聽我跟您說說。
張:您說。
王:說“東一腳來西一腳,全都被他帶著跑;摔得鼻青臉又腫,隻因這貨是領導!”
張:嘿,還真是那麽回事兒,絕了!
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明擺著是把連公司跟大夥一塊兒往溝裏帶的節奏!
張:誰讓趕上個這麽個頭呢,沒轍,幹任倒黴!
王:沒錯兒。他當年上台那會兒,上上下下都低估了他的折騰勁兒。所以,我實在憋不住了,尋思著要照他這個折騰勁兒,對公司對大夥都是災難!想到這兒我就憑著當年跟他那點老交情,灌了二兩以後就壯著膽子去了他家一趟,苦口婆心,把我看到的想到的一股腦的都倒給了他——我也是豁出去了。您說,我不出頭拉他一把誰拉他呀!
張:他聽您勸了嗎?
王:當時沒反應。後來我知道我錯了,我真錯看人了。
張:準是忠言逆耳了吧。
王:他的助理隨後就找我喝了茶,說老板不高興了。剩下的話我就甭說了,不光是義斷情絕。
張:所以老話說,“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呀!
王:還有一句呢:“好心當成驢肝肺”!他大爺的,愛誰誰吧!得,今兒咱老哥倆隨性嘮嗑哪說哪了吧。
老王說完,轉身要走,老張伸手拉他,說:嘿老王!老王!我有個事兒正想找你問問呢!可老張三把兩把沒拽住,猛然間自己就醒了。他揉了揉眼,才知道剛才的情景不過是做了一個夢。
窗外,月明星稀,一片寂靜。
“這夢怎麽這麽清楚?”老張揉著惺忪睡眼地嘟囔了一句又躺下了。不過他已經毫無睡意,兩眼直勾勾瞪著天花板,想著剛剛那個清晰的夢。
第二天早晨起來,老張恍恍惚惚好像仍然還沉浸在昨夜那個似真似幻的夢境裏。
他走出家門,想著去湖邊遛個彎兒讓腦袋清醒清醒。可就在這個當口,迎麵撞上了也是剛剛出門的鄰居老王。
老王不由分說攔住老張就說有個事兒心裏放不下,要跟他嘚吧嘚吧。老張順口問他啥事兒。老王說他一老哥們兒也就是他的現任老板,有個愛唱歌的嗜好……
沒等老王往下再說,老張立馬呆呆地凝固在了街口一動不動,像個雕塑一般。